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明

1

伴隨著高亢甜美的藏族音樂旋律和獨唱歌聲，瑪卿雪山、星羅棋布的星宿海湖泊、如茵的草原、色彩斑斕的花朵、牛羊群和輸電的鐵塔……漸次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從視線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座典型的草原城市——果洛藏族自治州首府大武鎮(zhèn)。

在一幢住宅樓的一間陳設(shè)簡樸的客室內(nèi)，辦公桌上擺著筆記本、相冊等資料。60多歲的離休州委副書記周波和他的老伴王岳大夫正在接待著洼賽鄉(xiāng)的鄉(xiāng)長多杰太。周波說：“多杰太，你阿爸阿媽他們都好吧！”多杰太：“他們都很好，還有退休回去的老縣長旦正加和才仁吉阿姨都向你們問好。他們說幾年不見了非常想念你們”。周波：“我們也是真想去看看這些老朋友們”。王岳說：“時間過得真快，一下就30多年過去了。當(dāng)年的姑娘小伙子都變成老年人了。”說著走過去在茶杯內(nèi)添了水，接著說：“我記得在馬場的草堆里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也還不到10歲吧！”多杰太：“當(dāng)時只有8歲。現(xiàn)在已經(jīng)40多了”。王岳：“在鄉(xiāng)長的崗位上幾年了？”多杰太：“已經(jīng)快7個年頭了”。周波：“他在鄉(xiāng)長任上搞暖棚建圍欄種牧草，引導(dǎo)牧民致富過社會主義新生活，都有明顯的成就。還在省的報刊上發(fā)表了不少的文學(xué)作品。聽說已經(jīng)決定調(diào)你去省里做專職作家的工作”。多杰太：“有這個意向。不過，我從一個孤兒，在工作團和你們的幫助下先后找到阿媽和阿爸，又送我上了寄宿學(xué)校，省民族學(xué)院還培養(yǎng)當(dāng)了干部。我總覺得生活在生我養(yǎng)我的這片土地上是那么的熟悉親切。這里才是我創(chuàng)作的源泉，靈感的圣地。因此，我在完成這個以果洛建政為內(nèi)容的作品之后，再做最后的考慮”。周波點頭深表贊成。王岳：“那天你周伯伯說，寫這部作品對你又是一次思想的洗禮，要好好給你做些介紹。其實，寫這部作品的材料，你在鄉(xiāng)上找旦正加、彭措多杰和你阿爸阿媽他們詳細談?wù)勔簿蛪蛴昧耍麄儫o一例外地被斗爭風(fēng)云卷了進來，都是當(dāng)時火熱斗爭的參與者”。多杰太：“在鄉(xiāng)上我和他們都談過了。老縣長旦正加說，我們這些塔哇出身的干部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受過黨的教育，都得到過周波同志的幫助。他還說，周伯伯作為工作團的秘書、翻譯，安置塔哇的負責(zé)人，了解的更多更全面，一定請周伯伯做一詳細介紹”。周波指指桌上的筆記本照片等說：“為了給你介紹情況，這幾天我重新翻看了當(dāng)年的所有資料，使我回憶起了那激情燃燒的歲月。我想歷代都有變革，但真正質(zhì)的變化還是咱們經(jīng)歷的這個時代。這在果洛地區(qū)表現(xiàn)得最為獨特，而又最具說服力。毛澤東曾說過，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實際上是黨的民族政策改造了中國這個最后的部落”。多杰太：“最后的部落，這句話說得好，它包含了非常豐富非常深刻的內(nèi)容。我的這部作品就定名為最后的部落吧”！周波：“那么你打算從哪里入手，從哪個角度寫起呢？”多杰太：“我想當(dāng)時整個建政過程離不開上層和群眾兩方面的工作。就從你相識最早的大頭人尕洛滿和塔哇后來當(dāng)了縣長的旦正加談起吧”！周波思考了一下說：“好吧！那是我們工作團進軍果洛途中的事了”。

2

時間回到1952年7月。西北果洛工作團行進在廣闊的草原上。200多人，700多匹馬，上萬頭馱運物資器材的牦牛，首尾有20華里的行軍隊伍時而在丘嶺山區(qū)時而在平坦草地，彎彎曲曲緩慢有序地前進著。無論遠眺與近看都十分雄偉、奇妙、壯觀。工作團的團長旺西、黨委書記兼副團長萬海和前來陪同工作團進果洛的大頭人尕洛滿，翻譯兼秘書周波在隊伍的中間地帶。他們騎在馬上邊走邊談，周波為他們做著翻譯。旺西說：“大頭人離開果洛有三個多月了吧”！尕洛滿：“有了，我覺得這一生活的最有意義的就是這幾個月”。萬海接著說：“為了果洛人民的解放，你去西康找張國華將軍，跑西寧找我們旺西主席，然后走西安進北京，現(xiàn)在又陪我們進果洛真是太辛苦了”。尕洛滿：“只要把事情辦成了，再辛苦也值得”。旺西：“果洛人民會永遠記著你的功績，歷史也不會忘記”。尕洛滿：“我只是受康慶等大頭人的委托做了一些工作，和你們比起來那太渺小了。我到西寧、西安和北京，都是周波秘書做的翻譯，我常給他說我的心里話，我深深感受到共產(chǎn)黨偉大、毛主席偉大，你們這些人偉大。所以，在中國創(chuàng)造了奇跡”。周波：“在北京毛主席接見尕洛滿大頭人時，他激動地?zé)釡I盈眶，只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尕洛滿：“當(dāng)時我想的很多，我想到蔣介石、馬步芳是怎么對待我們藏族人的。毛主席這樣親切地接見我，真是百感交集，想的就是一定努力把果洛的事情辦好，來報答領(lǐng)袖的關(guān)懷”。萬海：“把果洛的事情辦好，這話說得好哇！果洛是一個非常特殊情況十分復(fù)雜的地區(qū)，用和平的方法建立新的人民政權(quán)絕非易事”。尕洛滿接著說：“難度的確是大，最近有消息說，德藏與康吉兩個大部落又發(fā)生了械斗。我已經(jīng)托人帶信給康慶和德欽兩位大頭人，請他們各自退讓，不再發(fā)生械斗，遺留問題待工作團到后進行解決。我還請康慶大頭人協(xié)調(diào)在格科灘舉行盛大集會，熱烈歡迎工作團。”旺西：“對大頭人的周到安排，我深表感謝。同時我向你通報一下，我們決定到達查郎灘以后，要立即召開頭人聯(lián)誼會，到時還請大頭人多多給予幫助?！辨芈鍧M：“按著你們的說法，我會認真貫徹執(zhí)行?！贝藭r，一個騎兵戰(zhàn)士飛馬到來，敬禮說：“報告首長，前面馬上就到貴南黃河拉加渡口。”旺西：“傳達命令，今天就在渡口宿營，全團人員為渡黃河做好準(zhǔn)備?！睉?zhàn)士應(yīng)聲掉轉(zhuǎn)馬頭馳去。

3

一個年輕的藏族青年，身背杈子槍乘馬奔走在草原上?？磥硭退鸟R匹都已非常疲勞。不遠處有一條小溪，清澈的水流、茂密的青草吸引了他。他來到溪邊跳下馬來，向四周看了看，見前面有一個不大的帳圈，一些牦牛和羊群安詳?shù)爻圆萱覒?。?dāng)確定無異常情況后，他撫摸著馬的前胸安慰地說：“伙計，你受累了，跟我旦正加跑了一夜一天還沒有休息一會兒。我們已經(jīng)跨出了康吉部落的邊界，可以松一口氣了?！闭f著他卸下馬鞍，拍了一下馬頭說：“先喝點清水，好好吃些青草，去吧！”旦正加關(guān)愛地看著它去喝水，自己也在一塊稍有坡度的地方躺下去枕著馬鞍子休息。

這時從帳圈走出一位年近60歲的藏族老人，他牽著一匹清瘦的灰色老馬，上面乘坐著一位近30歲的藏族婦女。她雖略顯病態(tài)，但仍不失風(fēng)韻。從她懷里抱著裝在皮口袋里的馬尾胡來看，就知道他們是草原上的說唱藝人——熱巴。老人名叫東主才郎。他回過頭去對騎在馬上的女子說：“這次回到康吉部落，我去請康慶大頭人饒恕你，給小頭人羅布藏說說派你一些活干好嗎？”寬卓瑪搖搖頭說：“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領(lǐng)了。我恨死了那個羅布藏。我不但不能再到他跟前，早晚還要讓他遭到報應(yīng)。再說我跟著您到處走走，興許會找到我兒子和我的丈夫。”東主感嘆地說：“咳！命苦哇！”他們談話時，從帳圈里急速走出兩個蓬頭垢面的青年，他們很快就擋住了他倆的去路。一個說：“剛才我看到你們演唱時收了一些藏幣?！绷硪粋€說：“有一個人還給你們送了酥油和曲拉。都拿出來吧！”那一個青年又說：“要是讓我們動起手來連這匹老馬你們也別想牽走。”另一個緊接著說：“這樣，即便我們不殺你們，也得喂了狼群！”說著就把寬卓瑪拉下馬，動手硬搶。東主急忙攔住他們說好話：“兩位小兄弟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把，我們也是賣藝混飯吃的窮苦人，我向你們求情啦！”跪在地上哀求。兩青年仍然繼續(xù)搶奪。

