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燚/口述靜女夭夭/整理
跨過32張病危通知單
◎劉燚/口述靜女夭夭/整理
2009年7月6日對天津外國語大學(xué)即將畢業(yè)的我來說,本應(yīng)是個值得紀(jì)念的日子,可就在當(dāng)晚,我被一輛大貨車壓在了車下。
我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住了8個月,光病危通知單就下了32張。為了照顧我,年過半百的爸爸在監(jiān)護(hù)室的地板上睡了8個月。有一次我半夜醒來,看見父親還在我床邊坐著,就示意他我要喝水。父親扶著床邊的欄桿好長時間才站起來,我看著父親一瘸一拐地去倒水,鼻子忍不住一陣發(fā)酸。
我出事前,母親在北京做律師,如今,她不得不放棄事業(yè)專心照顧我,父親也提前退休當(dāng)起了我的專職陪護(hù)。
最初,我討厭坐輪椅出門,可我越抗拒,媽媽越要帶我出門。2012年年初是我坐在輪椅上的第三年。那天,我坐在窗前發(fā)呆,媽媽突然對我說:“丫頭,你不是喜歡歐洲嗎?趁著我和你爸還走得動,我們帶你出去走走吧。”
那一刻,我驚呆了,對于只能以輪椅代步的我和年過半百的父母來說,這無疑需要很大的勇氣。況且,父母為了救我?guī)缀趸ǖ袅怂蟹e蓄。
2012年4月,我們仨登上了飛往歐洲的飛機(jī)。
在比利時,爸爸租了輛小轎車,我坐在車?yán)锱d奮地四處張望,用力呼吸著帶有水汽的新鮮空氣,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感謝自己身體殘存的機(jī)能。
下車后,爸爸把我抱上輪椅,推著我在古老的石子路上慢慢地走著。有時遇到大石子卡住車輪難以推行,媽媽和爸爸就一起抬著輪椅走。在梵蒂岡的博物館有一段旋轉(zhuǎn)樓梯,越往下走臺階越窄,臺階的高度卻越來越高,最后爸爸幾乎控制不住輪椅,緊急關(guān)頭,母親一個箭步跑上前拉住了輪椅。之后,父親推輪椅時更小心了,像推著一件藝術(shù)品。
一路上,我們仨邊走邊看。有一晚,父親為我剪指甲,他燒好一盆熱水,用手試過水溫后,把我的雙腳放在里面。等我的腳泡好后,爸爸戴上老花鏡,搬個小板凳坐下,把我的腳放在他懷里,一個個地剪,剪完還用銼刀細(xì)心打磨。
看著燈光下爸爸頭上的白發(fā),我心里既溫暖又難過。一旁的媽媽安靜地烘著我們的衣服,時而抬頭微笑著看看我們。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世界那么大,痛那么小,只要我們仨在一起,心安處即是家。
2012年7月,我們終于完成了在旁人看來不可能完成的旅程。90天,28個國家,60余座城市,35000公里的路程,我們仨用對彼此的愛、鼓勵和包容走完。去年,我二十多萬字的游記正式出版,書名為《一切都沒那么糟》,那是母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摘自《家人》2016年第8期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