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也
電影《卡薩布蘭卡》中,當(dāng)伊爾莎走進咖啡館的那一刻,里克對自己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市,這個城市有那么多的咖啡館,她為什么偏偏走進了我的?”此刻我下車,走進這棟兩層高的白色小樓。同電影相似的大門,白色的拱形走廊,高高懸掛的玻璃燈,黑色雕花的椅子,擺著厚厚樂譜的鋼琴……來不及恍惚,高個、系著領(lǐng)結(jié)、頭戴紅筒帽的服務(wù)生便溫文爾雅地問:“來一杯薄荷茶,還是法式奶咖啡?”
哦,這里就是“里克咖啡館”。
我坐下。那首《時光流逝》剛剛響起——“You must remember this/A kiss is still a kiss/A sigh is stilljust a sigh/The fundamental things apply.”(你必須記住/一個吻只是一個吻/一聲嘆息只是一聲嘆息/萬變不離其宗。)這是我來到卡薩布蘭卡的第一個夜晚,整個世界都被擋在窗外,我只沉浸在黑白的電影情節(jié)中,任杯中的薄荷葉聚散沉潛。
當(dāng)悠悠琴聲終于吐出最后一句“As time goes by(時光流逝)”時,我不知如何安置我的思念——今晚,你會不會走進我的卡薩布蘭卡?
當(dāng)太陽從大西洋的海面升起,我的心情也隨著整座城市明媚起來,連同那凝重、黑白電影般的情緒——藍的天空,白的房子,褐的土墻——卡薩布蘭卡,我來了。
在西班牙語中,卡薩布蘭卡有“白色屋子”之意。當(dāng)年,西班牙人經(jīng)過大海的長途顛簸,初次來到這里時,情不自禁地歡呼:“卡薩布蘭卡!卡薩布蘭卡!”
行走在卡薩布蘭卡的大街上,果然滿眼都是白色建筑物。鑄鐵的陽臺,新藝術(shù)主義風(fēng)格的裝飾,溫柔敦厚的圓弧狀線條,自有舊殖民地特有的閑情逸致。距里克咖啡館不遠,繞過一道不高的土墻,我要去尋覓耳聞已久的麥地那。
擁擠在宛如迷宮的小巷,有鱗次櫛比的小店,石板路被日光照得發(fā)燙,蒙面的柏柏爾女人和穿著傳統(tǒng)長袍的男子行走其間。
一間阿拉伯風(fēng)情瓷器店里,擺滿奢華的盤子,寶藍、赭黃、松綠、朱紅,似乎所有最飽滿的色彩都被濃縮在繁復(fù)的花紋和張揚的圖案中。
這里熱鬧,喧囂,充斥著紫陌紅塵的煙火氣息。而我早已忘卻了時間,墜入百花深處,沉醉不知歸路。
這個真實的卡薩布蘭卡,讓我暫時忘記伊爾莎、里克——黑白電影所代表的那個卡薩布蘭卡,轉(zhuǎn)而喚起一種更悠遠更神秘的思緒,就像阿拉伯音樂、阿爾汗布拉宮的馬賽克以及《一千零一夜》的東方傳奇。
就算親近了卡薩布蘭卡,如果不飽覽哈桑二世清真寺,不傾聽它身前的濤聲,一定也會遺憾終生。走在街上,遠遠地便能望見那個綠色的高高塔尖。走近才發(fā)現(xiàn),約三分之二的建筑都坐落在大西洋上。當(dāng)海風(fēng)呼嘯,灰藍色的波濤拍打著水泥鑄就的堤岸,神秘的宗教融入浪漫的白色。
當(dāng)夜燈次第亮起,炊煙從海邊的白色屋頂飄出,消散在溫煦的海風(fēng)中,卡薩布蘭卡如同每個夜晚一樣,漸漸褪去陽光下艷麗的色彩。街邊的露天咖啡座上坐著三三兩兩的摩洛哥男人,桌子上,是裝在阿拉伯式茶壺里的摩洛哥薄荷茶。我還記得那甘甜清涼的口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