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菊
眼睜睜地看著林翔飛被老師安排在了第一排,而后班里最笨、最丑的女孩張志藝噘著嘴去了林翔飛的座位。最后一排的男生們傻了眼。
一下課,他們就跑到林翔飛的座位上說:“你傻啊,玩?zhèn)€螃蟹還被老師給逮住,李大松玩了好幾節(jié)課的手機了,也沒有栽,你啊,真是腦子進水了?!?/p>
“哎,獨立營時代結(jié)束了。”王年余拿起林翔飛的課本,使勁在桌子上砸了一下,憤慨地走開了。王年余和林翔飛關(guān)系最鐵,所以他最傷心。林翔飛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早知道是這樣,他挖那些螃蟹干什么呢,好,挖就挖了,他千不該萬不該把它們帶到學(xué)校里來。來了也行,他干嗎在課上忍不住看呢?他看就看了,如果老師不是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他現(xiàn)在還不是在自己原來的座位上坐得好好的?哼,千錯萬錯,就錯在老師不該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這下好了,螃蟹被沒收了,生死未卜,自己也被貶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想心里就憋屈得慌。林翔飛悶了一會,去了最后一排。
“鯰魚,我很快就會打回老家的,真的?!彼麄兌及淹跄暧嘟婿T魚,王年余早就走過了憤慨的歲月,隨便他們怎么叫,只要別演變成王八就成。
王年余抬起頭來說:“拉倒吧,我看你這一輩子也甭想翻身了。你在那里好好待著吧,我想過了,這件事只不過是一個引子,你成績提高很快,這才是老師提你去前排的原因,其實我們應(yīng)該為你感到高興?!?/p>
聽王年余這樣說,林翔飛有些竊喜,他是喜歡最后一排,喜歡最后一排的幾個哥們,但為了和他們在一起而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他覺得有些不值。況且,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容忍自己的成績像狗尾巴上的虱子了。自從在大舅家見到譚夢卿他就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讓她刮目相看。那天中午,他正在大舅家的餐桌上收拾一只豬蹄子,為了把豬蹄子的肉都弄進肚里,就差沒用上腳了,他用牙咬著很有韌性的筋,用手使勁撕著骨頭縫里的肉。就在他歪了頭和骨頭較勁的時候,門開了,譚夢卿走了進來。一剎那,他覺得自己的嘴被粘住了。他傻傻地保持著那個看起來很癡呆的姿勢,直到譚夢卿很不好意思地“啊”了一聲,他才如夢初醒。他趕緊把自己的嘴從豬蹄子上掙脫出來,有些口吃地說:“你來,來了?”
“我媽媽頭疼,讓我給她拿些藥吃。”
“你們認識?”舅媽一邊問,一邊站起身來去取藥。
“嗯,同學(xué)?!弊T夢卿把臉扭到一邊,用手捂住了嘴。林翔飛恨不得變成一只螞蟻,從碗里抓根面條把自己吊死。
譚夢卿從拿了藥到出門,再也沒有回頭看林翔飛一眼,這讓林翔飛的心很是糾結(jié)。她怕自己不好意思?已經(jīng)看到了,看一眼和看兩眼還有質(zhì)的差別嗎?那,肯定是覺得她和自己不是一個戰(zhàn)壕的,打個招呼都顯得多余?這個想法讓眼前的豬蹄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不,不僅僅是無味,簡直是一坨豬糞。更讓林翔飛想去上吊的是舅媽說的話,當著村醫(yī)一向自以為是的舅媽滿是羨慕地說:“我聽說譚夢卿一下子拿了三個獎,真是了不起?!蹦且豢?,他覺得自己活得真垃圾。也是從那一刻起,他對自己說林翔飛你要活出個樣讓譚夢卿看看,有什么了不起!
當然,這些心里的小九九,林翔飛是不能說出來的,不過,他想幫助鯰魚,他希望鯰魚也能像自己一樣把成績提上來,況且,鯰魚很聰明。想到這里,林翔飛說:“那你也好好學(xué),爭取早日會師?!?/p>
鯰魚垂了頭,說:“你饒了我吧,我困了?!闭f著,他趴在了桌子上。李大松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一到林翔飛的面前,就和林翔飛來了個擁抱?!案鐐?,我慘了,和美女一桌,我這日子……你可不能忘了我們啊,記著,?;丶铱纯础!?/p>
林翔飛剛想說你酸死了,就聽身后有人說:“躲開,還讓不讓人上課啊?”
