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建華
(南開大學 中國社會史研究中心,天津 300350)
·家族史研究·
捐納、鄉(xiāng)賢與宗族的興起及建設(shè)
——以清代山西洪洞蘇堡劉氏為例
常建華
(南開大學 中國社會史研究中心,天津 300350)
清中葉興起的山西洪洞縣蘇堡鎮(zhèn)劉氏宗族,經(jīng)商起家,并憑借捐納異途進入官場,這與明清時期洪洞縣宗族經(jīng)商起家后,多依靠科舉走上仕宦之路有所區(qū)別。可見,捐納是清代地方家族興起的重要手段,并依靠官商結(jié)合保持家道。蘇堡劉氏持續(xù)性地修譜,強調(diào)詳慎繼嗣、分別自出與他姓為嗣,并強調(diào)立宗子,重視祠祭祖先,不斷擴充家廟與祭產(chǎn),完善家訓族規(guī)、宗祠管理制度。蘇堡劉氏憑借捐施義舉有四人進入鄉(xiāng)賢祠,極大地提高了其家族在地方社會的聲望。同時,《洪洞縣志》的人物志中多收錄蘇堡劉氏子孫,與該族擁有較大財富直接相關(guān)。蘇堡劉氏主要通過納捐取得例貢、廩貢成為監(jiān)生進入官場,憑借捐施升官并獲得好評。蘇堡劉氏對于清朝統(tǒng)治高度認同,致力于報效國恩,為政較為廉潔,同時該族科舉不第者多轉(zhuǎn)向文化事業(yè)。
洪洞縣;蘇堡劉氏;宗族;捐納
山西省洪洞縣蘇堡鎮(zhèn)劉氏,以葬洪洞曹家谷口祖塋的明初人祥公為一世祖,祥子惠,惠子四:伯添、伯恩、伯川、伯道,后從這四兄弟分成四支。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伯添長支、祥公十世孫劉鎮(zhèn)、劉志始修洪洞劉氏宗譜,其后,乾隆五年(1740年)重修,嘉慶十五年(1810年)三修,同治元年(1862年)四修,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五修,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六修。學界一般認為北方地區(qū)族譜數(shù)量少、內(nèi)容簡單,而像蘇堡劉氏這樣從清朝到民國年間六修宗譜,且卷帙可觀,資料豐富,實屬難能可貴。蘇堡劉氏作為研究北方宗族與族譜的一個難得個案,自然也引起學者的關(guān)注。新加坡大學的許齊雄曾研究了蘇堡劉氏的六次修譜,并從宗譜世系圖與行序探討其宗族實力*許齊雄:《論山西洪洞蘇堡劉氏從清初到民國時期的六次修譜》,《譜牒學論叢》第2輯,山西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122—134頁;《從宗譜世系圖與行序探討宗族實力——以洪洞蘇堡劉氏為例》,《譜牒學論叢》第3輯,山西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41—152頁。。本文則主要探討蘇堡劉氏在清代的興起與宗族建設(shè)問題,以加強對明清山西洪洞宗族的認識*筆者曾探討過明清時期山西洪洞宗族,如《明清時期的山西洪洞韓氏——以洪洞韓氏家譜為中心》,《安徽史學》2006年第1期;《明清時代にぉける華北地域の宗族の組織化につぃて——山西洪洞晉氏を例として》,《大阪市立大學東洋史論叢》第15號,2006年11月;《明清時期華北宗族的發(fā)展——以山西洪洞劉氏為例》,《求是學刊》2010年第2期。,主要的資料依據(jù)是蘇堡劉氏宗譜乾隆重修本與光緒五修本*《洪洞劉氏宗譜》六卷,劉勷(南沚)等修,清乾隆五年(1740年)木刻本,共六冊,河北大學圖書館藏;《洪洞劉氏宗譜》二十卷首一卷,劉殿鳳等修,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刻本,原裝十六冊,收入《中華族譜集成·劉氏譜卷》第63冊,巴蜀書社1995年版。。
蘇堡劉氏的修宗譜活動是在康熙年間開始的,主持者是劉鎮(zhèn)、劉志兄弟??滴跛氖?1707年)山西省澤州府陽城縣人、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陳廷敬(1639—1712年)撰寫的《洪洞劉氏宗譜敘》*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2—373、384—385、377、379—381、374頁。,指出了蘇堡劉氏修譜的緣起,蘇堡劉氏原有“譜牒”“偽謬踵出”,主要是以異姓為嗣。這一現(xiàn)象不僅是蘇堡劉氏,也是山西地區(qū)普遍的風俗。在陳廷敬看來,這是忘記祖先的大罪。劉鎮(zhèn)修譜旨在訂正宗譜的他姓為嗣者。當時的蘇堡劉氏宗譜記載了十三世,上譜者數(shù)百人,冒劉姓者數(shù)十,通過修譜“指其所自來”,今后不致混淆了。陳廷敬還將蘇堡劉氏的這種北方譜與東南士大夫喜歡的通譜進行比較,認為東南通譜與混淆血緣關(guān)系無別,失去了修譜詳慎的要求。如此,詳慎繼嗣、分別自出與他姓為嗣,構(gòu)成了蘇堡劉氏修譜的動機與譜牒特色。
慎繼嗣的觀念被蘇堡劉氏后人接受,劉繩伊為乾隆重修譜所作跋指出:“宗譜之作,莫非仰體一本同源之意,以杜后世之秦越人相視也?!?乾隆《洪洞劉氏宗譜》卷6《跋》。專門討論“慎繼嗣”問題*乾隆《洪洞劉氏宗譜》卷6《跋》。,其諄諄告誡族人改變異姓繼嗣的情況,但是似乎族人仍有議論,加之族尊長輩的寬厚行事,也只好進行教化。劉大悊嘉慶三修譜序指出:“近年以來,族人漸知取他姓為嗣之非,無或輕蹈惡俗,有嫡派子孫承祧螟蛉之室,近則改歸本房者;有出繼他姓已閱多年,今乃告于彼族而毅然歸宗者……是則我祖父纂輯家乘之功,為更不可沒也。”*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2—373、384—385、377、379—381、374頁。可見“慎繼嗣”原則具有潛移默化的教化作用。
蘇堡劉氏原有的“譜牒”,在劉志的《劉氏宗譜序》*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2—373、384—385、377、379—381、374頁。中有敘述。劉志(1642—1722年),字二蘇,號箕山,監(jiān)生考授州同,誥封奉直大夫工部營繕清吏司員外郎,晉贈中憲大夫刑部四川清吏司郎中,又贈資政大夫總督直隸全省河道水利、提督軍務(wù)都察院僉都御史。劉志與堂弟劉鎮(zhèn)倡導修譜,在子侄袞、勷、常的協(xié)助下修輯了宗譜。
請求陳廷敬作序的劉鎮(zhèn)(1657—1722年),字靖公,號敦齋,由廩貢授中書科中書,遷工部都水司員外郎,誥授光祿大夫刑部福建清吏司郎中。當時劉鎮(zhèn)算是陳廷敬的下級同僚。劉鎮(zhèn)作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的《宗譜自序》,強調(diào)洪洞劉氏可稽的歷史是從始徙洪洞蘇堡的遠祖劉祥開始,從劉祥到劉鎮(zhèn)共計十世,遠祖以上世次不可考,因此劉鎮(zhèn)輯宗譜止于十余世。劉鎮(zhèn)在自序結(jié)尾,將譜牒作為“后人推本世德”之作,“使后世子孫無失其序”,傳之久遠*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2—373、384—385、377、379—381、374頁。。
康熙四十六年,入職南書房的著名畫家王原祁也應劉鎮(zhèn)邀請為劉氏作序。王序主要談了家乘與史學的關(guān)系,認為家乘為一家私書,其法始于史,與史相類,然而也有不同:“史彰善而罰惡,家乘則詳書其善者,而惡者或缺焉;史貴貴而下賤,家乘則詳錄其貴者,而賤者亦得并焉;史有一人而旁及數(shù)事者,家乘則詳述一人之事,而不得多所附載焉?!?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2—373、384—385、377、379—381、374頁。并論述了家乘與史相表里的關(guān)系,認為家乘之法難于為史,評價蘇堡劉氏譜是頗得史意的至詳且慎之作。
