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應(yīng)峰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白居易這首詩,可謂色、香、味俱全。輕輕吟詠,在口角生香的同時,心頭會涌起一絲絲溫暖,一縷縷慰藉。就算置身冬天,這樣的感動和慰藉,也會潮水般在身前身后鋪張彌漫。
讀這首詩,讓我想起了一個慣于懷爐煮雪的女子,她似乎是為雪而生的,為雪而來的。她的生命,似乎是在冥冥之中,就與雪結(jié)了緣的。
傳說在北極,一開口說話就會呵雪成冰,對方無法聽見,只好待回家后,煮沸一鍋雪,讓空氣慢慢回暖,讓心神慢慢通達,然后開始交談。我想,在冰天雪地的環(huán)境下,為了表達心緒情感,“煮雪疏聽”,這樣的情形也許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
我這里提及的懷爐煮雪的女子,她煮雪,不同于在冰封雪蓋的惡劣環(huán)境下為著順暢交流而煮雪,也不同于《紅樓夢》里煮雪烹茶的妙玉,以五年前在梅花瓣上收到的雪水烹茶,心心念念以白雪洗塵,以清茶凈心。她懷爐煮雪,所收集的,是緣于心空永無窮盡地飄飛著的快樂的雪花,她把這些雪花聚集在一個叫文字的爐子里,煮出一爐似閑非閑的滋味和雅趣。她的筆墨,她的文字,透著雪一樣的禪意和光暈,靜心讀來,總會有意想不到的欣喜愉悅涌上心頭。她煮著心靈之雪,讓一縷縷純情優(yōu)美的心香散發(fā)出來,醉了日月,醉了星辰,醉了許多凡俗的心思。
懷爐煮雪的女子,不只有閑情逸致,她的內(nèi)在和外在,也有傷,也有痛,也感受得到時光的碎片一不經(jīng)意就扎進了心坎。但她懂得,很多世事不能太在乎,讓它穿耳而過了,一切就清靜了。挫折與傷害不妨做成小花朵,別在衣襟上,回過頭來,迎風站立,一樣會擁有雪花飄飛的快樂。她知道人生就像一爐雪,被煮過,被煉過,才會更晶瑩、更純粹,用它泡茶,更能泡出生命的禪意。
她煮雪亦如雪,她是情感世界的尤物,文字空間的寵兒,她在文字之間游走,尋找著前世今生的江湖。她用文字腌制時間,煮字療饑,享受銀碗里盛雪的閑情;她在光影輪回中,指尖上捻花,孜孜以求,散發(fā)生命的微芒。
都說懂得掃雪煮茶的女子,能做紅顏知己。事實上,她的雪意,她的禪品,何嘗不是深入了許多人的心靈?在雪一樣輕盈風雅的氛圍里,她以文字的爐灶,一回回煮出了塵世間的真滋味。說到底,她就是一個知己知彼、知冷知熱的妙人兒。
應(yīng)該說,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道具,雪的一塵不染,暗合了她清雅超俗、不求功利的生活情態(tài)。她以文字為爐,煮著雪一樣的情懷,煮出的何嘗不是雪一樣的清冽美麗?這個煮雪的女子,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以蓄謀已久的一煮,煮出了快樂盈溢,煮出了千呼萬喚,煮出了千姿百態(tài),煮出了銀雪飄飄,也煮出了歲月流金。
倘若有幸沾她一點靈氣,甚或借她的雪爐來煮一煮,然后靜坐在光陰里,看雪的禪意怎樣從容地,自她的爐子里,泛著銀光,閃著亮麗,一點一滴地拱出來,一絲一縷地飄起來,一蹦一跳地跑出來,開放在美麗的生命曠野,那該是多么美妙、多么富有禪意的一場雪事?。?/p>
編輯/賈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