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聲廣
筆者有幸參與組織“蘇東坡民本思想與文化成就研討會”,座中著名作家蔣子龍先生在演講時的一句“不敢說東坡”,讓人們評說不一。是的,蘇東坡一生著述宏富,且不論他留存于世的詩和詞,僅散文留存于世就多達四千余篇,有“唐宋(散文)八大家之首,千古第一文人”之美譽;其書法更是豐腴跌宕,自成一體,居宋代四大書法家之首??梢哉f,東坡精神世界包羅萬象,即便是蘇學方面的研究專家、學者,恐也難以說清,說全,說透。但筆者以為,在蘇東坡那豐富的精神世界里,在他那博大精深的體系中,民本思想才是他的魂。因而,筆者斗膽借用一下“不敢說東坡”作為本文的標題,說說東坡的民本思想。
古今中外,古往今來,但凡受人傳頌的官員,無不帶著精神的胎記和時代的烙印。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質和品格,亦是為官者的核心意義和終極指向,那就是——愛國、愛民。為官,只有上升到愛國、愛民的高度,才能真正做到權為民所用,利為民所謀。蘇東坡之所以能受人傳頌于今,正是緣于他的民本思想。他的血脈根植于民生,自然流淌著“愛國、愛民、奮勵當世的崇高理想。”他的百姓情懷烙印透骨,“民惟邦本,可親可敬而不可疏不可賤,如果失民就會失天下失國家”的憂國愛民之情深深鐫刻于詩文之中,傳誦千古。
蘇東坡(1037—1101),名軾,字子瞻,于宋仁宗景祐三年十二月十九日(1037年1月8日)生于眉州眉山。他從小就“奮勵有當世志”,于嘉祐二年(1057年)考中進士,又于嘉祐六年應中制科,入三等,從此步入仕途。他在地方任上因不滿意新法,寫詩作文以諷,被政敵陷害,逮赴御史臺獄,鑄成了震驚朝野的“烏臺詩案”,貶謫黃州達四年而躬耕于東坡之上,自號“東坡居士”。史料記載,他一生做過8個州的太守,先后被貶謫三次,哲宗時曾任端明殿、翰林侍讀兩學士,為禮部尚書。他無論當大官、小官,從不因為害怕出錯而唯唯諾諾、謹言慎行,而是坦然面對毀譽得失,敢于擔當。無論是在朝廷還是在地方,抑或遭貶謫,他都能以國家利益和百姓安康為重。他考制科時,在所上制策中,力陳自己構想的治國方略;王安石變法之初,他以三言(即“患 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向神宗皇帝敲警鐘。他在《上皇帝書》中,直陳新法的某些不便,開篇即重申:“臣之所欲言者,三言而已。愿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保ā端问贰ぬK軾列傳》)他任職地方時,勤政愛民,努力為老百姓辦實事辦好事。
穿越歷史時空,探尋蘇東坡為官所到之處,民本思想深深根植于他的心中;即便被貶謫,都是竭力興利除弊,造福百姓。在鳳翔,為了減輕普通農戶和貧困戶的負擔,改革“衙前役”,當地老百姓稱之為“蘇賢良”;在杭州,組織民眾滅蝗,治“六井”,疏浚西湖,留下了著名的蘇堤;在揚州,廢止了舉辦多年的勞民傷財的“萬花會”;在惠州,教民種田,建議廣州太守將蒲澗山滴水巖的泉水用毛竹引入廣州城,使老百姓吃上了清涼的泉水。他縱然在年過花甲被貶儋州,也是心存民生,說服黎人改變不麥不稷習俗,重視農耕,以使“其福永久”,并開門辦學,把自己的學識毫無保留地傳給了瓊崖后學,使海南學子在仕進方面取得零的突破。即便是在登州只當了5天的知守,他也寫奏折勸諫加強海防安全,廢止盤剝百姓的鹽政,成就了“五日登州府,千年蘇公祠”的一段佳話。
為民行道、不諉責任,是一種難能可貴的擔當精神,也是一個為官者的品格。蘇東坡做到了。《宋史·蘇軾列傳》分析蘇軾之所以面對禍患而能泰然處之的情懷說,是“節(jié)義足以固其有守,皆志氣所為也”。這里的志氣,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講,就是初心,就是信念。蘇東坡以儒家的忠君愛國、勤政愛民思想為宗旨,無論在朝為官,還是為政一方,無論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被貶江湖之遠,都能不忘初心,堅守信念,心系百姓,為民說話,為民請命,為民辦事。這不僅是他民本思想的體現,更是一種理念自信的反映,是一種奉獻擔當精神的闡揚。反觀當下少數官員,他們或是高高在上,無心接“地氣”;或是四體不勤,無力為民辦事;或是安坐尊位,無欲為民興利……如此這般想做官卻不愿為民做事者,就是丟掉了信仰,喪失了精神。精神不是虛無的,空洞的。它是一種擔當,是一生的堅守,是需要一輩子兌現的承諾。
走筆至此,筆者頓悟,當下真正“不敢說東坡”的,其實是一些“為官不為”者。因為東坡像一條鞭子,抽打著一些為官不為者的靈魂;因為東坡像一面鏡子,照出了一些為官不為者的嘴臉。逝者如斯夫,但愿天下為官之人時常用東坡照照自己,想想肩上的責任,這樣才不致于把人民賦予的崗位變成庸政、懶政、躲政者的“休閑之地”。
作者單位:四川省人民政府參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