躺在地上的旦正加被遠處傳來的爭吵聲驚醒。抬頭望去，兩個青年正推開東主和寬卓瑪搶卸馬背上的東西。他自言自語道：“強盜搶劫！”立即拿起杈子槍欲去。然后又止步說：“我處在危險之中，還去招惹是非？”遠處東主、寬卓瑪均被打倒在地。兩個青年牽著大灰馬即將離去。旦正加下決心地：“見死不救，還算什么藏族的兒子娃！”騎上沒有備鞍的馬高喊著“住手”沖向前去。兩個青年見勢放下馬匹和物品狼狽逃竄。旦正加看到他們已逃進帳圈，再未追趕。他把馬拉回來交給東主。東主十分感激地說：“謝謝這位英雄的搭救。不是你從天而降，我們這一劫是難逃了?！睂捵楷敼蛟诘厣险f：“謝謝，謝謝搭救。”旦正加扶起她說：“你們這是從哪來，要到哪里去？”東主：“不瞞恩人說，我們是康吉部落的人，靠說唱為生。游走了幾個月后，現(xiàn)在要回到家鄉(xiāng)去?！钡┱痈吲d地說：“這倒巧了，我也是康吉部落的人。前面就是咱們家鄉(xiāng)的地界了”。東主：“聽說德藏部落又與咱們部落打冤家了？”旦正加：“是”。東主：“那你這是……？”旦正加：“因為……”，他欲言又止，只是說：“為了活命，我逃出來了！”東主：“噢！我明白了，你要向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最近這些日子，我遇到了很多從西寧、拉卜楞和西藏朝佛、經(jīng)商、支吾拉的人，他們都說共產(chǎn)黨好，還聽說三果洛也要來共產(chǎn)黨的工作團了，要不我們?yōu)槭裁匆乜导ツ?？恩人要走就朝北走，那里已?jīng)變成福地了?！钡┱樱骸爸x謝你的指點，我就向北方去！”說著他幫助把東西整理好，扶寬卓瑪上了馬。東主：“恩人，咱們再見了，我祝福你?！彼麄冋惺指鎰e。

4

這里是貴南縣拉加黃河渡口。工作團已在此地駐扎一周。部分帳篷尚未拆除。成群的馬匹，大片的牦牛，堆積如山的物資，準(zhǔn)備陸續(xù)渡過黃河。河面不算太寬，但水流急湍。工作團自帶的十多架羊皮筏子正在連續(xù)的運送物資。人們打馬、拉馬試圖讓它們游過河去，但所有的馬就是不肯下水。人喊馬叫，加上前來觀看的藏族群眾和僧侶，場面十分熱鬧。在河邊一處較為清靜的地方，一些工作人員和藏族群眾，還有穿紫袈裟的阿卡圍坐在一起。萬海正在這里召開會議。其中就有兼搞攝影的趙志偉和女青年醫(yī)生王岳，周波也在坐。萬海說：“全國都解放了，唯獨果洛藏族人民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受著極端的剝削和壓迫。我們必須盡快趕到那里去開展工作?，F(xiàn)在開個諸葛亮?xí)蠹蚁胂肟丛趺茨苁惯@些馬匹渡過河去。”大家七言八語地討論中，旦正加緩緩地走了過來。他說：“讓這些馬匹淌過黃河我有一個辦法”。大家回過頭來，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萬海既驚奇又懷疑地問：“他是不是說他有辦法？”周波：“是，他說讓這些馬匹過河他有辦法”。萬海站起身來走近旦正加說：“這個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他答道：“我是康吉部落所屬小部落頭人羅布藏家的塔哇，我叫旦正加。”萬海十分感興趣地接著說：“那好哇，我們正要去你的家鄉(xiāng)，那么你來黃河渡口做什么？”旦正加：“我在那里活不下去了。聽說北面解放了，是窮人的天下，我就朝這里走。從昨天到今天我看到你們確實像傳說的那樣對藏人好，一點也不害怕，就到跟前來了”。萬海：“嗯，在家鄉(xiāng)生活不下去了，把情況詳細說給我們聽聽好嗎？”旦正加遲疑了一下，然后說：“我不到3歲那年，阿爸阿媽被馬家軍的團長喇平福殺害了，我的叔叔為了報仇，在馬忠義血洗俄洛時，又被割下他的頭顱祭奠喇平?！闭f到此他已泣不成聲。稍時他接著說：“是一個好心的塔哇尼瑪措阿媽收留撫養(yǎng)了我，長大之后，也就成了頭人家的塔哇，前不久康吉與德藏部落打冤家，災(zāi)難又一次落在我的頭上……（回憶畫面）”。

5

一位年近20歲的藏族姑娘，在平緩的九曲河邊向大木桶里舀著水。不時看看天上飛旋的雄鷹和大草原的景色。當(dāng)她舀滿木桶時，走到草叢中采擷了一些格?；ǎz頭花觀賞，一時高興唱起了拉伊，音色甜美、聲傳草原。她猛然感到時間不早了，扔掉花朵，去背她的水桶。此時，旦正加身背杈子槍騎馬飛快趕來。在不遠處喊著：“才——仁——吉。”才仁吉放下水桶迅速迎了前去。旦正加跳下馬來說：“才仁吉，不好了！頭人羅布藏的管家才果向我傳達了命令，讓我參加大隊去和德藏部落打仗，現(xiàn)在就要煨桑出發(fā)”。才仁吉聽后不顧一切地擁住旦正加的頸項哭了起來，說：“旦正加，我的阿爸就是打冤家被打死，我才淪為頭人家的塔哇背水工。只有你像阿哥一樣關(guān)照我，護佑我。你又要去打冤家。我，我不讓你去！”旦正加慢慢把她推開說：“才仁吉，別說傻話了，去打冤家未必都被戰(zhàn)死，而違抗頭人的命令那就必死無疑?！辈湃始骸凹热贿@樣，愿圣佛保佑你，我盼著你安全的回來?！钡┱樱骸拔易咧?，如遇到什么難處你就去找彭措多杰，他也是個好人”。兩人依依不舍。才仁吉說：“旦正加，幾年來你對我好，我知道。我心里也只有你一個人。如今我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你去打冤家，今天也許是咱們最后的會面，現(xiàn)在就在這草灘上……”說著她躺下去，撩起了自己的藏袍。旦正加見勢迅速扶起才仁吉，既感動又堅決地說：“不！才仁吉，在這生死關(guān)頭你對我的誠心使我更加愛你，敬重你。但我不能保證自己不被戰(zhàn)死，如果出現(xiàn)了那種結(jié)果，豈不害了你。才仁吉，別痛苦，別失望，也許我們還有美好的未來呢?！眱扇擞质蔷o緊擁抱在一起。旦正加猛地脫身上馬馳去。才仁吉向遠方祈禱。

6

這是一個出征爭戰(zhàn)前火藥味很濃的煨桑場面。在一處高坡地段，俄博堆的樹桿枝杈上掛滿了各種彩帶經(jīng)幡。堆旁燃著熊熊烈火，濃煙沖向天空。在牛角號螺號聲中，許多藏族群眾、阿卡和腰插藏刀身背杈子槍的武士圍著火堆跳躍、吶喊、咒罵。不時向火中投扔青稞、松枝、羊肉……一派戰(zhàn)前的緊張氣氛。

站在顯要處的頭人兼大部落牧紅羅布藏向他身旁的管家喊道：“才果，集合隊伍！”才果命令：“已經(jīng)派定出征的英雄們馬上列隊受命。”一排長長的馬隊立即排列起來，個個英姿煥發(fā)。此時，旦正加乘馬匆匆趕到，準(zhǔn)備加入隊列，羅布藏怒斥道：“站住！”全場即刻安靜下來。他繼續(xù)說：“旦正加，戰(zhàn)事在即，你竟敢遲到，下馬受罰”。旦正加跳下馬來欲做解釋，羅布藏不容分說地喊道：“跪下！”他舉起手中的馬鞭子抽打跪在地上的旦正加。然后說：“你要在戰(zhàn)場上立功贖罪，上馬”！待旦正加跳上馬背之后，羅布藏巡視了一下眾人說：“德藏部落一貫與我們康吉為敵，打死打傷了我們的百姓，搶走了咱們的牛羊財物。康慶大頭人命令你們，不僅要奪回牛羊，還要把他們的財物搶到我們手中。康吉的英雄們，去爭戰(zhàn)吧！去殺死我們的仇人。佛爺會保佑你們，勝利一定是我們的。出發(fā)！”馬群似射出的弓箭，飛向遠方。

