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翔
(四川文理學院 政法學院,四川 達州 635000)
主題、路徑與論域:理解實踐哲學的三個維度
文 翔
(四川文理學院 政法學院,四川 達州 635000)
作為理論哲學的反撥,實踐哲學主要探討“應該怎樣做”問題。對于實踐哲學的這個主題,研究者必須把“從實踐理解”和“對實踐理解”這兩種研究路徑結合,反思目光既要針對“他者”也要瞄準“自我”,既要面向?qū)嵺`也要拷問理論本身。基于這種理解,實踐哲學的主要論域就矗立在新的地平線上,它們分別是:確立“做之應該”理論、考察“理論之用”的條件、分析“實踐意識”的成因、反思“實踐智慧”可能。這些論域進一步凸顯實踐哲學與理論哲學的根本區(qū)別。
實踐哲學;理論哲學;實踐意識;實踐智慧
從二十世紀后半葉開始,實踐哲學復興就構成了當代哲學發(fā)展中的一個不可逆轉(zhuǎn)的基本趨向之一。實踐哲學的勃興是在哲學危機的大背景下發(fā)生的,這一趨向意味著這樣一種可能性:實踐哲學將替代理論哲學而發(fā)展成為一種普遍的哲學理解范式。目前,我國學界卻存在著兩種實踐哲學話語:馬克思主義哲學學科中的實踐哲學話語和西方哲學學科中的實踐哲學話語[1]。兩種話語對實踐哲學理解顯然不同,那么,哪一種話語更符合其本義呢?
對“實踐哲學”的詞性,德國學者奧特弗里德·赫費有過一段精辟論述:哲學本身就是一種理論,如果說在它前面加上附加詞“理論”是同義反復;那么在它加上附加詞“實踐”就顯得自相矛盾[2]。在他看來,哲學總致力于一般、抽象、普遍的概念或原則,而實踐則致力解決個別、具體、特殊的問題,兩者存在著根本性的區(qū)別。不過,實踐哲學創(chuàng)始人亞里士多德并不這么認為。他的理解是,理論活動以“出于必然而無條件存在的東西”為對象,是最接近神性的活動(普通人沒有條件從事種活動,即使有,也不一定具備認識善的能力),因而理論認識的目的在于“學以致知”;實踐活動雖然“以可變事物”為對象,但只有“合乎正確原則而行動”才是明智的。于是,問題就出現(xiàn)了:普通人不能認識善,但如何能夠做到按照善行動呢?為此,亞里士多德設立了一種能夠“學以致用”的實踐哲學來教人明智地行動——“所謂明智,就是善于策劃對自身的善以及有益之事”[3]。如此一來,亞里士多德的實踐哲學與理論哲學就存在著解釋學循環(huán):一方面,理論哲學提供的“知之應該”(與“做之應該”合二為一)構成實踐哲學構思的“前件”;另一方面,實踐哲學為求通俗易懂又必須基于日常生活經(jīng)驗的理解而回歸到對“知之應該”的堅信和遵從。
在亞里士多德那里,理論活動與實踐活動、理論哲學與實踐哲學之間的有限劃界(兩者其實仍然藕斷絲連)是實踐哲學存在的邏輯前提??档陆沂镜摹袄碚摾硇缘挠邢扌浴薄碚摶顒硬⒉荒苷J識寓善于內(nèi)的物自體,直接割斷了它們之間的這種隱秘聯(lián)系,從而為實踐哲學獨立存在提供了充足理由。休謨質(zhì)疑(事實判斷并不能必然性地推導出價值判斷)得到證明,這直接否定了“古典知行統(tǒng)一觀”的邏輯假設——“做”是“知”的邏輯延伸和“應該”的自然踐履,同時也把“做”的合法性架空了。為“做”重新奠定存在論根基,亦即是重新構建一種有別于“知之應該”的“做之應該”知識,就成為哲學發(fā)展的必然取向?,F(xiàn)代邏輯分析學家們的學理批判(“反心理主義”與“反自然主義”)使這一取向更加清晰,觸發(fā)的實踐哲學復興運動再次引起人們對道德規(guī)范諸概念(如民主、自由、正義等)的基礎、性質(zhì)、來源的不同理解。
