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 凱
(湖南第一師范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長沙 410205)
思想的代際差異:從知識分子觀看熊十力徐復觀思想之不同
譚 凱
(湖南第一師范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長沙 410205)
作為新儒家陣營中的師徒,熊十力和徐復觀的思想存在著代際差異。具體從知識分子觀的角度來看,熊十力的思想專恃思辨,注重形上建構(gòu),因此對知識分子批判極為嚴苛,思想上表現(xiàn)出獨裁性;徐復觀的思想則立足于社會性和實踐性,所進行的學術(shù)研究是思想史的路徑,注重民間與大眾,表現(xiàn)出與乃師完全迥異的思想性格。
熊十力;徐復觀;知識分子觀;思想代際差異
熊十力是中國近代最具原創(chuàng)性的哲學家,杜維明說他是“壁立千仞”的思想家,認為熊對于那一代中國心靈,甚至全人類心靈的卓越貢獻,都值得我們研究[1]。熊十力的哲學思想出入佛儒,平章華梵,采引西學,被后世公認為現(xiàn)代新儒學的開山鼻祖。熊的弟子徐復觀出身少將,年輕時代在軍政兩界周旋,因無法忍受國民黨內(nèi)部的腐敗統(tǒng)治逐漸脫離現(xiàn)實政治,在四十歲前后遇到熊十力,便服膺熊十力的人品和學問,建立師徒關(guān)系,轉(zhuǎn)而成為現(xiàn)代新儒家的第二代重鎮(zhèn)之一。
熊十力、徐復觀二人身處中西文化碰撞最激烈的時代,中國傳統(tǒng)知識分子——士大夫,隨著科舉制度的被廢除,面臨著身份的轉(zhuǎn)變。作為知識分子,熊徐二人在這種大背景下,有許多關(guān)于知識分子的論述。作為學生,徐復觀對熊十力的思想有所繼承和發(fā)展,但隨著學習與研究的深入,徐復觀的思想自成系統(tǒng),與熊十力的思想出現(xiàn)了某些差異。這種差異表現(xiàn)在很多方面,本文以熊徐師徒二人的知識分子觀為研究視角,分析熊、徐二人思想的代際差異。
一
在熊十力、徐復觀師徒二人思想中,知識分子問題一直是他們關(guān)注的重點問題。師徒二人在分析從古至今的歷代衰亡原因時,他們都認為其重要原因在于學術(shù)不明,而知識分子作為文化的載體,必然對歷代興亡起著至為關(guān)鍵的作用。這也是熊、徐二人為什么如此重視知識分子問題的內(nèi)在根由,也決定了他們二人在分析歷代興亡時,必然會對歷代知識分子做相應的考察。
作為現(xiàn)代新儒學的開山鼻祖,熊十力的貢獻表現(xiàn)在哲學本體方面的建構(gòu),他重視形而上學的玄遠思考,并建構(gòu)了以《易》為中心的哲學體系。在針對知識分子問題時,熊十力是置歷代士大夫或知識分子于自己的理論體系之下,對其進行解剖分析的。這種理論思路,是以自身理論體系為先,對歷代士大夫或知識分子所處的客觀歷史環(huán)境較為忽略,對他們面臨這種環(huán)境時采取的種種改變之努力亦難有同情之了解。
從傳統(tǒng)儒學中“心”的范疇出發(fā),熊十力構(gòu)建了一個以“本心”為核心的人生哲學觀。本心就是從孟子到王陽明那里反復論證的良知良能。熊十力從王陽明的“心物一體”出發(fā),發(fā)展為“體用不二”思想,本心(良知),即是這里的體。在如何獲得對本心(良知)的體認,王陽明重點論述了“致良知”的過程。后來,在如何看待致良知的問題上出現(xiàn)不同觀點,陽明后學因此分化為側(cè)重于“良知”的良知見成派與歸寂派,以及側(cè)重于“致”的功夫派。熊十力的體用不二思想,強調(diào)即用顯體,也就是把本體看作是一個展開于具體現(xiàn)象之中的流行過程,而主體則在這一流行過程當中證會本體。熊十力體用兼重,從體的角度來看,熊十力認為,宇宙本體是既“空寂又剛健”的,空寂是無方所且極虛靈的;剛健是指本體的力用至大至強至神。但熊十力認為,人們的本心往往容易被“習心”所遮蔽禁錮,“一般人大抵都為無量無邊的習氣所纏縛團結(jié),而習氣直成為吾人的生命”[2],如何克服習氣而證見本心,這就需要修養(yǎng)工夫。因為宇宙本體是一個展開于具體現(xiàn)象之中的流行過程,所以,熊十力特別強調(diào)積極踐履的動的修養(yǎng)工夫,反對靜態(tài)安于寂滅虛無的修養(yǎng)工夫,張揚一種積極健動的人生哲學。在這樣的哲學系統(tǒng)下,熊十力對中國歷代思想文化的總體批評,是把儒學闡釋為剛健有為的哲學,反對道家、佛學所主張的“虛寂”的人生哲學。熊十力的這種批評,首先就是針對歷代知識分子。