人聲吶喊，槍聲四起，雙方打得火熱。旦正加與一青年用藏刀拼打，將其打倒在地，才果沖過來舉刀刺去，旦正加果斷地橫刀擋住說：“他已經(jīng)倒在地下表示投降，交給我吧！”才果立即沖向別處。旦正加：“這個兄弟，趁這里沒人你快快逃走吧！”青年問道：“你為什么不殺我？”旦正加：“咱們都是窮苦同胞何必自相殘殺，快走！”青年說：“你真是好人，叫什么名字？我山木丹將永遠為你祝福?！钡┱樱骸安槐貑栁?，山木丹快走！”山木丹感激地跳上馬背迅速離去。才果帶著幾個人快速來到旦正加跟前說：“你怎么把他放跑了？違犯部落規(guī)矩是要受懲罰的。你們給我追?！睅讉€人打馬追去。山木丹被擒。

7

械斗已經(jīng)暫停?？导柯湓诼槟岫雅哉谡匍_有武士和群眾參加的大會。大頭人康慶站在顯要地勢，羅布藏畢躬畢敬地站在他的身旁。這時被捆綁著的山木丹等10多人，由才果和一些持搶人押送到這里來。羅布藏：“大頭人是不是殺上幾個，用他們的紅血祭天祭地，祝賀我們的勝利！”康慶未加可否只擺擺手說：“押到帳圈，關(guān)入土牢”。羅布藏吩咐：“索南，快快押走！”索南：“是！快走！”他看著這些人被三個持搶人押走時，走到康慶身邊站立，俯首待命。康慶示意羅布藏講話。羅布藏大聲地說：“托圣佛的保佑，憑大頭人的威力，我們打了一次漂亮仗。搶回了牛羊，抓來了人質(zhì)。參戰(zhàn)者多數(shù)人都表現(xiàn)出色，不愧是康吉的英雄。但也有心如綿羊，弱如女人的膽小鬼！軟骨頭！這個人就是旦正加?！闭f完回過頭去向康慶請命?？祽c威嚴(yán)地說：“為了部落的尊嚴(yán)，為了即將再次大戰(zhàn)的勝利，按部落規(guī)矩執(zhí)行吧！”羅布藏：“來人，對旦正加進行處置?！辈殴葢?yīng)聲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婦女花衣服為旦正加套在身上，由一人割去其坐騎的馬尾巴。羅布藏宣布說：“康吉部落的臣民們聽著，從現(xiàn)在起旦正加改名才旦尼瑪，他由男子漢變成女人了。”他哈哈大笑，群眾中一陣奚落聲。羅布藏喊道：“大家安靜，扶這個女人上馬，在帳圈內(nèi)游走示眾?！钡┱尤虩o可忍，自己跨鞍上馬，即速離去?？祽c叫道：“彭措多杰，你快馬趕去，一定要把他抓來受審?！迸泶搿把健绷艘宦暣蝰R奔去。

8

索南等押送人質(zhì)通過帳圈，有一些老年男女和婦女兒童觀看。他們無一不是破衣爛衫，臉色臟黑，有的手搖瑪尼轉(zhuǎn)，有的默默念經(jīng)，但無一人說話。一派窮苦、落后、愚昧的景象。才仁吉從一間破舊的帳房內(nèi)聞聲匆匆走出來，又通過人群趕到索南跟前，急切地問道：“索南阿哥，仗是不是已經(jīng)打完了，咱們打勝了嗎？咱們康吉有沒有人死傷？”索南：“打勝了，佛爺保佑都還平安。你看，憑著這些人質(zhì)，可以得到德藏部落加倍的賠償?！闭f著催罵著山木丹等人質(zhì)向前走去。才仁吉高興地合掌慶幸。

9

草原上一白一黑兩匹駿馬如賽馬一般不肯示弱。追行至一丘陵地帶，彭措已跑在前頭，擋住旦正加的去路，二人幾乎同時跳下馬來。旦正加說：“彭措，你終于把我追上了，打算對我怎么樣！”彭措：“我能怎么樣，大頭人命令我一定把你抓回去受審?！钡┱樱骸澳呛?，為了你能建功受獎，我這就跟你回去?！闭f著立即拉馬轉(zhuǎn)頭就要走。彭措攔阻說：“兄弟，你把我彭措多杰看成什么人了？咱們倆從小就給頭人干活，一根羊骨頭也要你啃一半我啃一半，有次野狼偷吃了一只羊，你還替我多挨了才果的十下皮鞭子?！钡┱幼屑毜芈犞缓蟮拖骂^去。彭措接著說：“在前幾年馬家軍隊最后一次血洗果洛時，那個當(dāng)兵的向我舉槍射擊的緊要時刻，你一刀砍掉了他的右臂，救下了我的性命。”旦正加十分動情，流下了眼淚。彭措又說：“再說，打冤家當(dāng)中你不愿殺人，難道我愿意傷殺咱們的窮苦弟兄嗎？旦正加你記住，我彭措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忠于藏族不忘朋友永遠不會改變?！钡┱雍蠡谇妇蔚卣f：“彭措兄弟，你過去對我的好處多如牛毛，也是說不完的。這次是我一時心亂，錯怪了你，千萬別記在心里。”彭措：“咱們親如兄弟，這沒有什么？你是不能回部落去了，回去就會丟了性命。你打算怎么辦？”旦正加：“我正想離開他們，一個年輕力壯的人到哪里不能活命？只是我擔(dān)心你回去……?！迸泶耄骸拔視嬖V他們沒有追到你，放心地走吧！要連夜離開部落?！钡┱樱骸芭泶胄值埽疫@一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今晚我只能去向尼瑪措阿媽告別，才仁吉就托你盡可能給予幫助了。”彭措：“放心吧！”旦正加：“彭措兄弟！”兩人緊緊擁抱。

10

滿天星斗，旦正加乘馬小心翼翼向一頂既破又小的黑帳房走去。一只酥油燈閃著微弱的光亮。在一無所有的帳內(nèi)有一位衣衫破爛，面如鍋黑的阿奶正跪在燈前搖著瑪尼轉(zhuǎn)祈禱。她就是旦正加的養(yǎng)母——尼瑪措。旦正加突然進帳她吃了一驚。然后親切地問道：“旦正加，天這么晚了還回來，一定有什么事吧？”旦正加急速地說：“阿媽是出事了，因為我打冤家時不愿殺德藏的人，大頭人正在追捕我，為躲過這場災(zāi)難，我必須連夜逃出部落。”尼瑪措思索了一下說：“孩子，你真是個苦命的人。既然你一定要走，現(xiàn)在我就把你真正的身世告訴你。其實我不是你的親阿媽。”旦正加驚奇不解地問道：“那是……”。尼瑪措說：“你阿媽名叫勘卓，你阿爸叫貢布，曾在羅布藏小頭人手下當(dāng)差。那還是馬家軍第二次血洗草原的時候，這一年你還不到3歲……?！?/p>

