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澤
去武漢參加堂妹,也就是伯父女兒的婚禮,親妹夫帶著女兒來機場接我。接過我手上的行李時,妹夫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幾秒,臉上露出浮夸的笑容,笑得我心里一顫,滿臉警惕。
上車后,妹夫迫不及待地招認:“姐,他們今天都想看你穿什么衣服?!蔽抑馈八麄儭薄夷切┤砻频耐梁兰胰恕?/p>
我的外甥女無縫銜接上她爸的話題,說她為出席這婚禮,武裝到了內(nèi)衣,問我可知一件高檔內(nèi)衣要多少錢。我信口說400多。她撇了一下嘴說:“你知道我閨蜜買的內(nèi)衣多少錢一件嗎?”“3000多!”她一邊自問自答一邊做了個手勢,這手勢看上去極像只有穿這樣的內(nèi)衣才 “OK”的意思。我張著嘴愣了大約10秒鐘,由衷地感嘆道:“土豪!”
我們是一個大家族,家人大多在伯父的企業(yè)工作,伯父是富豪,大家便混成了土豪。每次家人的聚會,就是一場男性親友的名車秀加女性親友的時裝秀。只有我是看秀的。他們笑話我背的包像南方菜市場賣菜的,笑話我穿的衣服是北京天空的霧霾灰。
幸好我不是真賣菜的,還能斜睨一眼他們粗大滾圓的腰間那交相輝映的LV皮帶反唇相譏:“你們雖然買真名牌,可在你們身上就像假的;我身上雖然沒有名牌,別人卻以為我穿的就是名牌。這叫氣質(zhì)!”
如此交鋒過幾次后,姑姑開始指點我買名牌。現(xiàn)在我的衣柜里也有了Burberry(博柏利)、Hermès(愛馬仕)、MaxMara(麥絲瑪拉)等國際品牌。但說實話,穿上這些所謂的名牌,我也沒感覺自己高端大氣上檔次。嗯,這是氣質(zhì)。
為了這次堂妹的婚禮,我特意置辦了一身行頭。雖不是國際品牌,但已屬于低調(diào)的奢華?;槎Y在五星級酒店里辦,我沿著一對新人在馬爾代夫拍的婚紗照組成的水晶墻,從酒店大廳往二樓走,只覺一束束目光“刷刷”射來,我知道,目光的主人正是我的兄弟姐妹。我昂首挺胸,故作鎮(zhèn)定,一步一個臺階,但內(nèi)心戲是:這哪是走婚宴紅毯,簡直是一枚違禁品走在安檢帶上!直到看見他們的表情顯示“過關(guān)”字樣,我才輕松下來。
婚禮已經(jīng)開始。伴隨著莊嚴肅穆的婚禮進行曲,滿含熱淚的伯父就要把美麗高貴的堂妹交給新郎時,我的親妹妹卻殺過來,火燒眉毛一樣把我拉出婚禮現(xiàn)場:“姐,你怎么包那么少的紅包?你錢可以比別人少,位數(shù)不能比別人少?。 笨粗妹煤掼F不成鋼的表情,我迅速開竅了——加錢!加上一位數(shù)!
那天晚上還有一個親友宴請。東道主是個光頭,但決不是一毛不拔之人,只是口袋里的錢愈見多,腦袋上的頭發(fā)愈見少,便索性剃了光頭。剛一落座,他“刷”地一聲拔出一根針管,“噗”地一下往自己的肚皮上扎去。我被嚇了一大跳,眾親友卻神色自若。一打聽才知道,他已經(jīng)吃出了糖尿病,這是打胰島素呢。他點了滿滿一桌菜,整個晚餐時段,上菜就沒停過,直到下桌,還是滿滿一桌子。因為怕浪費,我只好埋頭苦吃。
這一夜,我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只盼著天亮早點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