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小木圖/夏夜工作室

終不似少年游

Zhong Bu Si Shao Nian You

文/林小木
圖/夏夜工作室

那些本無所謂的事物，

慢慢地，

竟都變?yōu)榱宋业男念^寶，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以為不曾投入情感，

可習(xí)慣已成自然。

什么情況

找不到周佳瑩閑聊的夜晚，我終于想起了徐瑋。

算一算，距離上次吵架差不多十一個小時，在手機(jī)打不通的情況下，我決定去找他。

這個時候，晚上八點，Y大的每一處地方，塑膠操場、籃球場、禮堂空地、林蔭路……都布滿了夜跑的人，他們在昏暗的視線下，有序如茫茫然的蜂群，在追逐著一股無名的力量，但不久便三五成群地停下來，嘰嘰喳喳地說話、自拍，結(jié)伴向宿舍走去。

徐瑋不在這些人中間。他比任何人都喜歡跑步，不久前還打算報名今年的市馬拉松比賽，因此每晚都要去學(xué)校旁邊的公園里夜跑，“那里的人比較專心”，所以我做了下伸展運動，朝公園的方向奔去。

他看到我之后一定會氣得七竅生煙吧：運動褲，跑鞋，肩膀上濕漉漉的毛巾。

“你跑了多久？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劇烈運動的嗎？”——沒錯，我就是想看到他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可是，我怎么也沒想到，我會在公園里看到他和周佳瑩，他們并沒有跑步，而是坐在幽暗的路燈下聊天，起初離得太遠(yuǎn)，我聽不清內(nèi)容，只看到周佳瑩不停在笑，有一刻似乎靠在了徐瑋身上，徐瑋也笑，同時伸手撩了下她的馬尾辮。

那樣子真是親昵極了，讓我不多想都難，尤其當(dāng)我假裝不經(jīng)意走到他們身邊，“大度”地喊他們的名字，抬頭間，我看到了兩張異常驚愕、恐懼的臉。

周佳瑩問：“你怎么會在這？”

“為什么不能來？這是人民勞動公園！”

說著，我瞥了眼徐瑋，可這次，他再沒像從前那樣，義正言辭地警告我“不許跑步”，或者露出憨厚的微笑、做小伏低地賠禮道歉，更沒問我是否還在生氣，他只是皺了皺眉：“你都看見了，我們分手吧?！?/p>

有膽有量。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望著那雙勾在一起的手，我笑著點頭：“喲！大家看看，這就是我的愛人，我的好閨蜜！”

回去之后，我沒哭沒鬧，反倒被同宿舍的姐妹勸了一宿，就連周佳瑩宿舍的人也跑來勸我，善良的女生問這其中是否有誤會，另外一些罵周佳瑩不是東西，或許男生宿舍那里也在發(fā)生著同樣的事，總之，輿論和正義都在我這邊。

“不就是之前吵了架嗎？哪對情侶不吵呢？為這分手，感情是不是太脆弱了？對了，你和徐瑋在一起幾年了？”

“兩年?！?/p>

“所以嘛，他只是一時昏頭，會醒過來的?！?/p>

我請了病假，躺在宿舍，等徐瑋來道歉，可一連五天都不見他人影，當(dāng)我出現(xiàn)在男生宿舍樓下，問他打算玩到什么時候，他只是一臉黯然：“這次是真的……我已經(jīng)變了?！?/p>

“那就快給我變回來！必須！”

是是非非

那天之后，徐瑋就躲了起來，坊間謠傳我要和他拼命，這真是無稽之談，畢竟每天我都能路過周佳瑩的宿舍，但我一次都沒想去找她的麻煩，一次都沒有。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難過的時候只會蹂躪自己，俗稱“作死”。

我開始跟著夜跑隊伍，每晚在公園和校園里轉(zhuǎn)圈，累得膝蓋酸痛、腳底抽筋，只是從未在其中見到徐瑋，聽說他病了，整夜無法成眠。

“他想你，要不就是愧疚。”朋友都這么說，我覺得對。

可到底是會相遇的。市馬拉松長跑報名那天，我們在校內(nèi)報名點碰見，我安靜地排隊，沒想和他打招呼，是他主動沖過來拉住我的手：“你怎么可以報名這個？你的心臟不要了？”

