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洲史上最貴海上救援:一條命是否值
1997年1月,托尼·布利莫爾曾嘗試在帆迪不靠岸單人環(huán)球航海賽中環(huán)球航行。他到達大洋洲海岸以南1500英里(約2414千米)危險而冰冷的水域時,船被颶風和巨浪掀翻。他被困在船下4天,直到被澳大利亞國防軍救起,花費巨大。為了拯救一條生命,一個文明社會應當準備花多少錢?是“不惜一切代價”,還是應該有個限度?即使嘗試一次昂貴的救援行動成功機會也很小的時候呢?
讓我提出一個更普遍的問題:一個人生命的現(xiàn)金價值是多少?這個問題令人感到不安,但矛盾的是,在有些情形下回避這個問題,將會付出生命的代價,分配稀缺的醫(yī)療資源就是其中的一種情形。世界上沒有一個衛(wèi)生保健體系有足夠的錢能為所有的患者在所有的情況下提供最好的治療,即便那些在醫(yī)療保健上投入相對較多的國家也不能。治療手段總是在不停地得到更新和改進。在英國,平均每個月有3種新藥被批準上市。幾乎所有的新藥相對于現(xiàn)有的治療都是有益的,而且有的還能延長人們的生命。這些新藥中的許多都很昂貴。何時才值得花額外的錢來獲取額外的益處呢?所有的醫(yī)療保健體系都必須面對這個問題。
如果無法總是提供最好的治療,那么我們必須做出選擇。我們有限的衛(wèi)生保健資源應當如何分配?
“購買”盡可能多的壽命年份
設想你負責一個面向特定人群的衛(wèi)生服務機構,你有一筆有限的預算。你已經(jīng)決定了怎樣用掉你的大部分預算,但還有一小部分可用于調(diào)撥。你與你的顧問們坐下來探討使用余下這部分錢的最佳方法,有3種可能性:
(1)一種新的治療腸癌的方法,可給予相關患者一個很小的卻又非常重要的機會來增加預期壽命;(2)一種新藥,可降低由遺傳導致的高膽固醇血癥患者死于心臟病的概率;(3)一件新的手術用具,可有效降低一種特別困難的腦部手術的死亡率。
你會根據(jù)什么來選擇呢?
有一種很多人支持的方法是這樣的:每種情況下,都會有人過早地死去;而每種情況下,治療都會增加他們生存的機會。因此,我們應當做的是花錢來“購買”盡可能多的壽命年份。我們這樣做公平地對待了每一個人:我們認為每一年的生命價值相等,無論其屬于誰。
我通常樂于將資源用于獲得最大數(shù)量的壽命年份,但我卻是一個少數(shù)派——而且世界上沒有一個醫(yī)療保健體系采用我的方式。我的立場(最大化觀點)中的一個問題將我們帶回到了托尼·布利莫爾及其環(huán)球航行的嘗試。我的立場沒有賦予所謂施救準則以道德上的重要性,然而這條準則似乎直覺上就是對的。
花錢給更能確定救助效果的人
施救準則與一種情形相關:一個特定的人的生命處于高度危險之中,有一種干預措施(“施救”)有很大的可能拯救這個人的生命。施救準則核心的價值觀是:在此種情形下為獲得一個壽命年份而花更多的錢,通常比在我們無法認定誰會受到幫助的情形下花錢更合理。
考慮一下醫(yī)療保健中的兩種情形。
干預措施A:救助不知名的“統(tǒng)計學上的”生命。
A是一種能使少數(shù)人免于過早死亡的藥物,但是我們并不知道哪些特定的生命會被挽救。A價格便宜,每獲得一個壽命年份的費用是2萬英鎊。比如一類被稱為他汀類的降低血液膽固醇的藥物。
干預措施B:救助一個特定的人。
B是針對一種如果不治療就會威脅生命的疾病的唯一有效治療。B很昂貴,每獲得一個壽命年份的費用是5萬英鎊。腎透析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根據(jù)施救準則,一個醫(yī)療保健體系對干預措施B的投資可能是對的,即使就獲得的壽命年份而言,B更昂貴。在實踐中,他們正是這么做的。
支持這個施救準則最有力的理由是,在特定情況下,一個特定的人(如托尼·布利莫爾)獲得生存的概率極大地得到了提升。而救助不知名的“統(tǒng)計學上的”生命,至多是死亡率上的一個小小的降低。
實際上,人們的直觀訴求是:為少數(shù)人提供大的收益(延續(xù)如果不接受治療就將死去的人的生命)比為多數(shù)人提供微不足道的收益(過早死亡率的微小降低)要好。
道德上不通,現(xiàn)實中很普遍
設想一位高級軍官主持救援。如果可以預見在營救過程中死的人比能救出的人更多,那么按理說該軍官會遭受指責,即使救援隊伍全部是由了解并接受風險的志愿者組成的。
鑒于有限的資源,任何一個醫(yī)療保健體系在對延長人的生命做決定的時候,都會以犧牲另一些人的生命為代價。決策的核心原則必須是,將所獲得的壽命年份最大化。即使像那個軍官率領完全知情的志愿者從事救援行動一樣,一個醫(yī)療保健體系為救少數(shù)人而讓更多的人死去是否正確,這依然是有疑問的。
但是我們可以接受這個結論嗎?讓我們回到托尼·布利莫爾以及澳大利亞國防軍所實施的成功救援。只有鐵石心腸的理論家在閱讀了托尼·布利莫爾的報道后才會認為組織這樣一次救援是錯誤的。事實上,澳大利亞國防軍花了納稅人數(shù)百萬美元是對的。同樣的道理,一個社會一年花5萬英鎊用于腎透析,以維持一名患者的生命也是對的。
相對于中度膽固醇水平升高的患者而言,這種情況是很不一樣的。不接受治療,此人很可能還沒有等到心臟病發(fā)作就死了。同樣是拒絕給予治療,我們沒有判他死刑,但我們卻會判需要腎透析的人死刑。
花該花的錢,救該救的人
以上的事例并不是要我們變成鐵石心腸的邏輯學家,拒絕嘗試營救布利莫爾或者提供腎透析。我們的道德想象力和人道同情心被喚醒了,這是對的。死亡并不會因為我們不能將一張面孔或一個名字與一個本可以被挽救的人對上號而變得不那么重要。
我們需要拓展我們的道德想象力。我們應當投入資金,救治生命,對危難中的人做出正確反應。我們同樣應當為防止“統(tǒng)計學上的”死亡而做出反應,因為死亡的是真實的人,他們的朋友和親人也同樣沉浸在悲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