◎ 趙盛基
只是陪著他
◎ 趙盛基
父親已是腦瘤晚期,手術(shù)、藥物都已無能為力,我問大夫:“我能為父親做點什么?”
大夫說:“陪伴?!?/p>
我極度悲傷,但又萬般無奈,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我決定放下一切,陪伴父親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父親語言功能幾近喪失,一坐半天,沒有一句話。我與他或者面對面,或者肩并肩,默默無語。
幾十年來,我與父親沒說過多少話,如今我多想與他說說話?。】蔁o論我怎么絮叨,父親只是偶爾用幾個字回應(yīng)我。
由于我是老花眼,一次給他剪指甲大拇指剪得不規(guī)整,他就一直撫摸著這個指甲。我問他怎么了,他說:“不得勁?!本瓦@三個字讓我很欣喜,心里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父親體能嚴(yán)重衰弱,走路不穩(wěn)。為防摔倒,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不說話,只是去撫摸他熟悉的物件,擦拭窗戶上的灰塵,注視他養(yǎng)的小狗和盆花。
他是多么留戀這個世界??!
父親神志不清,飯前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我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看著他一遍遍洗,一遍遍擦,慢慢等待著。下意識里,他還是那么愛干凈,愛清潔。
父親一向吃飯很快,可病后咀嚼功能和吞咽功能衰退,一頓飯要吃一個小時。父親手抖得厲害,一口飯半天都送不到嘴里,我接過調(diào)羹或筷子,一口一口地喂他。每次他都把飯菜吃得一點不剩,盤中的菜湯他都要用饅頭擦得干干凈凈。父親一生都是這樣,節(jié)儉慣了。
父親大小便失禁,需要及時擦洗,他非常配合,任由擺布。曾經(jīng)自尊心非常強的父親現(xiàn)在竟然連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幾十年來,我似乎沒怎么觀察過父親。在默默的陪伴中,我才仔細端詳起父親,了解起父親。雖然遭受病痛的折磨,他仍然那么堅毅、沉穩(wěn),一聲不吭地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他辛苦一生,我?guī)缀鯖]怎么陪伴過他。他不需要嗎?不是,他總是替子女著想,推辭說:“去忙你們的吧?!苯裉?,他不推辭了,而且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多么渴望陪伴??!
從今天起,我的每一天都屬于父親。(王傳生 摘自《每日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