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斌
(1.新羅大學 研究生院,韓國 釜山 46958;2.棗莊學院 外國語學院,山東 棗莊 277160)
·語言學研究·
論敘事投射在《哈扎爾詞典》閱讀中的作用
韓 斌1,2
(1.新羅大學 研究生院,韓國 釜山 46958;2.棗莊學院 外國語學院,山東 棗莊 277160)
故事及敘事投射是理解文學和非文學交際領域的一種基本的認知能力。人們利用故事或寓言,在日常生活中辨識出一些簡單的故事,并能夠?qū)⑺鼈兺渡涞礁甏?、更抽象的故事之中。在閱讀后現(xiàn)代文學作品《哈扎爾詞典》的過程中,讀者在基于個人認知圖式之上的故事及其投射中驗證明晰每個詞條的意義,并構(gòu)建出《哈扎爾辭典》所講述的故事含義。
故事; 敘事投射; 《哈扎爾詞典》
認知詩學研究是出現(xiàn)于21世紀初的新興交叉學科,其涉及領域包括認知心理學、認知語言學和文學批評等學科。認知詩學的出現(xiàn)給文學批評研究帶來了新的研究途徑,在國內(nèi)外學界引起了較多關(guān)注[1]6。概念整合、圖式和投射理論是認知語言學研究的重要理論,主要應用于解讀即時認知思維以及意義產(chǎn)生的心理過程。諸多學者將這些理論應用于認知詩學研究,通過分析即時信息認知處理過程來闡釋文學文本閱讀活動?!豆鸂栐~典》(下文簡稱《哈》)是后現(xiàn)代小說的經(jīng)典之作,出版于1984年。塞爾維亞作家米洛拉德·帕維奇(M.Pavic)的這篇短篇小說內(nèi)容紛繁復雜,撲朔迷離地描述了中世紀時期哈扎爾民族從世界上突然消失之謎,被公認為一部奇書。整篇小說充滿不確定性,需要讀者去診釋作品中的史料,才能洞悉其文本中隱藏的內(nèi)容。本文嘗試用故事圖式及敘事投射理論來發(fā)掘小說文本下的潛在內(nèi)容,解讀闡釋其主題意義。
故事敘述是文學作品的基本寫作過程,這個過程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指出:“詩歌是模仿的藝術(shù)。”[2]3也就是說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來自于對其他事物的模仿,或是對其他文本的模仿,或是對人類社會生活的模仿?!澳7率俏覀兊奶煨浴!盵2]11“每一種模仿都容許各種變體,根據(jù)表達的對象不同,各種模仿方式也會有所差別……它們還出現(xiàn)在基于語言的藝術(shù)里,不管是散文或是不入樂的韻文,都有這種模仿的變化形式?!盵2]6據(jù)此作者們可以創(chuàng)作出各種各樣的文學作品,但是歸根結(jié)底,他們創(chuàng)作的文本是在模仿他們所經(jīng)歷過的事物,盡管他們的文本中有一些東西看起來已經(jīng)超出真實世界,只是存在于文本世界中,但這僅僅是一種模仿的變體而已?!八械膽騽《及蜗?、性格、情節(jié)、語言、唱段和思想?!盵2]17“所謂完整,是指一件事情有開頭、中間和結(jié)尾?!盵2]21這就是人們關(guān)于故事的概念,也就是一種認知圖式。類似于Stockwell提出的腳本概念結(jié)構(gòu)[1]77?;谶@種故事概念的認知圖式,人們在閱讀時會期待著從文本中構(gòu)建一個完整的故事,因為“人們只有看到一個事物的整體才會認為這是一個美的事物”[2]21。作者就應該去滿足讀者這種“喜歡看見相似的東西”的心理需求,以及對故事完整性的認知圖式,盡管作者出于不同創(chuàng)作理念而產(chǎn)生的文本可能會不同尋常,即他對世界的模仿會有各種變體,但他依然不能跳出模仿的圈子,因為作者和讀者一樣也是“喜歡看見相似的東西”的、有著同樣故事認知圖式的人類。
Burke指出故事概念、敘事投射以及寓言在人類對世界的認知理解中具有根本的意義[3]115。關(guān)于文學與世界的關(guān)系問題,兩千多年前亞里士多德給出的答案是文本與世界的關(guān)系就是摹仿的關(guān)系[4]。因此,可以說故事的概念以及敘事投射在我們對文本的認知理解中具有根本的意義。
如Burke所說,故事屬于人類基本的認知能力,人類以故事的方式去組織其大部分的經(jīng)驗和知識。概念投射可以擴大故事的心智領域,特別是在敘事投射中,一個故事可以幫助人們理解其他故事或者創(chuàng)造新故事。這種從一個故事到另一個故事的投射就是寓言,是能夠幫助人們理解文學與非文學交際的廣闊領域的一種基本認知能力。人類大腦利用故事和寓言去完成日常認知行為。人類在日常生活中辨認出一些簡單故事,并能夠?qū)⑺鼈兺渡涞礁甏?、更抽象的故事之中,表明人的認知活動從根本上來說既是寓言的又是文學的[3]118。而寓言性思維本身就是一種概念整合的機制[5]。
