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洋溪
論西西小說中都市印象的變遷
劉洋溪
西西生于大陸,成長于香港,但卻在臺灣成名,其小說也多由臺灣洪范書店出版,但她終究是個帶有濃厚香港色彩的香港作家??v觀西西的系列小說,她在自己的身上重新植入了香港本土化的意識形態(tài),而正是這種香港本土化的開放性和多元性造就了西西著述的獨特視角。
本土意識 西西 都市印象
香港是一座具有多重身份的都市,歷經殖民過渡到本土、西化過渡到回歸的種種巨變,陷于地理與政治的雙重被邊緣化。西西就是生長于這樣的都市環(huán)境下,而這種對都市變遷的全程體驗,以及現實生活和其內心的碰撞,也造就了她獨特的都市著述風格。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西西就開始進行香港都市的書寫,并始終屹立于香港都市書寫的前沿,引領著香港都市書寫的走向。她勇敢的將自己置身于香港都市書寫的風口浪尖,最終將極具個人特色的香港都市書寫的成果展現在一代又一代的香港文學研究者面前。
西西生于大陸,成長于香港,但卻在臺灣成名,其小說也多由臺灣洪范書店出版,但她終究是個帶有濃厚香港色彩的香港作家??v觀西西的系列小說,她在自己的身上重新植入了香港本土化的意識形態(tài),而正是這種香港本土化的開放性和多元性造就了西西著述的獨特視角。
西西是伴隨著香港各方面的騰飛而成長起來的一代,她見證了香港從一個隔世孤島發(fā)展成為一個國際都市的巨變歷程,這份認同感與歸屬感使她感到無比自豪。因而在西西的心中,香港從來都是“我城”。
西西的小說擅長以香港作為主體的訴求對象和審視對象,字里行間充滿了用她的親身經歷投射出的這種本土化的香港意識,更是體現了她對香港這座承載了她太多情感的都市的關注,甚至可以說傾注了她畢生的精力。
本文嘗試通過梳理西西系列小說中具有代表性的若干部作品,通過分析文本和其中所描繪的都市情境,探討西西本土意識的建立和重構歷程。
西西的系列小說中,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香港的大小變遷,盡其所能的去書寫香港的歷史、發(fā)展和變遷,她希望盡可能多的去展現香港這座都市的風貌和景觀,她也一直在用屬于香港人民自己的眼光和語言書寫著屬于香港都市的自己的故事。
《我城》直面香港都市,筆觸輕盈,特別在意年輕人的覺醒眼光,拋開既有的思路和方法,以一種全新的體驗去重新感受香港都市情懷,展現了西西對香港的都市認同感。在文中,西西是愛這座都市的,也對這座都市里居住的人民抱以好感,可以看做對本土化的最大化闡釋。西西通過這種主人翁式的第一視角來發(fā)掘新的本土觀,體現了當時本土觀的自發(fā)性,以“城籍”和“天佑我城”響應當時本土化和身份認同的尋索和反思。[1]
在《玻璃鞋》中,都市成為了一個無奈的存在,簡單直接的道德判斷和居高臨下的指責批判都無濟于事,不如心平氣和地將其作為一個靜止的文本來品讀,潛心其中細心觀察著都市日常生活的平凡與瑣碎,透過背后的重重關系和各種矛盾,在這里,西西的小說不再牽涉指向性的道德指標,反而醉心于對都市的體察和發(fā)現。西西通過對于都市生活現象中矛盾的發(fā)掘,冷靜的看待著香港這一個特定都市的種種屬性。本文可能是香港文學中最早涉及“九七”的文章,香港人民原本對于“九七”的事情毫無想法,仿佛沒事一般,高高掛著。但隨著時間一天天的迫近,很多的香港人民卻又開始仿徨忐忑。西西有感于此,故用了童話般的著述去映襯香港人民的這一心態(tài)。
《肥土鎮(zhèn)的故事》中的肥土鎮(zhèn)又“很富香港的地方色彩,但又不止于香港,而能轉化為一個豐富、自足的美學世界”。二者均以香港歷史作為寫作背景,但同時又可以被提升為一個普遍性的現實寓言??勺x者身處在香港這個特定的時空,自然會很不自覺地將文本新義放到香港文化背景里以感知西西筆下所探討的“香港處境與香港意識”。[2]