不用回頭,林翔飛就知道是張志藝來了。張志藝,身高不會超過一米五,體重適合練相撲。更讓人想跳樓的是,有一次老師讓同學(xué)們談一下自己的理想,她站起來說:“我的理想是當一名模特。”好在全班同學(xué)都在場,否則真讓人恐懼,還以為是聽到了來自外星球的聲音。更讓人受不了的是,老師竟然說:“好,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碧?,太荒謬了吧,還有沒有天理啊。那節(jié)課之后,張志藝的大名變成了名模。
從名模噘到額頭的嘴巴上,林翔飛和李大松知道她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林翔飛趕緊溜,他可不想濺一身血。
其實,他們想錯了,名模不想打架,真的不想了。她很悲傷,無法抑制的悲傷,她是全班女生唯一在最后一排的一個,唯一不能穿緊身褲的一個,唯一語文不及格的一個,唯一睜著眼和閉著眼沒有差別的一個(眼?。?,太多的唯一,像厚厚的繭,纏在身上,令人窒息。她早就知道她會有今天,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上學(xué)期班主任老師就說了,如果成績還在原地踏步……她努力了,但沒有改變。她沮喪極了,她很想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場。下課后,她去了操場,那里有一排紫葉李樹,正在開花,如雪的花瓣在風(fēng)中飛揚,讓人想起冬天,想起冰冷,想起死亡。
“哎,我在桌子上劃了線,你不能越過來?!崩畲笏芍钢雷由系囊坏腊拙€說。
名模瞥了一下淡然地說:“如果超了呢?”
李大松愣住了,他以為她只是看看就罷了,無言地認可。一時,他思維有些短路,他眨著眼,眨了又眨說:“你說呢?”
一直傾聽他們談話的鯰魚在心里狠狠地罵著白癡,白癡。
名模說:“我說它不存在。你沒看到我眼小嗎?”
李大松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什么,老師走了進來。
下課后,李大松對鯰魚說:“我們得想個辦法把她擠走,她在這里我總覺得不舒服?!宾T魚說:“那你想個辦法啊?!宾T魚說完又把他的魚頭放在了桌子上。
“要不你和她一桌?”
“我?你真是豬腦子,你也不看看我這體形,我和她坐在一起,不是顯得世界更擁擠?為了全班同學(xué)的健康,我堅決反對?!?/p>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名模正在窗子外面站著,她全聽到了。她站在那里倒不是想偷聽什么,而是為了讓自己的心靜一下,但一轉(zhuǎn)眼她就看到了心儀已久的男生,那個男生剛剛從她面前經(jīng)過,她看得很清楚,他一邊走,一邊用手接著飛舞的花瓣,喊著:“真好看,看啊,真的像雪哎。”他神采飛揚的樣子像一束光,瞬間照亮了名模心底的黑暗,剎那間,她覺得春光明媚,大好河山。
“嗨!”
“干什么啊!人家正在欣賞美呢?!辈恢裁磿r候,譚夢卿走了過來,使勁拍了她一下,把名模嚇了個半死。
譚夢卿笑了。名模斜眼看著她。名模一見譚夢卿就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抱怨什么,如果真有抱怨的話,那就是上帝也有疲倦的時候,它一定是在譚夢卿出生的時候剛剛喝過蜂蜜,而自己出生的時候則餓了五天,是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解釋?雖然她覺得上帝可以原諒,但她還是忍不住沖著譚夢卿說:“你別動不動就笑,你笑起來像一把鋒利的劍,能把人刺死,并且還沒有一滴血。”
譚夢卿愣了。她從小學(xué)就和名模一個班,無論長相還是學(xué)習(xí),她們都沒有共同的地方,以致有的同學(xué)稱她們?yōu)閮蓸O。但她們卻能把友誼打造成鋼鐵長城,當然,這主要源自譚夢卿的寬容、豁達以及她良好的承受抗譏諷能力。
“在你眼里,我是冷面殺手?”