我們不妨以時間為劃分標準,梳理出熊十力對歷代知識分子的論述和批評。熊十力認為,中國分別是在漢魏之際和唐代出現(xiàn)過文化衰落。在分析這兩次文化衰落的原因時,熊十力從他的哲學體系出發(fā)分析得出:這是中國知識分子沉湎于老莊和佛教學說中,視自己為“造化之玩具”,而體悟不到作為萬物之靈的人,應該要有宇宙本體“生生健動”之德,拋棄了儒家固有的剛健自強的人生觀,所以才逐步養(yǎng)成自己的“玩世之思”。外族的入侵只不過是外在表現(xiàn),知識分子首先淪落,才是國家落后的根源。具體而言,熊十力批評到:“魏晉以后,佛家思想浸淫社會,曹氏父子又以浮文靡辭導士夫為浮虛無用,儒生經(jīng)世之業(yè)不可復睹,遂使五胡肇亂,慘毒生民”;魏晉時期的名士為了滿足私欲只會玩弄“自矜文采,盜取浮名”的把戲,這種學風的影響下,唐代知識分子“下者溺詩辭,上者入浮屠,儒業(yè)亡絕,猶魏晉以來之流風也?!盵3]為什么批評佛老?因為佛老思想在熊十力那里是將宇宙本體僅僅視為一虛寂且與人生達成兩片懸隔在人生之上的東西,這和熊十力所談到的有著“空寂健動”之德的宇宙本體完全不同,它不是懸隔在人生之上,而是與人生打成一片,知識分子在這種宇宙觀下不會認為“天地不仁”,也不會認為宇宙本體為一死物,而能體悟到宇宙生生健動的特性,這樣人生不會安于寂滅虛無的修養(yǎng)工夫,會表現(xiàn)出一種積極健動的人生態(tài)度。
熊十力這樣分析文化衰亡的原因,其實是指向中國近代所面臨的國家生存危機。同樣,熊十力認為,這種生存危機的造成,依然需要從內(nèi)部尋找根本原因,他找到的根本原因依然首先指向知識分子。晚晴以來,西風東漸,中國一時間涌現(xiàn)了很多新派人物,他們崇奉科學,并努力從中國文化內(nèi)部尋找科學因子。乾嘉考據(jù)學派被這一新派人物當成是距離西方科學精神最近的中國知識分子。在一定程度上,他們講求考據(jù)訓詁,這被新派知識分子看成是追求客觀的科學精神之表現(xiàn)。熊十力則認為,乾嘉考據(jù)學派專以考據(jù)為務,而忽視了大本大根的人生問題。和當年陸九淵、王陽明同樣的致思方式,熊十力認為,對宇宙本體的體悟才是最本源的問題,如果忽視了這個問題,則必然是舍本逐末。而與陸九淵、王陽明不同的是,熊十力還把這種不求宇宙本源帶來的后果與國家社會命運結(jié)合起來,體現(xiàn)了近代知識分子的新特征。熊十力說:“清儒反對高深學術(shù),而徒以考據(jù)之瑣碎知識是尚,將何以維系其身心?何以充實其生活?民質(zhì)不良,至清世而已極”[4],認為清代考據(jù)學家導致了百姓“民質(zhì)不良”。知識分子是國家與社會價值的捍衛(wèi)者,也是其他民眾的文化領(lǐng)導者,所以熊十力才將“民質(zhì)不良”的原因歸結(jié)為知識分子。這種士習,又上承漢魏和唐士,下啟近代新派知識分子,他們在熊十力眼中,才是導致中國文化無力抗拒西方文化強勢入侵的根源。熊十力對知識分子的期待極高,他認為民族之興衰在文化,文化之興衰在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同時也是社會上其他階層的領(lǐng)導者,引領(lǐng)社會和文化的健康發(fā)展。正因為有極高的期待,所以才有上述他對知識分子的嚴苛批評。
那么,在中西激烈碰撞的當代中國,知識分子究竟應該怎么辦?熊十力給出的答案是,既要深刻掌握體認中國本土文化,復歸心之本體,又要把握西方文化乃至印度文化的精髓,在更高層面上匯通,創(chuàng)新自己的本土文化,但這種創(chuàng)新依然是立基于自己的本土文化之上。只有這樣,中國知識分子才有出路;只有這樣,中國文化才能真正做到與西方文化平等對話,才可以以一種更包容且自信的方式面對西方文化,化解中西文化的沖突。
二
