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不是逃離考試的“捷徑”
近幾年,低齡留學熱度一直不減,越來越多即將面對孩子中高考的家長把出國列入孩子教育規(guī)劃的備選方案。某留學中介給出數(shù)據(jù),去年,中學生出國留學的人數(shù)占到所有出國留學人數(shù)的40%。實際上,家長在做出決策前,還應(yīng)該有更多考量,而不應(yīng)該把留學看作是逃避中高考的“捷徑”。
暑假一過,陳女士在朋友圈曬出女兒身背古箏、拉著行李站在機場的照片,并寫下一句簡單的祝福,“媽媽爸爸愿你快樂學習成長”。而在半年前,女兒出國的前一晚,這位母親卻失了眠,同樣是在朋友圈,她寫下這樣一段話,“雖然明知道遠行是正確的,卻難免生出許多牽掛。畢竟你才只有13歲,現(xiàn)在卻要自己去撐起一片天……”
女兒13歲,陳女士與愛人商量讓她出國讀書?,F(xiàn)在回憶起當時做出的這個決定,她覺得“很正確”。有著10年國外生活經(jīng)歷的她早就有讓孩子出國留學的打算,“當然我和愛人想的是讓她高中畢業(yè)以后出國讀大學,我們都曾經(jīng)在國外讀書,對比之下覺得國外的教育更有助于孩子的全面發(fā)展,將來也更有競爭力。”
但女兒上了初中,她發(fā)現(xiàn)學習成績一直處在班里前幾名的女兒學習逐漸變得“不輕松”?!皩W校的課業(yè)負擔逐漸加重不說,周末還得上一些補習課。開始我們并不愿意,但孩子幾次考試后成績下降,她自己也著急,就加入了‘補課’大軍。”之后,陳潔女士發(fā)現(xiàn)女兒的業(yè)余時間也被學校的功課占滿,沒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連睡覺時間都變少了,她似乎“沒有從前快樂”。
2015年秋天,女兒升入初二,在與朋友交談了解一些國外中學的教育情況,以及和女兒溝通之后,陳女士夫婦做出了一個決定,讓女兒提前出國。
“很幸運”,她說,通過朋友聯(lián)系到了美國幾所不錯的學校,加上女兒英語底子一直不錯,很快,就收到了一所心儀學校的回應(yīng)。在今年春節(jié)前,當時還未滿14周歲的女兒就踏上了留學之路。
“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她給女兒緊鑼密鼓地辦好了留學手續(xù)后,自己才有了不舍的情緒,“畢竟年齡小,就算女兒在我們身邊時再懂事兒再獨立,也還是會有擔心?!?/p>
但這些顧慮在今年女兒暑假回國后打消了不少。盡管只有半年時間,但女兒的懂事程度比他們想象的要高得多?!八龝臀覀兞膶W校,聊在寄宿家庭里發(fā)生的各種事兒,我們能從她的話里體會到她有自己的想法,有思路。”而對于美國中學的教育方式,她也更加確定自己選擇沒有錯,“女兒回來說有一堂課,叫做‘當一天媽媽’,讓這些剛處在青春期的女孩子們體驗懷孕、哺乳、帶孩子,帶著一個玩具寶寶寸步不離。讓她們體會到當了母親該有什么樣的責任,需要怎樣的擔當,是不是她們這個年齡可以接受的?!?/p>
因此,暑假過后再開學,她覺得放心許多,“做父母的誰都想陪伴在孩子身邊,但既然她更適應(yīng)和更喜歡國外的教育,我們尊重她的選擇”。
同樣也把孩子送出國留學的母親周女士就沒有那么幸運,“折騰了大半年,孩子壓力大,我們也進退兩難。”
她的兒子小澤今年16歲,2015年初家里做出決定,想讓小澤最晚在初中畢業(yè)前就到美國讀書。“學習成績中等”、“家里條件富裕”、“想讓孩子出國見世面”,這是他們做出這個決定的最初原因。
加上身邊已有將孩子送出國讀書的先例,她也給兒子做了留學規(guī)劃,“希望他在那邊至少讀完研究生,接下來想不想回國再說?!?/p>
為能夠給孩子申請到更好學校,周佳女士專門從河北到北京選擇了一家中介,甚至暑假前夕專門向?qū)W校請假來北京上托福集訓課。去年秋天,小澤拿到了兩個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在同班同學即將面臨中考時,小澤告別父母踏上留美之路。
但在美國期間,小澤的生活和學習并沒周佳女士想得那么順利。“我們當時挑選學校時本以為中國孩子少一些會更好,怕他們私底下總說漢語會影響孩子語言提升,但實際上卻造成了孩子很難交到朋友的局面?!?/p>
她說,之前并沒發(fā)現(xiàn)兒子屬于不喜歡和人交流的類型,“也可能是之前一直在家,比較忽略他這方面的個性,并不是到了美國才變得‘話少’。盡管這個性格在家沒顯現(xiàn)出什么問題,但離開親人后到了美國,這讓兒子很孤獨,也并沒原來想得那么快樂?!?/p>
此外,與寄宿家庭相處不太和諧是另一大問題。小澤到了美國不到兩個星期就說不太喜歡寄宿家庭的氛圍,“他說有兩個孩子和他相處并不是特別融洽?!?/p>
因為有留學中介的承諾,如果不適應(yīng)學?;蛘呒乃藜彝?,可重新申請、調(diào)換。所以周女士向中介提出幫兒子換一個寄宿家庭,“他們(中介)滿口答應(yīng),說會與美國客服聯(lián)系,但過了一個月,始終沒有結(jié)果。”
