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平
晏振情緒低落。兩個月前,女友閆蘭來了,將手圍在晏振脖子上嬌滴滴地央求,振,爸讓你將黃子送給他。
黃子是晏振豢養(yǎng)的獵犬,通身黃毛,像皇帝龍袍的那種黃色,長體弓腰細肋,像一張將軍的長弓。
晏振驚訝地說,爸要黃子?看家嗎?
送人。閆蘭親了一下晏振說。送給誰?晏振問。爸說送給他的老朋友。閆蘭的手摟得更緊,將臉貼上去。爸的啥朋友?晏振心里有種異樣的感覺。是那個政協(xié)副主席老常叔。閆蘭將頭埋在晏振懷里回答。
他什么樣的狗弄不到,卻看中我這黃子!晏振臉上析出紅布一樣的顏色。晏振想起前不久,有人出高價買黃子,說黃子的狗鞭堪比虎鞭,吃了增強男人的性功能。
閆蘭抬頭見晏振有點不悅,委屈地說,爸也是找盡了門路,沒有辦法才讓我來找你,其實,我也不舍得將黃子送人。
爸說要黃子看門,我不會眨一下眼,要是送給別人……晏振打住話,但意思很明顯。
不就是只狗嗎,這么重要?爸就我一個女兒舍得給你,你卻不舍得一只狗。閆蘭說著話眼圈紅了,聲音變了。她委屈啊,覺得這么點要求,晏振推三阻四的,若將來嫁給了他,咋過日子?
兩人話語有點僵。閆蘭飯也不吃,丟下一句話走了,說給你三個月時間想。
苦笑著的晏振跟去送她。她也不理,一直走。晏振想捉她手,她甩開。到了汽車站,她一句話不說,上了車。
晏振返身,看到黃子正用頭蹭著自己,連忙彎腰一把抱住黃子。
晏振是一把打獵的好手,更兼黃子幫著趕山,如虎添翼。打獵時,獵戶們圍著山坳的出口,形成一個包圍圈,晏振就領著黃子與其它獵狗在圈里面吆喝,那些野豬豪豬獐子麂子等等沒有不被“請”不出來的。更有一個大雪天,晏振落了單,餓得暈過去,是黃子拼盡渾身力氣將晏振拖出山林,從此,晏振把黃子看得比命還重要。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半山村遠近的獵戶個個知道狗中黃子,可見得黃子的本事。晏振輕輕地撫摸著黃子,不敢落淚,怕感染了它。獵戶們都知道,狗是通靈的,與主人心性相同。
黃子一聲不吭地偎在主人懷里。晏振看到黃子的眼睛有閃閃的液體,原來它流淚了,便將它抱得更緊。
兩個月很快過去,閆蘭如期而至,懨懨的,沒一絲笑容。晏振不在家,黃子搖頭擺尾迎上去。閆蘭抱住黃子憂郁地說,黃子啊,不是我絕情,忍心將你送給別人,實在是沒辦法啊!爸連續(xù)兩年被提名為市政協(xié)委員,都沒有被通過,今年又被提名了,爸不想錯過這機會,打聽到老常叔有病,醫(yī)生說只有強健的且通身黃毛的狗才能醫(yī)治,爸也是沒辦法?。¢Z蘭一個女兒家,說著說著臉羞紅了。
不知黃子是否聽懂了她的話,一下子從她的懷里掙了出來,沖她“汪汪”幾聲,然后跑了。過了不久,耷拉著尾巴的黃子和晏振一起回來了。
振,咋樣?爸等著回復,老常叔催了幾次。閆蘭問
蘭……晏振伸手去拉閆蘭的手,想解釋。閆蘭甩開。晏振脾氣也上來了,咋就這樣呢?爸是村主任,也是個官啊,還謀個政協(xié)委員做啥?
晏振的心“蓽啪”,一下,像被雪壓斷的楠竹的聲音。
好你個沒心沒肺的,政府已經(jīng)規(guī)定嚴禁打獵,你留著黃子有啥用?爸待你這么好,你倒連一只狗也不舍得?以后我嫁你了,你說,咋指望你?閆蘭想到爸整天唉聲嘆氣著急的樣子,心里急,說話就有些沖。
黃子見到兩個人吵架,趴在一旁低鳴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蘭,這是兩碼事,咋又攪合一起。
好吧,不要了,留著它與你結婚吧!閆蘭氣哭了,轉身就走。晏振只得又像上次那樣跟在她后面。黃子跟在晏振后面。這次,閆蘭氣得車也不坐,三十多里路,走著回去。晏振只得跟著走,兩人一狗,一起走回閆蘭的家。
轉眼,春天到了,村里舉行換屆選舉,晏振當選為半山村的村主任,更被選定為市政協(xié)委員。晏振很驚訝。幾天后他收到一封蓋著市政協(xié)大紅印章的信函,去市里開政協(xié)會議。
會議期間,老常典著肚來接見代表們。他一臉真誠地握著晏振的手搖動著說,小晏,年輕有為,合乎選拔標準,前途無量等話。末了又說,真是人才難得,我建議小晏帶領半山村群眾走搞活經(jīng)濟早日致富的路,這個,我就給你指出一條,半山村是丘陵地勢,盛產(chǎn)紅苕,場地好,可以建幾個養(yǎng)狗基地,這可是一條致富捷徑吶!
當說到狗字,晏振聽到老常那拖長了的尾音,似乎被誰塞入許多個頓號。
晏振的心劇烈地“蓽啪”一下,像氣球被踩破的聲音。會議閉幕后,晏振租輛車,將黃子裝到一個籠子里,搬到車上,向城里駛去。
黃子站在小車里,什么也看不見。
一個星期后,一輛小車來到了晏振家,車里坐著老常、女朋友閆蘭父女兩,還有黃子。老常說,小晏,我聽說你有一條良種獵犬,一直想讓你帶去市畜牧業(yè)防疫站檢查檢查,這次通過檢查,確實是一條良種獵犬,正好,適合你發(fā)展養(yǎng)犬業(yè),你得好好養(yǎng)著。
晏振一把握住老常的手,原來大家都會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