在《浮城志異》的文本著述中,西西強化了想像的空間,淡化了現實的復刻。但是只需我們細細地去品讀小說里的每一個細節(jié)的描寫和每一個情境的對應性,很容易發(fā)現西西筆下的地方就是自己身處的地方。西西沒有一語道破「浮城」就是香港,她對香港的敘寫總是含蓄的,細心地規(guī)避了那些直白的言語。在香港的命運懸而未決的時候,誰也無法預知香港這座都市究竟會何去何從,此時的香港人民是毫無安全感的,失落感和恐懼感滲透到每一個香港人民的內心深處。西西在文中采取圖文模式來描繪香港這座都市和都市里的人們,以期可以展望香港的未來。這種描寫的手法雖是新奇的,同時也折射出香港受英倫文化影響之深,此刻“失城”的憂愁滲透進著每一個香港人民的心里,正如西西在一次訪問中說到“香港沒有童話,沒有詩”。
而最具都市隱喻性的還是《飛氈》,《飛氈》中強化探尋和重構本土性和身份觀,彰顯了西西對香港的都市想象。文中寫到:
“飛氈是飛翔的神話,表明不僅在于寫作史志,更是展開語言的飛翔,在時空的互動中,虛實相映。二是書寫永恒的‘蓮心茶鋪’。對‘蓮心茶鋪’文中有這樣的描述:‘他們常常說蓮心茶是祖?zhèn)鞯牟?,蓮心就是心連心,喝的時候不覺得,過了許久都會想起來,因為想起了茶就想起了肥水街、肥土鎮(zhèn)。喝茶的人與茶之間會產生心連心的記憶,這是要很多日子慢慢培養(yǎng)的,所以蓮心茶一定得苦?!痆3]‘蓮心茶鋪’歸葉重生所有,在借來的地方、借來的時間,協(xié)助香港人‘重建消逝的生活’[4]”
最后,二零零六年在臺灣出版的《白發(fā)阿娥及其他》這部合集,可以說最為不易,西西已然年逾六旬,抱病在身,且右手不便書寫,但仍舊沒有讓所有喜愛她的讀者失望,終于等到了這本來之不易的合集。
而在這部小說集里,不得不提到《解體》這一篇文章,不僅僅是因為這篇文章是我們小組導修報告的課題,更是因為這篇小說中充斥著悲觀、失望和質疑。歷經數十年的生活,西西的筆觸也在悄然變化著,從《我城》折射出的本土的建立,到如今卻充滿著質疑。或許,“我城”已然幻滅,亦或是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將獲得重生。
總的來說,西西系列小說中的看似具有自我解構的著述方式,正是她著述的一種獨特性策略,完美的體現了她的論述本意,。她通過虛像表述現實,用童話釋放焦慮,期待達到自我救贖的目的,而這一切也正是西西深刻用心的體現。城市是一個無奈的存在,簡單的道德判斷和居高臨下的指責都無濟于事,莫如平心靜氣地將其作為一篇小說來閱讀,潛心其中,細心觀察著都市日常生活的平凡與瑣碎,穿透背后的關系與矛盾獲得一份從容,在此,西西的小說不再牽涉道德指向,改為傾力對城市的細微體察。
對于西西而言,有關香港都市的書寫永遠需要新的血液,西西在將自己的著述精力集中在香港都市的同時,更是發(fā)現在香港都市的背后還存在著一些其他的產物。而對香港都市進行完整性發(fā)掘和綜合性闡述,為香港人民尋找根源性的依賴,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西西小說中的香港都市書寫的原始動力和核心思想。
西西擅長對香港的都市文化進行客觀性的敘寫,同時也是香港都市的重構的親歷者,香港人民的群體性失落,香港本土的重構等系列命題,令西西有了更深層次的、更為透徹的思索。我們可以感受到,隨著時間的前進,西西的語言具有了更加尖銳的針對性,使其對于香港的都市書寫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也使之成為一種香港都市書寫的新路徑。
本土意識是西西香港都市小說中一個極為突出的特點,相對于同時期的香港小說,西西創(chuàng)作的關于香港都市書寫的小說中明顯增加了文化身份的認同感和香港都市的人性表象。這無疑是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被英國殖民統(tǒng)治走向終結,并進入回歸前的過渡時期中所出現的一些極具香港特有的都市鏡像的真實反映,這既是一份本土情結,更體現了西西對香港命運走向的關注。
西西的系列小說向讀者展現了她完備的意識建構、嚴謹的文字功底和豐富的生活閱歷。西西的一生蘊含著巨大的創(chuàng)作潛能,她致力于構建屬于自己的香港都市書寫新路向,以傳統(tǒng)民俗文化與特色都市文化相結合的角度,以群體生活與個體體驗相整合的方式,以歷史回憶與當代發(fā)展相融合的模式,致力于本土的建立和重構,對香港都市著述的變革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