劉志的長子劉袞(1672—1735年)于康熙五十四年作了《后序》,也探討了家乘與史的關(guān)系。劉袞是候補主事,原任太原府太原縣儒學教諭,其將家乘定義為:“記姓名、具生卒、按世次為一家之私”。并從“國史”與“家乘”對比的角度,指出修家乘有補于國史,有助于明了歷史上的存亡繼絕、治亂得失。馮爾康指出,清朝人編修族譜常有“家之有譜猶國之有史”之說,將家譜與國史類比,用眾人皆認可的國史地位來凸顯家譜身價,以張揚族譜。族譜同國史類比,體現(xiàn)在:國家修史有制度,宗族修譜有習慣和規(guī)約;國史、族譜均篤信“信今傳后”的理念,不過國史善惡并書,族譜隱惡揚善,迥然有別;國史、族譜的功用有共同點,即敘彝倫,維人道,均是教化工具,不過國史側(cè)重“鑒治亂、示懲勸”,族譜研討人生經(jīng)驗,尋覓光耀門庭的路。族譜猶國史的見解,釋放出民間有史書,民眾有歷史的信息*馮爾康:《略述清代人“家譜猶國史”說——釋放出“民間有史書”的信息》,《南開學報》2009年第4期。關(guān)于元明時期族譜與國史的關(guān)系,可參見常建華:《宗族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92—293頁;《明代宗族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80—382頁。。劉袞對于家乘與國史關(guān)系的論述,與此相類,可以將修家譜視為中國史學民間傳統(tǒng)的反映。
劉袞又提出制作家乘的另一個原因,即為了慎嗣續(xù)而惡瀆亂、別嫌疑、明是非、存亡繼絕,這也是維護傳統(tǒng)倫理的補敝起廢、復興王教的行為,并指出其叔父靖公劉鎮(zhèn)在京城同陳廷敬等士大夫“具論宗法”的內(nèi)容亦是如此。其還在序文中介紹了康熙譜的內(nèi)容,進而具體解釋了修譜的12項書例,即:辯源流、明世次、慎嗣續(xù)、錄庶孽、避名諱、書爵里、具生卒、紀遷徙、詳婚媾、記塋墓、修譜牒、慎傳疑*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8—379、422—423、386—387、425、425頁。。洪洞劉氏譜所列書例,除了與國史相表里外,就是從別嫌明微、存亡繼絕等方面繼承“宗法”。需要指出的是,劉袞譜序的書例比劉志、劉鎮(zhèn)訂立的《條例總論》*乾隆《洪洞劉氏宗譜》卷首。14條少了位于修譜牒、慎傳疑之前的設(shè)家廟、定祭產(chǎn)兩條。光緒年間制訂的《新譜凡例》,使得《洪洞劉氏宗譜》譜例更加完善。由此可見,《洪洞劉氏宗譜》譜例主要是圍繞確立明晰、真實的世系。
洪洞劉氏譜牒因是始祖以下四支合譜,故名“宗譜”,又因該譜輯錄“歷代誥勅、碑表、哀誄、傳贊之屬”文獻,又稱之為“家乘”。譜名比較講究*明初人楊士奇注意譜名的區(qū)分,家乘以包括文獻為特點,族譜記載始遷祖以來的世系,族譜與宗譜、世譜名稱可以混用,參見常建華:《明代宗族研究》,第382—386頁。,譜例嚴謹,具備深厚的譜學知識。
蘇堡劉氏在劉鎮(zhèn)出任京官的時候,邀請著名士大夫為其譜作序,提升了其宗族與宗譜的地位。為《蘇堡劉氏宗譜》作序的巨宦名家前面提到有文淵閣大學士陳廷敬、翰林院侍讀學士王原祁外,還有工部尚書王鴻緒、工部右侍郎周清原、湖廣道監(jiān)察御史王奐曾、吏部左侍郎王九齡、理學家范爾梅,其中陳廷敬有同省籍關(guān)系,王鴻緒、周清原是劉鎮(zhèn)在工部的上級。在請序成序的過程中,這些士大夫探討了與修譜相關(guān)的理論問題,亦反映了康熙末年士大夫?qū)τ谛拮V的關(guān)心。
劉志、劉鎮(zhèn)在《祖訓》的引言中指出:“余劉氏既建家廟,復榜家訓于兩楹?!笨芍滴鯐r期蘇堡劉氏已經(jīng)修建“家廟”,并公布了“家訓”以約束族人。后世宗譜則將“家訓”名稱改為“祖訓”,符合子孫與祖先的相對關(guān)系,表達了“家訓”的權(quán)威性?!白嬗枴钡念^兩條均與家廟有關(guān),一曰重祀典,一曰建宗子*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8—379、422—423、386—387、425、425頁。。蘇堡劉氏的家廟按照朱熹《家禮》而建,家廟用來祭祖,處理吉兇諸大事,設(shè)置宗子主祭祖先,宗子由嫡長擔任。宋以后的民間社會設(shè)立宗子很有難度,拘泥于宗法勢必難行,重修宗譜的主持人劉勷特地作《疏附家訓后》*乾隆《洪洞劉氏宗譜》卷首。,討論朱熹的立宗子之說,強調(diào)立宗子不必過分拘泥于嫡庶之分,可以準今權(quán)變。
關(guān)于蘇堡劉氏的宗子問題,咸豐十一年(1861年)十四世孫肇疆的譜序指出:
今疆等愧不繼先人之志獨力營繕,而建宗子一事,家訓昭昭,豈復敢坐委耶?查有堂弟毓梧之三子襁褓失恃,依尉氏母家成立,既屬閑丁,昭穆亦云相當,因為取名興宗。稟明族長,由專祠撥付水地若干畝,由宗祠撥付水地若干畝,邀合族與尉親同立歸宗文券,俾承文炯之嗣,而大宗得以續(xù)立,庶不致有違家訓,既凡閱我宗譜者亦不致展卷而興嘆也*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8—379、422—423、386—387、425、425頁。。
蘇堡劉氏宗子的嫡長繼承很成問題,嫡傳至十世、十四世兩度中絕,前一次以叔曾祖褒承嗣,后一次則將出繼外親的族子歸宗。除了嫡傳血緣繼承無保證外,宗子的培養(yǎng)也需要一定的費用,于是蘇堡劉氏從專祠、宗祠各撥付水地若干畝,用于立宗子的費用。堅持立宗子,在于維持續(xù)立大宗,繼承祖訓。實際上蘇堡劉氏宗族事務(wù)主要由族長負責。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二月二十一日劉志、劉鎮(zhèn)示族人以《修祠訓言》,希望祖孫不斷修葺祠堂,傳之久遠,其言:“構(gòu)成斯堂,規(guī)制草創(chuàng),殊多未備,所望后之子孫,有猷有為,益所未逮,所深幸已。即不然世守此堂,時加修葺,勿俾傾壞,是亦鎮(zhèn)、志之愿也?!?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8—379、422—423、386—387、425、425頁。由于家廟依照朱熹《家禮》祠堂之制,清代往往將家廟與祠堂混稱,這里的“修祠”,就是指修家廟。為了保證祭祖與家廟的費用,劉鎮(zhèn)、劉志設(shè)置了祭田,“至修葺所需則有祭田租粟在,除備春秋祭享外,尚有可取給,惟在有志者盡心經(jīng)營,肯向前身任其事”*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78—379、422—423、386—387、425、425頁。,并主張維持祭田不局限于子孫公攤均出,而要求有力者獨任其事。
劉志、劉鎮(zhèn)《條例總論》的“定祭產(chǎn)”條,專門論述祭田,可知其倡設(shè)家廟、祭田時也曾發(fā)動族人捐獻,才“鳩宗人而裒其贏余之產(chǎn)”*乾隆《洪洞劉氏宗譜》卷首。,且具體規(guī)定祭祖先的費用,設(shè)立“主計”人員,每年考核并更換。劉志、劉鎮(zhèn)后來入祀鄉(xiāng)賢祠,事跡之一就是建宗祠、講宗約以合族。洪洞縣儒學公舉劉志鄉(xiāng)賢的“事實”說:“本宦因流溯源,念切報本,與弟鎮(zhèn)構(gòu)立先代宗祠,歲時伏臘,合祭先代,即集族人其中,講宗約,且詢苦樂狀,故合族無論支派遠近,咸知一本親睦之誼?!?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20,第915頁??梢妱⒅?、劉鎮(zhèn)的建祠講約,是被作為有目的的宗族建設(shè)行為看待的。
蘇堡劉氏對家廟功能的認識也發(fā)生了變化。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所立《家廟碑記》,強調(diào)了其敦宗睦族功能。家廟、祭田的完善,不僅“祠宇獻庭、齋房、庖廚、劇臺無不完備,又有祭田與金供牲醴粢盛之需”。祭田的功能也從祭祖擴大到贍族,“仕宦歸籍者皆有捐金,以奉禋祀,以贍族人”。籌集的資金也很豐富,“除祭享及補缺修廢外,置祭田六十七畝六分五厘”,尚“余金一千四百兩”*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6,第873—874、875、879、879—880、880、875—876頁。。文中還將家廟稱作“宗祠”,凸顯宗族制度。
蘇堡劉氏仕宦者所捐的余金,后來也用于購置祭田與房產(chǎn)。嘉慶十二年(1807年)二月二十七日刊立的《家廟繼置祭田碑記》*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6,第873—874、875、879、879—880、880、875—876頁。,講到乾嘉時期的族產(chǎn)與贍族問題,可知蘇堡劉氏續(xù)置七十九畝農(nóng)地,加上此前的祭田,則共計一百四十六畝六分五厘。主持這次立碑的劉儼,因其“承祀”,當是蘇堡劉氏的宗子。劉儼擔任宗子后,當?shù)剡B年遭災,于是在嘉慶十年(乙卯,1805年)“裁酌”族田經(jīng)費,仍“以田所余散族之不給者五十余千”,肯定先前“余金”購田的英明。
