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錚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爆發(fā)，這是改變中國歷史進程和命運的事件，我父親龍飛虎是親歷中國共產(chǎn)黨和平解決西安事變的見證人。

飛機貨艙里的乘客

西安事變后，黨中央派出了以周恩來、葉劍英、博古、李克農(nóng)等為主的代表團，赴西安謀求和平解決西安事變。我父親在長征中擔任紅一方面軍政治保衛(wèi)局偵察科的科長，負責偵察，走在紅一方面軍的最前邊，給很多領導人留下深刻印象。時任政治保衛(wèi)局局長的李克農(nóng)，選調正在紅軍大學二科學習的我父親龍飛虎和邱南章、龍家貴、楊家堡四個年輕的紅軍保衛(wèi)干部去西安保衛(wèi)周恩來的安全，我父親任周恩來的警衛(wèi)衛(wèi)士組組長。李克農(nóng)專門提出，要我父親全權負責保護好周恩來副主席，寸步不離。

周恩來率領代表團一行到達延安機場，張學良派來的飛機已在等候，但飛機只能乘十個人，同機來接周恩來的中共駐東北軍代表劉鼎和飛行員已占了三個人，周恩來決定帶我父親和楊家堡兩個警衛(wèi)干部、譯電員童小鵬乘飛機先到西安，讓羅瑞卿等人次日乘汽車趕去西安。周恩來又問飛行員，可否多搭乘幾個人，飛行員說，坐在機艙里不能保持平衡，但飛機頭部行李艙是空的，可以多躺兩個人，這樣飛機就平衡了?？吹酱蠹艺P躇，不好確定誰躺到行李艙，我父親和楊家堡自告奮勇躺到行李艙里。飛機飛行一個多小時后，在下午4點左右到達機場。下機后，童小鵬等人都興奮地說著坐飛機從天上往下看的感受，我父親這才明白跟貨艙里的感覺不一樣，就嘟囔著說：“這次可開了洋葷，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見?！闭f得周恩來等人都不禁大笑起來。

“老”紅軍遇到新問題

我父親一行跟著周恩來到西安后，住在張學良公館東樓。當晚，張學良在公館設宴為周恩來洗塵接風。當張學良見到周恩來為談判而剃掉了留了多年的大胡子時，直呼：“可惜！可惜！”張學良首先舉杯歡迎周恩來和中共代表團來西安共商抗日大計。周恩來舉杯轉達毛澤東、朱德、彭德懷等領導人對張學良的問候，并祝賀張學良、楊虎城發(fā)動“兵諫”成功。這些小紅軍出身的隨員可都是“土包子”，來西安的路上又餓了兩天，在宴席上飯量很大，裝飯的碗很小，一口一碗，忙壞了一旁的勤務兵。周恩來說：“你們這些娃娃，怎么這樣吃，人家宴請呵！”我父親這些年輕的“老”紅軍不懂有關的禮儀就回答：“紅軍娃娃不管這些！”周恩來只好說：“那你們自己裝飯吧！”初到大城市的這些小紅軍們就這樣懂得了吃飯也要有“規(guī)矩”。

周恩來在西安除了要見東北軍、西北軍的軍官，也要接見、拜會各方人士。周恩來告訴我父親和他的戰(zhàn)友們，客人進屋后要幫著將客人的大衣、帽子掛到衣架上。第一次接待客人時，我父親和他的戰(zhàn)友們在等待客人脫大衣時嫌他們動作太慢，就在客人脫大衣時，從客人身后同時摘下了他們的禮帽，客人們嚇了一跳。周副主席一邊批評我父親一邊向客人們做解釋，好在得到了客人們的諒解。我父親和他的戰(zhàn)友們了解到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中有關禮儀的重要性和程序。在以后的工作中，周恩來還陸續(xù)教給我父親吃西餐等與工作有關的一些事宜。