馬克思振聾發(fā)聵的宣言——“哲學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直接宣告了理論哲學的終結與現(xiàn)代實踐哲學的誕生。在當代哲學中,實踐哲學之所以被看作是理論哲學的一種否定,主要原因在于后者從來沒有認真關注過“做”問題,從而陷入空談義理、無助實踐的玄思。理論哲學的視域死角恰恰就是實踐哲學的應許之地,實踐哲學復興運動不僅把“做”問題充分彰顯出來,而且尋求一種盡可能完備的“做”知識成了當務之急。基于這樣的理解,本文相對理論哲學而為實踐哲學下一個簡單定義:如果說理論哲學是“愛(理論)智慧之學”,探討的是“真理性知識何以可能”亦即“應該怎樣知”問題,那么實踐哲學就是“愛實踐智慧之學”,主要探討“實踐智慧何以可能”亦即“應該怎樣做”問題。當然,需要指出的是,實踐哲學雖然著力“做”問題,但它本身作為一種理論,畢竟還屬于“知”的范疇,始終不能逃脫“應該怎樣知”的拷問。所以,現(xiàn)代實踐哲學并不是對理論哲學內(nèi)容的全盤否定,而是以揚棄的方式把后者整合于自身,構成自我解釋的邏輯前提。換句話講,實踐哲學內(nèi)在地蘊含著“知之應該”又超越了它的界域,從而擔負起把具有內(nèi)在沖突的理論旨趣與實踐旨趣統(tǒng)一的使命。
怎樣才能得到具有實踐智慧的知識呢?國內(nèi)兩種實踐哲學話語提供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研究路徑。馬克思主義哲學學科中的實踐哲學認為,實踐哲學,顧名思義就是把“實踐”概念作為主題詞進行研究的理論。它要求通過對“實踐”概念內(nèi)涵的正確解析去闡發(fā)實踐哲學的思想——我們稱之為“對實踐理解”研究路徑。反觀西方實踐哲學史不難發(fā)現(xiàn),任何一種能夠稱得上實踐哲學的理論都力圖通過反思人類的當下行為(或稱為實踐、做、行動等)而設計出一套理想的行為模式(1)。其基本思路是立足于現(xiàn)實、感性、具體的實踐活動去考量、提煉或把握各種各樣的“做”的問題——我們稱之為“從實踐理解”研究路徑。
在“對實踐理解”研究路徑中,實踐哲學的理論品格完全依仗于實踐概念涵義的澄明,因此“實踐”是一個核心概念。由于實踐是一個表征活動樣式總體性的范疇,對它做不同維度的理解,必然導致對實踐哲學的多樣性理解,如實踐思維論、實踐本體論、生存實踐論、技術實踐論、交往實踐論,等等。無論哪一種理解模式,事實上都沒有擺脫解釋世界的窠臼。究其根源,它不過是繼續(xù)沿用理論哲學的方法在研究實踐哲學,因而“仍局限在理論哲學的范式之內(nèi),確切地說不能稱為實踐哲學,而只能稱為實踐主義?!盵4]與之相反,“從實踐理解”研究路徑的反思對象雖然是“實踐”,但由于其根本目的是致力于行動方案的改造、改善或提升,因而其核心概念就不再會是“實踐”及其實體要素,而是它內(nèi)在蘊含的價值因素,如善、效率、發(fā)展、公平、正義、和諧等。相比于帶有抽象思辨特征的“對實踐理解”研究路徑,“從實踐理解”研究路徑雖然更具有健全的常識態(tài)度——因而更符合實踐哲學最本己的理論品格,但由于實踐活動所具有的三元結構(行動者、行動、后果),至今還陷在相對主義的泥潭中——西方實踐哲學家族仍有互相詰難的三大類型:目的論(與至善論相交叉,其主干為德性倫理)、道義論(或者成為義務論,與契約論相交叉,其核心為正義理論)和后果論(與功利論相交叉,其重點在于實踐推理的整體結構)三大類型[5]。
借用丁立群教授的提法——“關于實踐的哲學”(Philosophy of Practice)和“具有實踐性質(zhì)的哲學”(Practice Philosophy)(2)——來區(qū)分這兩類實踐哲學的話語風格是恰當?shù)?。對于完全意義的實踐哲學而言,如果說前者是“體”,那么后者則是“用”;前者是元哲學,后者則是部門哲學;前者側重于理論旨趣——走向普遍主義而忽略了個別性,后者則注重實踐旨趣——走向了特殊主義而棄普遍性不顧。它們的研究路徑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怎樣把它們?nèi)诤铣梢环N“具有實踐性質(zhì)”的元實踐哲學至關重要。事實上,在毛澤東制定的“實踐-認識-實踐”的二級飛躍的認識公式中,它們各自都有其用武之地并能很好地融會貫通在一起。在解決具體的“革命實踐”(或稱“創(chuàng)造性勞動”,與“日常生活實踐”和“重復性勞動”相對)問題過程中,既無前人經(jīng)驗可供借鑒,也無現(xiàn)成理論資以指導,兩種研究路徑都不可或缺?!皬膶嵺`理解”研究路徑是基于實踐者立場對當下實踐活動的反思(簡稱“現(xiàn)實之反思”),而“對實踐理解”研究路徑是基于理論家立場對先前實踐理論的反思(簡稱“理論之反思”)。兩種研究路徑的有機結合,實質(zhì)就是理論與實踐、知與行、主觀與客觀的統(tǒng)一。在“實踐-認識”階段,它有助于形成“實踐性理論”;在“認識-實踐”階段,它有助于保證“理性地實踐”。