康熙年間劉志、劉鎮(zhèn)訂立的《條例總論》以及《祖訓》具有族規(guī)的性質(zhì),不少內(nèi)容從家廟規(guī)定的角度規(guī)范族人?!蹲嬗枴饭灿?條,除了前面提到的重祀典、建宗子2條外,其余6條是明嫡庶、正名分、慎嗣繼、詳婚娶、守世業(yè)、厚本支。而明嫡庶、正名分、慎嗣繼、詳婚娶4條著眼于嫡庶尊卑秩序的維護,確保世系繼承的宗法純潔性;守世業(yè)、厚本支2條從敦宗睦族出發(fā),要族人傳承族產(chǎn)、確保祭祖。祭器、祭田、祖宅以及先人服御之物皆是世業(yè),守之才能像賢,否則為不肖子孫。家廟祭祖可以維護“一本之義”,族人應當“歲時伏臘必至,吉兇喪葬必與聞”,增強互動,互相幫助,救濟貧窮,處理好尊卑、長幼、貧富、貴賤關(guān)系*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424頁。?!稐l例總論》共計14條,上文已及。
道光二十五年(1844年)正月族長云厓針對世道人心的時勢變化,增訂族規(guī),作《家廟新議條規(guī)》共計10條。其內(nèi)容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前4條,涉及家廟管理與宗族組織的設(shè)置*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6,第873—874、875、879、879—880、880、875—876頁。,蘇堡劉氏此時已設(shè)立族長、支長,管理祠事24人,分4班輪流管理,每班6人,頭支3人,2、3、4支各1人,凡有公事,族長、支長與此值年辦事6人商議,辦事人員更換,于冬至前由族眾選替。第二類是5至8條,內(nèi)容是族產(chǎn)管理方面*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6,第873—874、875、879、879—880、880、875—876頁。,重新規(guī)定了增置祭田、擇地定價、糶賣秋夏租粟定價使用、以理借當祠中物件、歸還借用先祖物件等。第三類是最后2條,為祭祀管理與禁止賭博的規(guī)定*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6,第873—874、875、879、879—880、880、875—876頁。,祭祀之日只管族長并辦事人的飯食,祠外鋪面不得明作生意暗設(shè)賭局。
道光時期整頓祠堂對于蘇堡劉氏意義重大,咸豐元年(1851年)族人仰昆談到新條規(guī)出臺的前奏與背景:
吾劉氏宗祠創(chuàng)始有碑記矣……至道光初,祠中間多浮費,又置買祠右房院,遂虧欠錢文二百余千,當時族長擇人幫辦,長支中名汝苞字竹士者,因與祠事,目睹心驚,深恐愈累愈多,先人之創(chuàng)垂,將因之而墜也。慨然獨出己貲二百六十余千,掃清積欠,此道光九年事也。若竹士者可謂尊祖崇祀、善繼善述者矣。嗣自十七年以來,祠中諸務(wù)亦皆選人分班辦理,每年除供祀外,尚有贏余,置典地畝,此又管理諸人克勤克儉,以永祀事者也*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2,第845頁。。
蘇堡劉氏引以自豪的是,劉志、劉鎮(zhèn)以及劉鎮(zhèn)的父親劉我義、劉志的父親劉我禮,均入祀洪洞縣的鄉(xiāng)賢祠并祀忠義祠。宗譜收錄的洪洞知縣薛塏的《鄉(xiāng)賢專祠碑記》,記載了四人入祀鄉(xiāng)賢祠的過程。薛塏,山東濱州進士,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任*民國《洪洞縣志》卷6《宦績志》,洪洞縣志編委會,2003年,第91頁。。薛塏在任十一年,尤以康熙六十年(辛丑,1721年)賑濟災荒業(yè)績突出?!多l(xiāng)賢專祠碑記》言,康熙五十年,劉鎮(zhèn)、劉志同心捐貲,“重新學宮,緣規(guī)制巍峨,工費浩繁”,歷時三年始竣。邑之紳士耆庶“合詞公舉兩先生鄉(xiāng)賢,請詳從祀廟庭”*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6,第873—874、875、879、879—880、880、875—876頁。。克制公劉我義、克莊公劉我禮二人也因子官,分別被誥贈光祿大夫、敕贈儒林郎*據(jù)《大清會典事例(嘉慶朝)》卷9《驗封清吏司》:“列其應封者之名氏、存故而題焉(本身為授,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及妻存者為封,歿者為贈)得旨則給以誥、敕(五品以上授誥命,六品以下官員授敕命)。”《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64輯第632冊,臺灣文海出版社1996年版,第408頁。,加之熱心鄉(xiāng)邦事務(wù)、救濟鄉(xiāng)人,均祀鄉(xiāng)賢。
蘇堡劉氏因此制定了《專祠祭典》,規(guī)定春秋二仲上丁日祭祀克制公劉我義、克莊公劉我禮二人,春秋二仲上戊日祭祀二蘇公劉志、敦齋公劉鎮(zhèn),均有相同陳設(shè),分為兩種祝文。還制定了“祭儀”:“前一日承祭者盛服,至省牲執(zhí)事者滌器陳設(shè)祭品畢,居期更補服。是夜四鼓,先祭宗祠、副祠畢,乃祭專祠?!?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6,第877頁。可見,蘇堡劉氏因此擁有了包括宗祠、副祠、專祠的祭祀系統(tǒng),宗祠即家廟,專祠為鄉(xiāng)賢祠,副祠尚不知其所指。
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20為“鄉(xiāng)賢錄”,輯錄劉我義、劉我禮與劉志、劉鎮(zhèn)入祀鄉(xiāng)賢祠程序的各類文獻。先是劉我義、劉我禮的呈請文獻,分為三種類型,第一種是“闔學公呈”,題名“山西平陽府洪洞縣儒學廩增附生員董勖、許璜、鄭殿桂等呈為公舉鄉(xiāng)賢以光祀典以勵風化事”,呈報日期是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十一月,有本學趙、閆兩位所批:“鄉(xiāng)賢關(guān)系大典,據(jù)呈眾論僉同,輿情允洽,與例相符,并里鄰速具甘結(jié),以憑詳報。”第二種是“闔邑鄉(xiāng)紳公呈”,題名“山西平陽府洪洞縣進士舉人貢監(jiān)韓象起、王玫、劉周南、董作孚等呈為公舉鄉(xiāng)賢懇請崇祀以立標準以勵風化事”。第三種是“闔邑耆庶公呈”,題名“山西平陽府洪洞縣耆庶宋敏、韓居豐、呂奏咸等呈為公舉鄉(xiāng)賢懇恩轉(zhuǎn)申以昭直道以愜輿情事”。這三種類型的公舉也是三個層次,即儒學廩增附生員“闔學”報告事跡,進士舉人貢監(jiān)“闔邑鄉(xiāng)紳”認可,“闔邑耆庶”懇恩請轉(zhuǎn)申上級。三份“公呈”后是洪洞縣儒學開具的“事實”,共計12條,從品行學養(yǎng)、理學著述、公益義舉、救荒捐施、病葬捐施、救助路人、遺命同居、子侄捐施等方面總結(jié)其事跡*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20,第907、910、912、924—925頁。。其下是各級官員的批示。首先是“儒學教諭趙、訓導閆看語”,其次是“本縣薛看語”,再次是“本府??凑Z”,最后由省級學政完結(jié),“提督山西等處學政按察使司僉事加二級黃批”:“該府確勘前來,如詳置主入祠,繳結(jié)冊存”*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20,第907、910、912、924—925頁。。
劉志入祀鄉(xiāng)賢祠的各類文獻。有舉人、貢士、監(jiān)生的公呈,時間在雍正元年(1723年)三月十九日。有翌日洪洞縣儒學教諭李藝、訓導閆真埛呈請“乞照驗轉(zhuǎn)申”文。洪洞縣將此駁回,要求“例應具送事實冊籍并印甘結(jié),詳送過縣,轉(zhuǎn)詳實行”*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20,第907、910、912、924—925頁。。二十四日,李藝、閆真埛再次申詳,并附儒學廩增附生的甘結(jié)與兩人的審核,并開具“事實”12條。這12條字數(shù)較多,概括起來就是:天性純孝、愛堂兄弟、業(yè)學俱進、治家得法、丕振文教、周濟親鄰、修橋補路、拾紙埋骨、捐金施賑、建祠立約、性喜儉樸、誠實為本。二十五日,洪洞知縣薛塏批轉(zhuǎn),確?!八Y(jié)是實”。再下是二十九日平陽知府馮國泰的批轉(zhuǎn)與確保“印結(jié)是實”。最后是山西學政彭某的批準文件。