根據(jù)Fauconnier和Turner的理論,兩個不同心理空間可以通過映射得以連通,通過這種跨空間的映射,整合出共同的抽象典型特征,這些抽象特征都是最后構(gòu)建新空間的因素[6]。人的認知能力在構(gòu)建新空間的過程中發(fā)揮很大的作用,輸入到新空間中的信息經(jīng)過人類認知活動的匹配、精致和完善,實現(xiàn)概念的整合,最后產(chǎn)生新創(chuàng)意義。
概念是人類認識世界的重要途徑。人類通過對概念進行范疇化和整合(對同類型的事物進行歸類),抽象出某類概念共同的本質(zhì)特征。人能夠?qū)斎氲筋^腦中的、存在于兩種不同空間的內(nèi)容,根據(jù)自己的需求進行分析、匹配和整合,從而使概念具有可變性和可整合性特征。
上文已經(jīng)指出故事的敘事投射即寓言性思維,本身就是一種概念整合機制,人們正是從不同的故事中抽象出共同的概念,并用之來認識世界,這里的世界包括真實世界和文本世界。也就是說,這種敘事投射或概念整合可以用于解釋文學的文本意義,對文本解讀提供認知依據(jù)。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將故事(文學作品)所涉及的要素總結(jié)為故事講述者(文本作者)、故事(文學作品的情節(jié))的完整性、故事的意義(故事認知的結(jié)果)。故事的特性就是舊故事可以投射到新故事中,小故事可以投射到更大的故事中。筆者將分別從故事要素的三個方面,結(jié)合敘事投射特性,分析《哈》的文本意義解讀。
《哈》是一部非常著名的后現(xiàn)代文本。它的閱讀過程是一個非常有意義的話題,關(guān)系著讀者如何生成對這部詞典式小說的理解與認識。本文將從認知詩學的角度來討論故事及敘事投射是如何幫助讀者理解《哈》作品的。在閱讀過程中,讀者運用已經(jīng)獲得的概念整合能力和已經(jīng)構(gòu)建的認知圖式,對文本中詞條的意義進行概念上的整合理解,同時在基于讀者個人認知圖式之上建立起來的故事敘事結(jié)構(gòu)中驗證,并進一步明晰每個詞條的意義,最終構(gòu)建出《哈》所講述的故事及其含義。
盡管《哈》是一部難懂的后現(xiàn)代文本,但是任何人都可以閱讀它,因為文學閱讀是人們?nèi)粘UJ知活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只要讀者已經(jīng)擁有了故事圖式以及將故事圖式投射到所讀文本敘事中的能力,讀者就可以閱讀任何文本。本文節(jié)選了《哈》中部分片段,供30多名大學生讀者閱讀,然后分析他們的理解陳述。
(一)故事(文學作品的情節(jié))完整性的投射
比如看到阿伯拉姆·勃朗科維奇的詞條部分,他的有些行為在讀者看來非常怪異,出乎讀者的意料,超出讀者的想象和理解。但是隨著對辭典的進一步閱讀,這些怪異的部分可以在后續(xù)文本中找到答案,情節(jié)的發(fā)展也慢慢符合讀者頭腦中的一些故事認知框架,讀者從而能夠理解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也就不會再批判作者寫作的這種不連續(xù)性風格。讀者頭腦中的一些碎片會一點一點地拼貼在一起,形成一幅完整的圖畫。比如《哈》第8頁寫到勃朗科維奇家族使用不同的語言去做不同的事情,這一點很令人費解。第11頁講到阿伯拉姆經(jīng)常使用不同的語言,尤其是在他的夢中,但是夢醒后“他的語言天賦便無影無蹤了”。讀者不禁要問這是為什么呢?第13頁又講到阿伯拉姆周圍的東西沒有重樣的,都來自不同的村莊,阿伯拉姆的親隨也來自不同的地域。這些都是不同尋常的現(xiàn)象,但是肯定是反映著什么其他的東西,不過從這些文字中,讀者非常難以看出端倪。勃朗科維奇家族能使用多種語言,在讀者看來這是一種超強的語言能力。阿伯拉姆可以使用不同的語言,夢醒后語言天賦消失,讀者會質(zhì)疑這多種不同的語言只是夢囈嗎?阿伯拉姆的親隨來自各地,說明他的交際很廣泛,他認識那么多人有什么目的呢?讀者產(chǎn)生這么多的疑問,是因為他們讀到了和自己頭腦中已有的認知圖式不同的敘事,但是讀者會在后續(xù)閱讀中尋找答案,他們總是期待著讀到相同或相似的東西。作者后面的敘事也會滿足讀者的這種需求,比如作者在后續(xù)內(nèi)容中就分別在尼康·謝瓦斯特、馬蘇迪·尤素福、阿韋爾·基斯基拉、杰奧克季斯特·尼克爾斯基等詞條中解釋了他們與阿伯拉姆·勃朗科維奇的故事,從而解答了讀者心中的疑問,使故事敘事完整并基本符合讀者的故事認知圖式。