而在這一個月里,她也發(fā)現(xiàn)了小澤的變化?!皬拈_始覺得什么都新鮮變得每天都在抱怨,語言的問題讓課堂上一些內(nèi)容吸收不了,他說在美國上學比在國內(nèi)‘還累’?!?/p>
一邊是孩子的抱怨,一邊是自己的心疼和無奈,在小澤出國還不到3個月后,2016年春節(jié)前周佳女士專門去美國將兒子接回國。
回國后,小澤也不愿再回到原學校,加上已經(jīng)在國內(nèi)停課快一年,他也沒有辦法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中考。本來還打算讓兒子調(diào)整半年以后再去美國繼續(xù)讀書的她,也在親友們的勸說下冷靜了一下,“不論是出國還是回國,我和兒子都太‘任性’”。
目前,小澤進入了北京一所國際學校繼續(xù)學習,周佳女士還是沒有打消讓兒子出國留學的念頭,“但可能要再等他大一些”。
低齡留學熱度還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延續(xù),而且會愈演愈烈,究其原因,這是中國家長不滿國內(nèi)的教育而做出的決定。這種現(xiàn)象說明教育改革沒有觸及到問題實質(zhì),沒有打破素質(zhì)教育和應(yīng)試教育的壁壘。盡管這么多年來國家一直在倡導減輕學生壓力,但實際上學生的壓力并沒減小,反而是越來越重。不少家長觀念也在轉(zhuǎn)變,不希望孩子承受這么大的壓力,把精力全部放在書本學習上。所以,家長更信任選擇美國的教育方式和理念。
此外,國內(nèi)高等教育的質(zhì)量不夠高,大學生選課范圍有限,太多的家長對高等教育質(zhì)量不滿,想著把孩子送到國外。那么既然要出去,不如就盡早出去,讓孩子提前有語言環(huán)境,適應(yīng)國外生活。
除了上述因素,外部原因和家庭原因也是造成這一現(xiàn)象久久不退熱的原因。近些年,不論是美國、加拿大,還是歐洲、澳洲,都在加大招收海外留學生力度。此外,越來越多的家庭能夠在資金方面支持一個孩子出國留學。同時,國內(nèi)高中生申請美國重點大學的難度加大,也是留學越來越低齡化的原因之一。
5年前人們還把高中生定位為低齡群體,而實際上現(xiàn)在的低齡更多指的是初中生群體,甚至一些孩子小學還沒畢業(yè),家長就已開始打算了。留學費用和出國門檻,是家長們普遍關(guān)心的問題。來中介機構(gòu),不論是來咨詢還是已在辦理留學手續(xù)的家長,多是中產(chǎn)階級以上的家庭。家長本身受過良好的教育,不少還留學過,對于國內(nèi)外教育有對比了解。在經(jīng)濟實力能夠滿足的情況下,讓孩子出國對于他們來說并不是一個太難的抉擇。
此外,美國中學對國內(nèi)孩子出國的要求也在逐年提升。比如說,美國的學校錄取中國學生一般要求拿到一個不錯的托福和SSAT(美國中學入學考試)成績。這里面,托福成績更為重要。根據(jù)近兩年申請的情況來看,同一所學校,去年對托福成績的要求是70分,今年就有可能是80分。
某留學中介的小陳自己就有留學美國的經(jīng)歷,做了四年留學顧問,她坦言,“都是家長來咨詢,很少有帶著孩子一起來的”。但實際上,她認為孩子的意愿最重要。
小陳說,像周女士的兒子小澤一樣,去了國外不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情況并非個例。“十五六歲的孩子正是青春叛逆和開始有獨立想法的時候,這個時候在不尊重他們意愿的情況下幫他們做出重大決定,肯定是不合理的。尤其是在出國的頭三個月,很多孩子還沒找到方向,也沒適應(yīng)環(huán)境,會遇到很多困難。所以也有一些家長辦理長期簽證,在美國租房‘陪讀’幾個月,幫孩子度過困難期。”
陳女士也有同感,在她女兒的留學經(jīng)歷中,她體會出孩子也有自己的價值觀?!拔遗畠核诘氖且凰虝W校,每個星期會有固定幾次課程講授《圣經(jīng)》,這對于我女兒來說并不陌生,因為她從小就受過這樣的文化熏陶。但她的中國同學并不都這樣,有些孩子會很反感,把這些當成是負擔,最后甚至對于整個學校氛圍產(chǎn)生反感”。在她看來,這就是之前家長和孩子沒有溝通好,“我們中國的家長給孩子做主已經(jīng)形成習慣,忽略了他們自己的想法?!?/p>
“還有不少孩子家長懷著一種‘逃避考試’的心態(tài)”,小陳打趣說,“就像電視劇《小別離》里面張小宇的爸爸,覺得自己孩子中高考上不了國內(nèi)名校,不如國外念書‘曲線救國’。我一般遇到這樣的家長,會勸他們認真考慮。國外并不是沒有學習壓力,而是換了一種壓力。家長一旦有了‘去美國逃避考試’的心理,那孩子出國了也不會太努力,反而覺得解放了,這不見得好?!?/p>
編輯/趙維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