（回憶）在一片密集的槍聲之下，馬家軍的團長喇平福騎在馬上正在指揮他的軍隊血洗一個大的帳圈。有的帳房被搗毀，有的冒著濃煙。地下躺著尸體，有的發(fā)出呻吟聲。持槍的軍人從四面八方把奔逃的藏族群眾驅(qū)趕聚攏到一起。尼瑪措與領(lǐng)著旦正加的勘卓也在人群之中。喇平?？缦埋R鞍，手里耍弄著馬鞭子，惡狠狠地巡視著人們。連長馬林跟在身邊，待他正要講話時，從遠處有兩乘坐騎飛馬而來，其中一人高舉著一面小小的白旗，重復(fù)地喊著“不要開槍！”來者正是小頭人羅布藏和他的隨從貢布。兩人跳下馬來，撲伏在地。羅布藏說：“喇團長，我投降，我投降！只要我可以辦到的，一切條件我都答應(yīng)?！崩礁柕馈澳闶鞘裁慈搜?？”貢布說：“他是我們康吉部落所屬部落頭人羅布藏?！崩礁＃骸班?，那你們大頭人康慶哪？是他既不接受馬長官領(lǐng)導(dǎo)，又抗拒交出牛羊賦稅。上次還組織民眾武裝反抗。他不前來投降，能夠解決問題嗎？”羅布藏：“其實我也認為這種做法很不對。馬長官是青海省政府主席，三果洛應(yīng)該受政府的領(lǐng)導(dǎo)?！崩礁］^滿意地說：“看來你的態(tài)度還算不錯。你們大頭人要像你一樣，那就不用這樣大動干戈了?！绷_布藏：“是啊，看這一鬧還不是藏人吃虧，死的死傷的傷，多么悲慘的后果！”喇平福：“嗯，我看你這個人年輕，有見識，你會得到重用的。起來吧！”說著拍了拍羅布藏的肩膀又接著說：“馬林連長，我看他能夠成為我們的朋友。”馬林：“我記住了。”羅布藏站起身來連連說：“謝謝喇團長?！边@時貢布才得細看面前站著的人群。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妻子勘卓、尼瑪措和小旦正加。急忙悄聲對羅布藏說：“頭人，既然喇團長寬容了咱們，再哀求他把這些百姓統(tǒng)統(tǒng)放了吧！”羅布藏為難地看了看喇平福和全副武裝的軍人們沒有表態(tài)。貢布又催促說：“頭人，我求你了?！绷_布藏又看了看喇平福的臉，勉強地說：“喇團長，你看是不是就把他們放了吧！”喇巡視了一下眾人說：“看在你頭人態(tài)度還好這一點上，就把這些老人和孩子放了。這姑娘媳婦嗎我要帶回軍營。讓我的這些光棍大兵享受享受?！币魂囼}亂。他走到勘卓跟前又接著說：“馬連長把這個送到我的營帳，其他統(tǒng)統(tǒng)帶走由你分配。執(zhí)行吧！”貢布氣憤至極。當(dāng)兩個軍人拖拉勘卓要走時，旦正加緊緊拉住不放，大聲地哭喊起來。貢布怒火沖天，喊道：“住手！”猛地沖向前去，推開匪兵，從懷中掏出短刀保護勘卓說道：“她是我的老婆，是我孩子的阿媽，我看誰敢動。”貢布的行動驚得全場頓時安靜下來。喇平福氣極敗壞地說：“嚯！真是怪事，這草原上還有敢和我喇平福做對的人。既然已經(jīng)生養(yǎng)過孩子，對我還有什么味道。不過我的士兵還是感興趣的。來呀！把她的衣服脫光，就在他丈夫和眾人面前，派三個弟兄樂呵樂呵。馬連長，行動吧！”馬林命令道：“你，你，你出列，執(zhí)行。”三個人立正行軍禮后走向勘卓。貢布掙脫匪兵沖了過去。喇平福舉起手槍，貢布倒地?？弊坎活櫼磺械貨_向貢布，跪在他的身旁。貢布說：“勘卓，我……你要保護好旦正加……”。說完停止了呼吸。勘卓悲憤交加。當(dāng)匪兵逼近她時，她舉起貢布的短刀喊道：“尼瑪措大嬸，孩子，我的孩子！”短刀刺進了自己的胸膛，倒地。尼瑪措緊緊擁著嚇呆了的小旦正加。（回憶完）

尼瑪措說：“就這樣，你失去了阿爸阿媽，由我扶養(yǎng)你長大成人。后來你叔叔被害的情況你都知道了。”此時遠處傳來狗吠聲。旦正加跪在地上說：“阿媽，是你費了千辛萬苦把我養(yǎng)大成人，你永遠是我的親阿媽。只是我走之后，你怎么活命？真是放心不下?！蹦岈敶耄骸斑@沒有什么？天無絕人之路，你快走！我會求佛爺保佑你?！彼銎鸬┱?，二人走出帳房，旦正加再次跪地：“阿媽多多保重”。然后上馬離去。一陣馬蹄聲傳來，才果帶領(lǐng)兩個武士打扮的人來到帳房前下馬，先在帳外查看，發(fā)現(xiàn)了馬蹄印痕。才果和一個武士進入破帳房。他問道：“我問你，旦正加到哪里去了？快說！”尼瑪措說：“他整天在頭人帳圈干活，我怎么知道他到哪里?！辈殴溃骸昂f，他剛剛還在你這里，怎么說不知道！看來不吃點苦頭你是不會說實話的。來呀！拉到帳外，給我打！”尼瑪措被拉出去。一個武士用馬鞭抽打她。尼瑪措掙扎著說道：“你們永遠也抓不到他……?！被杷肋^去。才果摸了一下她的鼻孔說：“死了。”然后點火燒了帳房，騎馬而去。奔跑在途中的旦正加，始終惦記著尼瑪措，他不時回過頭來看看離開的方向。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了火光，他掉轉(zhuǎn)馬頭站立遙望。漸漸流下了眼淚。然后又掉轉(zhuǎn)馬頭說：“阿媽，我定會給你報仇雪恨！”打馬前行。

11

拉加黃河渡口的諸葛亮?xí)?，大家聽了旦正加的以上敘述，深表同情，王岳不覺落下淚來，趙志偉給旦正加拍了一張照片。萬海說：“你吃苦了?！钡┱佑纸又f：“每次打冤家，都要死傷我們這些窮苦牧人，牛羊也受損失，現(xiàn)在部落之間還在準(zhǔn)備打仗。你們快去解救我們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們吧！”萬海：“共產(chǎn)黨毛主席派我們?nèi)ス?，就是要讓窮苦人從壓迫剝削制度下解放出來，過上好生活好日子。你放心吧！”周波：“來，跟我到那邊去吃飯，之后咱們詳細談?wù)勥^黃河的事?！钡┱訄远ǖ卣f：“不，現(xiàn)在立即渡河?！彼呦蚝舆?，人們也隨之而來。他讓把四架皮筏子連在一起，又用很長的韁繩把四匹馬拴在皮筏子上。然后脫下自己的藏袍說：“你們?nèi)灰裁撓伦约旱囊路?，把馬的眼睛掩蓋起來，待我一喊，皮筏子向前劃去，后面的人趁勢趕馬，定能過去。”待一切準(zhǔn)備好以后，他喊道：“出發(fā)！”一個十分感人的場面出現(xiàn)了，打馬的打馬，吶喊的吶喊，宣傳隊也敲鑼打鼓助陣。一馬當(dāng)先，萬馬奔騰。一時間全部馬群渡過河去。萬海握著旦正加的手說：“旦正加同志謝謝你。謝謝你呀！”此時，旺西和尕洛滿高興地走過來，旺西說：“就是這個小伙子出了好主意，解決了我們的難題！”萬海忙介紹說：“就是他，他名叫旦正加。小伙子，這是我們工作團團長旺西同志。也是你們藏族人。這位是陪同我們工作團，去果洛的大頭人尕洛滿先生?！钡┱玉R上施一個藏族禮。尕洛滿說：“旦正加你為咱們藏族人爭了光，你會得到我的獎賞的?！比f海說：“大頭人這件事由我們來辦。周波同志，為了獎勵他的貢獻，取一件皮大衣和20塊銀元。旦正加，你可以置辦一點生活用品，改善一下你的生活狀況?！钡┱诱f：“不，我不要這些。我只要我的家鄉(xiāng)，我們塔哇能過上好一些的日子。如果你們真能做到這一點，我討著飯也要領(lǐng)你們到我的部落里去！”萬海有些動情地說：“行！旺西同志你的意見呢？”旺西：“好，就按工作團的正式工作人員對待吧！”萬海對旦正加說：“那我們就一同到果洛去”。旦正加施禮同時應(yīng)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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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圈內(nèi)康吉部落大頭人康慶的帳房客廳。四周高高壘起裝滿糧食、酥油的口袋墻，正面長型柜桌上點燃著排列整齊的酥油燈。上面布壁上懸掛著達賴、班禪的畫像。一邊是舊式沙發(fā)，一邊是木制的坐炕?？祽c坐在沙發(fā)上正在聚精會神地閱看尕洛滿大頭人給他捎來的信件。他不停地點著頭表示同意信中所表達的意思。一侍者進來說：“大頭人，您請的小頭人羅布藏來了?！绷_布藏恭敬地走了進來說：“大頭人您有什么吩咐？”康慶：“大頭人尕洛滿托人帶信來了，情況比預(yù)料的要好，你看看?！笔疽庾屗?，又說：“有些事還需要認真地議論一下。”侍者為他們沖泡了蓋碗茶，然后走出去。羅布藏已看完信站起來說：“尕洛滿大頭人真不簡單，這件事最終還是辦成了。不過請大頭人協(xié)調(diào)各大部落頭人和寺院活佛去查郎灘迎接工作團，恐怕有些困難。至于和德藏再不械斗的事，我想只要德藏不來進攻咱們也能辦到?！笨祽c：“是這樣。我的意思是既然大頭人委托了，咱們還是要辦。要向所有的頭人、活佛發(fā)出邀請，請他們出席歡迎儀式?！绷_布藏：“這是一個明智的做法，既向工作團表了態(tài)，也對尕洛滿大頭人給了面子。俗話說牦牛的抵角各有各的長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眼。被邀請的人去或不去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笨祽c：“你說得對，在這場空前重大的事變中人們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想法和看法。你是我最貼心的所屬部落頭人和掌兵權(quán)的牧紅，可以和你說心里話，其實我也有不少的疑慮。這共產(chǎn)黨的工作團到底怎么樣？心里完全沒有底數(shù)，還需要再仔細地考察考察?！绷_布藏：“我非常同意大頭人的這種實實在在對人對事的態(tài)度。凡事留有余地才能左右迂回，立于不敗之地?！笨祽c：“無論如何表示歡迎，多說好話都是上策。我會讓我的大管家先把請貼準(zhǔn)備好，待工作團有了到達查郎灘準(zhǔn)確日期之后，填好時間派快馬送達。”羅布藏：“這很好。還有一件事向大頭人秉報。有消息說德欽大頭人堅持咱們先放人質(zhì)并且賠償他們的損失之后才考慮退還咱們的財物和人質(zhì)之事?！笨祽c：“豈有此理，械斗是他們挑起，我們是自衛(wèi)反擊。人質(zhì)暫時不放，但不要虐待他們，更不能有一人死傷。工作團到達之前，我們一定采取最大的克制態(tài)度，力爭不出任何事端?！绷_布藏緊接著說：“大頭人的用心我明白，待工作團到達之后，咱們要打的第一個官司就是和德藏的這件公案。從這一點上看看工作團能不能一碗水端平?！笨祽c：“還是你懂得我的心思。還有，那個塔哇旦正加抓到了沒有？”羅布藏：“至今還沒有抓捕歸案。我看是那個彭措多杰放他逃走了。但這個彭措死不承認。這些窮鬼如不嚴(yán)加懲處，是不會安分聽話的。”康慶：“為了部落的尊嚴(yán)和秩序，該懲處的要毫不留情。不過工作團要來了，有些要加以注意，適可而止?！绷_布藏：“我會遵照大頭人的吩咐去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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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巍峨濃密的山林中，有一個加工過的山洞，洞口前面不大的空曠地上支著三頂軍綠色的帆布帳篷。兩三個身著雜色服裝的中青年人出出進進忙碌著。洞內(nèi)面積不算太大，但基本的生活條件尚都具備，有行軍床，石頭砌成的桌凳，凳子上鋪著獸皮。墻壁上掛著地圖，獵槍和高級獸皮。床上睡著一人，他翻了一下身子，繼續(xù)睡覺。突然電報信號聲響起來，他立即下床從雜物下取出電臺抄寫電文。當(dāng)此人接抄完電文站起身來思考著什么時，才看清楚他原來是喇平福團的那個連長馬林。他又細看電文，并自言自語地念道：“一兩日工作團即進入果洛，你們要注意搜集情況，積極開展工作。既要打擊他們，又不要暴露自己。嗯，看來我得下山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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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艷陽高照晴朗和煦的日子。夾道歡迎工作團的藏族人群形成兩道厚厚的人墻。步行在隊伍最前面的旺西、萬海、尕洛滿向歡迎的人們招手致意。有些群眾不時向他們獻上哈達。在臨近查郎寺廣場時，各大頭人、活佛迎面前來歡迎。他們大都著裝莊重，富麗堂皇，手持寬長的哈達，臉上堆著笑容。尕洛滿十分高興地說：“我榮幸地向大家介紹，這是工作團的旺西團長，是藏族人。這是黨委書記兼副團長萬海?！比巳褐许懫馃崃艺坡?。尕洛滿又接著介紹說：“這是康吉部落大頭人康慶先生?！笨祽c向旺西、萬海分別獻上哈達。周波給旺、萬送上哈達，他倆先后獻給康慶。尕洛滿繼續(xù)介紹說：“這是江郎寺活佛兼部落頭人俄保先生?！蓖瑯踊カI哈達。當(dāng)尕洛滿欲介紹下一個人時，他卻叫不出名字，沒等他想起是什么人時，那人急忙自報家門說：“我是德藏部落大頭人德欽的管家魯賽爾，由于大頭人身體欠佳，特派我前來歡迎工作團?！闭f完亦向旺、萬獻了哈達。他們二人也向魯回獻哈達。旺西說：“大管家作為代表來歡迎我們，我們也非常感謝。工作團決定，很快在這查郎灘召開頭人聯(lián)誼會，邀請德欽大頭人出席。周波同志，把邀請函交給大管家?guī)檗D(zhuǎn)達。請德欽大頭人務(wù)必參加。”魯賽爾：“我一定轉(zhuǎn)達，對今天歡迎工作團的盛況向他作詳細介紹”。旺西表示謝意。尕洛滿又繼續(xù)介紹著下一個歡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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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波畫外音：“我們駐進查郎灘以后，立即按原計劃召開頭人聯(lián)誼會。多數(shù)人都按時前來報到。唯有德欽大頭人沒有來。團部派我和王岳前往探明情況，去做工作?！?/p>