又如,《哈》對馬蘇迪的綠袋子被燒掉的情節(jié)描述了三次,每一次的描寫方法都不盡相同,有時是非常簡單的一帶而過,有時是進行細節(jié)方面的重點解釋。讀者為了求證這些情節(jié),可能需要在書中前翻后找,以求在頭腦中生成對這一情節(jié)的清晰理解和印象。對這個細節(jié)的第一次描寫出現(xiàn)在第31頁(紅書)阿伯拉姆·勃朗科維奇的詞條中,作者借刀術(shù)師爺阿韋爾之口一帶而過,讀者幾乎注意不到這個細節(jié);第二次提到時是在第155頁(綠書)尤素?!ゑR蘇迪的詞條中,作者對此作了較為詳細的解釋,因為這個詞條里牽涉到了馬蘇迪的思想轉(zhuǎn)變,作者也提到馬蘇迪的綠袋子里一直裝著他努力收集到的關(guān)于哈扎爾問題的史料,讀者對這個袋子的印象就會很深刻。正如小說作者帕維奇所說:“不論你如何細心的閱讀,總會有遺漏的部分?!盵7]309讀者在閱讀不同詞條時的注意焦點不同。隨著讀者對小說的閱讀過程不斷推進,他們頭腦中故事的情節(jié)會漸漸地完整豐滿起來。這也是作者的文本導向和讀者的認知活動互相整合的結(jié)果。對袋子被燒毀的第三次提及是在第289頁(補編一),通過杰奧克季斯特神甫的敘述,他詳細地看到了袋子里的內(nèi)容并說那像是一部詞典,并將其內(nèi)容熟記,此外他還記住了阿伯拉姆手中的哈扎爾辭典的內(nèi)容,但是這些辭典及材料都被尼康·謝瓦斯特扔進爐子燒毀了。通過這幾次對綠袋子的描寫,與之相關(guān)的人物事件以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呈現(xiàn)在讀者的頭腦中。
再如,小說中寫到阿捷赫公主每夜由盲人在其眼瞼上寫上哈扎爾毒咒字母,因此她在熟睡時(哈扎爾人認為人最脆弱之際)得以安然無恙,不為敵人所加害。這里解釋了前文指出的哈扎爾人奇異的習俗:如果一個哈扎爾人同他人發(fā)生了沖突,他就會趁那人熟睡之際,盡其所能地辱罵和詛咒他,同時又絕不能把他吵醒,只有如此進行的詛咒才能奏效。他們認為人在熟睡時最為脆弱,詛咒才會有效。正因為人在熟睡時最為脆弱,所以阿捷赫公主才會讓盲人在其眼瞼上寫上毒咒字母以免被害。
(二)故事講述者(文本作者)的投射
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造者——作者也是在模仿我們?nèi)祟愓J知中的現(xiàn)實,但是每位作者的模仿方式不盡相同。人類喜歡看見相似的東西,而讀者在閱讀文本的過程中也默認他們將讀到和自己的認知結(jié)構(gòu)相似的故事。讀者在不停地判斷相似與否,如果讀到不符合現(xiàn)存認知故事結(jié)構(gòu)的地方,就會感到奇怪和費解。盡管如此,在后續(xù)閱讀中,讀者仍然會不自覺地盡力結(jié)合新獲取的文本信息,試圖用現(xiàn)存的認知故事圖式對怪異的部分作出合理的解釋。有讀者感嘆:“好的小說,應該可以讓讀者領略到一個聞所未聞的世界。我剛剛看完這部小說,只能說是看了一遍。我看得很費力,也很慢,因為它所敘述的東西,是我們的大腦從未接觸到的概念。你也不必感到迷失。一個讀者永遠要比一本書的作者要高明得多。作者想告訴你的就是,你要學會整體閱讀,從而在零碎的詞條中拼出一個完整的哈扎爾之謎。當然這只是我的理解,而且我只看了一遍,很有可能發(fā)生歧義?!盵8]對后現(xiàn)代文本的閱讀的確是一件富有挑戰(zhàn)性的事情,只要讀者充分調(diào)動自己的認知能力,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閱讀同時是一件非常有趣味性的活動。這需要持久的耐心和積極的思維。有的讀者評論:“心不死,方能讀?!盵8]當然讀者可以放慢閱讀速度來慢慢品味這部小說,遵循作者提示的那樣“不可連續(xù)讀太多的頁數(shù)”,否則會“中毒,生一種跳躍性高熱的疾病”[7]15。讀者也可以被動地思維、下意識地思維,但是每個讀者都無法準確預測到他將讀到什么內(nèi)容,因此也無法預測自己讀到那些內(nèi)容時的思維。究竟讀者當時會想到什么,一方面取決于作者精心創(chuàng)作的文本世界,另一方面取決于讀者自己有生以來所構(gòu)建的內(nèi)心世界。
(三)故事意義(故事認知的結(jié)果)的投射