我就知道他會記得，要不是我攔著，他能把我所有病的名字全報出來，可是不管用，我只搖著頭望著他笑：“這么多年，你變了我也變了，我的病早就好了?！?/p>

我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病歷遞到工作人員面前，望著那上面的紅戳，誰也沒法說那“健康證明”無效，徐瑋上前想搶，卻被我擋在一邊，他急得快要哭了：“你這是何苦呢？”

“你懂的?！蔽疫@人沒別的優(yōu)點，就是坦白，“為了你，我什么都干得出來?！?/p>

眾目睽睽之下，他深深地望著我，那種壓抑和心痛，竟比從前無數(shù)次爭吵時來得更強(qiáng)烈。

徐瑋，說吧。我心里默默地喊，可現(xiàn)實中，我也什么都沒說，只看著他笑，好像在玩一場誰先開口就得認(rèn)輸?shù)挠螒颉?/p>

晚上臨近熄燈的時候，周佳瑩來找我，她一臉糾結(jié)，我哈哈大笑：“讓情敵來勸對方保重身體，你說徐瑋這人是不是傻？”

“你別再逼他了行不行！”周佳瑩竭力壓低嗓門，可還是被周圍的同學(xué)聽到了，她們對她側(cè)目而視，我也歪著頭看她。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皮膚、精神是最好的，可周佳瑩不在其中，她原本靚麗得如天上最美的那顆星，而今卻憔悴得像夜市收攤后，被卡車碾過之后的爛白菜。要不是我親身經(jīng)歷、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她正人逢喜事。

“你該高興才對。為了這一天，你不是苦苦等了兩年？”

聽到這話，她眼中起火，若不是身邊有人，她尚存理智，我恐怕就要被燒成一具干尸。她盯著我，久久，恨意橫生：“你真不要臉！”

說完，她不顧徐瑋給予的厚望，頭也不回地離去，而那一晚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里，我又一次站在高中的塑膠跑道上，身邊是周佳瑩高聲的“加油”，不遠(yuǎn)處有徐瑋投來的目光，那是我即將暈倒的比賽時刻，五秒鐘之后我該聽見周佳瑩的驚呼、全校師生的尖叫，以及徐瑋只身趕來、抱住我向醫(yī)務(wù)室沖的情景。

可是沒有，我的夢境一轉(zhuǎn)，那可怕的一幕化作一縷青煙，藏在了周佳瑩的笑容背后，還是那條塑膠跑道，她站在旁邊，向我抱怨校體育隊不接收她這么脆弱的學(xué)員：“哎，女隊到底什么時候休息，男隊是不是也一起休息？”

“你是想問徐瑋是不是也和我一起休息吧？”我拆穿了她的把戲，她漲紅了臉，反怪我不夠意思，要懲罰我。

我點點頭：“那好，我們打個賭怎么樣？輸了我甘愿受罰。”

“什么？”

“我賭徐瑋會喜歡上我，而不是你。”

“……”長久的沉默過后，周佳瑩上下瞥著我，露出一絲淡得近乎于無的笑意：“好啊，若是那樣，你要我干什么都行?！?/p>

所向披靡

第二天一早，學(xué)生處給我打來電話，說有人舉證我報名使用的“健康證明”是假的，所以要取消我的“馬拉松”資格。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誰。徐瑋站在工作人員面前振振有詞：“我到那所醫(yī)院去過，內(nèi)科根本沒有姓沈的大夫，這里是我請醫(yī)生幫我寫的證明，還有影像記錄……”

于是，我只能拿著之前好不容易搞到的假“健康報告”，灰溜溜地走出學(xué)生處，可這阻止不了我長跑的決心，當(dāng)晚我跟著夜跑的隊伍從教學(xué)樓一路奔到荷花池，正在擦頭上的汗，胳膊被一只手有力地拉住，拽到了一邊，徐瑋滿臉緊張地瞪著我：“你到底想干什么！瘋了是不是？”