劉鎮(zhèn)入祀鄉(xiāng)賢祠的文獻。呈請發(fā)生在康熙六十一年(1722)八月二十六日,文獻類型類似于劉我義、劉我禮。這些文獻也分為三種類型,第一種是“闔學公呈”,第二種是“闔邑鄉(xiāng)紳公呈”,第三種是“闔邑耆庶公呈”。洪洞縣儒學一次性將這三份呈請轉(zhuǎn)申,十月儒學教諭李藝、訓導閆真埛照例呈請,出具“所結(jié)是實”證明,并開具劉鎮(zhèn)“事實”,涉及天性純孝、性嗜讀書、操守清正、好善樂施、時懷利濟、善體親心、親睦宗族、家教甚肅、律己端方、宅心渾厚計10條*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20,第907、910、912、924—925頁。。知縣薛塏、縣丞駱振基、典史顧士淇批轉(zhuǎn)了這些開具“事實”的文獻,再下是平陽知府馮國泰的批轉(zhuǎn)文件。有關(guān)劉鎮(zhèn)的事跡,有不少是與兄劉志共同完成的,此處不再一一列舉。
比較康熙朝、雍正朝審批呈報鄉(xiāng)賢的文獻,有所不同:康熙朝的重視基層輿情公論,雍正朝的似乎更看重審批程序過程的嚴謹。經(jīng)過以上三次地方上的呈請,蘇堡劉氏開始有成員入祀鄉(xiāng)賢祠,而這也正是劉氏家族在地方威望急速上升的時期。
雍正時期,蘇堡劉氏積極贊助編修地方志,其家族成員也大量進入方志記載。清雍正七年(己酉,1729年)修《一統(tǒng)志》,檄取直省所屬各志乘,洪洞知縣余世堂正擬拮據(jù)經(jīng)營。劉勷時官監(jiān)察御史,給假暫歸,得知修志,慨然相助。余世堂在雍正《洪洞縣志》序言中說:“侍御劉公南沚給假旋里,公晤之余,力成其事……此固諸君子校讎編輯之功,而實劉公仔肩之績也?!?余世堂:《洪邑志序》,雍正《洪洞縣志》卷首,清雍正年間刻本。劉勷大力支持地方志纂修,其同胞兄弟捐貲“三百金”自設(shè)局為修縣志貢獻力量。余世堂對蘇堡劉氏的慷慨義舉贊不絕口:“公為洪邑名族,其先世俱以宦顯。居鄉(xiāng)接物,悉本謙和篤厚之心。故通邑咸目為義門,歷數(shù)傳而家聲弗替。公家義舉,如助餉賑饑、修學建橋諸大事,美不勝收,而公之樂善好義,益光前烈。宜乎德日崇,名日厚,為一邑矜式也!……公之功,直與邑志為不朽矣。爰志之以彰公之功,并以勵世之慕義而起者?!?余世堂:《捐資修志序》,民國《洪洞縣志》卷16《藝文志》,第379頁。蘇堡劉氏義舉眾多,稱其為洪洞名族恰如其分。
雍正朝推行社倉,蘇堡劉氏積極捐助。雍正六年知縣余世堂“率紳士捐銀買社倉房屋并加修理的倡導”*雍正《洪洞縣志》卷3《官司志·公廨》。,洪洞紳士捐銀37筆,多者捐銀40兩,最少者1兩,捐40兩者共計4人均為劉姓,有劉袞、劉常、劉褒3人出自蘇堡劉氏,另一位是城內(nèi)的劉綍*劉綍世居城內(nèi),與蘇堡劉氏不同宗,亦是洪洞鹽商,劉綍子劉藩長時任福建鹽運使、劉業(yè)長為云南按察使。參見《雍正朝漢文朱批奏折匯編》第308號《福建鹽運使劉藩長奏謝恩補鹽運使暨準在任守制并請恩賞祖父封典折》,雍正六年九月初六日具折,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3冊,第369—370頁。,另有當行捐銀80兩,高暹、升元捐銀百兩,均為商家??梢娞K堡劉氏捐銀較多,收入地方志的這些記載,彰顯了蘇堡劉氏對于洪洞地方社會的貢獻。
蘇堡劉氏的著名人物進入地方志。劉我義、劉我禮、劉志、劉鎮(zhèn)進入雍正《洪洞縣志》卷4《人文志·鄉(xiāng)賢》,雍正志鄉(xiāng)賢列入19人,蘇堡劉氏4人,占到1/4。此外,該志卷9《藝文雜志》還收錄了朱軾所作《劉大夫志墓志銘》《劉大夫鎮(zhèn)墓志銘》。
康熙、雍正朝之后,蘇堡劉氏成為地方的望族。在平陽府的翼城人高祚昌為光緒《洪洞劉氏宗譜》所作譜序,評價到清代宗族、山西宗族特別是蘇堡劉氏:
我國家重熙累洽,久道化成,凡世家大族,食德服疇,戒驕敦樸,處農(nóng)商而出仕宦,得以優(yōu)游于化日之舒長,常養(yǎng)其孫子,而永保其世業(yè)。吾晉土厚水深,民情簡質(zhì),士大夫承陶唐之遺風,恭讓親睦, 饘粥聚處,不忍輕去其鄉(xiāng)。以故宗支蕃衍,所在尤多望族。若劉氏之居蘇堡者,又其著焉者也。劉氏之先好行其德,自明季已推重于時,暨國朝康雍以來,家道隆隆日起,其后偉人杰士接踵而生,出任封疆,入躋九列,剔歷中外,負重寄膺,特簡者代不乏人。用是門地才望,嘗為他族冠;簪纓旗常所從來遠矣*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首,第360頁。。
作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的這篇譜序,展示的是清代世家大族“處農(nóng)商而出仕宦”“永保其世業(yè)”的繁盛景象。山西的士大夫親睦聚處,宗支蕃衍,尤多望族。可見晚清宗族發(fā)展,山西亦復如此。蘇堡劉氏自康雍以來,家道隆起,高官輩出。事實上,蘇堡劉氏就是如同上述譜序中所說的“處農(nóng)商而出仕宦”的宗族。蘇堡劉氏的發(fā)家史應從劉應春開始,同里韓象翃所作劉應春碑文記載了其事跡*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8《鄉(xiāng)飲大賓小溪劉公碑文》,第888—889頁。。劉應春是蘇堡劉氏八世孫,他的父祖六七代都是“耕讀傳家”,實際上可能就是農(nóng)戶。劉應春生于萬歷十九年(1591年),歿于康熙七年(1668年),享年79歲。應春“投筆營產(chǎn)”,靠“什一之息,家成素封”,可見是經(jīng)商發(fā)家。特別是他的長子我仁、次子我禮都在山東經(jīng)營鹽業(yè),壯大了家業(yè),“我仁煮海齊魯,媲美陶朱,不幸早歿。幸而叔男我禮克成兄志,轉(zhuǎn)輸多方”。至于三子我義居家無特別事跡,季子漢靠恩貢為監(jiān)生,職居州縣輔佐官,孫輩則就學入官者增多。碑文中說應春“祖如梅為一鄉(xiāng)善士,父進臣耕讀傳家,為洪邑望族”,此“洪邑望族”,則恐有拔高之嫌。劉應春被鄉(xiāng)里推舉為鄉(xiāng)飲酒禮大賓,“享有司上賓之,僉曰允宜”,表明在鄉(xiāng)里有著崇高的威望。
劉應春子侄靠鹽業(yè)發(fā)家還有其他資料證明。康熙八年(1669年)的《小溪公八十序》談到蘇堡劉氏:“昔耕讀傳家,令器有四,致猗頓者有人,拾青紫者有人,課桑麻者亦有人?!?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9,第798、799、801頁。經(jīng)商、做官、務(wù)農(nóng)皆有族人。劉我仁“嘗一游山東,為鹽監(jiān)之科”*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1《洪洞劉氏先世合傳》,第821頁。。劉我仁、劉我禮二人“廢舉歷下,嫻猗頓、計然之策,每期年一歸省”*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1《劉贈君先生傳略》,第822頁。。作于康熙十七年(1768年)的《克莊公六十壽文》*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9,第798、799、801頁。,記載劉我禮建議整頓鹽務(wù):“當其時,鹺政之敝已極,自翁之至,而屢建條議為請,因革損益,悉協(xié)其宜?!逼渲猩婕皟?nèi)容較多:“賦稅紊常經(jīng),得翁之經(jīng)劃而惟正有供矣;解運愆當期,得翁之建白而按時輸發(fā)矣;引目多壅滯,翁力為設(shè)法而額定銷均矣;私販多出沒,翁數(shù)祈緝禁而奸宄斂跡矣?!焙訓|、山東的鹽務(wù),因為劉我禮的整頓而效果顯著,“種種良法美意行之,故二東之鹽務(wù)得以安上而全下者”,亦說明劉氏在兩地經(jīng)營鹽業(yè)頗有建樹。劉我禮之子二蘇公劉志繼承父業(yè),戴璐《二蘇公六十壽序》記載:“甫弱冠從其父克莊先生游于齊魯,出其胸中所蘊,以謀十一,不數(shù)年而資擬陶頓……雖累千金不以靳……巋然巨富,自人視之,不知為素封子也?!?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9,第798、799、801頁?!袄矍Ы稹薄熬薷弧薄八胤庾印边@些表示富有的詞匯,說明了劉我禮、劉志父子代表的蘇堡劉氏家族的財富極為充裕。
劉志之后的鹽官,要數(shù)其玄孫肇豐了。肇豐字岐周,號松厓,據(jù)說他“不屑舉子業(yè),后游濱濼,留意鹽筴,乃循例為運同?!?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9《松厓公墓記》,第901—902頁。劉肇豐生于乾隆七年(1742年),卒于嘉慶十九年(1814年),是乾嘉之際蘇堡劉氏的經(jīng)商者。劉肇豐的兒子汝苞道光九年(1829年)整頓祠堂,出己貲二百六十余千掃清積欠,恐怕也是同其家富足有關(guān)。