名模又撇了撇嘴:“別裝了,你沒有看到人家看你的眼神?。坎贿^我倒是很羨慕你,我也希望別的男生那樣看我,但是——哎,你說我有沒有優(yōu)點啊,我覺得自己連只丑小鴨也算不上?!?/p>
譚夢卿嚴肅起來,她說:“你別以為有男孩子追就是好事,我心里煩著呢,二班的程敏又給我寫了一封信,我都愁死了?!?/p>
譚夢卿真的發(fā)愁,她有時倒真的很羨慕張志藝,只要自己守住陣地,有足夠多的時間和空間讓自己長成自己希望的某種植物,可以是一株參天大樹,也可以是一叢野草,沒有人來打擾,輕松快樂。她真想把這些心里話說給名模聽。
“哎,你說我能不能給我周圍的男生寫信啊,我有時真的很寂寞,覺得應(yīng)該發(fā)生點什么才好……你不知道,他們都希望我早日離開那個地方,天天在背后笑話我,我得讓他們付出點什么,對,付出——”
譚夢卿靜靜地聽著,因為她知道,很多時候名模需要的不是建議,而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她會在自言自語中,找到自己釋放情緒的突破口。她總覺得名模的聰明在某個地方藏著,就像一棵被壓在石頭下面的小草,總有一天它會沖出來。
上課鈴響了。名模說:“我心里好受多了,我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擠走的。太小瞧我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人一直生活在冷嘲熱諷中,慢慢會刀槍不入的。我要讓他們閉上嘴,把話說在心里。”
譚夢卿使勁看了名模一眼,以她對名模的了解,可能一把劍或是一把刀在她的心里鑄成了,下一步,就看她如何展示自己的武功了。
最先發(fā)現(xiàn)自己課桌里有一個小信封的是李大松,他一時有些窒息,因為他無數(shù)次幻想過有一個女生會主動追他,給他寫情書,當然最好是譚夢卿那樣的才女加美女,那樣他該有多自豪啊,但他知道那是一個夢,所以他肆意把夢做得徹底,做得淋漓盡致。所以,看到那個信封,他覺得一下子有些恍惚,好像剛剛穿越了時空,到了唐朝,見到了楊貴妃。他張著嘴巴,手就那樣舉著,像被抽去了靈魂的木乃伊。名模把眼睛緊緊地盯在書本上,像一只花蕊中的蜜蜂,專注得忘記了世界。
李大松確信這不是夢,確信沒有人在注意他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封,里面有一張彩色的紙,顏色有些說不清,既不是海水的藍,也不是天空的藍,那是近乎于某個眸子的藍,讓人怦然心動,卻又一時迷茫。他極力控制住狂跳的心,打開了紙,沒有字,這樣說有些不確切,因為紙上鉛印著這樣一句話:“我的世界因你而下雨,和我一起走走好嗎?”旁邊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姑娘,眼神有些憂傷,又有些詭異,迷離而又清澈。紙里包著的是一些落花,紫葉李的花瓣。這幾天滿校園里飄著,把好好的晴空攪得有些亂。大腦短路了近乎一個世紀后,幾個問題出現(xiàn)在腦海里:誰?什么意思?為什么不寫上點什么?花瓣和畫面有聯(lián)系嗎?一時間,李大松的頭有些大了。他真想對著花瓣喊;你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但花瓣就那么粘在女孩的周圍,隨了女孩淡淡的憂傷,悄無聲息。這一節(jié)課,李大松出奇的安靜,他沒有和鯰魚打鬧,對名模入侵三八線也視而不見,整個人呆了一般,落花一樣沉靜。倒是名模,把書念得賊響。
一連幾天,李大松變得很沉靜,因為他相信,他一定在某個女孩的視線里鮮亮著。課上,他不再和他們幾個說笑,他有時會發(fā)呆,但大多時候,他把心思用在了課本上。
鯰魚很不習(xí)慣李大松的沉默,他說:“怎么有了新同桌就變了呢?你可不能重色輕友啊,林翔飛走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活了?!闭f著,他趴在窗子上做跳樓狀。
鯰魚這樣說的時候,名模就在座位上坐著。她極力睜著憤怒的眼睛說:“你說話注意點,長舌男?!?/p>
鯰魚被長舌男這個詞刺痛了。他說:“自作多情,也不照照鏡子。”
“你?”名模真想上去就給他一巴掌,但她忍住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揚了揚脖子。她在心里對自己說:你會為你的魚刺付出代價的,等著瞧。
譚夢卿從前排走了過來,拉著名模說:“走啊,出去走走?!泵0岩槐練v史書砸在桌子上走了出去。李大松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多么熟悉啊,出去走走,莫非是她?老天,可能嗎?李大松極力把那些花瓣和譚夢卿聯(lián)系起來,但總覺得有些荒謬,那感覺就像一朵玫瑰對一棵狗尾巴草說:“你好,靈芝草,我們一起去喝杯咖啡吧!”不荒謬嗎?