周波與王岳騎馬奔馳在草原上，看到前面出現(xiàn)帳圈慢下步來。周波說：“咱們迎了一路未見到德欽大頭人的影子，恐怕他壓根就不準(zhǔn)備出席這次會議?！蓖踉溃骸皻g迎會他不參加，這頭人聯(lián)誼會又沒有按時報到，使咱們未能按時開會。我看他是裝病耍心眼?！敝懿ǎ骸安还芩钦娌〖俨?，咱們都要執(zhí)行民族統(tǒng)戰(zhàn)政策，做耐心的工作?！蓖踉溃骸斑@個我理解，要不團領(lǐng)導(dǎo)為什么要派咱們來呢？”周波：“那好，咱們就按預(yù)計的那樣，進帳圈見機行事?！蓖踉缽鸟R韃子內(nèi)摸出《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小說說：“我看了這部小說受到的教育和啟發(fā)特別大，你也抽時間看看，然后咱們一起談?wù)勑牡皿w會。”周波：“我保證認真閱讀?！眱扇擞H昵一笑。打馬向前。

大管家魯賽爾與德欽大頭人正在客廳里談話。這也是一間寬大的帳房，陳設(shè)與康慶的客廳相差無幾。德欽背著手緩慢地來回走動，思考著什么？魯賽爾說：“大頭人，今天就是頭人聯(lián)誼會正式開會的日子。這可是一個重大事件，請您千萬認真對待。”德欽：“我是大頭人，歷來都是我說了算，我為什么任憑別人隨便調(diào)遣！”魯賽爾：“現(xiàn)在工作團進來了，沒有他們的點頭，什么事情都難以解決。我看康慶大頭人對這件事想得透做得也好。他不僅去查郎灘歡迎工作團，聽說前三天就到頭人聯(lián)誼會報到去了。您不去參加這次會議不正好給了他們單方面說話的機會？”德欽：“大管家，我們不能這樣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fēng)，我就是不去，看他們能把我受過大清皇帝敕封的大頭人怎么樣！”這時一個侍從進來報告說：“大管家，工作團的兩個紅保要見大頭人?！钡職J有些突然地：“什么？兩個紅保要見我？大管家你去接待一下，就說我身體尚未痊愈?！闭f時周波與王岳已經(jīng)走了進來。周波說：“大頭人，聽說你身體欠佳，工作團派我和王醫(yī)生專程前來看望。我想一個病人不至于拒絕看醫(yī)生吧！”魯賽爾急忙掩飾地說：“那是，那是。你們是貴客，快快請坐?！比缓笙蛲夂暗溃骸皝砣丝床??！弊哌M一侍者倒茶時，王岳說：“大頭人，我就是醫(yī)生，你哪里不舒服請說一說，然后我給你做詳細檢查。”說著就打開醫(yī)療箱。德欽：“我從來沒有讓女曼巴看病的習(xí)慣，免了免了”。