與熊十力一樣,徐復觀也認為文化對于國家與民族前途具有決定意義,他也曾仔細檢討過中國歷代知識分子精神,對他們也曾做過深刻批評,但卻遠沒有熊十力般嚴苛。與熊十力不同,徐復觀不是運思于形而上問題的哲學家,而是思想史家,他在檢討歷代知識分子精神的時候,便能深入到具體的歷史情境中去,對歷代知識分子做同情之了解,對他們的人生抉擇之艱難、在理想與現(xiàn)實的張力中所感受的苦痛深有體會。不僅如此,從徐復觀自身的一生經(jīng)歷來看,作為國民黨的少將,他出入軍政兩界,是以參與者的身份置身于時代洪流中,對當時中國的現(xiàn)實政治有最直接的感受,所以,徐復觀對歷代身處專制時代下的知識分子進行批評時,往往能對他們在專制時代的壓力感同身受。徐復觀認為,專制制度絕不允許出現(xiàn)一種與它不相容的進步力量,也不可能有與專制制度并行不悖的進步力量,但是知識分子恰是進步力量最集中的代表,這就決定了知識分子與專制制度存在著天然的對抗,中國學術(shù)要想有所發(fā)展,“只有長期在此一死巷中糾纏掙扎,很難打開一條順應學術(shù)文化的自律性所要求的康莊坦途;因而一直走的是崎嶇曲折而又艱險的小徑”;中國歷史上的知識分子,則“常常是在生死之間的選擇中來考驗自己的良心,進行自己的學術(shù)活動”[5]。徐復觀是從外部制度與知識分子的對立來考察知識分子,意識到歷代知識分子在專制制度下的抗爭和命運的艱難。很顯然,這是和徐復觀自身的經(jīng)歷密切相關(guān)。
基于此,徐復觀對歷代知識分子雖有很多批評,但他看到知識分子所作出的努力,并且對這種努力給予了認可,“知識分子依然是站在皇帝與老百姓的中間,發(fā)生一種貫穿平衡的作用”,而且知識分子自身“即在此貫穿平衡的作用中,對政治保持了相當?shù)淖饑?,維持住若干的人格”[6]。這里徐復觀只說維持住若干的人格,是因為多數(shù)知識分子在專制壓力下面,都最終喪失了人格而成為“軟骨動物”,淪為專制制度的幫兇。所以,在這種專制制度夾縫中艱難生存的歷代知識分子,雖然對于塑造中國歷史性格有重要價值,但他們畢竟不可能代表中國歷史的性格,中國歷史并不是由知識分子來決定的,在徐復觀看來,中國歷史的命運卻是由一直被忽視的農(nóng)民所決定的,他說[7]:
我這里所指的知識分子,是就過去說的“士”、“士人”、“士大夫”,及普通所稱為“讀書人”的此一集團中的最大多數(shù)而言。由今人所看到的此一集團中的特出之士,除非他偶然取得政治上的機遇,否則在當時所占的份量,實際是微乎其微。因之中國的歷史,是由此在歷史中只有集體記錄而無各個記錄的絕大多數(shù)的士人所塑造的。此絕大多數(shù)人的性格,并不能完全代表中國歷史的性格,因為除了他們外,還有更多數(shù)的由中國文化所陶冶的善良農(nóng)民。但他們的性格,一直到現(xiàn)在止,依然可以決定中國歷史的命運;因為決定命運的政治與文化還是在這般人手里。于是他們的命運,也幾乎就是中國歷史的命運。
在徐復觀這里,除了少數(shù)在政治上取得某種地位的特出之士,知識分子原來在歷史上所占的分量“微乎其微”。熊十力則認為中國歷史上的農(nóng)民理應被知識分子所領(lǐng)導,熊氏還是站在傳統(tǒng)“士農(nóng)工商”四民排序的立場上來看待知識分子的,所以他對知識分子給予了最高最大的期待,也因此對他們的批評則更嚴苛。徐復觀則拋棄了傳統(tǒng)“士農(nóng)工商”的四民排序立場,看到了歷史深處占中國人多數(shù)的農(nóng)民的價值,所以他的眼光下移,認為農(nóng)民才是決定中國歷史命運的根本力量,中國歷史的命運還是掌握在農(nóng)民手中。從這一點亦可以看出,熊十力的思想精英主義色彩濃郁,徐復觀則在走向平民、走向大地、走向現(xiàn)代。
三
上面我們只是從知識分子角度,分析了熊十力徐復觀師徒二人在此問題上的不同。我們現(xiàn)在雖然把熊、徐都歸結(jié)為現(xiàn)代新儒家陣營,但他們思想的個體性差異和代際差異也是不容忽視的,代際之間也存在一個演變的問題。徐復觀寫《兩漢思想史》的時候曾說:“我研究中國思想史所得出的結(jié)論是:中國思想,雖有時帶有形上學的意味,但歸根到底,它是安住于現(xiàn)實世界,對現(xiàn)實世界負責;而不是安住于觀念世界,在觀念世界中觀想?!盵8]這似乎是在潛意識中與其師熊十力做比較,而這又表現(xiàn)出徐復觀的思想帶有大眾性與現(xiàn)實性的特征。熊十力的哲學思想則是要為現(xiàn)代新儒學奠定一個形而上的哲學基礎,所以他的思想更多地表現(xiàn)在形而上的觀念世界,難免帶有形上性、抽象性,甚至是絕對性。