鯰魚把手放在李大松的眼前晃了晃說:“咳,魂呢?大白天,沒有鬼啊?!?/p>
李大松毫不客氣地把他的手推到一邊說:“你懂什么啊。我剛剛有些靈魂出竅,看見你變成了一只大猩猩,正在那里撓癢呢。”
林翔飛走過來,說:“放學(xué)后要不要去小河邊?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地方,蝦米多的是?!?/p>
李大松說:“我不去,作業(yè)還沒有做完呢?!?/p>
鯰魚笑了。鯰魚一笑起來臉就有些變形,臉頰上的肉肉好像要跑掉似的。他說:“我真是活不明白了,什么時候你把學(xué)習(xí)放在第一位了?林翔飛,下一個要離開的就是這小子,學(xué)習(xí)一下子有了動力,哥們,給我也支一招。”鯰魚把耳朵貼在了李大松的嘴巴上等著。
李大松哭笑不得。小眼睛轉(zhuǎn)了幾圈,說:“好吧,不過現(xiàn)在不行,等我去了前邊,再告訴你。”
譚夢卿拉著名模去了操場最后一排的柳樹下。她的臉色有些灰暗,眼神里的無助像一把雨天的傘,淋淋漓漓濺濕了名模的心?!俺堂粲纸o我寫了一封信,他說我再不答應(yīng)他,他就每天去我們教室外站著。”
名模心里的嫉妒一時讓她有些幸災(zāi)樂禍?!岸嗪冒?,為了你,甘愿當我們的門衛(wèi),很感人?!?/p>
譚夢卿急了,“人家是拿你當朋友才這樣說的?!泵Pα?,說:“我不是嫉妒才那樣說嗎?你說什么時候也有人給我寫一封情書啊,我一定把它當寶貝一樣保存起來?!?/p>
譚夢卿一時有些愕然。她忽然覺得名??蓯鄣米屓诵奶?,也寂寞得讓人心疼。
名模真想把她的成果展示出來,但想了想,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就像一個獵人,看到獵物一步步走進自己的陷阱,極力壓制著心里的喜悅。但同時,她也在極力壓制著涌上心頭的失落,如果說一開始李大松把她看成扎在腳心的一根刺,那么自從他在桌洞里發(fā)現(xiàn)了那個紙包之后,自己就變成了高山上的一棵野草,完全長在他的視野之外了。
鯰魚和林翔飛真的去了小河邊,滿載而歸。鯰魚捉到的是一些小魚,小手指頭那么大,黑色的脊背在水里時隱時現(xiàn)。它們擠在一個礦泉水瓶里,齊刷刷的把嘴貼在瓶壁上,似乎在尋找著重回小河的出口。林翔飛捉的是一些蝦米,很小,細長的須纏纏繞繞著,讓人看了覺得很糾結(jié)。林翔飛在河邊就對鯰魚說:“你不該捉魚的,你不覺得有些不吉利嗎?”鯰魚說:“怎么不吉利?”林翔飛說:“說不定這里面就有你祖宗呢!”
“你這樣說我這輩子就不能吃魚了,可我就是愛吃魚,什么魚也行,來者不拒——都怨我爸,五年級的水平,連個名字也不會起,說年年有余,多好啊,他根本就不懂什么諧音,真是?!?/p>
回到教室還有十分鐘才上課。鯰魚把自己的寶貝很小心地放進了桌洞里,他可不想做第二個林翔飛。可就在他的手觸到桌洞的一剎那,他縮了回來。桌洞里一個軟軟的東西讓他的心咯噔一下。他低了頭,仔細去看,一個粉色的小布包。禮物?鯰魚很想拿出來看看,但一想那刺眼的、爛漫的色彩,他的心就加快了跳動的步伐,他把手放在額頭上,使勁擦了一下說:“真熱啊,天咋那么熱呢?”