“你就為了這句話，一路跟了我這么久？”不用說也知道，他是怕我暈倒，“可是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你干嘛非要管我？”

這下，他沉默了。月光穿過竹柏，落在冷清的荷花池上，水面一朵花也沒開，我百無聊賴，想轉(zhuǎn)過身，他卻不肯放開手：“坐下歇歇吧。”

他不知從哪變出了礦泉水、干凈的毛巾還有一個軟軟的墊子，我坐在墊子上，用著毛巾，喝著礦泉水，望著那張漠然的臉，仿佛一切都沒有變。

“水一點都不涼?！?/p>

“將就一下吧。”

“不行！”

“那等下，我去……”

忽然間，我們回過神來，意識到此時此地，彼此真正的關(guān)系，各自埋下頭去，悶聲不語。許久，我聽見他說：“要不，我們來個約定，只要你不參加長跑，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一件事?！?/p>

“我N年前就不看言情小說了?！?話雖這么說，我卻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了這個條件。

可是，當(dāng)校內(nèi)預(yù)賽那天，我看到從女生宿舍出發(fā)的隊伍里，徐瑋和周佳瑩并肩站在一起的樣子，看著他那么溫順地蹲下去幫她系鞋帶，并且握緊拳頭給她鼓勁的瞬間，所有的誓言、約定、條件都變成了一個屁。

即便沒有參賽資格，但腿長在我自己身上，什么也阻礙不了我在圍觀群眾的隊伍里，沿著長跑路線筆直向前。

兩年了，沒想到我的速度并沒比從前慢多少，不知不覺間，我掠過了業(yè)余選手周佳瑩，追上了專業(yè)選手徐瑋，在他震驚無比的注視下，暈倒在了喧鬧的人群里。

世界陷入黑暗，我的腦子卻異常清醒，眼前閃過的全是倒下的瞬間的畫面：周佳瑩在遠(yuǎn)處瞪大的雙眼，周圍人的躲閃，還有徐瑋沖向前來的樣子。

和兩年前并無太大分別。若說有，也只是我不再刻意回避他的幫忙，而是用盡最后的全力，輕輕拉了下他的手。

“徐瑋，我的條件就是……別離開我?！?/p>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Y大的校醫(yī)院里，身旁有宿舍女生送來的花朵和零食，我佯裝無辜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徐瑋在我身邊，埋著頭，門口站著欲言又止的周佳瑩，其余人等像是怕被血濺身，都識趣地離開了屋子。

四方安靜。我以為徐瑋會像兩年前一樣緊握我的手，說：“你倒下的那一刻，我害怕極了，我不會離開你！”

沒有，這次他什么也不說，倒是周佳瑩和從前一樣，滿含哀怨地瞪著我們，很久很久，才死心地轉(zhuǎn)身離去：“這就是你要的結(jié)果？也罷，我成全你?？墒牵阏娴膼坌飕|嗎？”

面對那頹然的背影，我忽然有些傷感，說不清是什么情緒，或許只是惋惜這問題來得太遲。如果周佳瑩不這樣遲鈍，兩年前適時問起，我也許只會滿含怨怒地吼她一頓：“還好意思說我是你的朋友？我對你真心實意，你呢？和我交好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借口來看訓(xùn)練，多瞧瞧徐瑋！就連我和你打賭，你也表現(xiàn)得一百個不屑——怎么，看不起我？哈，我還真想讓你認(rèn)識認(rèn)識我是誰！”

若是那樣，一切都會不同。

可戰(zhàn)役這東西，一旦開始就必須斗出個輸贏，我們已經(jīng)走得太遠(yuǎn)，誰也不能回頭。

想著，我“甜蜜”地挽過徐瑋的胳膊，在眾人的目光下，喊了句“親愛的”，浪漫的旁觀者拍起了巴掌，慶祝這幸福的時刻，徐瑋想了很久，勉強(qiáng)擠出一絲微笑：“開心了嗎？”

“還行吧。”

“那以后務(wù)必要對自己好一點啊?！?/p>

“干嗎叮囑人家？我不是還有你嗎？”