魯賽爾趕緊說：“也好，就不麻煩曼巴了”。王岳回到坐位上。周波問道：“大管家，關(guān)于請大頭人出席頭人聯(lián)誼會的事，向大頭人報告過了吧？”魯賽爾：“歡迎工作團回來就全面做了稟報。這不我們正在做著準(zhǔn)備?！敝懿ǎ骸斑@就很好。大頭人，這次聯(lián)誼會非常重要，關(guān)系到整個果洛地區(qū)的安定局面和所有人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問題。各部落頭人與宗教界上層人士都十分重視，不少人提前或按時報了到。本來今天是聯(lián)誼會開幕的日子，由于你德欽大頭人沒有及時報到，會議不得不推遲舉行。工作團特派我們來迎接大頭人。我想，大頭人不會忍心讓200多個頭人活佛在那里白白浪費時間一直等下去吧！”魯賽爾：“兩位紅保不來，大頭人也是準(zhǔn)備帶病前去開會。”德欽仍表現(xiàn)出不屑一顧的神色。周波看在眼里說：“我相信大頭人知道這次會議的重大意義，我更相信大頭人也希望有一個和平安定的生活環(huán)境。長期鬧矛盾打冤家對誰都沒有好處。”王岳接著又說：“咱們部落之間世世代代打冤家，仇恨越來越深，損失越來越慘重。過去靠蔣介石、馬步芳的政府幫助解決。不但解決不了，而且咱們藏族人民受害更重。如今工作團真心實意地幫助解決問題，希望大頭人不要失去這個良好的機會?！钡職J認真聽他們的談話并有所思考。周波又說：“頭人聯(lián)誼會推遲開幕，這是工作團對德欽大頭人的尊重和特殊對待，并不是停止召開這次會議。如果大頭人今天還不能動身前去的話，那明天聯(lián)誼會將會照常進行。這對大頭人來說損失就太多太大了，并且難以彌補?！濒斮悹柤泵φf：“不會，不會。大頭人，既然兩位紅保前來迎接您，我看就帶病前往吧！”王岳：“我們工作團的幾位醫(yī)生會隨時給你看病治療?！钡職J勉強地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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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灘上有一片大小不等的各色帳房，人們出出進進忙碌著。不遠處金碧輝煌的查郎寺熠熠生輝。在草灘的一處，頭人聯(lián)誼會正在進行。有200多位頭人，活佛和上層人物，集中坐在鋪著單塊氈墊的草地上。座位相近的康慶與德欽互相仇視地看了一下對方，各向遠處挪了一下坐墊。旺西站在麥克風(fēng)前正在做報告。他用帶著濃重藏味的普通話說：“全國人民在中國共產(chǎn)黨和毛主席的英明領(lǐng)導(dǎo)下，推翻了壓在頭上的三座大山，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咱們果洛由于各種原因慢了一步。從歷史上看既沒有統(tǒng)一的政權(quán)，也沒有明確的歸屬。42個獨立大部落，107個中小部落，互不聯(lián)合各自為政。加上國民黨馬步芳挑撥離間制造矛盾，部落間長期矛盾重重仇殺不斷，給人民包括我們頭人的生命財產(chǎn)造成了巨大損失。大大影響了生產(chǎn)的發(fā)展和果洛的社會進步”。在報告過程中，聽眾當(dāng)中不少人不斷的點頭稱是，康慶等聽得尤為認真仔細。旺西接著說：“我們工作團是共產(chǎn)黨毛主席派來的。堅決執(zhí)行更加慎重穩(wěn)進，不分不斗不劃階級，牧工牧主兩利的一系列方針政策。為使果洛趕上時代的發(fā)展，群眾和頭人都過上新生活，首先要有一個團結(jié)安定的環(huán)境。我們希望各位頭人活佛從這個大局出發(fā)，帶頭搞好團結(jié)。首先停止械斗，不打冤家。對過去械斗遺留的問題，大家坐下來本著公平、合理、團結(jié)、互讓的原則協(xié)商解決。對每位頭人在這個問題上做出的任何積極行動我們都表示歡迎并給予表揚。對于堅持搞分裂破壞團結(jié)的頑固分子我們也絕不容忍?！敝v到這里時一個工作人員走到周波身邊悄悄說了幾句話，他隨來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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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間小帳篷內(nèi)，旦正加怒氣沖沖地坐在地鋪上，身挎照相機的趙志偉正在和他談話。旦正加說：“大頭人康慶依仗他的士官權(quán)力，世世代代欺壓剝削我們貧苦牧民，有數(shù)不清的人在為他干活中累死餓死，被活活打死。他們?yōu)榱俗サ轿遥坏珶宋野尩膸し窟€當(dāng)場把她打死。今天仇人當(dāng)面，我不報仇還算什么藏人的好后代。”說著又拿起藏刀。趙志偉急忙攔住，奪下藏刀說：“旦正加你千萬要冷靜，這樣做會造成重大后果?！钡┱佑謯Z回藏刀，兩人正在相持不下時，周波走了進來厲聲道：“旦正加！”旦正加松開手，趙志偉將藏刀放下說：“你可來了。他聽說康慶大頭人來開會，這不，拿了藏刀要去找頭人算帳。不是我攔住豈不鬧出大問題?！敝懿ɡ潇o了一下，耐心地說：“旦正加同志，你要報仇要徹底打碎封建剝削制度，這種想法當(dāng)然是對的。但你想過沒有，推翻舊制度，只有靠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靠把群眾組織起來，形成巨大的革命力量才能實現(xiàn)。靠個人復(fù)仇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再想想，你現(xiàn)在是工作團的干部，康慶是工作團請來參加頭人聯(lián)誼會的客人。而且康慶不僅積極歡迎工作團，在這次會議上表現(xiàn)也很好。如果他帶頭搞團結(jié)，不再打冤家，豈不是對廣大牧民群眾有好處，對整個果洛的安定，對咱們工作團開展工作也大有益處。至于你阿媽被害，是他的命令還是小頭人羅布藏的罪行還有待進一步弄清。你作為工作干部一定要顧大局、講政策、守紀(jì)律?！钡┱勇牶笃届o下來，然后低下頭去。趙志偉說：“你們談，我還得趕到會場再拍幾張照片?！闭f著離去。周波：“旦正加，這次會上的各項工作都要做細做好，你們后勤方面也不能掉以輕心?！钡┱樱骸拔颐靼??！敝懿ㄓ终f：“去忙你的事情吧！記住，要冷靜。”旦正加：“請放心！我不會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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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頭人在一間寬大的帳房里正在進行小組討論。帳內(nèi)左右和正面擺著矮桌，桌上放著糖果、酥油炒面和其他用品。

