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

□賈淑玲

白狐

□賈淑玲

他是村里的捕狐能手，每年冬天，他都會去捕狐。狐貍皮的價格幾百元呢，這個誘惑對于他來說，實在不小。

他有自制的工具，用竹子做的大號異形夾子，竹子的韌性很好，彈力也大，在夾子口都有像鋸齒一樣的鋼刀片，十分鋒利。設計的尺寸，正好卡在狐貍的脖子部位，只要狐貍踩上，百分之八九十都會被刺中喉部斃命。

每年冬天，他的收獲都不小，除了自制工具，他還有搜尋狐貍的看家本領。村里其他小伙子想效仿，都空手而歸。

村里的老人，每每看到他提著死狐貍回來，總是搖頭嘆氣。

“作孽喲！”張老漢把煙袋往石頭上一磕，看著他說。

他就笑笑說：“您老也別眼氣，有本事，您捉一只我看看。”

張老漢搖著頭說：“這狐啊，都是有靈性的動物，成了精的狐貍，只有雷公才能霹它們，你這樣亂捉亂殺，小心要遭報應啊！”

他從來不理會張老漢那一套，什么狐貍有靈性，狐貍能成精的，捕殺了那么多只，也沒見有什么報應，小日子倒是越過越好了。

冬日的山林是寂寞的，偶爾有野雞突然從身邊飛起，發(fā)出一聲鳴叫，一般人會被嚇到的，但是他早就習慣了。一些枯樹枝在他腳下不時發(fā)出斷裂的聲響，有鳥兒被驚起，拍著翅膀驚惶地飛向別處，他便學鳥叫的聲音自娛自樂一番。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洞口，洞口雖然不太大，但四周光滑，他又查看了一下周圍，斷定這是狐貍出沒的地方。他把夾子布置在洞口處，然后高興地離開了。

第二天，他滿心歡喜地來到這個洞口，可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狐貍的影子，而他的夾子也不見了。他在洞附近尋找了一會兒，看到他的夾子被挪到了洞邊的草叢里。他把夾子重新放在洞口，布置好后，怏怏地下了山。

第三天，他又上了山，走到洞口時，又沒有發(fā)現(xiàn)狐貍的影子，而他的夾子依然在洞口不遠處的草叢里安靜地躺著。他感到十分郁悶，一股無名火也躥了上來，是哪個混人把我的夾子扔了？看我發(fā)財他眼紅了吧。不行，我一定得把這個人找出來，看我怎么教訓他！他憤憤地把夾子重新放回洞口，布置好后，見四周無人，悄悄地爬到洞口上面的一棵幾米高的大樹上隱藏了起來。他想，一定要把這個扔他夾子的人抓住。

等了幾個小時，都不見有人來，正當他覺得有些泄氣的時候，一只狐貍出現(xiàn)了，它一身潔白的毛，從遠處往洞口這邊跳動。

他興奮起來，他想那只白狐再往前跳一下，就撞上他的陷阱了！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只白狐?？墒?，白狐卻停了下來，在原地徘徊，他的心提了起來。忽然白狐一個轉(zhuǎn)身，不見了，一個白衣女子卻站在原地。

白衣女子嘆了口氣，說：“唉，這個人啊，真是屢教不改！非得奪我性命不可。”

他在樹上聽到，想起了張老漢的話：“小心要遭報應??！”他頭皮一麻，腿一軟，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他驚叫一聲，心想，這回完了，他布置的夾子正在樹下洞口處！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落入了溫暖的棉花包里，一點都不痛，然后穩(wěn)穩(wěn)地站立在了地面上。同時，他聽到一聲尖利的哀叫。他回過頭，看見那只白狐被夾子夾中，夾子那鋸齒樣的鋼刀片卡在了白狐的頸部，白色的皮毛上，瞬間盛開出朵朵殷紅的花……

那只白狐掙扎了幾下，眼角流出一滴淚，慢慢地不動了。

他驚魂未定，慢慢地走過去，蹲在白狐邊上，他用手輕輕地撫摸著白狐。他不知道剛才那女子是誰，是白狐嗎？他難以相信，但那女子的話又那么真切。是幻覺嗎？自己從幾米高的樹上摔下來卻安然無恙。他現(xiàn)在努力回憶那白衣女子的面容，卻一片模糊。是夢嗎？明顯又不是。

他把白狐從夾子里取下來，抱在懷里，匆匆下山了。

張老漢又看到他，指著他的背影說：“作孽喲！”

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笑著和張老漢打趣，也沒有理會張老漢，默默回家了。

以后，村里人再也沒有看到他上山捕狐。有年輕人請教他怎么捕狐時，他也不說話，臉色很難看。在他家里，捕狐的自制工具也都不見了，墻上，一直掛著那張白色的狐貍皮。陽光透過窗子，那白色的皮毛在陽光的照耀下，依然閃亮。

（原載《小小說月刊》2016年第3期 浙江心香一瓣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