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莫獨行

譚宏彬

打開電腦，看著黯淡了的“清風獨釣”的頭像，不禁會心一笑，卻又滋生出幾分愁緒。望向窗外，月下的城市，一片沉寂——不知遠在他鄉(xiāng)的你一切可好？

清晰記得與你的初遇。一頭整齊的黑發(fā)，似用梳子打理過，眼神銳利，臉若冰雪，不露半絲微笑。“從今天起，禁止與分數(shù)無關(guān)的所有活動！”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全班頓時哀聲四起，欲哭無淚。

初三的生活總是枯燥的，體育課就成了我們唯一的期盼，即便是綿綿的小雨。然而，你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瘦小的身軀成了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沒看見下雨？回去讀書！都初三了，還只想著玩！”

逐漸地，你成為班上聲討的對象。

改變我們的是那堂《安塞腰鼓》。你獨特的京劇式朗讀，與那篇充滿激請的課文，有著異樣的相輔相成的美感。隨著語句感情的迭升，時似絕巘高聳入云，時若銀河傾瀉而下。高潮處——“好一個安塞腰鼓”更是響徹云霄。其間因激動夾雜著的破音，點綴著這高亢的交響曲，令人忍俊不禁。興致濃時，我們也隨之讀起，師生和鳴，你的嘴角揚起了一絲不經(jīng)意的弧度。從此，我們愛上了你的京劇語文課，在初三的“狂風驟雨”中感受到春的浪漫。

你表面冷漠，卻在暗地里注視著我們。記得那次你一直不贊同的籃球賽。比賽中，我正為球員助威，無意中一回頭看到躲在樹后的你：對方進球，你雙拳緊握；我們進球，你的身體便會不住地顫抖。你的嘴唇一直動著，似乎是在給我們加油。無法忘記，我們班贏時，你的笑容綻放，雖然只是曇花一現(xiàn)。我這才知道你的嚴厲冷漠，只是為了明天更加輝煌的我們。

師生的關(guān)系改變了，唯一不變的是你。你活在你的世界中，我們沒有機會了解你。唯一感到你近在咫尺的是看到你的那篇文章《邂逅易安居士》：“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蹦闼婆c她相逢，相逢在那月下，讀懂她的幽愁，“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你知曉她的幽怨。不知是你懂她，還是惺惺相惜，你的內(nèi)心深處是否也存有許多愁緒？

是夜，我們回到宿舍，你默默目送。蒼白的月色照在你的身上，你孤身只影行走在清冷的夜風中，風拂起你的發(fā)，隱約可見一兩縷銀絲。你略微佝僂的背影那般蕭索，仿佛月下黃花般的瘦削，讓人心酸。

后來你悄悄地離開了我們，沒帶走一片云彩，卻帶走了我們的歡笑。

今晚，又一輪明月朗照，伴著清寒的夜風，不知遠方的你是否還是孤單地走在月下，低著頭，沉思著。

或許我們永遠也不再相見，但我要對著明月送去我的問候：“敬愛的老師，清風中的你不再獨行，因為你的身后還有我們——你的學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