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駱昌芹
涼山印象
◇撰文//駱昌芹
與涼山,雖然只是短暫一聚,可在我記憶的碑額上,已刻下了它山奇、水鳴、云多的不朽形象。
那連綿起伏、永無盡頭的山群別具一格:高大的如雄獅猛虎,矮小的似獵犬山羊,或立或臥,或蹲或坐,全都悄悄地、靜靜地、默默地,盡管冷風錐膚,淫雨肆虐,可它們仍然凝聲屏息、巋然不動,或深思臆想,或目光炯炯,或威風凜凜。整個涼山,安詳?shù)蒙袷?、博大、離奇。我們在崎嶇的泥濘路上顛簸而前,車子忽兒躍上山脊,忽兒跌入澗底,忽兒沖出巨巖之縫,忽兒掠過懸崖邊際。因而在磕磕絆絆中又看到了另外一些以險見長的山:尖的仿佛要刺破天空,陡的像刀削,橫的如斷面……山的奇險,使我們有所惴栗。
而水的聲響,則告訴我們涼山并非冥然沉睡的懶漢。涼山恒雨少日,故多水。濃云里,霧靄中,盡管我們無法看清它的面容,但同車的彝族朋友說,這里的清泉像大山的眼睛,溪流似大山的腰帶,河床如大山的長腿,瀑布若大山的胡須。
那滴答滴答的脆響,是泉水用珍珠敲擊石板的胸膛;那淙淙潺潺的戲語,是小溪在打鬧蹦跳著前行;那澎湃轟然的水聲,是河流喧嘩著在匯集兵馬遠去。車行百里,水聲始終相伴。在喇叭的引奏下,泉水輕撫琵琶,彈出清麗的曲調,節(jié)奏鮮明、短促有力;溪流腿架胡琴,拉動白色的馬尾琴弓,使那水聲忽兒舒緩、忽兒湍急,忽兒如歌如頌、忽兒若訴若泣;而河水,卻正在眾樂齊奏:有管樂的激越高亢、氣勢磅礴,有弦樂的一唱三嘆、回旋抒情,有打擊樂的震撼人心、鏗鏘壯烈;還有那白練般的瀑布,飛出珠聲,濺出玉韻,粗大的像雄獅怒吼,細小的若蛙群輕吟。于是,我們的車子也激動,鼓足力氣,轟叫著加入這合奏的行列……
這強烈的節(jié)奏,這美妙的音響,這動人的旋律,誘得我們真想掃凈云霧,細睹涼山之水的英姿,可云霧不僅不答應,反而變本加厲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厚,越來越濃,仿佛在禮邀我們觀賞她,親近她,擁抱她。
其實,云霧已融為一體,根本分不清哪是云,哪是霧,白茫茫、灰蒙蒙,裹住高山,蓋住溪水,包住我們的車子。遠處的,仿佛凝固的油脂那樣滑膩,又像板結的蜂蜜沒有一絲雜質,接著便攪拌在一起,融合在一起,淋得大山酣暢,淹得磐石酥脆。近處的,猶如脫鞍后的駿馬打滾,又似百萬玉龍在翻騰激戰(zhàn),使云霧變幻成各種栩栩如生的形態(tài):或“雄雞打鳴”,或“白鶴展翅”,或“牧童吹笛”,或“農(nóng)家晚炊”……我見過的云霧不少,可卻沒一處有涼山這么多,以至于車行兩天,仍沒有走出云營霧陣,并每每有云霧鉆進車來舔吻我們陰涼的臉龐——趕,趕不走;躲,躲不脫,只好揣手縮頸,任其“輕薄”,卻不料到了目的地后將手抽出時,竟掏出了滿滿兩衣袋的云霧來。而它的濃和厚,那又是另一番景象:濃的云霧濃成糖稀、濃成鐵液,可以隨意抽絲,可以糊罅補隙,甚至抓一把也能扭出汁來;厚的云霧厚得有力,能捆縛大山,能扣鎖小溪,能釘掛瀑布,能牽引河水,并始終馱著我們的車子,讓我們有若神仙逍遙,于騰云駕霧中飽覽涼山的風土人情和古樸神秘,且告知他鄉(xiāng)朋友:快來這里探幽,快來這里陶醉,快來這里將鬧市的嗷嘈與人生的煩惱洗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