要把兩種研究路徑結合,只有葛蘭西眼中的“有機知識分子”才能勝任。這即是說,實踐哲學拒絕純粹的經(jīng)院哲學家,要求實踐哲學研究主體不僅要具備深厚的哲學素養(yǎng),而且也是實踐的實際參與者(至少是相對“直接實踐參與者”而言的“間接實踐參與者”)。唯有如此,兩種反思才能得以展開:一是反思實踐者即人民大眾的行動之動機、過程、效果或目的,從而為他們闡明“應該怎樣做”的理論依據(jù);二是反思評估自己理論在實踐活動中產(chǎn)生的實際效用,從而為自我進一步理論研究鍛造“應該怎樣做”的方法論。一言概之,實踐哲學力圖追求理論與實踐統(tǒng)一,研究主體必須是把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典范。
實踐哲學流派具有“家族相似”的特征,精確界定其研究范圍似乎時機并未成熟?;诒疚牡纳鲜隼斫?,可把實踐哲學的主要論域概括如下:
(一)確立“做之應該”理論
實踐哲學力圖為人類實踐提供幫助,但它作為哲學又不能體現(xiàn)出特殊性,這決定了它只會追逐一種帶有普遍性的知識,亦即是受其研究主題規(guī)定的關于“做之應該”的知識?;诔WR就知道,一個良好的行為,不僅會帶來事實之好(合真),而且也會引起精神愉悅(合善),兩方面的完滿結合才能達到“美”的境界。推而論之,“做之應該”知識理所當然就應該包括“方法論之應該”和“價值規(guī)范之應該”兩個方面。前者類似于亞里士多德實踐哲學傳統(tǒng)揭示的“工具理性”,后者類似于康德實踐哲學傳統(tǒng)揭示的“價值理性”。一種完備的實踐哲學必須對上述兩方面給予科學說明,從而把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兩者的分離恰恰是現(xiàn)代性難題的癥結所在——有機結合起來,充分彰顯具有實踐智慧性質(zhì)的“做之應該”。為此,現(xiàn)代實踐哲學力求在科學主義與人本主義之間、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之間找到平衡,填補它們因為認識偏差而造就的“鴻溝”,從而開啟一種嶄新的哲學研究范式?!皬膶嵺`理解”研究路徑有助探尋“方法論之應該”。具體實踐總是面向“具體事物之整體”,它要求指導行動的方法論原則也必須是具有整體性的“是”理論,然而對具體事物進行分門別類研究的具體科學只會把整體性的“是”分縷條割(所以任何科學理論都不足提供完滿的方法論知識)。如何把各門契合具體實踐問題但又各說其是的科學理論勾連起來形成“大科學”觀念,就是實踐哲學研究的應有之義。“對實踐理解”研究路徑有助探尋“價值規(guī)范之應該”知識,但是,如何才能使實踐哲學在接受理論哲學規(guī)制(“應該怎樣知”)的同時而又保證它不為“思維的內(nèi)在性”束縛,同樣是實踐哲學必須要解決的問題。真理性是實踐哲學最起碼的要求,實踐性是其最基本的規(guī)定,但研究內(nèi)容還不僅限此。
(二)考察“理論之用”的條件
大實踐尤其需要理論指導,“理性地實踐”才具有實踐智慧。對于實踐性理論來說,自身具有指導實踐的潛能只是一個方面,實踐為何選擇它作為指導思想是另外一個方面。也就是說,實踐性理論除了保證認識為真之外,還要考察外在的適用條件。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主要是針對理論而言的,理論指導實踐的要求就是如何使理論能夠“下落”到具體實踐活動之中。首先,理論是“具體的抽象”,實踐需要的是“抽象的具體”,把“具體的抽象”轉(zhuǎn)化為“抽象的具體”是理論決定不了但可以反思的內(nèi)容。