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土客關系”一直以來是行政管理實踐以及學術研究中的重要課題,在新型城鎮(zhèn)化背景下繼續(xù)深入研究此課題具有重要意義。文章回顧了自近代以來“土客關系”產生的原因,繼而提出并闡述了“土客關系”的實質、外在表現(xiàn)以及層次。目前有關“土客關系”的研究主要以城市融入為理論和實踐導向,具有重要的政策意義。鑒于國外城市化和移民融入的歷史實踐以及當下中國城鎮(zhèn)化的多樣發(fā)展形態(tài),現(xiàn)有的研究視角主要缺少對城鎮(zhèn)居民的關注,而為了新型城鎮(zhèn)化能夠健康可持續(xù)進行,應對此加以關注,應從社會心理、社會交往和文化相容的角度加強“土客關系”研究。
關鍵詞:新型城鎮(zhèn)化;“土客關系”;城市融入;社會心理
2016年11月,在上海華東理工大學召開的第六屆長三角與珠三角社會發(fā)展國際研討會設置了一個非常有學術創(chuàng)見以及現(xiàn)實意義的論壇,論壇主題設定為“城鎮(zhèn)化背景下的‘土客矛盾問題”,聚焦城鎮(zhèn)化過程中本地戶籍人口與外地流動人口之間的社會關系。然而在中國歷史上,“土客矛盾”是一個有著特殊含義的歷史現(xiàn)象,特別是從清朝以來,它往往跟所謂大戰(zhàn)、大沖突、大械斗聯(lián)系起來,充滿了濃重的血腥之氣,而它在某些具體歷史事件中的顯現(xiàn),又令人諱莫如深。時過境遷,當今涌入城鎮(zhèn)的人口規(guī)模已經今非昔比,而且現(xiàn)代化的力量所向披靡,在人口城鎮(zhèn)化過程中已不見昔日的刀光劍影,戶籍人口和流動人口之間的社會關系更加多元和復雜,無法也不可能通過冷兵器的較量得見分曉,所以有必要重新審視新型城鎮(zhèn)化背景下的“土客關系”,應用社會學的理論和視角加以分析并重新闡釋。
一、新型城鎮(zhèn)化背景下的“土客關系”
(一)“土客關系”的實質
歷史上的“土客矛盾”主要產生于資源的爭奪和分配,特別是對土地、水資源等重要的生產和生活資料的爭奪。[1]對于土著而言,土地是祖先留下的遺產,不僅是賴以生存的食物之源,更象征了家族和族群的生生不息、綿延不絕。在生產水平不高、生產效率低下的封建社會里,越多的土地意味著越大的生存可能性,而客家人對這些土地的覬覦乃至爭奪導致土客之間時常兵戎相見。除此之外,“土客矛盾”的產生并不全都是由資源爭奪而起,文化差異是更深層次矛盾的表現(xiàn),而且體現(xiàn)在生活中的諸多方面,如語言、喪葬之俗、建筑民俗等不一而足??梢钥闯觯瑲v史上的“土客矛盾”是結合了經濟物質沖突和文化精神差異的產物,這種矛盾是全方位的矛盾,往往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清末民初,工業(yè)化初見端倪,并由工業(yè)化帶動城市化。大量農民進入新興口岸城市,這一方面促進了這些城市社會經濟發(fā)展,另一方面直接構成了這些城市早期人口的雛形。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以后,國民經濟的全面振興需要大量勞動者的參與,農村廣大居民又一次大規(guī)模進入城市,直至1958年1月9日全國人大會常委會第九十一次會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戶口登記條例》,中國開始了嚴格的人口遷移和流動的管理工作。為了配合好國民經濟建設以及人口管理工作,以《戶口登記條例》為依據,以常住地為參照,中國的公民被劃分為農業(yè)戶口和非農業(yè)戶口。這兩個群體之間的公民權利存在著一系列的制度性差異,而這已經成為當代社會學研究的基礎性知識,同時也是中國人的常識。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經濟建設再一次成為黨的工作中心,體制改革迫在眉睫。1980年8月、10月,深圳和廈門經濟特區(qū)先后設立,由于勞動密集型產業(yè)需要充足的勞動供給,所以農業(yè)轉移人口再一次大規(guī)模地進入城鎮(zhèn)地區(qū)。大量農業(yè)轉移人口以及其他城鎮(zhèn)地區(qū)人口進入大中城市是工業(yè)化的需要,同時也是城市化的必然。