有一次張學良陪周恩來吃飯，席間，張學良問周恩來：“這次能否派幾個紅軍大學的學員到東北軍幫助工作?！敝芏鱽碚f：“我這次就帶了這幾個衛(wèi)士。”張學良看著我父親問：“你多大了？”“21了，老紅軍了！”我父親挺著胸脯大聲回答。張學良看著我父親笑著說：“我看，還是個兒童團嘛！”大家全笑了起來。周恩來對張學良說：“都是紅小鬼，上過井岡山，走過二萬五千里長征路?！蔽腋赣H聽后心里暖暖的。

周副主席的操勞

我父親等四人跟著羅瑞卿、杜理卿（許建國）到東北軍政治部軍警督察處和特務團協(xié)助工作，任偵察組組長兼西安市東南區(qū)區(qū)長。大家住在張學良公館樓下，主要任務是保衛(wèi)中共代表團首長的安全。軍警督察處由張學良的衛(wèi)隊營長孫銘九任處長，紅軍方面，羅瑞卿和杜理卿任科長，我父親等任科員；軍警督察處在西安城內權力很大，可任意出入茶館、酒樓、戲院等各種場所檢查，對開展紅軍的情報工作十分有利。他們也經(jīng)常到南苑門“剿匪司令部”了解有無反共的情報。

西安城當時的環(huán)境十分復雜，城內遍布著軍警憲特、各種幫派，還有日本特務。在解決西安事變這一個月當中，我父親和戰(zhàn)友們槍不離手，緊跟著周副主席會見了各界人士100多人。親眼見到周副主席和博古、葉劍英、李克農(nóng)、王若飛等領導是怎樣夜以繼日地在“主戰(zhàn)派”“主和派”，以及各種持槍荷彈、形形色色的人之間斡旋。周副主席眼熬紅了，嗓音啞了，鼻子常流鼻血。他常和衣而臥，鞋也不脫，即使十分疲勞仍以百倍精神完成黨的任務。他還抽空向同志們講解為什么不殺蔣介石（大家都很想殺了蔣介石，為犧牲的戰(zhàn)友和死難鄉(xiāng)親們報仇），什么是“民族大義”，什么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提高了大家的思想覺悟。

我父親印象最深的就是多次跟隨周副主席見他與宋美齡兄妹會談，以及12月24日晚8點跟隨周副主席與蔣介石談話。蔣介石表示接受中共建議：停止剿共，聯(lián)紅抗日等六項建議。

但是，12月25日下午3點多，張學良私送蔣介石回南京。據(jù)說，在機場蔣還對楊虎城一再表示：我以領袖人格保證，答應你們的條件保證實現(xiàn)。假如不能實現(xiàn)，你們可以不承認我是你們的領袖。

當?shù)弥獜垖W良陪同蔣介石一起回南京的消息后，我父親又緊隨周副主席趕到機場，但飛機已飛上了天。周副主席急得直跺腳并仰天長嘆道：“漢卿啊，草率?。【褪强础哆B環(huán)套》那些舊戲看壞了。你不僅要‘擺隊送天霸，而且還要‘負荊請罪么！”僅僅幾個小時后，剛離開西安的蔣介石立馬就反悔了。蔣介石這樣言而無信、出爾反爾，對照我們共產(chǎn)黨在當時雖然弱小，但為了全民族共同抵御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顧大局棄前嫌、團結一致，努力奮斗的事實，讓我父親更加堅定了信念：跟共產(chǎn)黨走是走對路了；而且要一直跟著共產(chǎn)黨走

下去！

張學良私放蔣介石后，東北軍中，以孫銘九為主的“少壯派”殺了六十七軍軍長王以哲，制造了二二事件，致使東北軍、西北軍中“主戰(zhàn)派”與“主和派”的矛盾驟然尖銳，西安城中風云突變、前途叵測、謠言四起。周副主席又在各派間曉之以理，與戰(zhàn)友們一起，避免了東北軍內部兩派之間的爭斗。

在和平解決西安事變的過程中，我父親和戰(zhàn)友們圓滿地完成保衛(wèi)周恩來和中共代表團其他領導安全的任務。我父親穿著東北軍少校副官的軍服安全撤出西安，回到延安。（編輯 王世英）

作者：龍飛虎之女，原總政治部

直屬工作部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