上述蘇堡劉氏經(jīng)營鹽業(yè)的活動,既是經(jīng)商,也是做官,官商不分,有助于發(fā)家、增長財富與官宦交友,進而提高家族地位,建立社會關(guān)系的網(wǎng)絡(luò)。
表1 民國《洪洞縣志》卷12《人物志·列傳》收錄蘇堡劉氏人物一覽表
說 明:①劉大愨,光緒《蘇堡劉氏宗譜》世系圖作“劉大愨”,為光晉三子。②劉大懿,光緒《蘇堡劉氏宗譜》世系圖為光晉六子。
表2 民國《洪洞縣志》卷13《人物志·義行》收錄蘇堡劉氏人物一覽表
說 明:劉大悊,洪洞縣志編委會標點本民國《洪洞縣志》將“悊”改為“哲”,誤;據(jù)光緒《蘇堡劉氏宗譜》世系圖還原。
如果單從做官來看,蘇堡劉氏始于劉鎮(zhèn)。朱軾所作劉鎮(zhèn)墓記銘說:“曾祖廷弼公、祖小溪公、父崇祀忠義克制公,皆潛德不仕,以公貴并贈光祿大夫。①劉鎮(zhèn)“歲壬申貢于鄉(xiāng),例得京職,又十四年選授水部員外郎?!雹凇叭缮辍睘榭滴跞荒?1692年),“又十四年”即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劉鎮(zhèn)以監(jiān)生入京,官至工部員外郎,活動在京城官場。這時蘇堡劉氏也致力于教育,劉鎮(zhèn)欣賞洪洞縣人范凝鼎的才學、品德,因其秋闈屢薦不售而聘其主持家族教育,為劉氏家族培養(yǎng)了不少人才,“以端方廉潔,才堪任用特薦,終未報。康熙壬午,設(shè)帳于蘇堡劉氏,歷四十余年。劉氏子弟,多所成就?!?民國《洪洞縣志》卷12《人物志上·文苑》,第213頁。
劉志、劉鎮(zhèn)以后,蘇堡劉氏可以說是官員輩出,并出現(xiàn)了督撫這樣的高官。鄉(xiāng)人韓坰這樣評價:“吾邑論世族者,必推蘇堡劉氏,而乾嘉之際尤稱全盛?!?光緒《洪洞劉氏宗譜》卷11《松坪公傳》,第842頁。我們可以從民國《洪洞縣志》卷12、13的《人物志》觀察到蘇堡劉氏的人才情況。其卷12“列傳”類共列出清代人物44人,而蘇堡劉氏有14人,將近1/3。表1為這些人物的基本情況。
表1可知,蘇堡劉氏有劉秉恬1人為進士,有劉秉憻*《清高宗實錄》卷963,乾隆三十九年七月丁丑條記載,劉秉憻已被革職。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2冊,第1072頁。、劉大懿、劉寶第、劉肇淮4人為舉人,其余多貢生。為官最高者亦為劉秉恬,官至四川總督;其次是劉勷,為河督;此外,布政使、按察使級別的有劉秉愉、劉大懿、劉寶第3人;其余多是御史、道臺一級。值得注意的,蘇堡劉氏的一些為官者是靠捐納獲得的,清制通過納捐取得的貢生稱例貢、增貢、附貢、廩貢,表中劉志例貢、劉鎮(zhèn)廩貢、劉勷例貢、劉秉愉例貢、劉大愨例貢,均是異途出身。此外,劉大懿以助川餉議敘刑部員外郎,劉寶第因東河之役投效分發(fā)為官,均靠捐錢升官。由此可見,蘇堡劉氏除了依靠科舉外,還憑借財富使得一些子弟進入官場,并保持較高的社會地位。
卷12“文苑”類亦收入數(shù)位劉姓成員,其中確定為蘇堡劉氏者如劉繩祁、劉寶筏、劉肇紳、劉肇疆、劉汝楫5位,其事跡不再一一列舉。卷13“義行”類中亦有蘇堡劉氏人物9位(見表2)。
表2中所列人物多是例貢、廩貢,即通過納捐取得的貢生資格甚至進入官場,也憑著用較多的錢財進行捐施活動,獲得“義行”。如劉衷,乾隆十六年(1751年)山西遭受自然災害,清廷討論是否動用捐輸存庫銀兩,談到“紳士劉衷等業(yè)邀議敘”,可見劉衷有過大的捐輸因此要議敘,而正值清廷要災蠲賦稅錢糧,劉衷“其戶下應蠲僅四百余兩,為數(shù)無多無庸予蠲?!?《清高宗實錄》卷380,乾隆十六年正月癸卯,第6冊,第5頁。對于普通百姓而言四百余兩不是小數(shù),而對于劉衷來說則“為數(shù)無多”,可見其財力。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山西所在的河東鹽務(wù)“遴選新商”,鹽政奏請,經(jīng)軍機大臣會同山西巡撫等議準,送到劉衷等人*《清高宗實錄》卷636,乾隆二十六年五月庚戌,第6冊,第107—108頁。,可見劉衷是與官府有密切聯(lián)系的鹽商。再如劉衷的兒子光昞、光曙、光昶,劉袞的兒子大悊、孫子肇彭(劉大慧子)的善行也比較突出。乾隆二十四年(1659年),西域平定,屯田塞外,長蘆、山東眾鹽商捐銀20萬兩,以備屯田之費,鹽商中就有劉光昞、劉光曙、劉光昶被清廷給予七品頂戴,劉大悊、劉肇彭給予八品頂戴,劉勷的兒子光昱,時任陜西延安府知府,也被紀錄一次*劉洪升點校:嘉慶《重修長蘆鹽法志》卷5《盛典》,中國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84—85頁。。劉志有四子:袞、勷、褒、衷,其中袞、勷、衷的子孫5位是鹽商,都參與了本次捐助活動,并得到了官品。
表3 民國《洪洞縣志》卷17《藝文志·著錄》收錄清代蘇堡人著錄一覽表
此外,卷13“藝苑”類中亦有蘇堡劉氏人物有劉秉慎,其為秉恬之從弟,工彈琴,兼善弄笛;素愛古書奇畫,尤精篆刻,工繪事。
民國《洪洞縣志》卷17《藝文志·著錄》反映了洪洞縣著述的面貌。其編排方式按城鄉(xiāng)分為合縣城各人、城各家人、合縣四鄉(xiāng)各村、四鄉(xiāng)各村各家人著錄四種類型。照顧到城鄉(xiāng)、個人與家族的著述,家族著述是當?shù)刂匾纳鐣幕F(xiàn)象。在“四鄉(xiāng)各村各家人著錄”一類,共13家,71人,計186種,其中蘇堡的著錄全部是劉氏(見表3)。
表3所列蘇堡人的著述全部是清代劉姓人所作,約占“四鄉(xiāng)各村各家人著錄”的1/10。不過上述18人的著錄,不全是“蘇堡劉氏”,也有少數(shù)屬其他劉氏。但從這些著作來看,清代“蘇堡劉氏”蔚然成為文化家族,在文學藝術(shù)上取得了可觀的成績。
上文論述涉及到多位為官從政的蘇堡劉氏人物,由于資料出自地方志、族譜,不免多有贊揚鄉(xiāng)族的成分?!肚鍖嶄洝穭t不同,它在相當程度上是國家行政的記錄,較高級別的官員會出現(xiàn)在其中。從《清實錄》看宗族人物,會有不同的歷史記憶,反映出族譜、地方志不同的宗族人物面貌,并且建立起家族與大歷史的關(guān)系。以下是對《清實錄》中幾位蘇堡劉氏人物事跡的分析。
劉志次子劉勷,雍正、乾隆兩朝實錄留下20條資料,雍正朝1條,乾隆朝19條。雍正十二年(1734)十二月,吏部遵旨將情愿河工效力人員帶領(lǐng)行見,鴻臚寺卿劉勷被授為河東副總河,加僉都御史銜*《清世宗實錄》卷150,雍正十二年十二月己未,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冊,第860頁。。十三年(1735)十月,劉勷為直隸河道水利總督*《清高宗實錄》卷4,雍正十三年十月上丙子,第1冊,第225頁。。乾隆元年(1736)二月,永定河東沽港上年堵筑之處漫溢二十四丈,皇帝以劉勷到任未久可原,未加處分*《清高宗實錄》卷12,乾隆元年二月上己巳,第1冊,第365頁。。四月,直隸副總河定柱奏與總河劉勷會議河務(wù),乾隆帝告誡:“河工之利弊是顯而易見之事,將來自難逃朕之洞鑒,豈先入之言所能隱飭乎?看汝是一極不安分之人,汝當小心,朕訓不可數(shù)得,朕宥不可屢邀。戒之戒之?!?《清高宗實錄》卷17,乾隆元年四月下,第1冊,第452頁。可見,河工是能興利除弊的事情,剛即位的皇帝講求行政實效,新上任的劉勷面臨考驗。乾隆帝警告的雖是副總河定柱,總河劉勷也難逃責任。六月,劉勷奏請永定河南北兩岸并天津道屬之津靜青滄四州縣,一切歲搶堤埽工程,令該管廳員與地方官協(xié)同辦料,承修防護。下部議行*《清高宗實錄》卷20,乾隆元年六月下甲子,第1冊,第488頁。。又奏請?zhí)旖?、大名、清河、永定、通永五道所屬河道堤埝民修工程,于每年霜降后責令廳汛各員,同歲修工程據(jù)實確估,發(fā)價興修。下部議行*《清高宗實錄》卷20,乾隆元年六月下丁丑,第1冊,第500頁。。十一月,工部議覆劉勷疏言青龍灣減水壩距河身四里余,難資分泄,請將壩基移建河濱,從之*《清高宗實錄》卷30,乾隆元年十一月上壬寅,第1冊,第620頁。。十二月,工部議覆劉勷疏陳河務(wù)四條,從之*《清高宗實錄》卷32,乾隆元年十二月上辛未,第1冊,第639頁。。