小組會主持人尕洛滿和康慶、德欽、俄保、周波等坐在正面的矮桌后面，其他人分坐在兩邊。尕洛滿首先說：“今天上午旺西和萬海兩位團長分別做了報告。按照會議安排，今天下午開始討論。這兩個報告我想對我們每個人都會有觸動。心里都會有要說的話。既然討論，那就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彼脑捯魟偮?，旺西走了進來。大家站起身來表示尊敬和歡迎。他招手大家坐下，自己找了一個空位坐下說：“我是來看望大家，同時聽聽各位的意見和建議，一起討論。”尕洛滿說：“旺西團長親自參加咱們的小組會，各位有什么問題定能得到及時的答復(fù)。現(xiàn)在開始發(fā)言吧！”同時有幾個人舉起手來。尕洛滿指定說：“那就請康慶大頭人先說吧！”康慶清了一下嗓子說：“聽了兩位團長的報告，對工作團在果洛實行的政策比較明確了，對停止械斗的好處更加清楚了。我的部落和德藏仇殺了幾十年，那損失真是慘重?zé)o比。只要德藏有誠意，我也愿意進一步考慮?！钡職J立即說：“我對兩位團長的報告沒有意見，我希望真的能按宣布的政策，實實在在的兌現(xiàn)?？导蛩懒宋覀兊娜?，至今還扣押著我的人做人質(zhì)。他們不放人質(zhì)，不加倍賠償損失，我就難以吐出這口惡氣”。康慶：“難道你沒有搶去我的牛羊財物，打死我的百姓？這口氣我能出的來嗎？”二人爭論起來。旺西立即說：“兩位的發(fā)言，都對工作團要執(zhí)行的方針政策抱歡迎和肯定的態(tài)度，這我很高興。有了這個前提，很多問題就不難解決。就拿剛才兩位大頭人提到的事件，只要雙方都能寬容大度，多想想自己的錯處，在工作團和調(diào)解人的幫助下，把問題梳理清楚，互相間合理賠償。我想問題就能夠得到圓滿解決。”尕洛滿說：“工作團是共產(chǎn)黨毛主席派來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都是為咱果洛人辦好事，辦實事。大家只可信賴不可動搖。這幾個月我受各位大頭人的委托，走了很多地方，見到了許多共產(chǎn)黨的高級官員，毛主席和周恩來總理都接見了我。他們那種親切有加，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使我十分感動。讓我連想到許許多多的問題?？祽c德欽兩位大頭人，還有在坐的各位頭人，咱們曾經(jīng)共同經(jīng)歷過馬麒、馬步芳七次血洗果洛，說說看，誰把咱們頭人當(dāng)回事了。”康慶低下頭去，德欽也在回憶著過去。俄保也說：“我贊成尕洛滿大頭人說的話。參加這次聯(lián)誼會我就很有感觸，工作團對我們大小頭人一律平等相待，不僅不攤派一兩銀子和一只牛羊，還在生活上安排得十分熱情周到。共產(chǎn)黨的其他官員我沒見過。這旺西團長是省政協(xié)的主席，今天就在一個帳房里和我們平起平坐討論問題，幫助咱們從災(zāi)難中解脫出來。這樣的官人我們還有什么信不過，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旺西：“剛才幾位頭人都提到了馬家七次血洗果洛的事件。每次事件都給果洛造成極其慘重的損失，人員傷亡、牛羊財物被搶。還要賠償掠奪性的軍事?lián)p失。在反抗馬步芳的鎮(zhèn)壓中，我知道不少頭人能夠團結(jié)對敵，配合作戰(zhàn)。就拿最后一次也是馬步芳第七次血洗果洛時說吧！德欽和尕洛滿大頭人與侵占果洛的馬家軍師長馬中義周旋，以掩護康慶大頭人去重慶向蔣介石告發(fā)馬步芳的罪行。”尕洛滿插話說：“就是那次，馬中義為了祭奠被群眾打死的喇平福，一次就殺死了200個人，并將他們的人頭割下展覽示眾，那還是德欽大頭人我們兩人拿出錢來買下人頭，各個家屬才得領(lǐng)回天喪。”旺西說：“據(jù)說，康慶大頭人到了重慶，也受到了令人難以接受的冷遇，不得不討著飯回來?！闭f到這里康慶深受感動。旺西接著說：“我看小組會就開到這里，各位回去再想一想，如何把問題解決好？”康慶擦擦眼淚堅決地說：“旺西團長，不用再考慮了，我愿意與德欽大頭人和解，條件聽工作團的安排?！钡職J也說：“我也愿意退讓一步，力爭解決遺留問題。”會場活躍起來。旺西站起來與二人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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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團的廚房內(nèi)，炊事員們正在準(zhǔn)備飯菜。已炸好的油餅、油條等堆擺在臨時支架上。各種食品蔬菜罐頭應(yīng)有盡有。鍋里煮著牛羊肉……。旦正加扛著一箱青稞酒進來邊放下邊說：“這次頭人聯(lián)誼會開得真好，咱們團長書記真有辦法。經(jīng)過學(xué)習(xí)討論，頭人們都表示要停止械斗，搞好團結(jié)?！贝髣ⅲ骸暗┱?，看來你今天特別高興。”旦正加：“康吉部落是我的家鄉(xiāng)，現(xiàn)在康吉與德藏兩大部落頭人正在開協(xié)調(diào)會，馬上就可簽字，永遠再不打冤家了。我能不高興？咱們要加緊準(zhǔn)備按時開飯?！毙ⅲ骸皼]問題，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哎？旦正加，剛才我還見你怒氣沖沖這會又很高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旦正加：“我看到大頭人康慶，想起了那些傷心事，一氣之下就想殺了他！”大劉：“那可就闖了大禍，弄不好會影響整個工作的進度。”小劉：“有一句話叫小不忍則亂大謀。”旦正加：“經(jīng)過周秘書幫助，我已經(jīng)想通了，看來咱的覺悟和政策水平太低了，還得好好學(xué)習(xí)?！彼f著偶然看到鍋里的羊肉說：“大劉師傅，這羊肉千萬不能再煮?！贝髣⒉唤獾卣f：“不煮熟怎么吃？”旦正加：“他們的習(xí)慣是吃生肉，只有帶血的肉才更香更有味道?！贝髣ⅲ骸班蓿俏覔瞥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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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開小組會的那間寬大的帳房內(nèi)，調(diào)解人尕洛滿和活佛兼頭人俄保，周波坐在矮桌左邊，康慶、德欽兩個大頭人等坐在右邊。矮桌上放著糖果、酥油、炒面和紙筆文件等。尕洛滿說：“經(jīng)過我們調(diào)解人多次交談，特別是旺西、萬海兩位團長苦口婆心的教育幫助，兩位大頭人深明大義，捐棄前嫌，雙方表示加強團結(jié)永不械斗?，F(xiàn)在要舉行簽字儀式。先請列席儀式的周波秘書再次宣讀文本條款?！倍肀Ｕf：“如果雙方還有什么意見，可以再行商討?！敝懿ㄕ酒饋硇x道：“康吉德藏兩大部落頭人協(xié)議，一、雙方一致?lián)碜o共產(chǎn)黨的民族平等團結(jié)政策，永遠不再敵對械斗打冤家；二、三年來械斗中各方都死了人，康吉死亡11人，德藏死亡13人，以上除11人抵銷外，按每人70個元寶的命價，康吉向德藏賠償銀元寶140個；三、雙方立即如數(shù)退還對方的牛羊財物，釋放扣押對方的人質(zhì)，并向他們宣傳民族團結(jié)政策，消除對立情緒；四、為了減輕牧民負擔(dān)，雙方除交納調(diào)解錢給調(diào)解人外、道歉錢、低頭錢、消恨錢全部免除。以上四項經(jīng)雙方同意，簽字畫押，如有違約愿受任何形式的嚴(yán)厲懲罰?！弊x完后康慶、德欽首先站起來，隨即大家起立。尕洛滿說：“二位大頭人，對以上條款還有什么意見？”康慶高興地說：“我完全同意。工作團為果洛藏人嘔心瀝血，費盡辛苦，我十分感動，決不反悔?！钡職J說：“我沒有意見，完全同意?！眱晌活^人都在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蓋了章，然后康慶主動向德欽握手，大家鼓掌祝賀。尕洛滿說：“兩位大頭人言歸和好，是果洛百姓之福氣?！倍肀＞o接著說：“我們這些活佛、中小部落頭人一定效仿，照此辦理?！敝懿ㄕf：“為了慶賀兩大頭人團結(jié)友好，簽字成功，感謝兩位調(diào)解人的有效工作，晚上在草灘上放映電影。現(xiàn)在伙房為大家準(zhǔn)備了酒飯，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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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頭人羅布藏的帳圈，大小帳房交錯，經(jīng)幡經(jīng)布飄舞。趕羊群的撥羊毛的織氆氌……塔哇們忙個不停，一派原始牧區(qū)的生活景象。身穿紫紅袈裟的馬林走進帳圈，徑直走向一間帳房。室內(nèi)有些簡單的藏式家具，正面的長桌上擺著幾盞點燃的酥油燈。羅布藏坐在一張?zhí)梢紊纤伎贾?，不時從考究的鼻煙壺內(nèi)倒出一些煙沫吸人鼻孔。馬林在他的帳外干咳一聲走了進來。羅布藏一時未認出來人說：“這位佛爺?shù)轿业膸し坑泻我娊?？”馬林不滿地說：“頭人好健忘，一年前我給你念過平安經(jīng)都不記得了？”羅布藏細細觀看來人。馬林用低音然而威嚴(yán)地：“站起來！”羅布藏下意識地猛然站起來，此時他已認出了來者，急忙說：“?。渴邱R林馬營長?！瘪R林急掩其聲，向外觀察后說：“不可聲張?！绷_布藏說：“換了這一身真的認不出來了。據(jù)上次來的弟兄介紹你們在山上處境艱難，辛苦了?！瘪R林：“不過我們有馬良、馬元祥的領(lǐng)導(dǎo)，他們上通臺灣，又有你們這樣的條件做基礎(chǔ)，我們還是能夠抵擋它幾下子。怎么樣？工作團進來有什么新情況？”羅布藏：“第一他們來的時間不長；第二他們扎營在查郎灘離這里比較遠。因此，在牧民中間還沒有什么波動。影響也不大?！瘪R林向外看看說：“聽說大頭人派人到西康到西寧要求共產(chǎn)黨來解放果洛，現(xiàn)在他的態(tài)度怎么樣？”羅布藏：“問題就出在他這里。工作團進來時，他組織了龐大的歡迎隊伍親自去查郎迎接。幾次向部落上下人等交待說對工作團要聽從不要頂撞，要團結(jié)不能對抗。這次到工作團開了幾天的會，聽說今天要正式簽訂停止械斗，加強所謂團結(jié)的協(xié)議?！瘪R林稍加思索又問道：“他對你怎么樣？”