馬克思指出,理論本身不會實踐,實踐需要有實踐力量的人。這意味著,人是理論與實踐相統(tǒng)一的“中介”與“橋梁”,研究“他”至關重要。其次,人的主觀能動性決定了他對理論選擇。理論都有自覺或不自覺的掌握群眾的現(xiàn)實意識,但是,人們愿不愿意接受某一種理論并把它自覺轉(zhuǎn)化為支配他行為的實踐思維,卻有一個根據(jù)具體實踐境況進行主觀選擇的問題。反過來講,一種理論要成為實踐性理論,必然是把研究人民群眾和研究一般實踐情況作為份內(nèi)之事。再者,研究群眾的目的是說服人,說服人就必須抓住根本。人民群眾在接受一種革命實踐性理論之前,都有自己方方面面的考量。實踐哲學就不得不反思性評估:憑什么讓他們都接受這種主張?如何才能形成讓人們樂于接受的主張?不接受怎么辦?從這個意義上講,抓住根本的理論就是一種既要“合理”也要“合情”的理論——它除了注重真理的力量外,還需詳盡考察人們的可能接受方式。不難看出,實踐哲學突破了理論哲學的視界,正如馬克思所說:“理論活動或理論批判就已經(jīng)不再是目的本身,而只是一種手段。它的主要情感是憤怒,它的主要工作是揭露,唯有如此,才能使讓受現(xiàn)實壓迫的人意識到壓迫,才能激起他們的勇氣和要求?!盵6]
(三)分析“實踐意識”的成因
理論要達成指導實踐之目的,必須改變?nèi)嗣袢罕姷囊庾R,因此科學分析人類意識尤其是實踐意識的產(chǎn)生根源、生成途徑和運行機制,才能使實踐哲學富有“直指人心”的功效?;蛟S是囿于對“意識哲學”的忌諱,我國學界一直不注重研究意識。相反,現(xiàn)代西方實踐哲學都肇始于意識研究,而對意識本性的深入探討又使它們從不同路徑通往了人類行為的根基(如現(xiàn)象學和存在主義哲學)、或內(nèi)在力量(如意志哲學和生命哲學)、或規(guī)則(如實證哲學和解釋學)、或途徑(如日常語言分析哲學)、或動機(如精神分析哲學)、或評估系統(tǒng)(如實用主義哲學),等等。研究意識的哲學未必都是是意識哲學(它是以意識存在作為理論前提的),但為把后者區(qū)分開來,實踐哲學采用“實踐意識”這個概念。
任一非脅迫性行為都是在自我意識的意愿支配下發(fā)生,無論這種意識是“顯意識”的,還是“潛意識”的,甚至是“無意識”的。我們把這種已發(fā)且必然將發(fā)于行為的意向性意識稱之為“實踐意識”——它不僅與對應的行為構成必然的邏輯關系,而且也為后者提供內(nèi)驅(qū)力。實踐意識與實踐行為是一種互介互入的一體性關系,如此一來,實踐哲學的理論任務之一就是考察實踐行為發(fā)生的充足理由律(在概率論意義上的“做之應該”),亦即是實踐意識的產(chǎn)生與運行機制。在一定意義上講,理論指導實踐,就是用理論的“自覺的實踐意識”(我們更愿意稱它為“實踐思維”)去超越、批判、改造或支配人民群眾慣用的“自發(fā)實踐意識”?,F(xiàn)代心理學研究成果表明,影響實踐意識發(fā)生的因素非常復雜,既有內(nèi)在動因(如知、情、意)、也有外在動因(如利益與情勢);既有主觀要素(如觀念、理論、信仰),也有客觀因素(如自然與社會);既有認知和推理方面,也有評價和反思(包括理解和解釋)方面;既有個體的體悟形式,也有群體的交往境況作用,等等。其中,任一“因子”都可能是觸發(fā)“實踐意識”發(fā)生的變量。與之相應,對某一因子的突出強調(diào)都可能造就出一種形式的實踐哲學——正因為如此,所以實踐哲學流派林立,多不勝數(shù)。理論哲學的啟蒙運動要求理性“完全充斥”實踐意識的所有空間(形成“實踐理性”),然而現(xiàn)實情況是:任何實踐活動都是“綜合意識”的結果。因此,完備的實踐哲學的必然要求之一就是盡可能考察影響實踐意識形成的所有因子。
(四)反思實踐智慧的可能