乾隆二年(1737年)的條數(shù)較多。二月工部議覆,劉勷疏稱北運河筐兒港南壩臺、出水雁翅堤工葦朽,應改建草壩一百二十四丈等工程,估銀一萬一千六百兩有奇。應如所請。從之*《清高宗實錄》卷37,乾隆二年二月下丙子,第1冊,第672頁。。劉勷又奏,春融工程妥協(xié),永定河凌汛又逾,懇請叩送*《清高宗實錄》卷37,乾隆二年二月下,第1冊,第680頁。。三月,署天津鎮(zhèn)總兵黃廷桂奏報得雨麥況,被乾隆帝警告其當體恤民瘼,辦理實政。要求將此旨與劉勷同看,一樣要求*《清高宗實錄》卷39,乾隆二年三月下,第1冊,第706頁。。四月,工部議準,劉勷疏稱南運河自全漳歸運以來,向因汛水泛漲,無由宣泄,急需挑挖建壩,通共估銀九萬二千兩。隨檄令天津河道在于豫備十萬兩銀內(nèi)酌撥購料,多募人夫,上緊興修,俟領(lǐng)錢糧到日照數(shù)還項。從之*《清高宗實錄》卷41,乾隆二年四月下辛巳,第1冊,第737頁。。六月,劉勷疏報工程水勢事宜。得旨“知道了。運河淺阻之處,當極力督催挑挖之,毋以移明廳汛在案,即為了事也?!?《清高宗實錄》卷45,乾隆二年六月下,第1冊,第788頁。諭總理事務(wù)王大臣:“春夏以來,畿輔地方雨澤愆期,自六月十三日后迭沛甘霖,已極沾渥。而近日連陰,大雨如注,又有淫潦之慮……至于河工堤岸,宜預為保護,以防潰決。倘有被沖之處,即應搶修?!?《清高宗實錄》卷46,乾隆二年七月上丁亥,第1冊,第793頁。要求劉勷等官員留意,不可疏忽。七月,乾隆帝指出:“朕因劉勷人甚平庸,不勝南河之任,是以用為直隸總河,以事簡工平,諒伊自能竭蹶辦理。且屢加訓誨,又命總督李衛(wèi)協(xié)助之。今年春夏之間亢旱,想李衛(wèi)辦理一切賑恤事宜,無暇顧及河工。查二十九日之雨,尚非浸淫霖潦者比,而一經(jīng)山水驟發(fā),劉勷遂束手無策,且備料又復不全,不足搶救,是伊平時漫不經(jīng)心,甚屬溺職。著該部嚴察議奏?!钡坦み€是有沖絕之處,乾隆帝要求劉勷等官員籌劃搶修事宜*《清高宗實錄》卷46,乾隆二年七月上甲午、乙未,第1冊,第797頁。。劉勷以河工疏防革職,留工效力贖罪*《清高宗實錄》卷47,乾隆二年七月下壬子,第1冊,第818頁。。八月,協(xié)辦吏部尚書事務(wù)顧琮會同直隸總督李衛(wèi)、總河劉勷籌劃永定河工*《清高宗實錄》卷48,乾隆二年八月上己未,第1冊,第822—823頁。。接著,罷直隸河道總督劉勷任,以協(xié)辦吏部尚書事務(wù)顧琮署理*《清高宗實錄》卷49,乾隆二年八月下丙子,第1冊,第833頁。。
乾隆四年(1739年)十月,劉勷的治河官宦生涯有了結(jié)局。劉勷因治河不利潰堤被罷免,鑒于其“本非熟悉河務(wù),兼之老疾纏延”,批準劉勷“出資效力,俟工竣遣令回籍”*《清高宗實錄》卷103,乾隆四年十月下,第2冊,第556頁。。
劉勷之子劉光晟繼續(xù)步入官場。乾隆九年(1744年)三月,諭稱:“近來各省錢價日加昂貴,民間日用不便,朕時時留心籌劃,曾諭山東、山西等省巡撫,于該省開局鼓鑄,以濟民用,銅觔取于何處,令該撫悉心妥議具奏。”*《清高宗實錄》卷212,乾隆九年三月上戊子,第3冊,第726頁。山西巡撫阿里袞建議采取招選殷實商人采買洋銅,并以劉光晟家道殷實情愿承買洋銅報告,獲得批準。六月,山西巡撫阿里袞奏:“劉光晟運辦洋銅,議照范毓馪辦運西安、保定、陸路定價每百觔價腳銀十四兩之例,詢明該商,自備資本,出洋采辦,俟回時給價,抑或先行量給價腳,于就近藩庫內(nèi)撥發(fā)。臣即傳詢該商,據(jù)稱自備資本,買銅五十萬觔,照例定限一年,運回交局。其價腳銀兩,俟回時具領(lǐng)?!?《清高宗實錄》卷218,乾隆九年六月上庚戌,第3冊,第808頁。為皇家辦銅,劉光晟此舉表現(xiàn)是“世受國恩,心切報效”。十二年(1747年),乾隆帝又面諭山西巡撫準泰,劉光晟“情愿急公,不領(lǐng)銅價”,要“善為鼓舞”。此后,劉光晟凈賠銅價,不久無力再辦*乾隆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準泰奏折、劉光晟賠錢事,均轉(zhuǎn)自陳東林:《康雍乾三帝對日本的認識及貿(mào)易政策比較》,《故宮博物院院刊》1988年第1期。。
劉光晟的辦銅效果還是顯著的。十七年(1752年)二月,乾隆帝諭稱,當時晉省鼓鑄錢文,“可敷三四年搭放兵餉接濟之用,不致一時缺乏”*《清高宗實錄》卷408,乾隆十七年二月上甲辰,第6冊,第359頁。,與劉光晟捐辦銅觔有直接關(guān)系,乾隆帝傳諭阿思哈繼續(xù)采取用晉省殷實之戶承辦,顯然是在推廣劉光晟的成功經(jīng)驗。六月,山西巡撫阿思哈奏稱,山西鼓鑄銅觔繼續(xù)采取招商承辦,照乾隆九年劉光晟采買洋銅例實行*《清高宗實錄》卷417,乾隆十七年六月下,第6冊,第470頁。。關(guān)于辦銅事宜,地方志亦有記載。劉勷罷官后“嘗以報效國恩勖光晟”,光晟受到父親鼓勵與支持,自備十四萬兩銀,由乍浦出洋辦得銅觔。劉勷受到皇帝褒嘉,“以二品蔭生,簡發(fā)直隸,以同知補用?!?民國《洪洞縣志》卷12《人物志上·列傳》,第197頁。
劉鎮(zhèn)的曾孫、劉繩伊長子劉秉愉、三子劉秉恬的事跡也出現(xiàn)在實錄中。劉秉愉任湖南糧道辦理漕糧,乾隆三十年(1765年)皇帝贊揚他:“能查核具稟,頗屬留心任事”。漕運總督楊錫紱覆奏:“糧道劉秉愉操守謹飭,性情樸直,辦理糧運事務(wù)頗知奮勉?!?《清高宗實錄》卷746,乾隆三十年十月上乙卯,第10冊,第213—214頁??磥韯⒈鋵儆谇谡墓賳T。三十六年(1771年)三月,劉秉愉為湖北按察使*《清高宗實錄》卷880,乾隆三十六年三月辛亥,第11冊,第790—791頁。,十二月因刑名案件中“引律未協(xié),臬司更無可辭咎”*《清高宗實錄》卷898,乾隆三十六年十二月辛巳,第11冊,第1105頁。,受到皇帝的批評。三十八年(1773年)二月,吏部議準劉秉愉奏“請嚴定外省官員失察子弟干與公事處分*《清高宗實錄》卷926,乾隆三十八年二月庚申,第12冊,第441頁。。可見劉秉愉留心官員教育子弟問題,還制定了官場條例。不過同年十二月,由于“劉秉愉感中風邪,精神惝恍,察看病勢非旦夕可痊”*《清高宗實錄》卷948,乾隆三十八年十二月戊戌,第12冊,第853頁。,旋即批準回籍養(yǎng)病。
劉秉恬官至總督,《清史稿》卷332有傳,《清實錄》對其記載尤多。乾隆三十年(1765年)五月甲申,吏部帶領(lǐng)京察保送一等之翰林院侍讀盧文弨等57員引見*《清高宗實錄》卷736,乾隆三十年五月上甲申,第10冊,第105頁。。得旨俱準其一等加一級,其中就包括劉秉恬。劉秉恬對于政事也有很好的建議,同年十月,戶部議覆稱,朝廷采納了劉秉恬建議有關(guān)錢糧如提引等案*《清高宗實錄》卷821,乾隆三十三年十月上癸未,第10冊,第1153頁。。三十五年(1770年)五月劉秉恬以鴻臚寺少卿為左副都御史,六月為刑部侍郎,七月調(diào)補兵部侍郎,又補授倉場侍郎,此后辦理漕運等事。三十七年(1772年)六月,乾隆帝進剿四川大小金川土司,分西、南兩路籌辦糧運各事宜,西路著派劉秉恬前往專辦。乾隆帝認為:“劉秉恬人頗明白奮勉,此事尚所優(yōu)為?!?《清高宗實錄》卷911,乾隆三十七年六月丙戌,第12冊,第200頁。可見當時劉秉恬頗得皇帝的好感與信任。辦理兩路軍營糧運事務(wù),給與欽差大臣關(guān)防,劉秉恬的官名為督理糧餉侍郎。南路自雅州至打箭爐,西路由灌縣至桃關(guān),各站均系內(nèi)地。劉秉恬先在西路,后改南路,督糧頗見成效,屢獲乾隆帝好評。十二月清兵攻下小金川,乾隆帝以“劉秉恬自派赴南路辦糧以來,一切均能奮勉,且由達烏親往美諾督率挽運,不辭勞瘁……著加恩賞戴花翎?!?《清高宗實錄》卷923,乾隆三十七年十二月丁丑,第12冊,第387頁。兩路大軍會合后,乾隆帝指示清軍統(tǒng)帥即當乘勝直剿金川,令劉秉恬等留駐美諾,辦理降番等事。四川總督文綬因袒護欺飾阿桂等事被革職,乾隆帝指示:“四川總督員缺,著劉秉恬補授,仍在美諾、布朗郭宗等處督辦糧運,經(jīng)理諸務(wù)?!?《清高宗實錄》卷923,乾隆三十七年十二月丁亥,第12冊,第402頁。此后,劉秉恬辦事也頗得乾隆帝嘉獎,三十八年(1773年)二月,乾隆帝頒發(fā)諭旨:“劉秉恬向在軍機處行走有年,久經(jīng)歷練,而又不肯稍存畏難之見,不辭勞瘁,動合機宜,深得大臣實心體國之道,實能副朕委任,深用嘉慰。似此勤勞軍務(wù),即與統(tǒng)兵督戰(zhàn)無異,劉秉恬著交部照軍功議敘,以示優(yōu)獎。”*《清高宗實錄》卷927,乾隆三十八年二月己丑,第12冊,第474頁。將后勤保障等同前方督戰(zhàn),評價很高。四月,乾隆帝諭:“內(nèi)外大臣中有奉職恪勤、揚歷宣勞,并現(xiàn)在軍營督率轉(zhuǎn)餉、勞績懋著者,宜晉宮銜,以示優(yōu)眷。”*《清高宗實錄》卷933,乾隆三十八年四月戊午,第12冊,第565頁。其中四川總督劉秉恬等加太子少保。不過六月后劉秉恬的官場前途發(fā)生逆轉(zhuǎn),正當清軍籌措兵力準備最后對金川土司發(fā)動總攻之際,金川土司乘夜前來搶占底木達、布朗郭宗。雖然主要責任在于四川提督董天弼怯懦玩誤,然而劉秉恬也難逃干系,劉秉恬著交部嚴加議處*《清高宗實錄》卷937,乾隆三十八年六月丙午,第12冊,第611頁。。從此,劉秉恬不再被乾隆帝信任。