羅布藏：“我一向?qū)λ月犛嫃?，順?biāo)浦?。至于我該做的永遠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所以他事事找我商量，在幾個所屬部落頭人中把我當(dāng)心腹看待?！瘪R林滿意地說：“很好。你的任務(wù)就是利用大頭人的牌子，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在十分必要時，你可通知我們下山活動活動。明白了嗎？”羅布藏：“明白了，只是我一旦不能存身，你們可要設(shè)法救我?！瘪R林：“到那時會讓那邊派飛機接咱們遠走高飛?！绷_布藏：“這我就放心了?！瘪R林：“剛才我在院內(nèi)碰到一個背水的漂亮姑娘，真夠吸引人的?！绷_布藏：“她叫才仁吉，聽說她和被我們輯拿的旦正加相好，又聽說那個旦正加跟著工作團已經(jīng)到了查郎灘。這等好事我不能讓他們?nèi)缭?！從明天開始再不讓她外出背水，換成有人看管的捻線工。把她緊緊的關(guān)起來?！瘪R林：“恐怕只做到這一點還很不夠，要槍打兩只鳥，冒尖的頭人和塔哇。這樣才能把鍋蓋住。”羅布藏：“對！這才是有效的好辦法?！边@時才果在帳外喊道：“頭人！”然后匆匆進來說：“頭人，大頭人就要回到帳圈來了，你是不是去迎接一下?！瘪R林看了才果一眼說：“愿大管家扎喜德勒！我也該走了?！笔┒Y，走出去。羅布藏：“你去交待一下，從明天起改由加木措背水，才仁吉去做捻線活，同時去通知華丹要他去監(jiān)工，一定把才仁吉看緊。”才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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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慶在一個護衛(wèi)的陪侍下，乘馬向帳圈飛馳而來。羅布藏快步向前迎去。接過馬韁繩殷切地說：“大頭人開了幾天的會，辛苦了?！笨祽c說：“說不上辛苦，工作團熱情而周到，會議開得輕松愉快?！绷_布藏：“聽說大頭人與德藏部落簽署了加強團結(jié)，永不打冤家的協(xié)議?！笨祽c：“是的。這一成果免除了多少藏人的痛苦和傷害?！绷_布藏：“這是大頭人對部落臣民關(guān)心愛護的結(jié)果?！笨祽c：“從工作團進果洛以后的一舉一動到這次頭人聯(lián)誼會，我看出來他們與蔣介石、馬步芳有著根本的不同，他們處處是為咱果洛藏人著想，是真心實意的幫助咱們。他們的建議你就沒法子不照辦?！绷_布藏：“大頭人說的是。”康慶從懷中拿出文件說：“這是我簽過字的協(xié)議書，要條條照辦，這其中你牧紅要辦的最多，不能有任何差錯?！绷_布藏接過來說：“大頭人只管放心，我知道這關(guān)系到你的聲譽和威望。不會出現(xiàn)任何差錯?！笨祽c想了一下，又問：“土牢里除人質(zhì)外還在押幾個人？”羅布藏：“出出進進的，大概還有六七個人吧！”康慶：“我想在釋放人質(zhì)時把他們也都放了，以表示對工作團的尊重?！绷_布藏略加思索說：“大頭人這個想法不錯。但我覺得這些人犯罪情況不同，罪行程度各異，該不該放是先放還是后放都得仔細斟酌。最好還是按協(xié)議規(guī)定先放了人質(zhì)。好事一點一點地做，好感才能一步又一步地加深。如果太猛太快，不但達不到好效果，還會引起人家的疑心。請大頭人定奪?！笨祽c聽后覺得頗有道理，夸贊地說：“不愧是我的貼心頭人和牧紅，想的就是全面周到，等工作團和調(diào)解人一到就先放人質(zhì)吧，還有今天德藏也同時釋放咱們的人質(zhì)和退還牛羊物資，我馬上吩咐大管家去辦?！彼麄冞呑哌呎f，已到帳房門口?？祽c又說：“在會議期間，旺西團長對我說：‘為了工作方便，工作團的營地就要遷至吉邁灘來了?！绷_布藏聽后吃了一驚，但康慶并未發(fā)現(xiàn)，他接著說：“到時，我們要盡地主之誼，全力幫助他們建好生活基地?！绷_布藏答應(yīng)著隨之走進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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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果跟著羅布藏向一頂大黑牛毛帳房走去。三個持杈子槍的警衛(wèi)施禮相迎。同時周波、旦正加和俄保也乘馬到來。羅布藏畢躬畢敬地對他們表示著歡迎。他說：“大頭人簽過字蓋過章的協(xié)議，就是我們部落的圣旨，保證逐條照辦，歡迎工作團的紅保和調(diào)解人前來監(jiān)督?！比缓髮Φ┱诱f：“旦正加，過去的事雖然是大頭人的命令，我也有責(zé)任，向你賠禮了?！钡┱樱骸安槐負?dān)心，只要你痛改前非，我作為工作團的干部會按政策辦事?！绷_布藏：“我相信，我相信！是不是現(xiàn)在可以放人了？”周波：“俄保佛爺，你既是調(diào)解人又是德藏委托的代表，你看哪？”俄保：“那就立即放人?！绷_布藏示意，才果高聲喊道：“德藏的人質(zhì)統(tǒng)統(tǒng)到帳房外邊來?！睆膸し績?nèi)陸續(xù)走出男女長幼十多人，個個面容憔悴，神情激憤。旦正加與山木丹幾乎同時把對方認了出來。兩人互相喊出了對方的名字，緊緊擁抱在一起。旦正加說：“沒想到我們在這個地方又見面了?！鄙侥镜ふf：“我看得出來，你已經(jīng)不是屬于大頭人家的塔哇了?！钡┱诱f：“那次打冤家被羞辱以后，我就逃走。正好遇上了咱們窮苦牧民的救星工作團，吸收我為工作團的干部了?！鄙侥镜ぃ骸吧洗未蛟┘視r你救了我的命，但他們又抓住我作了人質(zhì)，把我們關(guān)押幾個月了，真是吃盡了苦頭受夠了折磨。哎！那你們今天來這里是……。”旦正加：“兩個部落的大頭人簽了協(xié)議，雙方釋放人質(zhì)退回牛羊財物，永遠不再械斗打冤家。我們是來監(jiān)督履行協(xié)議，釋放你們回到德藏部落?！鄙侥镜ぃ骸胺盼覀兓夭柯?，我們自由了！我們大家都自由了！”眾人質(zhì)群情亢奮，氣氛活躍起來。羅布藏趁機講話說：“你們聽著，我們部落大頭人康慶先生出于與人為善，凡事相讓的原則，決定釋放你們回去與家人團聚。我相信我們大頭人的這種寬宏大量、仁義為本的崇高品德會永遠記在你們心里?！敝懿ňo接著說：“剛才羅布藏頭人的話只說了一半，今天是康吉和德藏兩部落同時釋放對方的人質(zhì)。這是兩大部落頭人擁護共產(chǎn)黨毛主席民族團結(jié)政策的具體表現(xiàn)，是黨的民族政策的勝利。關(guān)于這些還是請旦正加同志說幾句吧！”旦正加充滿深情地說：“受苦受難的鄉(xiāng)親父老們！你們就要平平安安沒有任何負擔(dān)地回到親人跟前去了。我為你們高興。今天你們所以能免去被罰被打甚至被處死的災(zāi)難，大頭人所以在停止械斗的協(xié)議書上簽字，是因為共產(chǎn)黨毛主席派來了工作團，是因為太陽的光輝照亮了我們果洛的天地。頭人和塔哇都是人，一個人人平等大家都要過好日子的新果洛就要到來了?！倍肀？吹酱蠹蚁才d歡樂的氣氛也高興地說：“德藏部落的人質(zhì)一個不少的就要回去了，我祝愿部落之間，人與人之間永結(jié)友好，和睦相處。祝福你們！”說完為每個人摸頂送別。人質(zhì)和羅布藏、才果陸續(xù)走了，山木丹卻留下來要求說：“旦正加，你給我說一說，我不回德藏了，要留下來給工作團打柴喂馬，我什么活都能干?！鞭D(zhuǎn)向周波說：“大紅保，你就收留了我吧！”周波：“山木丹呀，這個我不能答應(yīng)你。你作為人質(zhì)必須回到德藏去，否則就是沒有完全履行協(xié)議?！钡┱樱骸澳阆然厝グ?！德藏的情況也會變好的。”山木丹戀戀不舍地去追趕走遠的人質(zhì)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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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波、旦正加和俄保牽著馬并排走在草灘上。周波：“俄保佛爺，這次順利解決了兩大部落多年的仇殺矛盾，你作為調(diào)解人起了很大作用。我們旺西團長、萬海書記讓我代表他們向你致謝。多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和幫助?！倍肀＜泵φf：“不敢不敢。這是民族政策的威力和工作團有效工作才出現(xiàn)的奇跡。歷史上達賴、班禪兩位喇嘛還有馬步芳都曾打算調(diào)解他們的矛盾，都沒有達到，只有共產(chǎn)黨毛主席才能夠?qū)崿F(xiàn)。我只是參加了一些具體工作，對我的作用估計過高了?！敝懿ǎ骸皩τ谥С謳椭^我們的人我們會永遠記著他們，對于各位頭人活佛任何一點進步我們都表示歡迎。”俄保：“這一點我有親身體會。工作團對我這樣既是活佛又是頭人的人能給予充分信任，我深受感動。有一件事雖然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但我愿告訴你們?！敝懿ǎ骸胺馉斦堉v。”俄保：“昨晚有一個不明身份的阿卡來到了我的寺院，據(jù)一個叫賽那的老阿卡給我說，他看到此人換穿了藏服在半夜就離開出走了。”周波：“噢？那個人住在哪個僧舍是否有人看見？”俄保：“還沒有普遍進行了解，目前不掌握詳細情況。我看這是異常事件，請你們加以注意?！敝懿ǎ骸爸x謝你的關(guān)照。據(jù)我們掌握的情況，流竄在果洛和甘南邊界地區(qū)的馬良、馬元祥股匪加緊了隱密活動。這個人很可能是和他們的內(nèi)線取得聯(lián)系，看來寺院可能有敵特潛藏。我希望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請佛爺幫助我們查清這個情況。”俄保：“這沒有問題。”旦正加：“那就請活佛上馬吧！”施禮。他們向已跨上馬鞍的俄保招手。當(dāng)俄保走遠時，周波說：“旦正加，團部領(lǐng)導(dǎo)考慮到來康吉一趟不容易，決定辦完公事以后，給你三天事假，以便尋找和看望親人?！钡┱邮指袆拥卣f：“謝謝組織和你對我的關(guān)心?！敝懿ǎ骸罢也坏揭膊灰保裙ぷ鲌F遷到這吉邁灘來，一切就好辦了。現(xiàn)在你可以到九曲河邊看看，或許在那里能見到你的才仁吉?！钡┱樱骸澳俏揖腿チ?。”周波：“要注意安全?！眱扇宋帐趾罂珩R相向而行。（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