紛紛擾擾

事情仿佛回到了最初。徐瑋每天按時來看望，聊學(xué)校里的見聞，將抄好的筆記遞到我面前，同時帶來最美味的零食，只是，他的行動表情都那樣機(jī)械，活脫脫一個不驚不怨的木偶。

我把書本丟到地上，他終于醒過來：“沒什么，最近忙著馬拉松訓(xùn)練，有些累。”

但愿如此。我明白一切都需要有個消化時間，沒打算逼他，出院后我們繼續(xù)從前的生活，我沒有再出現(xiàn)在夜跑的人群中，大家說我大度、心寬，其實看守并無必要，畢竟我隨時都能看見周佳瑩，她再沒去找過徐瑋，只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不吃不喝不眠。

不過我沒把這些告訴給徐瑋，每晚等到他來宿舍樓下看我，我只講些有趣的見聞，我以為他終會忘了周佳瑩，可是正式比賽的前一天晚上，臨近寢室熄燈的瞬間，他忽然急匆匆地找到我，手里攥著電話：“周佳瑩失蹤了！”

我看著她給他發(fā)的信息，“勿念勿擾勿尋找”?！斑€挺押韻?！?/p>

徐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聳聳肩，笑了一下：“我陪你去找她?！?/p>

就這樣，我和他走向一處處他和她曾到過的地方：荷花池，公園，學(xué)校后面的小土山。

我從沒想過他是這么浪漫的一個人，在我面前，他向來是大大咧咧的，又懶散，除了跑步，似乎就喜歡在宿舍里躺著，我們相處這么久，從沒一起到過這些地方。

想到這，我哼了一聲：“我的腳好疼?！?/p>

“那行。”他竟像絲毫沒覺察出我的郁悶，反而順?biāo)浦鄣匕咽蛛娺f給了我，“你坐在沒有光的地方，見有人來就用這個晃他，這樣安全一些?！?/p>

之后，他便沿著山路，徑自向前走去，剩我一個人目瞪口呆，半晌才喊出聲來：“我說徐瑋，你這個……變心的人都這么狠嗎？”

他驀地轉(zhuǎn)過頭，天色太暗，看不清表情：“你只是生氣，根本不是腳疼。你現(xiàn)在的體力，逛五百條街都不會喘。”

原來他什么都明白，說話也很犀利。我嘆了口氣，站起身，默默跟在他身后，過了一會，他給宿舍同學(xué)打電話，那些人也在幫找周佳瑩：“沒有找到嗎……我再想想，我們還去過……”

“你們怎么去過那么多地方？”這次，我終于忍不住。

“她是陪著我夜跑時來的?！?/p>

“其實我也可以陪你跑?！?/p>

想到自己的身體，對照這原因，我的心竟由衷地生出了一絲悲涼，多虧夜色昏沉，他又滿懷心事，根本不曾注意到，我擦了下眼睛，聽到他說：“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什么喜歡跑步?！?/p>

我楞了一下：“知道啊，你當(dāng)年在校田徑隊里就是練長跑的，是習(xí)慣……”

“不對?！彼驍嗔宋遥澳菚r是習(xí)慣，可后來，是逃避?！?/p>

月光灑下來，照亮了他的臉，那認(rèn)真的、一字一句的吃力樣，好像不是在解釋跑步，而是下定決心，要把所有心事傾倒出來：“我們在一起后，整天都在吵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總在發(fā)脾氣，你根本不想了解我的興趣、心情，也不想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好像你跟我在一起的唯一目的，就是生氣?！?/p>

可他不想和我吵架，氣頭上來，話卻憋在肚子里：“所以，我只好撇下你，去跑步?！?/p>

只有那時候才能完全安靜下來，心無旁騖地與自己獨處，可一想到之間發(fā)生的問題，腳步和呼吸就亂了：“有次我岔氣得很嚴(yán)重，倒在山坡上捂著肚子，佳瑩從后面跟上來，幫我揉、給我遞水，那時我才知道她每晚都默默地跟在我后面?！?/p>