影響實踐意識形成因素的多樣性,以及它們組合搭配比例的無窮變化性決定了任何行動都具有無限可能性。相關案例在現(xiàn)實生活中俯拾即是,比如,即使是面對同一實踐問題,不同實踐主體的主張或行動方案并不一致,導致結果也就存在是非、優(yōu)劣、善惡之分,亦即存在“應該”與“不應該”差異。如何從行為的發(fā)端處就保證“善”的良好運轉(zhuǎn)從而避免行動成本的額外增加?這也是實踐哲學不得不關注的問題。在實踐哲學家看來,行為的無限可能性之中總存在一種可能,它不僅符合“方法論之應該”,而且契合“價值規(guī)范之應該”。我們把這種可能在實踐意識之中呈現(xiàn)出來的完滿狀態(tài)稱為“實踐智慧”,其價值“在于深思熟慮,判斷善惡以及生活中一切應選擇或應當避免的東西,很好運用存在于我們之中的一切善的事物,正確地進行社會交往,洞察良機,機敏地使用言辭和行為,擁有一切有用的經(jīng)驗。”[7]在理論上,實踐智慧就是詳盡考察影響實踐意識形成諸因子的基礎上對它們進行優(yōu)化組合;在實踐上,就是對不同實踐主體擁有的諸實踐意識進行統(tǒng)籌協(xié)調(diào)以求集思廣益;在存在形態(tài)上,就是借助于科學認證和反思推理的途徑而提煉出的最合情合理的實踐推理模型。
實踐智慧是一個標識實踐意識的整體性、科學性和最佳功能性的術語。它不僅是各種實踐意識諸因子的有機統(tǒng)籌,而且是“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完美結合。應該說,只有如此“完備而無弊端”的實踐意識,才有可能成為民眾樂于接受并奉為信念的社會意識。追求完備的實踐哲學與探索實踐智慧是一種“互譯”關系。前者以后者為內(nèi)容,探尋實踐智慧形成的理論邏輯,從理論上呈現(xiàn)“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整體圖景;后者以前者為指導,探尋“做之應該”的實踐邏輯,在實踐中展現(xiàn)“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鮮活生命。作為銜接理論與實踐的中樞系統(tǒng),實踐智慧必然表現(xiàn)出多視角融合的特征,鮮明地展現(xiàn)“多理論”對“一實踐”或“一理論”對“多實踐”的相應關系。如是,以追求實踐智慧為旨趣的實踐哲學不僅能把它與理論哲學的分歧凸顯出來,而且還能把話語風格各異、論域似乎截然不同的諸實踐哲學流派銜接起來,甚至可以為消解諸多歷史爭論——內(nèi)在論與外在論、個體主義與社群主義、特殊主義與普遍主義——提供一些有建設性的思路。
注釋:
(1)在古希臘哲學種,“實踐”一詞僅指倫理道德活動,實踐哲學也特指“道德哲學”。但隨著實踐涵義不斷擴展,我們也應在不同意義上理解實踐活動和實踐哲學。在當代語境中,實踐意味著“一切改造世界的活動”,那么實踐哲學也就上升到研究普遍意義之“做”的元學問的層面。實踐哲學傳統(tǒng)強調(diào)任何行為都逃不脫“善”的追問。從這個意義上講,實踐哲學是一種廣義的道德哲學。后面分析將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實踐哲學研究內(nèi)容終究不是道德哲學可以指代的。
(2)丁立群.亞里士多德的實踐哲學及其現(xiàn)代效應[J].哲學研究,2005年第1期,第2頁. 在丁立群看來,“具有實踐性質(zhì)的哲學”是以實踐活動為研究對象,在學科上是一個外延寬泛的簇概念,不僅包括研究人類行為之整體的分支哲學,而且包括非哲學層面的各種行為科學;“關于實踐的哲學”則直接把實踐本身作為研究的對象,探究的是人類行為之所以發(fā)生和關于人類行為的科學之所以存在的根據(jù),具有元哲學意蘊。
[1]徐長福.走向?qū)嵺`智慧——探尋實踐哲學的新進路[M].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08:85.
[2][德]奧特弗里德·赫費:實踐哲學——亞里士多德模式[M].沈國琴,勵潔丹譯.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1.
[3][古希臘]亞里士多德:尼各馬可倫理學[M]//亞里士多德全集(第8卷).苗力田,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25.