《哈》沒有讀者所期待的正常結(jié)局。小說中的紅書、黃書、綠書分別有各自的結(jié)局:三個不同宗教的代言人都宣稱哈扎爾民族改信了他們所代言的宗教。讀者個人的思緒會被淹沒在一片喧囂之中,難以理清[9]77。其實,讀者沒有必要刻意去找到哈扎爾民族改變宗教信仰的真相,讀完本書后,讀者應該意識到人類有共同的認知能力和共享的一些故事圖式,但是每個人的認知經(jīng)歷卻有著或大或小的差異,不可能總是對同一事物作出完全一樣的判斷。同理,三種宗教各自的代言人有不同的敘述也屬正常了。三個不同的宗教使者去幫哈扎爾國王解釋同一個夢,不同宗教有不同的解讀,不同宗教有不同的敘述。讀者可能不愿意接受這個結(jié)果,但是這是作者的設計,讀者沒有選擇。羅書畢通過考察指出,中國敘事學事體的發(fā)展經(jīng)過了“實有之事、或有之事、虛構(gòu)之事與文生之事”四個發(fā)展階段。敘事學事體的遞進發(fā)展從根本上反映了人們與外部世界之間關(guān)系的逐步深入,實有之事反映了人對世界的初步認識,或有之事反映的是人對世界認識的突破,虛構(gòu)之事則反映了人與世界的關(guān)系由認識到創(chuàng)造的轉(zhuǎn)變,而文生之事反映的則是這種創(chuàng)造的自由?!纳聦≌f中成就最高的奇書[10]。雖然羅書畢論述的是中國敘事學事體的發(fā)展,但是也應當適用于其他地域的文學敘事?!豆窇搶儆谔摌?gòu)之事和文生之事。讀者不愿接受三種宗教的不同敘述,可能是讀者真的在心中把《哈》預設為一部辭典,以為自己應該能從中找到客觀的答案,忘記了他們所讀的《哈》事實上只是一部小說、一部辭典格式的小說、一部充滿虛構(gòu)之事和文生之事的小說。這種預設不是讀者的錯,反而是看到書名后的自然反應,是作者設計的獨特模仿變體所產(chǎn)生的效果,讀者把日常生活中查閱辭典的故事圖式投射到了這本辭典體小說的閱讀中,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說:“他們(人類)喜歡看見相似的東西,因為他們在看的同時,也在獲得信息,判斷所描述的事物是某一事物……如果我們以前從沒有在任何地方見過所描述的事物,那么,我們的快感就不是由于對某件事物的模仿而產(chǎn)生,而是由于技巧、色彩或其他類似的原因而引起的結(jié)果?!盵2]10所以讀者會感受到閱讀這種“辭典”的新鮮和挑戰(zhàn)。
有學者對《哈》作出如下評述:“……毫無順序的多重情節(jié),也對讀者的閱讀能力發(fā)起了挑戰(zhàn),讀者要想拾起那些碎片化的情節(jié),‘重建書中的世界’,可以說純屬妄想,即便是細心的讀者能夠析出詞典中各個人物之間的關(guān)系,對于小說到底講了什么,可以說,還是一無所知?!盵9]78如果按照該學者所說,讀者是一無所知的話,那么她自己作為一名《哈》的讀者,在她所著論文的后面部分是如何得出結(jié)論“筆者認為帕維奇言在‘夢’,而意在‘時間’”的呢?《哈》對讀者的閱讀能力確實存在著挑戰(zhàn),但是任何人都可以讀這本書,只是對本書內(nèi)容理解的多少與讀者的認知經(jīng)驗相關(guān)。帕維奇說讀《哈》就像是照鏡子,筆者認為作者的意思是說照見的多少取決于讀者的認知經(jīng)驗和小說文本描述內(nèi)容相似度的高低。前文所提學者認為帕維奇意在時間,是因為她自己對時間有這種認知經(jīng)驗。也許我們沒有必要去追問作者帕維奇到底講了什么,而是應該記住作為讀者閱讀這部作品時想到了什么。因為作者欲講的已經(jīng)在他所創(chuàng)作的文本里了,而且他沒有另外的文字信息給讀者,如果我們想從《哈》中得到什么的話,就只能依據(jù)這部文本和自己的頭腦了。
前文所提學者認為帕維奇意在時間的分析闡述,是她自己的結(jié)論,并非帕維奇所說,她說的對嗎?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她的結(jié)論是對的。但是筆者認為《哈》的主題是關(guān)于人類社會的存在機制。《哈》記敘了多個人物的夢境和夢想以及他們的追夢過程,并且指出當一個人死亡之時,另一個相關(guān)人的夢境也將隨之結(jié)束,而且再也不會醒來。夢的類屬概念投射在多個人物故事中,各個追夢概念輸入構(gòu)成的整合空間層次反映了人類在追求夢想的過程中或合作、或競爭,在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中前行。