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出生于70年代的藝術家,其實在繪畫表現(xiàn)上存在—個特殊的語境而不同于前輩藝術家。所創(chuàng)作的繪畫作品以其獨特的視界,在經意與不經意之間,締造了—個個令人心動的藝術世界,追求著繪畫本身的表現(xiàn)力和純粹性,同時也營造出屬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本文以女性藝術家張霜各階段的創(chuàng)作經歷以及個人思考為切入點,對張霜的繪畫藝術作品進行深入分析,從而探尋其繪畫的精神氣質以及藝術作品在當代藝術語境中的價值。
關鍵詞:表情 女性藝術家 創(chuàng)作題材 精神氣質
批評家吳鴻把上世紀80年代以來的架上油畫樣式,概括為四種:一是區(qū)別于重大題材、關注凡人小事的“生活流”,二是玄思妙想哲學問題的“意識流”,三是關注材料、形式的“純粹性繪畫”,四是出現(xiàn)大量社會政治符號的“觀念性繪畫”。而出生于70年代的藝術家,其實在繪畫表現(xiàn)上存在一個特殊的語境而不同于前輩藝術家。在這代人朦朦朧朧的童年記憶中,關于文化大革命和嚴格的計劃經濟結構的一點一滴,雖然并不全面也不成系統(tǒng),卻無形中將這段歷史凝練成一曲英雄的頌歌。在此后藝術家們的創(chuàng)作中,童年的喜怒哀樂、愉悅和悲傷、猶豫和彷徨,不停地被放大再放大,最后扮演起了畫面的主角,成為一個光鮮的典型特征。很大程度上,童年的印記,往往會影響人的一生。
女藝術家和男藝術家由于生理和心理的不同,我們所關心的藝術表達方式以及興趣點都有很大的區(qū)別,不能一概而論。但是形容女性的詞匯比如陰柔、脆弱、敏感、生活化等等在她們的作品也擁有著同樣的表現(xiàn)特征。作為一名出生在70年代初期的女性藝術家,我的繪畫作品既沒有現(xiàn)實的人物,也與“思想”的圖解無關;既不敏感于多變的形式材料實驗,也缺乏通向流行觀念的“入口”。所謂“青春殘酷”,在我的眼里,更多的是哀傷、嘆息和憂郁,并不過激,只是適度的表現(xiàn)。畫筆下的童年玩物,奇幻唯美,以及追憶,小時候的方方面面無一遺漏地呈現(xiàn)在作品中,都脫不開本身的經歷。不妨說,我們是“自我懷舊”的一代。
表情,就是表現(xiàn)在面部或姿態(tài)上的思想感情。表情是情緒的主觀體驗的外部表現(xiàn)模式。我的作品中大多充滿著一種莫名的“憂傷”情緒.這也是我對于極速變換的現(xiàn)實社會的一種表情。我覺得畫面中總有一些需要揭示的東西,這是一種我說不清的、在現(xiàn)實里無法消解的痛苦或者迷茫。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夠把它們和盤托出,但我喜歡這種委婉的方式——把它畫下了,記錄它,消解它。繪畫創(chuàng)作也成為我自我找尋的一種方式。
我的繪畫創(chuàng)作經歷開始于1994年,從起步到逐漸成熟大致分為5個階段:
一、第一階段《東想西畫》線描
這一階段是我從事繪畫創(chuàng)作的萌芽期,主要是我1994年從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畢業(yè)到2000年從事廣告設計工作期間畫的一批線描作品(說“作品”都顯得太正式),因為這些畫尺寸不大,都是畫在信手拈來的復印紙上或一些紙張的空白處的,想到什么就畫什么,非常自由,有些涂鴉的味道。當時工作緊張忙碌,非常有壓力。一張紙,一支筆,讓我在涂涂畫畫的過程中逃避現(xiàn)實,感受快樂。系列涂鴉“朋友”,“閑花野草”等,都來自于平時的所見所聞和閑時的觀察,畫畫也就成了一種割舍不掉的習慣,一個可以用來消遣和放松的生活方式。
二、第二階段《某年某月某日》系列