因為這份感動，兩人坐下來聊了很久，發(fā)現(xiàn)彼此是那么投契，不覺期待起另一晚的相約，如此一夜又一夜，模糊的感覺變成了真切的確認(rèn)：“我甚至覺得從一開始就……真的，我就是個混蛋。”

他內(nèi)疚地將頭沉沉低下，山風(fēng)呼呼地吹，冷得徹底，我不再往前走了，轉(zhuǎn)而閉上眼睛，朝他的方向喊：“你混蛋的不是現(xiàn)在意亂情迷，而是壓根就沒喜歡過我！”

我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下山，不再去看他一眼，我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委屈又抑郁。

那表情我在兩年前便見過好多次，當(dāng)時他抿著嘴，往我和周佳瑩的方向瞥了一眼，我看了看周佳瑩刻意地、高傲地仰起的臉，又看了看他沉默的雙眼，裝作毫不知情地?fù)]了揮手，喊他的名字：“徐瑋大帥哥！嗨！”

他難為情地扭過臉，不久又轉(zhuǎn)向我，輕輕地笑了，之后每次見到他，我都很熱情，打招呼、大笑、為他在場外加油，他只是默默接受，并不做何表示，直到一天周佳瑩沒來看訓(xùn)練，我問他在張望什么，他望著我努起嘴、一臉擔(dān)心的模樣，搖搖頭：“還是你好?！?/p>

真的嗎？因為一個人“好”而喜歡上她，或許不過是他被冷落后，受到重視的錯覺罷了。

錯覺……我忽然想到了周佳瑩此刻的位置。

真相大白

天蒙蒙亮起來的時候，我和徐瑋來到曾經(jīng)的高中，果然在操場上見到了周佳瑩。

她坐在塑膠跑道上，瞇著眼睛望著天邊，好像在懷念當(dāng)年，我哀嘆一聲：“淑女居然也會翻墻進(jìn)門。”

她回過頭來，看徐瑋手足無措地站在我們中間，對我仰起臉來：“對不起，關(guān)于那個賭我想了一夜，除了徐瑋我什么都能給你?！?/p>

“什么賭？”徐瑋驚訝地問，我只是笑：“你這人從來不守信用！”

周佳瑩望著我們，始終平靜，似乎并不知道我討厭的正是她這絲平靜，永遠(yuǎn)的云淡風(fēng)輕，永遠(yuǎn)的穩(wěn)操勝券，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她手里，她高興就板著臉看一看，不高興就丟在一邊。

“我真的拿你當(dāng)朋友?！彼粲兴嫉厝タ床賵觯皳Q成別人，我當(dāng)年是不會讓自己賭輸?shù)舻摹！?/p>

“到底是什么賭？”

徐瑋緊緊地盯著我和周佳瑩，那樣子讓我害怕：“請別把什么都怨在一個賭上。就算當(dāng)初沒有我，心高氣傲的你也不可能主動去結(jié)識徐瑋。要不是來到Y(jié)大，美女如云，你又吃胖了，再沒有驕傲資本，徐瑋卻越來越帥，和我成了學(xué)院有名的‘歡喜冤家’，你也不會放下矜持，主動出擊，跟在他身后夜奔吧！”

我早聽人說過，“你的胖閨蜜好像在追你男人”，因此一連幾周跑去她宿舍，找她聊天，還主動提及那個賭：“就算我們胡鬧，可徐瑋不是物件，他是一個人?！?/p>

我以為她明白道理，可現(xiàn)在，她卻用同樣的話來駁斥我：“是你說的，徐瑋喜歡誰，就該和誰在一起。我想這其中不該有誤會、欺騙和置氣。”

所以，告訴他吧！說你從沒喜歡過他，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那個賭，不然以他的憨厚和優(yōu)柔，永遠(yuǎn)不能放下愧疚，干干凈凈地忘掉你。

我從周佳瑩的眼里看到那些無法出口的話，因為此刻尷尬的身份，也因為彼此微薄的情分，也許我應(yīng)該說出那些話，還他們一份安寧……

“時間到了?！蔽覅s偏偏別過臉去，望向徐瑋，“你不是還要去參加馬拉松大賽？”