歷經滄桑巨變的香港,從殖民時期的“失城”到后來的“我城”,再到回歸前的“浮城”。盡管西西沒有詳述,但她對香港都市的建立和重構引導著香港人民的意識形態(tài)。西西的系列小說《我城》、《美麗大廈》、《玻璃鞋》、《肥土鎮(zhèn)的故事》、《浮城志異》、《飛氈》、《白發(fā)阿娥及其他》等等,展現了她筆下不斷增強的都市屬性和逐漸形成的都市想象,喚醒了香港人民的本土意識,重構了香港人民深刻的認知,為香港都市文化做出了杰出的貢獻,是香港文學一道不可磨滅的風景線。
仔細拜讀西西的系列小說,腦海里仿佛被牽連出的是一部香港百年歷史和人文風情交匯的巨幅畫卷,這是一位特立獨行的香港南來作家立足于自己獨特的視角對香港這座都市所進行的描繪,她描繪的是一個華洋雜處和魚龍混雜的都市,在這個她每天生活其中、極其熟悉的都市里,給我們從不同視角解讀香港的本土意識提供了新的路徑。
蔡益懷曾說:“九七之前,香港作為英國的殖民地,中文文學這個領域在大英帝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版圖上其實是化外之地,被視為不存在。盡管民間的中文書寫一直頑強而蓬勃地進行著、生長著,卻始終進不了英國殖民者的視域。因為香港歷史的官方書寫權在殖民者手里,而他們用的是英文?!盵5]
“在英國人眼里,詹姆士·克萊威爾所寫的《大班》、《望族》,就代表了香港小說,而他是帶著征服者的驕傲、偏狹的歷史觀、殖民者的眼光看香港社會、歷史以及香港人。無形中,香港的中國人用中文所作的表述完全無效、等于零。”[6]
從蔡益懷的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出在英國人民的眼里,香港人民對于自己生活的都市所進行的敘寫反而是卑微的。從這點來說,我們應對西西的創(chuàng)作和著述予以較高的尊重和敬意。因此,我們每個熱愛香港文學的人都應該用心去感受她的作品中所體現出來的香港情結和本土意識,而對于這位香港作家的香港文學作品的研究,也是具有非凡意義的。
(一)專著
1.西西:《飛氈》(臺灣:洪范書店出版社,1996年),頁4。
2.陳平原:《香港:都市想象與文化記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頁187。
(二)論文
1.王瑞華:<西西:都市焦慮與童話救贖>,《華文文學》,總第80期(2007年),頁97。
2.劉慧敏:<城市的「尋根」與個體的「存在」—論西西小說的城市書寫特質>,《齊齊哈爾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10期,頁117。
(三)學位論文
1.蔡益懷:<八、九十年代香港小說中的「香港形象」與敘事范式>,(廣州:暨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0年)。
注 釋
[1]陳平原:《香港:都市想象與文化記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頁187。
[2]王瑞華:<西西:都市焦慮與童話救贖>,《華文文學》,總第80期(2007年),頁97。
[3]西西:《飛氈》(臺灣:洪范書店出版社,1996年),頁4。
[4]劉慧敏:<城市的「尋根」與個體的「存在」—論西西小說的城市書寫特質>,《齊齊哈爾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10期,頁117。
[5]蔡益懷:<八、九十年代香港小說中的「香港形象」與敘事范式>,(廣州:暨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0年)。
[6]同上。
(作者介紹:劉洋溪,香港浸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現主要從事現當代文學、教育思想史等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