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桂自香義

劉紹

自古以來，桂花就是秋天的象征，也可以說是到了無桂不秋的地步。特別是中秋前后，銀蟾秋皎，波光醉人，金風(fēng)送爽，桂花飄香，沁人心脾。無論是贊其“雖無艷色驚群木，卻有清香壓九秋”，還是贊其“江漢光翻千里雪，桂花香動(dòng)萬山秋”，都一點(diǎn)也不為過。

我國自古就是桂花的故鄉(xiāng)，桂花栽培的歷史已有2500多年，早在《山海經(jīng)》中就有“招搖之山，其上有桂”的記載；愛國詩人屈原撰寫的《九歌》中也有“奠桂酒兮椒漿”的詩句；還有漢代東方朔《七諫》中“登巒山而遠(yuǎn)望兮，好桂樹之冬榮”的描寫。這些至少說明，我國在秦漢時(shí)期，桂花就已經(jīng)引起了人們的極大興趣。時(shí)至今日，人們對桂花的喜愛程度，依然不減當(dāng)年，杭州、桂林、合肥等城市將桂花作為市花就是一個(gè)明證。

我國古代文學(xué)名著《紅樓夢》中，就多次寫到桂花。作為觀賞花卉，在第5回和第37回中都曾寫到。寶玉又去開了“副冊”的櫥門，拿起一本冊來，揭開看時(shí)，只見畫著一株桂花；秋紋那日見園里桂花，折了兩枝……作為食品或藥物，在34回中也曾經(jīng)寫過：襲人看時(shí)，只見兩個(gè)玻璃小瓶，卻有3寸大小，上面螺絲銀蓋，鵝黃箋上寫著“木犀清露”，那一個(gè)寫著“玫瑰清露”。這里的“木犀清露”就是桂花蒸餾的香液，中醫(yī)上具有疏肝理氣、醒脾開胃的作用。在清朝，“木犀清露”和“玫瑰清露”都是江南貢品，所以王夫人說“那是進(jìn)上的”?！澳鞠笔枪鸹ǖ膭e名，北京人菜名“木犀肉”“木犀湯”等，都是源于此。宋張邦基《墨莊漫錄》云：“木犀花江浙多有之，清芬漚郁，余花所不及也。湖南人呼九里香，江東曰巖桂，浙人曰木犀，以木紋理如犀也?！?/p>

不過，桂花確實(shí)沒有多少“艷色驚群木”，相反，桂花還很難入畫，是因?yàn)楣饦淙~茂干粗，但花型又小又碎，無論功夫多深都難以畫得傳神，所以翰墨中的桂花多以枝葉相襯，才能耐得品嚼，韻味無窮。但詩歌就不同了，桂花之態(tài)，桂花之香，甚至桂花之落姿，都能讓詩人心曠神怡。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shí)鳴春澗中”。王維的詩把我們帶到一個(gè)詩情畫意的人間仙境，自古以來，桂花總與中秋的月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寫中秋的月亮必然想到桂花，說到桂花又一定想起中秋的月亮，王維當(dāng)然也難以免俗。

李清照在《攤破浣溪沙》寫金桂一詞中說：“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結(jié)苦粗生，熏透愁人千里夢，卻無情?！彼J(rèn)為梅花、丁香雖也飄香，但其姿態(tài)卻遠(yuǎn)遠(yuǎn)不及桂花脫俗，既沒有鮮明清高的桂花之精神，也沒有輕盈飄逸的桂花之風(fēng)度?！叭嗥泣S金萬點(diǎn)輕，剪成碧玉葉層層。風(fēng)度精神如彥輔，大鮮明”，這才是桂花的真實(shí)寫照。

至于桂花的幽香，更是百花無以倫比的，桂花自古就有“九里香”的美譽(yù)。唐朝詩人李商隱的《昨夜》詩，已經(jīng)把桂花寫到了極致。“不辭鶗鴂妒年芳，但惜流塵暗燭房。昨夜西池涼露滿，桂花吹斷月中香”。一個(gè)“斷”字，把桂花的香氣寫得若即若離、若斷若續(xù)，一縷情思，也隨著桂花的香氣纏綿不盡。

“自從分下月中秋，果若飄來天際香。”傳說桂花的種子就來源于月宮中那棵桂樹，桂花那悠遠(yuǎn)的香氣，也像是從天上那不落塵埃的明月中飄過來似的。這些傳說又給桂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桂花的秋香也讓古代的秋試有了美名，“蟾宮折桂”就是金榜題名，恭賀考中的。此典出自《晉書》郗詵的故事。“臣舉賢良，對策為天下第一，猶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清人思無主人《詠桂》詩：“繁條細(xì)蕊無心折，欲折還須第一枝”，說的就是這個(gè)意思。

“滿覺隴旁金粟遍，天風(fēng)吹墮萬山秋?！惫鸹ǖ膫髌孢€反映在那迷人的落花上。杜牧《金谷園》詩：“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fēng)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p>

詩中借用《晉書·列傳第三》之典，刻畫了桂花花神——六朝名模綠珠，因?yàn)橐淮藓朗绾蜋?quán)大于天的孫秀而香消玉殞的身影，把綠珠墜落的那一瞬，永遠(yuǎn)定格在了空中。

清風(fēng)拂過，暗香浮動(dòng)，那悠悠飄落的桂花宛如夜空中的繁星那樣靜美，那樣璀璨……即使“零落成泥碾作塵”，香依然，魂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