1949年以后,熊十力、徐復觀師徒一人在大陸,一人在臺灣,但身在臺灣的學生徐復觀依然很關(guān)注老師熊十力的生存狀況,對于熊十力出版的學術(shù)著作自然也會多方搜求,格外關(guān)注。1950年,身處大陸的熊十力出版了《原儒》一書,徐復觀讀后大為震動,對其中很多觀點深不以為然。透過這一步著作,徐復觀認為,昔日老師思想的形上性、抽象性進一步演變?yōu)楠毑眯?。身處臺灣的徐復觀甚至準備倡議學界來批判這部著作,此事最終因熊門另一著名弟子牟宗三勸阻而沒有展開。到了1980年,此時熊十力早已不在人世,徐復觀讀到熊十力生前所著的《乾坤衍》時,他再也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不滿,但也沒有公開聲討,只是在日記中提到,熊十力“其立言猖狂縱咨(恣),凡與其思想不合之文獻,皆斥其為偽,皆罵其為奸”,這顯然不符合嚴謹客觀的治學精神,徐復觀在日記中接著評論到,熊十力“雖提倡民主,而其性格實非常獨裁”[9]。熟讀熊十力的著作,我們可以得知,作為五四這一代文化人,同時又是同盟會的革命先驅(qū),熊十力并不反對民主科學,同時,在很多新學人將儒學貼上反民主科學的標簽、學術(shù)界都在聲討儒學、儒學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之際,熊十力毅然決然地維護儒學傳統(tǒng),并著書立說,多方論證儒學與現(xiàn)代民主、科學之間的相融性,試圖使儒學在現(xiàn)代中國煥發(fā)新的生機,延續(xù)民族慧命。但在論說過程中,熊十力專恃自己的思辨,安于觀念世界,最終走向性格的獨裁。徐復觀說熊“性格獨裁”,更多地應該是指學術(shù)思想性格的獨裁。相反,徐復觀的思想立基于思想的社會性和實踐性,所進行的學術(shù)研究是思想史的路徑,注重民間與大眾,表現(xiàn)出與乃師完全迥異的思想性格。
從所引徐復觀日記中對熊十力的評論中可以看出,徐復觀出自熊門,其思想當然有一脈相承之處,但也表現(xiàn)出了代際之間的不同。徐復觀在日記中最后寫到:“我不了解他何以瘋狂至此?!盵10]何以瘋狂至此?徐復觀沒有給出答案。而熊十力思想性格的獨裁性卻與思想內(nèi)容的民主要求截然相反,形成一個有趣的悖論。
美國當代學者托馬斯·索維爾(ThomasSowell)研究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知識分子有一個很顯著的特征,那就是“圣化構(gòu)想”(thevisionoftheanointed),即與強調(diào)經(jīng)驗和審慎的態(tài)度相對立的一種完美化的構(gòu)想,它常常設定一個完美社會的圖景來批判現(xiàn)實社會,認為自己可以提供一種現(xiàn)實問題的解決方案,并認為自己的這種方案將會引領(lǐng)社會脫離愚昧走向光明[11]。在他的《知識分子與社會》一書中,索維爾還援引了許多二十世紀西方世界的著名知識分子,他們生活在民主世界,思想主張也強調(diào)民主,但二十世紀很多掌握絕對權(quán)力的獨裁者,都曾受到過這些知識分子的支持。這都是源于知識分子的這種“圣化構(gòu)想”的特征。筆者認為,熊十力也是這樣一位“圣化構(gòu)想”的知識分子。他對歷代知識分子的痛斥、對持不同思想者的批評,以及思想中呈現(xiàn)的唯我獨尊的意味,都深刻地表明了這種“圣化構(gòu)想”的特征。這種“圣化構(gòu)想”加上中國士大夫根深蒂固的救世情結(jié),使得熊十力思想走向絕對性和排他性,思想內(nèi)容上雖然有民主的要求,但思想性格依然被徐復觀批評為獨裁。現(xiàn)代社會中知識分子的角色越來越重要,他們負責制造理念和傳播理念,但是讓自己的理念接受社會實踐驗證的道德責任往往被忽略。正因為此,知識分子的言論更應該審慎。索維爾在書中引用了英國近代著名哲學家阿爾弗雷德·諾斯·懷特黑德(AlfredNorthWhitehead)的一句話:“才智是指理解事物時的一種敏銳性,它明顯不同于這樣一種能力——對被理解了的事物采取明智行動的能力?!盵12]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徐復觀的思想因其更為審慎而能為大眾所接受。