這一次城市化進程覆蓋人口之巨、持續(xù)時間之久是此次人口城市化的鮮明特征,同時這些特征又對此次人口城市化產生深遠影響。這些情況表明我國的城市化需要以新的理念來看待,并以新的理論政策加以指導,因而“新型城鎮(zhèn)化”就在這種背景下順勢而生。新型城鎮(zhèn)化以人的城鎮(zhèn)化為核心,突出要求進行戶籍制度改革,全面實行居住證制度,推進城鎮(zhèn)基本公共服務覆蓋常住人口。在這種背景下,新時期的“土客關系”包含了不同于以往的新內涵。首先,落實戶籍制度改革政策,實行居住證制度,這一系列措施保障了外來人口在大部分城鎮(zhèn)地區(qū)常住的可能性和合法性。其次,基本公共服務向城鎮(zhèn)常住人口覆蓋,實現(xiàn)了基本公共福利的屬地化分配和管理,從而確保了外來人口的生存權,甚至部分的發(fā)展權。上述兩個主要內容使得新時期的“土客關系”并不具備天然的矛盾性,本地戶籍人口和外來人口之間不再是“你有我無”的零和關系。另一方面,現(xiàn)代化的深入持續(xù)導致戶籍人口和外來人口需要在社會分工的基礎上擴大社會合作,實現(xiàn)共贏發(fā)展,這就是新型城鎮(zhèn)化背景下的“土客關系”的實質。不過這種關系狀態(tài)是一種應然狀態(tài),現(xiàn)實情況離此尚有差距。
(二)“土客關系”的外在表現(xiàn)
從社會學的角度來說,“土客關系”是指發(fā)生在戶籍人口和外來人口之間的一種社會交往的過程。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而言,則是指兩個群體在接觸過程中表現(xiàn)在心理上的關系,而這種關系可以通過心理上的距離加以體現(xiàn)。因此“土客關系”可以從交往行為以及心理態(tài)度兩個角度加以界定和體現(xiàn)。社會交往的特征有很多,根據這些特征又可以對社會交往進行分類,而心理距離也有大小之分。以最簡化的方式來看,可以根據是否有社會交往以及心理距離的大小區(qū)分出“土客關系”外在表現(xiàn)的四種類型,即有交往且心理距離大、有交往且心理距離小、無交往且心理距離大、無交往且心理距離小。關系的分類可以有很多選擇,本文針對“土客關系”的外在表現(xiàn)進行了最簡單的類型劃分,其結果一方面有可能無法涵蓋它的全部情形,另一方面有可能只是理論上的劃分,無法在實踐世界中找到對應的經驗,而純粹是一種“理想類型”。但是從社會交往和心理距離反映出的是社會距離,我們可以通過它來理解“土客關系”,這也比較符合費孝通使用差序格局來論述中國人的社會關系的情形。[2]
上述“土客關系”的外在表現(xiàn)的四種類型是一種簡化的分類,每一種類型在經驗世界中都可能體現(xiàn)出復雜且多元的面貌,在此我們只能嘗試給出簡單分析。首先,有交往且心理距離大可能突出體現(xiàn)為工具性交往,這種交往并不需要附有情感涉入,進行交往只是為了完成某種工作任務或者滿足生活需要。因為心理距離較大,所以交往的一方或者雙方并沒有很強的交往意愿。其次,有交往且心理距離小的現(xiàn)實情形比較復雜,最有可能的是交往的一方或者雙方有很強的情感涉入,而且這種情感狀態(tài)還必須是積極的。另外一種可能是雖沒有情感涉入,但是交往體驗尚可,從而導致心理距離較小。不過現(xiàn)實確實太過復雜,像是心理距離影響社會交往還是社會交往影響心理距離這樣的問題很難獲得確定的答案,因為我們在經驗世界中可以同時找到證明兩個假設都成立的論據,而且也可以同時找到證明兩個假設都不成立的證據。再次,無交往且心理距離大的情形可能突出體現(xiàn)為較強的偏見。負面的社會交往體驗導致較差的印象從而拉長了心理距離,這種情形在邏輯上是容易理解的,在現(xiàn)實中也能找到例證??墒菦]有交往卻有著較大的心理距離,這種距離更有可能是先入為主的結果,負面的刻板印象無疑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最后,無交往且心理距離小最有可能存在的情形是,沒有交往的需要和必要,從而不會產生任何的交往體驗,同時交往的一方或者雙方不存在對彼此的負面的刻板印象。
(三)“土客關系”的層次
上面的論述說明,“土客關系”的實質是一種資源和利益的分配和再分配,其外在表現(xiàn)為社會交往和心理距離,因此“土客關系”有著層次之分。所謂層次是指“土客關系”在構成上的邏輯順序,這里主要涉及全局和局部、群體和個人、客觀和主觀三類層次。