[4]王南湜.辯證法:從理論邏輯到實踐智慧[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1:186.
[5]應奇.事實與價值二分法的崩潰·總序[M]//[美]希拉里·普特南所.事實與價值二分法的崩潰.應奇,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6:1.
[6]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204-205.
[7][古希臘]亞里士多德.善與惡[M]//亞里士多德全集(第8卷).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30-36.
編輯:魯彥琪
Theme,PathandDiscourse:ThreeDimensionsofUnderstandingPracticalPhilosophy
WEN Xiang
( College of Politics Management, Sichu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 Dazhou Sichuan 635000,China)
As the backwash of rational philosophy, praxis philosophy focus on “how to do”. On the subject, researchers can only take the study path by “understanding from the practice”, which should reflect on not only “other” and“self”,but also practice and theory itself.looking through The dimension of it, the four major domains of praxis philosophy rising in the new horizon, which are to establish the principles of “should be”, to investigate the conditions of “using theory”,to analysis the causes of “practical consciousness”,to reflect the possibilities of “forming practical wisdom”. Reviewing from these domains, praxis philosophy in essence is a kind of theory what pursuits pragmatic and reasonable,which i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it and ratinal philosophy.
praxis philosophy;rational philosophy; practical conscious; practical wisdom
B502.233
A
1672-0539(2017)06-0040-05
10.3969/j.issn.1672-0539.2017.06.008
2017-07-10
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切什考夫斯基‘行動的哲學’著作翻譯與文本研究”(16BZX010)階段性成果
文翔(1976-),男,四川鄰水人,哲學博士,副教授,西南大學馬克思主義理論流動站在職博士后,主要從事實踐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方法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