2001年-2002年在我在中央美術學院視覺傳達學院進修期間,有大量的課余時間可以呆在寢室里畫畫。這批畫因為都是在寢室的書桌上完成的,所以尺寸不大,以A4、A3大小的各種紙張為主,但在繪畫材料上大膽嘗試,綜合使用了水彩,油畫棒,彩鉛,圓珠筆,金、銀筆……追求一種豐富,自由,個性化的表現(xiàn)風格。這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階段,它使我愛上了畫畫,而不僅是簡單的消遣。繪畫成了我的理想。短短一年時間,我就完成了兩百多張作品,我有滿足感。畫畫對于我來說,就象是寫日記,是一種很自然的事情,它是來自心靈的安慰。其中的“玩具熊”,“馬戲團”,“紅臉蛋”系列記錄了我當時的“表情”,繪畫創(chuàng)作帶有很強的敘事性,雖然在技法表現(xiàn)和思想上還不成熟,但作品很真摯,流暢而自然。
三、第三個階段《成都表情》系列
這批繪畫作品是完成于2004年-2005年上半年。依然是紙上繪畫,我喜歡紙的方便,它很快就能讓我進入繪畫狀態(tài),保持住我創(chuàng)作的激情。但是畫面變大了(109x78.7cm),在視覺上充滿了張力,我也有了足夠的空間去刻畫細節(jié);而材料變的單純,以色粉筆為主,開始進行主題性創(chuàng)作。繪畫一旦變?yōu)槔硐?,過程必然苦樂參半,堅持便是一種信念。我在“成都表情”的創(chuàng)作日記中這樣寫道:成都是我的家鄉(xiāng),它總是灰蒙蒙的,給人陰郁的感覺。也給人帶來沉靜和思考。女性的臉一直是我喜歡表現(xiàn),并認為是可以深入挖掘的題材。人的表情是豐富的,尤其是女人。嘈雜的都市街道上,人們隨波逐流,都是一張張默然、無奈的面孔。物質的豐富,不能掩飾內心的貧瘠,她們偶爾的眼睛和嘴角的細微變化,卻是一種自我解嘲的方式。她們生長在這個充滿了欲望的城市里,豐富的物質生活是甜蜜的安慰劑。她們那顆掩藏在光鮮靚麗外表下的心,只有在獨自面對自己的時候,才是寂寞與無助的。她們開始懷疑:哪段愛情是動了真心?哪里才是夢想的棲息地?……這種痛苦是若隱若現(xiàn)的,沒有巨大的沖突,化作一絲掠過眉梢的淡淡哀傷,和一滴不經意滑落的淚水。傷害來自內心。這是一個美麗而遺憾的世界,但生活仍在繼續(xù)。
在“成都表情”系列創(chuàng)作中,我們可以看到女性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大都帶有濃濃的感性張力,女性樣式的細致、敏感和情緒化,還有寬闊的包容與靜謐,有時不太注意一些思潮運動中“概念”、“主義”方法的規(guī)矩。在女性藝術家們的作品面前,這時會特別感應到“感性”的活力,來自于生命力的生氣,單純,熱情,也有些脆弱。如果藝術理論概念邏輯寫作公式對于藝術家個性化的創(chuàng)作活動有傷害的可能性,其中最易受挫的就是女性藝術。我的創(chuàng)作方式保持著“敘述”性風格,圖像內容一般都是女兒們的身邊日常事,日常表情,還會看到一些隨意性的日常小道具,作品也是我內心的寫照。
四、第四階段《天使小魔女》系列
2006年女兒的出生,呼喚出我更多的責任和敏感,此后的作品便自覺地開始關注社會中屬于女孩的女人和屬于女人的女孩。繪畫材料上又回到了對綜合材料的嘗試,增加畫面的視覺沖擊力和豐富性。我開始創(chuàng)作“天使小魔女系列”,女孩永遠不會老去。我試圖用一種輕松、戲謔的手法去描繪。畫中的女孩瞪著越來越大的眼睛里,有了越來越多的驚恐和慌張。這個世界發(fā)生著突如其來的變化,一切都怎么了?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清澈而純潔的她,會不會再有我們這個時代的青春糾結。
當代文化是多元化的,個性化的生存方式也是多元化的。作為一名70后的女性,我在做了母親后,責任感自然加強了。我有緊張,有焦慮,喜歡抒情想象,更在乎獨立自主的關注視野。我始終在認真摯著地按照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想法探索和維護自己的行為方式,包括自己原創(chuàng)的純情率真?!疤焓剐∧盗小敝黝}創(chuàng)作中,沒有太多的感傷矯情,造型有點卡通幽默,但又不同于流行意義上的卡通,而是女性樣式的敏感張力,日常生活經驗方式的關懷,畫面夸張造型的同時又注重建構關系,線條色彩優(yōu)雅細致。嘗試在游戲圖畫中做嚴謹?shù)男问皆O計,在緊張與輕松之間尋找解決矛盾沖突的中和度,這就是這個階段我所追求的藝術個性的表達。面對生活中無法避免的“問題”和“話題”,我在認真地思想,在堅強地努力,正走在不斷拓展創(chuàng)造的路上,同時當然也在這條路上體驗表現(xiàn)自己思緒的困惑,緊張與痛苦……