李大松從他的作業(yè)上抬起頭來說:“熱?沒有啊,我覺得涼颼颼的,你,沒發(fā)燒吧?”說著,就去摸他的額頭。
鯰魚趕緊躲開說:“去,去,我剛剛逮了魚,能不熱嘛。”
李大松拍著他肩膀說:“兄弟,心要靜,記住,心靜自然涼?!闭f完笑著走開了。
他坐在那里,心里翻江倒海。誰啊,一定是本班的,他沒有發(fā)現(xiàn)誰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特別啊,倒是自己,一看見許月兮就禁不住臉紅心熱,但許月兮看他的眼神卻是云淡風(fēng)輕。有一次,他和許月兮一起打掃教室,許月兮大聲對他說:“你慢點,在家里沒掃過地嗎?嗆死人了。”他趕緊說:“那你出去玩吧,我一個人掃?!钡S月兮說:“我可不想欠你人情?!彼A藪咧憧粗龗撸L長的劉海瀑布一樣,遮住了她明媚的臉龐。她抬起頭來,說:“還不快掃,我還要回家做作業(yè)呢?!毖凵襁€是像林子里的溪水一樣清淺,不藏一點他希望看到的東西。他紅了臉,把掃帚甩得很響,極力掩飾著什么。想到這些,一絲沮喪襲上心頭,冷水一樣熄了心頭突突跳著的火苗。他只期待著時間老人趕緊甩了拐杖跑,快點放學(xué)。
一下午,鯰魚的屁股像被凳子吸住了,他不時把手放進桌洞里,去輕輕地撫摸那個布包,每摸一下,他的心就禁不住發(fā)抖,猜測像一根繩索,纏住了他的思緒。
回到家里,媽媽已經(jīng)做好了他愛吃的蛋炒飯,媽媽說:“還熱著,趕緊吃?!?/p>
鯰魚說:“我還有作業(yè)呢?!闭f著,他提著書本去了自己的小屋。
鯰魚趕緊把布包掏出來。他的手有些發(fā)抖,他一層層把布包打開,愣住了。粉色的布片上是白色的花瓣。這是什么意思?他愣了好大一會,禁不住自言自語地說:“什么意思???”那些白色的花瓣靜默著,好像它們約好了一起堅守一個秘密。誰放的?這無言的花語是什么?鯰魚愣了好久,直到媽媽用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的聲音說:“兒子啊,快吃飯吧,吃了飯再做也不遲啊?!?/p>
鯰魚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的胃被花瓣填滿了,時而甜蜜,時而迷茫,碗里的米飯過了半個小時還剩大半碗。鯰魚放下碗說:“我吃飽了?!?/p>
媽媽詫異的眼睛里重疊著無數(shù)的問號。
名模的耳朵一下子清凈了很多。
李大松下了課除了上廁所,其他時間都趴在書本上,青菜上的蟲子一樣沉默執(zhí)著。
鯰魚的眼神有些直,中了邪一樣。
林翔飛說:“你掉魂了嗎?一定是你吃了祖宗?!?/p>
“不是我吃了祖宗,是祖宗把我吃了,以前的鯰魚不存在了?!宾T魚說完,又把自己的魚頭放在桌子上沉默起來。
林翔飛眼直了,他想鯰魚前世可能真的是一條魚吧,游著游著,就忘了回家的路。
花開花謝只不過是轉(zhuǎn)眼之間。從第一朵花開到一樹花謝僅僅是兩個星期零三個小時。這是名模的發(fā)現(xiàn)。那一天,她一個人去了操場,遠遠的,她又看到了那個她喜歡多看幾眼的男生,他正在操場上走著,步子邁得很大,好像正在追著什么。淡淡的失落在名模的心里柳絮一樣飛揚開來,無休無止,洋洋灑灑。名模想哭,但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起了課上剛剛做過的一篇閱讀文章,林清玄的——《心田上的百合花》。語文不及格,但并不證明自己不喜歡讀書,這篇文章,名模超喜歡。語文老師說每一個人都是一朵花,一朵獨特的花。
名模很想問問老師,我是嗎?
你是!
誰?名模驚奇地睜大眼睛,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但她分明聽到了那個聲音,她四處找尋著,一只白蝴蝶從葉已茂盛的樹冠中飛了出來,扇動著翅膀,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