由于小金川僧格桑攻占底木達等處并擾及木果木軍營之事,乾隆帝進一步處罰劉秉恬,劉秉恬官職回到按察使銜,成為需要戴罪立功人員留在前線,旋并削銜*《清高宗實錄》卷937,乾隆三十八年六月甲寅,第12冊,第625—626頁。。七月,再降旨懲處,劉秉恬被徹底革職,自備資斧,軍前效力贖罪*《清高宗實錄》卷938,乾隆三十八年七月丁卯,第12冊,第650—651、653頁。。不過乾隆帝為了戰(zhàn)事,劉秉恬被暫留翎頂*《清高宗實錄》卷938,乾隆三十八年七月丁卯,第12冊,第650—651、653頁。,此后《實錄》稱其為“前任四川總督”。根據(jù)后來的記載可知,劉秉恬因木果木一案,賠償五萬余兩*《清高宗實錄》卷1015,乾隆四十一年八月丁卯,第13冊,第624頁。。乾隆帝籌備收復小金川,兩路運糧,決定:“著派按察使郝碩前往同劉秉恬督辦西路糧運,劉秉恬益當感激朕恩,努力自效,務(wù)使糧運源源接濟,以裕軍儲?!?《清高宗實錄》卷939,乾隆三十八年七月甲申,第12冊,第687頁。劉秉恬繼續(xù)督辦西路糧運,不久,劉秉恬上書自責:“臣奉旨摘去翎頂,實深感畏。緣臣識見不到,智慮未周,不能先事豫籌,致滋貽誤。臣惟有矢此血誠,勉圖報稱?!鼻〉叟荆骸翱慈耆绾涡ЯH罪耳?!庇峙骸岸戾鲋拢驳弥^之智慮不到,此一節(jié)百喙莫辭,尚得巧辯乎?”*《清高宗實錄》卷940,乾隆三十八年八月己亥,第12冊,第706頁。依然余怒未消。四十年(1775年)二月,鑒于金川用兵所撥軍需銀兩已至四千余萬,將來奏銷頗屬不易,乾隆帝:“派鄂寶、桂林、劉秉恬會同富勒渾、文綬辦理軍需奏銷,實心稽核,勿使承辦之員朦混浮開。若查辦未能妥協(xié),致有冒銷舞弊之處,惟伊五人是問。”*《清高宗實錄》卷976,乾隆四十年二月丁亥,第13冊,第34頁。此后,乾隆帝對他的信任有了轉(zhuǎn)機,九月,乾隆帝諭稱,劉秉恬自革職后,“總理糧運,兩載以來尚能留心經(jīng)理,妥協(xié)盡力,并著加恩賞給兵部郎中,仍賞戴花翎?!?《清高宗實錄》卷990,乾隆四十年九月己酉,第13冊,第215頁。
劉秉恬自然益加奮勉,十二月,乾隆帝將其補授吏部侍郎員缺。劉秉恬時在軍營辦事,其未到任之前所有吏部侍郎事務(wù),由著工部侍郎董誥暫行署理。四十一年(1776年)四月,轉(zhuǎn)吏部右侍郎劉秉恬為左侍郎。不過,由于金川戰(zhàn)役軍需報銷繁難,乾隆帝認為“劉秉恬、富勒渾、鄂寶等尚不宜即赴新任,若不將軍需全局辦清,難離川省。”*《清高宗實錄》卷1015,乾隆四十一年八月丁卯,第13冊,第625頁。四十三年(1778年)九月辦理軍需報銷快要結(jié)束,乾隆帝指示:“川省前次軍需奏銷,既系歸于督臣核覆登答,富勒渾、劉秉恬即可于明歲三四月間來京供職。其有復經(jīng)部議駁查之案,即交文綬督率承辦各員詳慎確核,明晰登覆完案?!?《清高宗實錄》卷1066,乾隆四十三年九月丁酉,第14冊,第264頁。四十四年正月,乾隆帝諭:“聞劉秉恬之母年逾八旬,現(xiàn)在患病頗重,病中思念其子甚切,劉秉恬承辦軍需奏銷業(yè)將完竣,著即馳驛迅速回京侍奉。伊母聞子克日回京,自必心生欣喜,病勢或可漸痊。將此速行傳諭知之。”*《清高宗實錄》卷1074,乾隆四十四年正月丁酉,第14冊,第421頁。同年十二月的記載說劉秉恬守制已屆一年,因陜西巡撫一時不得其人,暫令署理*《清高宗實錄》卷1097,乾隆四十四年十二月丁卯,第14冊,第704頁。??芍獎⒈褚蚰竿觯诩亦l(xiāng)守制將近一年。四十五年(1780年)四月,署陜西巡撫劉秉恬為署云南巡撫。四十六年(1781年)八月,署云南巡撫劉秉恬同時暫署云貴總督,俟繼任者到任為止。劉秉恬在云南辦理銅鹽、興修水利,頗得皇帝嘉獎。四十八年(1783年)正月,實授劉秉恬為云南巡撫。不過乾隆帝對于劉秉恬并不十分放心,于是以“劉秉恬稍有才干,尚能辦事,但其平素操守如何之處,著傳諭富勒渾秉公據(jù)實覆奏?!?《清高宗實錄》卷1173,乾隆四十八年正月癸丑,第15冊,第730頁。七月,劉秉恬奏到滇三載有余,懇請陛見,獲準。九月,由于云南省趙州知州彭煥解運京銅,共短少銅二萬二千余觔,乾隆帝認為:“是此事實由該督等濫行派委所致,所有短缺銅數(shù)及腳價銀兩,即著富綱、劉秉恬照數(shù)分賠,以示懲儆?!?《清高宗實錄》卷1190,乾隆四十八年十月庚午,第15冊,第919—920頁。五十年(1785年)四月,劉秉恬查明滇省歷來文武官員去思德政等碑一百余座,非地方官民所建,即營兵衛(wèi)役所立,于是逐一撲毀,其拆下碑石、亭頂、亭座、磚瓦等項,收貯省城,以備官工需料。乾隆帝稱贊他“所辦甚當?!?《清高宗實錄》卷1228,乾隆五十年四月壬辰,第16冊,第465頁。還要求各省查辦類似者。五十一年(1786年)五月,乾隆帝對于劉秉恬有一個評價:“劉秉恬歷任巡撫,其初到云南聲名甚屬平常。近聞伊能遵朕教誨,痛自改悔,無似前聲名平常之事,而于辦理銅鹽諸政,亦能迅速妥協(xié)。督撫大吏身任封疆,總應潔己奉公,實心辦事,期于無忝厥職。該督等果能事事留心,改過從善,豈惟伊等之福,且亦朕之福也。似此方能長荷朕恩,而朕亦實不愿伊等有骩法營私之事。”*《清高宗實錄》卷1254,乾隆五十一年五月丙辰,第16冊,第854頁。雖說是肯定劉秉恬的工作,但也含有警告其不能出錯的意思。閏七月,劉秉恬審案欠妥,乾隆帝將其調(diào)離云南,即來京署理兵部侍郎事務(wù)*《清高宗實錄》卷1260,乾隆五十一年閏七月庚辰,第16冊,第952頁。。五十二年(1787年)正月,調(diào)補劉秉恬以倉場侍郎員缺,負責漕運事務(wù)。五十七年(1792年)二月京察,不少在京各部院三品以上大臣俱著交部議敘,其中包括侍郎劉秉恬。
嘉慶初年,乾隆帝為太上皇,劉秉恬仍供職京師。嘉慶四年(1799年)九月,調(diào)倉場侍郎劉秉恬為兵部右侍郎。五年(1800年)正月轉(zhuǎn)兵部右侍郎劉秉恬為左侍郎,同年逝世。嘉慶十四年(1810年)因清理倉儲,查出虧缺數(shù)目,已經(jīng)過世的劉秉恬也難逃其責,著落分賠??v觀劉秉恬一生,可以說是為清廷鞠躬盡瘁,雖然其仕途坎坷,但總而言之還是受到乾隆帝信任的重臣。
劉大懿的記載出現(xiàn)于乾嘉兩朝實錄。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二月,吏部帶領(lǐng)京察保送一等之內(nèi)閣侍讀那淇等二百五十九員引見,其中包括劉大懿,得旨:“俱準其一等加一級”*《清高宗實錄》卷1396,乾隆五十七年二月壬子,第18冊,第751—752頁。。六十年(1795年),將福建鹽法道劉大懿調(diào)補臺灣道,令其留心臺灣事務(wù)*《清高宗實錄》卷1484,乾隆六十年八月壬午,第19冊,第1099頁。。嘉慶十年(1805年)十一月,以甘肅甘涼道劉大懿為按察使。十一年(1806年)五月,因為回避問題,得知寧夏府知府何道生與臬司劉大懿系屬兒女姻親*《清仁宗實錄》卷161,嘉慶十一年五月丙子,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冊,第854頁。。十五年(1810年)十月己亥,甘肅按察使劉大懿為福建按察使。十六年(1811年)十月,又調(diào)劉大懿為山東按察使。十八年(1813年)九月,審理直魯八卦教案件。十九年四月,御史孫汶奏各省赴京控案,其中山東省竟有八十九案之多。嘉慶帝責成山東巡撫同興與藩司朱錫爵、臬司劉大懿三人即速分提審辦,勒限一年,全數(shù)辦結(jié)。五月,嘉慶帝又指出山東省積案逾限未結(jié)者幾及百件,皆由巡撫藩臬因循疲玩、不認真清理所致,朱錫爵、劉大懿交部加等議處。不過同興、朱錫爵、劉大懿雖已分別降革,仍系聽候查辦,繼續(xù)辦理八卦教案。二十年(1815年)十二月,嘉慶帝再次指出,“同興、朱錫爵、劉大懿前在山東諸事廢弛,以致案牘塵積,京控日多,可惡已極。今該司等認真整頓,一載有余,已將積案全清,實屬可嘉。”*《清仁宗實錄》卷314,嘉慶二十年十二月己巳,第5冊,第170頁。劉大懿在乾隆末年與嘉慶朝的主要職務(wù)是道臺、按察使,政績還是不錯的。
嘉慶朝的官員還有劉寶第。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閏四月,任命直隸天津道劉寶第為廣東按察使,隨后改為云南按察使*《清仁宗實錄》卷357,嘉慶二十四年閏四月壬辰、甲午,第5冊,第704—706頁。。道光元年(1821年)二月,劉寶第以不勝任休致*《清宣宗實錄》卷13,道光元年二月戊戌,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冊,第256頁。。