臺灣著名策展人陸蓉之在文章中這樣評價到,“在21世紀的當代藝壇,全球新生代的藝術家正不知不覺地浸淫在動漫美學的語境中,動漫美學(Animamix)是筆者自創(chuàng)的詞匯,用來描述這股由亞洲興起、帶動的新趨勢,指的是這個大時代審美品味的卡通化,就像上一世紀的審美品味抽象化一般,是美學的時代性,而不是指動畫、漫畫創(chuàng)作本身。張霜,也正是本人所關注的動漫美學發(fā)展中,非常典型的一個例子?!?/p>
五、第五個階段奇異的世界
一直以來我的創(chuàng)作都在紙本上進行,紙本初始的空白與其本身的質感給我?guī)砹藷o限擴大的創(chuàng)作欲望與不受束縛的內心表現(xiàn)。2009年之后,我也試圖著繪畫材料以及思考方式的改變。我的繪畫一直伴隨著陰郁不安的情緒。近年來的繪畫已不滿足早期作品的“自怨自艾”以及后來的描繪女兒們的日常生活狀態(tài),繼而將視野投向了更開闊的視覺空間、更具想象的背景環(huán)境同時也更深入的精神層面。通過形態(tài)與表情不同的人物角色、人物與周圍環(huán)境的無形溝通,力求營造出比前幾年的“小魔女”系列更為豐富的,更充滿情節(jié)感的畫面效果與情緒傳遞。
畫面不再以人物角色為主體,搖曳的風景或孤獨的動物開始登場……略帶灰暗和更加細膩的繪畫風格在迷夢一般的畫面敘事下,隱藏于一個虛幻而又奇異的世界。背景有時是荒蕪的月球,有時是無人的草地、沙丘或冰山,孤身女子或騎著驢或騎著巨大而恐怖的蜘蛛,身邊或是說不出名字的奇異的小動物,或是詭異的小丑,間或還有仿佛來自19世紀的小人們在攻擊。那些女子身在其中,處之泰然,神情憂郁,姿態(tài)優(yōu)美而帶著些感傷。在這些仿佛迷夢一般的繪畫中,比如“當溫柔的歌聲消失之一”,灰暗的色調傳遞出陰郁不安的情緒,本應是可怕的蜘蛛卻成了女孩的坐駕和保鏢,與人群的距離造成了一種異化和疏離。蜘蛛這種意象代表了一切看似漫不經心、微不足道,然而卻有著強烈震撼力的事物,也代表了一種不安或是一種不穩(wěn)定的因素,這種不安源自人類命運自身的不確定性,同時影射出藝術家內心的惶恐感。我在這里試圖探討征服與被征服的關系,以及當渺小的我們面對無法抗拒的命運安排時所該如何選擇的態(tài)度問題。
在不斷的自我探詢中,我的畫風悄然轉變,也逐步軸向成熟。畫面的視覺沖擊力和豐富性都增強了,線條色彩也更優(yōu)雅細致,略帶灰暗和更加細膩的繪畫風格在詭異的畫面敘事下,將人們內心的惶恐和不安,對于自身、社會以及命運的不確定性付諸筆端,隱藏于自己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繪畫世界。
近期創(chuàng)作中那些動物形象的出現(xiàn)似乎是人物形象的延伸。我描繪的一直是腦海中的臆想,沒有具體的對象,而那些肖像更接近一種抽象想法的形象化,而不是形象的抽象化。A4畫廊策展人金碩在一次張霜作品個人展覽的前言這樣說道,張霜的作品對于觀眾有種天然的親近感,這和藝術家本人現(xiàn)代女性的身份出發(fā)是一致的,展覽嘗試用一種更加輕快的方式呈現(xiàn)作品,主要以藝術家小幅手稿構成,作品往往呈現(xiàn)灰暗的冷色調,這恰是現(xiàn)代人總是面臨幸福感缺失的內心寫照,而藝術家把自身對于周圍環(huán)境的種種感受投射于畫面的光怪陸離,那些奇特的人物、動物、事物則以一種戲謔的方式構成,畫面豐富細膩,共同表達著一種難以言說卻又不言自明的感受,這也就是現(xiàn)代人對于周遭所共有的一種感受吧。
從繪畫的萌芽期走到現(xiàn)在,已經20年。畫畫,始終與我是一個自然而然的事。在繪畫創(chuàng)作中我會找到安全感,也多了一種與世界交流的渠道。更深層次的自我尋找,是我一直以來創(chuàng)作的精神線索,這種不斷地找尋得以在思考中豐滿,在表現(xiàn)上多樣,在創(chuàng)作中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