具體到知識分子觀方面,徐復觀因其思想的社會性與大眾性,所以他對歷代知識分子在專制壓力下所做的努力給予了深切同情和認可,也看到了多數(shù)知識分子在這種壓力下的無力感,所以他主張,要擺脫這種歷史困局,需要借助外在的科學與民主的制度,一方面,“可以把中國文化精神從主觀狀態(tài)中迎接出來,使道德客觀化為法治”;另一方面,“有科學民主而提供了我們以新的生活條件與方法,使我們可以解決二千年久懸不決的問題”[13]。
[1]杜維明.探究真實的存在:略論熊十力[A].羅義俊.評新儒家[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
[2]熊十力.新唯識論[A].熊十力全集(卷3)[C].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3]熊十力.十力語要[A].熊十力全集(卷4)[C].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4]熊十力.讀經(jīng)示要[A].熊十力全集(卷3)[C].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5][8]徐復觀.兩漢思想史(卷1)[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
[6][7][13]徐復觀.中國知識分子的歷史性格及其歷史命運[J].民主評論,1954,(8).
[9][10]徐復觀.無慚尺布裹頭歸——徐復觀最后日記[M].臺北:臺灣允晨文化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87.
[11][12]托馬斯·索維爾.知識分子與社會[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3.
(責任編校:簡小烜)
Intergenerational Differences of Thoughts: Thoughts Difference Between XIONG Shili and XU Fuguan from the View of Intellectuals
TAN Kai
(School of Marxism, 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205, China)
As the master and apprentice in the neo-Confucian camp, there are intergenerational differences between XIONG Shili and XU Fuguan’s thoughts. From the view of intellectuals, it can be concluded that XIONG Shili focuses on philosophical speculations and metaphysics, while XU Fuguan pays attention to the folk. XIONG Shili severely criticizes the intellectuals, and assumes the quality of ideological dictatorship, XU Fuguan’s thoughts are based on society and practice, which present a different thoughts character from his master XIONG Shili.
XIONG Shili; XU Fuguan; intellectuals; intergenerational differences of thoughts
2017-03-09
湖南省教育廳一般項目“現(xiàn)代新儒家思想的代際演變——以熊十力、徐復觀為研究對象”,編號:14C0264。
譚凱(1982— ),男,湖南攸縣人,湖南第一師范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中國思想文化史。
B26
A
1008-4681(2017)04-008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