道光時期的蘇堡劉氏官員有劉肇紳。道光元年(1821年)四月,諭內(nèi)閣:“浙江平湖縣知縣劉肇紳,海疆三年俸滿,經(jīng)該省題請升銜留任。朕聞劉肇紳潔己奉公,盡心民事,洵為知縣中出色人員。著以該省同知升用,遇缺即行奏補該部知道?!?《清宣宗實錄》卷17,道光元年四月戊申,第1冊,第324頁。十二年(1832)閏九月,軍機處應皇帝要求調(diào)查鹽道劉肇紳居官如何,奏報“劉肇紳公事認真,尚無得規(guī)瞻徇情弊”。得旨“劉肇紳著送部引見”*《清宣宗實錄》卷222,道光十二年閏九月己丑,第4冊,第307頁。??梢妱⒄丶澰诠賵鲱H有辦事認真的好評。
由上可知,雍乾之際特別是乾隆前期,蘇堡劉氏劉志的子孫劉勷、劉光晟,劉鎮(zhèn)的曾孫劉秉愉、劉秉恬等三代人,身為官員,發(fā)揮著較為重要的作用。除了劉勷因堤潰丟官,其他人都忠于職守,對國家有建樹,受到皇帝的贊揚,官場生涯算得上完美。既使是嘉道時期,劉大懿、劉寶第、劉肇紳身為按察使或道臺,官位雖不如雍乾之際的先輩,也因其為官認真,維持著家聲。清中葉的蘇堡劉氏確實是官商結(jié)合的名門望族。
筆者近年來曾對韓氏、晉氏、劉氏三個洪洞宗族進行過研究,從中發(fā)現(xiàn)這些宗族有一些共同性。其基本上都是經(jīng)商致富后,通過科舉進入中高級官僚隊伍,官商結(jié)合保持家道。并在族內(nèi)一些著名士大夫倡導下進行宗族建設(shè),加上受到官府推行鄉(xiāng)約教化,使其宗族日益組織化。這些宗族在嘉靖、萬歷時期進入全盛,且到達此全盛時期需要三四代人之久。令人聯(lián)想起富不過三代的老話,或者可以反過來說,宗族走向全盛亦需要三四代的奮斗。
具體來說,韓氏盛于韓文及士奇、廷偉子孫三代,大約是在成化到嘉靖時期。晚明時期韓氏還有進士出現(xiàn),清代的韓氏也出了一些中低級官員和不少生監(jiān)。晉氏的宗族組織化是經(jīng)過晉偉、晉朝臣、晉應槐、晉承寵四代在嘉靖萬歷時期完成的,這一過程又可劃分為修譜、建祠、立規(guī)三個階段,至清朝康熙雍正時期由晉淑淹等人完善。劉氏在明朝初年由河南光州遷到洪洞,居住在城內(nèi)德化坊,劉廷相、廷臣于嘉靖十六年(1537年)同時中舉,開啟了劉氏文運,傳為美談,經(jīng)過子孫應時、應科、應元、承寵、承緒三代人達到全盛。
蘇堡劉氏則有所不同,起家較晚,是在清代康雍之際崛起的。蘇堡劉氏雖然也是經(jīng)商起家,雖有依靠科舉正途成為高官者,但主流則是憑借捐納異途進入官場,從事經(jīng)濟活動較多,也是官商結(jié)合,形式有所差異。蘇堡劉氏同官府有較多的互動,并依靠捐施義舉為鄉(xiāng)梓公益事業(yè)做出貢獻,獲得聲譽,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由此可見,在清代捐納是家族興起的重要手段,蘇堡劉氏具有憑借經(jīng)濟實力進入官場的商宦合一的特色。
蘇堡劉氏持續(xù)性地修譜,除了一般性的尊祖敬宗收族的道理外,還強調(diào)詳慎繼嗣、分別自出與他姓為嗣,構(gòu)成修譜的動機與譜牒特色。表明該族修譜的宗法觀念較強,同樣在宗法觀念影響下,該族強調(diào)立宗子。蘇堡劉氏重視祠祭祖先,不斷擴充家廟與祭產(chǎn)。家訓族規(guī)、宗祠管理制度在清中葉得到了完善。
蘇堡劉氏憑借捐施義舉有四人進入鄉(xiāng)賢祠,提高了其在地域社會的聲望。同時,由于贊助修地方志,得到縣官的大力贊揚,大量蘇堡劉氏進入地方志記載恐怕與此有關(guān)。《洪洞縣志》以入仕為主要條件的列傳人物、以捐施為主要內(nèi)容的捐施人物,多有蘇堡劉氏,同該族擁有較大財富直接關(guān)聯(lián),其子孫主要通過納捐取得例貢、廩貢成為監(jiān)生進入官場,憑借捐施升官并獲得好評。
蘇堡劉氏對于清朝統(tǒng)治高度認同,致力于報效國恩,雖然該族依靠財富捐納為官,但是似乎為政較為廉潔,同時該族科舉不第者轉(zhuǎn)向文化事業(yè),文學藝術(shù)取得成績,演變?yōu)槲幕易?。一般認為捐納者為了賺回財富多會貪污,并且不學無術(shù)。然而蘇堡劉氏與此不同,體現(xiàn)出其家族忠君愛國、好文行善、熱心地方公益的特色。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多卷本《中國宗族通史》”(14ZDB02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郝紅暖
Donation,Local Respectable Peoples and the Rise and Construction of Clan——a Case Study on Liu Family from Subao of Hongtong County in the Qing Dynasty
CHANG Jian-hua
(Center for Chinese Social History Studies,Nankai University,Tianjin,300350)
The clan of Liu was rise in the middle of Qing Dynasty,which got rich through business and into the officialdom by donation.That was different to other clans who enter officialdom by passing imperial examination.So it could be seen an important means for the clan rise in the Qing Dynasty and rely on the combination of government and business to keep the clan’s rising.The clan of Liu carried out a series of clan construction,for example compiled the family tree,paid attention to distinguishing Liu from other family name,set up zongzi(宗子) and worship ancestors,steadily expanded family temple and sacrifice offerings,perfected family rules and ancestral hall management system etc.Four people of Liu family in Subao were worshiped in the temple of local respectable dead(鄉(xiāng)賢祠) by means of donation,which greatly improved the family’s prestige in the local community.At the same time,there so much descendants from the clan of Liu were been recorded in the character records of Hongtong Xianzhi,which had directly related with the family’s great wealth.The family of Liu obtained Ligong(例貢),Lingong(廩貢) and Jiansheng(監(jiān)生) by donation and began to have a status into officialdom,and get promotion and praise by donation.The clan of Liu from Subao committed to serve the national grace,and had a high degree of recognition to the Qing Dynasty,and they were honest and clean when dealing with government affairs.While the family members who could not pass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turned to the cultural undertakings.
Hongtong County; Liu family in Subao; clan; donation
K249
A
1005-605X(2017)02-0114-13
常建華(1957- ),男,河北張家口人,南開大學中國社會史研究中心暨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