“其實你根本不在乎我，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一個賭？”徐瑋咬緊了嘴唇，他仿佛終于明白我為什么總在和他吵架，總是喜歡“作死”，他絕望又釋然的樣子仿佛在說：“虧我還一直把你當(dāng)回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徐瑋冷笑，那冷笑讓我站在“馬拉松”大賽的終點線上還回不過神來。

在漫長的等待中，我和站在一起的周佳瑩自顧自地沉默著，我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而我望著追蹤熒屏上那些奔跑的身影，眼前劃過的全是曾經(jīng)的影像：

徐瑋看向我的眼神，從無意到有意，我看向他的感覺，從漠然到忐忑；我們在訓(xùn)練之余，校園里的每一次偶遇，輕輕的擦肩，淡淡的笑臉；還有為搭訕，我偷偷尋找的他所喜歡的零食、雜志、球隊信息……那些本無所謂的事物，慢慢地，竟都變?yōu)榱宋业男念^寶。

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以為不曾投入情感，可習(xí)慣已成自然。

雖敗猶“贏”

耳畔，觀眾吶喊聲變得尖利，主持人通過喇叭驚喜地大叫：“有參賽者已經(jīng)向我們跑來了，這應(yīng)該是此次比賽的第一名……”

我抬起頭，屏幕上那個熟悉的人影穿著兩年前在校運動會穿上的跑鞋與短褲，奮力執(zhí)著地向前沖。

兩年前，就和現(xiàn)在一樣，全校都沸騰起來，連平日高冷的周佳瑩也在喊：“徐瑋，加油！”

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眼睛掠過人群，看向了她的方向，我想起他在運動會前對我害羞地說：“如果她肯為我歡呼，我會向她表白?！?/p>

不要！我感到胸前憋悶至極，情不自禁地拉住周佳瑩：“馬上到女子長跑比賽，能不能陪我去檢錄？”

“好?！彼蛸悎觯瑧賾俨簧岬卣f。

“我的心臟好不舒服。一會兒比賽開始，你能不能在后場幫我準(zhǔn)備些水和巧克力？”后場都是女生用品，男運動員應(yīng)該不能進(jìn)去。

“好。”

可這只能延緩一段時間。想著，我的心臟就像被擠到了一起，我站到跑道上，裝作看不到一旁徐瑋的揮手：“千萬穩(wěn)住，注意節(jié)奏，哈哈，不要像小朋友一樣摔倒了！”

這句玩笑提醒了我，不久后慘劇發(fā)生了：心肌缺血只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我的故意。

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的。醒來后，我對徐瑋說：“我明知道自己有心臟病，卻還參加訓(xùn)練、比賽，因為我想見到你。”

這就是他決定和我在一起的原因，也是他一直縱容我的因由，可我能留住他的人，卻無法鎖住他無意識間投到她身上的目光，雖然我就在他身邊，可還能像以前那樣假裝什么事都沒有，喊他的名字，喚起他的注意嗎？

不管用的，所有事物都有時限。

除了爭執(zhí)，除了“作死”。

可現(xiàn)在連這些也留不住他。想起他最后看向我的眼神，我明白這場關(guān)系已經(jīng)徹底到頭了。

“有幾個圍觀群眾向第一名選手投擲水瓶，他在距離終點線50米的地方被打倒了……”

主持人收到前方記者的信息，激動地大喊：“什么情況？”

熒屏上出現(xiàn)了投擲水瓶的“兇手”，都是我們學(xué)校的女生，有些還是我的室友，她們義憤填膺地叫著什么，不聽我也知道。

周佳瑩和我同時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在工作人員的阻攔當(dāng)中，她淚水橫流，不停掙扎著，對所有人、也對我說：“讓我過去，讓我看看他！好吧，你贏了，讓他留在你身邊，只要他什么事都沒有……我認(rèn)了，這下你終于如愿了！”

真是這樣嗎？

我茫茫然地望著混亂的屏幕，一句話也說不出。

責(zé)編：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