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還是老的辣

◎馬鼎盛

姜還是老的辣

◎馬鼎盛

母親是悲劇演員。她的首本名劇《昭君出塞》悲壯至極，一曲“馬上凄涼，馬下凄涼”催人淚下。母親在舞臺上神采奕奕，歌聲繞梁。外人不知道她的身體從小就多病，1944年底，她生頭胎女兒正值抗日戰(zhàn)爭“黎明前的黑暗”，廣西大后方遭到日寇瘋狂進犯，國軍節(jié)節(jié)敗退，桂林、柳州、南寧失陷，民不聊生。母親產(chǎn)后失調(diào)，大病一場以致失聰，從此藥不離身。

我以不惑之年回香港“洋插隊”，母親最牽掛的就是我的經(jīng)濟問題。我一個四十來歲的人，不懂英文，沒有一技之長，拿著兩千多元人民幣的退職金，租一間沒有廁所的唐樓板間房，被香港媒體形容為“窮困潦倒”。有個電視臺還特地把我當作省港兩地生活反差的典型，拍攝了一個特輯。

那天我回廣州去探望老太太，一大幫親戚在飯店吃自助餐，埋單兩三千元。母親隨口對我說：“難得這么多親戚聚在一起，你請一回客吧？”我應(yīng)聲掏出銀行卡來刷。當年香港《華文報》編輯的月薪也就夠刷這么四次，而且我剛剛貸款買了一間小小的舊房，每月供款差不多是全份工資，好在我不止一份收入。外面謠傳我為了置業(yè)，逼著母親把華僑新村的住宅賣掉。都說洲際導(dǎo)彈打得遠、飛得快，哪里比得上毀人清譽于無形的謠言？媽媽指著銀行卡問：“有多少限額？”我說：“大概三四萬。”那年港幣匯率略高于人民幣，我給母親掙了面子事小，賣房買房的謠言不攻自破。

姜還是老的辣。

（摘自《馬鼎盛自述：我和母親紅線女》花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