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靜
以散文詩的自由充沛表達迅疾變革的現(xiàn)代。
一朵白芷花,正在解構。
熔化的岸,金晃晃的臉龐。昆侖九重。
你騎一匹大雪灌注的馬,高空升起,是水蒸汽筑造的另一條大江。
急旋吧!藍色的墨水。
一只粽子,墜落幾千年,依舊無法抵達,比沉沙更低的事物。
灰燼牢鎖的火,懸崖上縱身一躍。
無法擊中,黑夜移動的足趾。無法折疊的地平線,春天的白晝漂移、上升得如此緩慢。
頭戴云冠的詩人,臥在苦難的床。
我只想打撈,一只罐子。
風被更咆哮的風驅(qū)逐,今天五點鐘的浪頭,已壓過了千年。
我只想,打撈一只罐子,安眠的泥土燒鑄,鑲嵌火焰的條紋。
拋物線滑落了半生,才聽見,箬葉一寸寸吻過水的胸膛。
一粒米,咬住一小塊陸地的邊角。魚群吞不下的一根傲骨,舉起青銅柱,誕生了北極星的磁場。
當水分子抬起額頭,一只罐子,能夠裝下龐大的天空。
飛馳在昆侖山道的龍舟,高懸藍月亮。
急旋吧!
這孤獨的銹,燒痛了時間的孔洞。
那里有一個環(huán)形結構,疊起來,是九死不悔的鐵鉆子,旋轉是兩個交叉的水平面。
白芷花落啊,落,落得比黃泥還要低。
有一個瞬間,你拆解的長庚星,飛馳,重新組合了萬家燈火。白芷花落啊,覆蓋了零度以下的火焰。
楓葉還沒有鋪天蓋地地紅,留不住遠去的槳聲。
九重天上的風,乍起時。水分子的決口,露出我被蘭香埋葬的小舟。
誰用九只鼓槌,擊中濃重的陰影,誰用一世又一世的長調(diào),在藍墨水的上游招魂?
哦,北方不可以久留,歸來,冰川縮成的小盒子,囚住了一個名詞的春啼。
南方不可以久留,歸來,燒焦的色塊,切割你的視線。西方不可以久留,歸來,頭埋進沙子無關痛癢的囈語。東方不可以久留,歸來兮,被逃亡的落日追逐。
五月,閃電拆解的船艙,日光又一次緩緩擁抱的流波。
魚群吞不下的一根傲骨,都開出了美麗的花。羽翼覆蓋了我,是懸浮上方的鳥,一點白驚醒千年的時光。
而鼓上的浪峰,越來越崎嶇。
聽不見大洋破碎的心臟,看不見一叢叢落葉的弧線、困頓與遲疑。
我的纜繩,系住一株桂樹筆直的呼吸。
再從盡情點燃的芬芳里,取出無法表白的孤獨。
米粒,從五月的額頭墜落,我攀援在小舟的尾。
或者某一個早晨,一個似曾相識的人,披著秋菊歸來。
黑夜與白晝將同時回頭,從未曾離開過一顆明亮的露珠。
一道青銅色的光芒,脫鞘而出,擊穿了扣住黑暗的巨鐘。
在交叉的地平線,將要淬火的前夕。遙遠的海洋,是否潛藏著天崩地裂的聲音?
羲和駕馭的六龍車,是否從崦嵫山的驛站驚醒?此刻又駛入哪一個峰回路轉的谷口?
為了低于零度的詞根,一條險關萬重的路,誰采擷木蘭的射線,紡出了繡滿流星的旌旗?
滾滾車輪下,驚雷的熱,正在聚集。
從火星到千里馬背上的春風,終于到一座搖搖欲墜的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究竟什么壓住了告白?
一個鋸齒形的黑夜里,最閃光的,是烏鴉翅膀的油亮。
成群結隊的烏鴉,還在玻璃瓶上設色。
從潔白到喬木,打滿了油污的褶子,又在沉重的黑暗里消失。
究竟什么壓住了足趾?
看,如今江天一色了,烏鴉在法庭的宣判前,炫耀著羽毛的斑斕。
四方的纜繩,上下?lián)u蕩,是否還牢系著天空的樞軸?
沒有風,只有八面急旋的氣流,罩住塵埃的謎題,又阻隔了寰宇永久的答案。
木蘭,拆解不了一顆墜露。
岸,緊縮著身子,把頭埋入沙丘,臉龐埋入虛無的泡沫。
究竟什么壓住了,比夜更深的夢?
只有一道違約的閃電,雕刻出一個投水的身影,交給行走的巖石,冷凍住世代上漲的浪。
誰從結晶的水分子里,取出火的呼吸?從關閉視覺的江潮里,取出覆蓋大地的孤獨?
誰從十二邊形的葬禮,取出一個無比堅定的圓?
誰從楚澤的悲涼里,取出一顆滾燙的淚?
被花蕊輕輕裹住。
純金打造的箭矢,交墜如一場煮沸大江的雨。
那里有一座靜止的鐘。
旅人??!藍墨水的下游,誰持一根時間隱遁的秒針,打撈出群星的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