夢想無非兩個結(jié)果,或者實現(xiàn)或者破滅,但是不論實現(xiàn)與否,追夢的過程是實實在在的。不論一個人的夢想是實現(xiàn)還是破滅,他最終都將面對死亡,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一生追夢的過程。這與前文所提學者的觀點類似,只不過她將此歸結(jié)為時間主題,而筆者認為這是帕維奇在借小說諸人物追夢的過程來隱喻人類社會的存在和發(fā)展機制。這種認識差異的存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正顯示了《哈》小說的魅力所在,不同讀者將會得到不同的認知識解。究其原因,是讀者會激活調(diào)用反映自己過去認知經(jīng)歷的故事,將其敘事要素投射到正在閱讀的《哈》小說文本之中,從而得出自己的理解。
通過對故事要素多方面、多層次的投射與整合,讀者最終得以明晰帕維奇小說文本之下的深層內(nèi)涵。通過以上文本解讀過程,我們認識到結(jié)合概念整合理論和認知圖式理論的故事概念及敘事投射分析,可以充分發(fā)揮讀者的認知潛力,能更加全面和充分地認識文本世界自身以及文本世界所蘊含的廣泛內(nèi)涵,更主動、深入地通過文本世界去發(fā)現(xiàn)我們賴以生存的人類社會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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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張曄.試論后現(xiàn)代小說的“迷宮”特質(zhì):以《小徑分岔的花園》和《 哈扎爾辭典》為例[J].常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2):76-79.
[10] 羅書畢.中國敘事學事體流變論[J].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05(2):121-127.
(責任編輯:李曉梅)
On the Role of Narrative Projection in the Reading ofDictionaryoftheKhazars
HAN Bin1,2
(1.Graduate School, Silla University, Busan 46958, Korea;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Zaozhuang University, Zaozhuang, Shandong 277160, China)
Story and narrative projection are basic human cognitive abilities to understand literary and non-literary communication. Human beings use story or fable to identify certain simple stories in the world and then project them to more complicated and more abstract stories. In the process of readingDictionaryoftheKhazars, readers verify each entry’s meaning by their personal schema-based stories and narrative projections, and finally construct the meaning of the novel.
story; narrative projection;DictionaryoftheKhazars
2016-09-01;
2016-09-27
韓斌(1975—),男,山東棗莊人,棗莊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新羅大學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認知詩學、應用語言學。
I106.4
A
1674-0297(2017)02-01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