第一,新型城鎮(zhèn)化強調人的城鎮(zhèn)化,突出發(fā)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理念,這就要求努力實現(xiàn)基本公共服務常住人口全覆蓋,這里就存在著資源和利益分配的全局和局部的層次差別。所謂全局是從中央政府角度而言,為了新型城鎮(zhèn)化的可持續(xù)進行,從制度層面調整“土客”之間的利益分配。為此,2014年以來國務院陸續(xù)發(fā)布了《國務院關于進一步推進戶籍制度改革的意見》《國務院關于深入推進新型城鎮(zhèn)化建設的若干意見》以及《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印發(fā)推動1億非戶籍人口在城市落戶方案的通知》等政策性文件來推動這項工作。所謂局部則是指省市地方政府貫徹落實這些政策的具體作法。事實上,截至到2016年1月,已經有27個省份和直轄市出臺了戶籍制度改革方案,這些方案整體上體現(xiàn)出梯度化差異,[3]但是它們的落腳點都是通過積分入戶制度加以實現(xiàn),積分入戶雖然可以推動新型城鎮(zhèn)化向前發(fā)展,但是它所產生的風險也是不容忽視的。[4]
第二,“土客”之間的社會交往存在于每一次具體的互動當中,它給了個體直觀的交往體驗,這是“土客關系”在個體層次上的體現(xiàn)。而群體層次不僅僅是眾多個體的匯聚,它具有個體所不具有的特質,[5]對于“土客關系”而言,它主要涉及“土客”之間的社會交往的結構,也就是人們在不同社會位置上的分布及其社會交往,[6]這是布勞所謂的社會結構,它的特征會影響到“土客關系”。
第三,“土客關系”在微觀層面可以通過雙方的交往以及彼此間的心理距離加以觀察和研究,這就涉及到社會交往的客觀行為以及主觀意愿,我們在上文提及“土客關系”的外在表現(xiàn)時對此有過簡要的論述。需要說明的是,所謂客觀行為并不是指行為是完全客觀的,而是如布勞所言,社會交往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二、研究“土客關系”的理論和視角
(一)城市融入研究的理論和視角
從“土客關系”的實質、外在表現(xiàn)以及構成層次來看,可以有很多研究上的突破口和落腳點,因而也會有相應的理論。目前國內比較多的研究關注城市融入,而且如《國務院關于深入推進新型城鎮(zhèn)化建設的若干意見》這樣的權威文件也強調“以促進農民工融入城鎮(zhèn)為核心”。結合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的移民過程以及相關研究來看,移民的社會融入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西方移民研究領域的經典議題,而我國學者在研究農業(yè)轉移人口的市民化時也比較多地借鑒這些研究和理論,這些理論主要包括融合論、多元文化論以及區(qū)隔融合論三個流派。融合論最早由芝加哥學派提出,其代表人物帕克認為融合是群體和個人相互滲透和融合的過程, 即個人與群體從其他群體獲得記憶、情感、態(tài)度, 并且共享他們的經歷和歷史, 逐漸融匯成共同的文化生活。[7]但是該理論隨后也受到學界的批評以及來自現(xiàn)實世界的反駁,批評者提出不同于帕克的融合觀,他們認為融合應當是界限的跨越、界限的模糊以及界限的重構。在此基礎上,多元文化論應運而生,該觀點認為個人與族群的關系取決于祖先、血緣和家族關系,是不可分割、不可改變的。當移入地具有更大的文化包容性時,新移民更有可能保持原有的文化價值觀念,并且會在新的移入地重新形塑身份認同,從而有助于形成多元的社會和經濟秩序。區(qū)隔融合論是在早期經典融合論及研究二代移民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它除了關注移民與移入地的關系之外,還特別關注移民社會融合模式的代際差異。該理論認為二代移民的社會融合同其父輩有很大的不同,呈現(xiàn)出區(qū)隔融合的特征,而且有更多的模式可供選擇。三個理論流派關注點不同,它們之間互相補充,但都較好地解釋了不同歷史時期移民的社會融合現(xiàn)狀、過程及結果。[8]
國內學術界的研究比較多地參考了上述西方研究的理論框架,但是正如楊菊華所指出的,國內相關研究還存在著三個突出的局限,即基本概念尚未厘清、缺乏適合于中國國情的流動人口的社會融入的理論分析框架以及缺乏具體的、系統(tǒng)的、可供實證檢驗的社會融入測量指標體系。[8]而這其中最突出的問題是基本概念的混亂,主要體現(xiàn)為融合和融入的混用,這反映了城市融入研究的視角差異。如果仔細分辨,融入意指一方認同并學習效仿另一方的經濟、文化和行為等規(guī)范,這是一個單向度的過程,融合則是雙方共同磨合、接受彼此的規(guī)范,而這是一個相互的過程。對于像美國這樣的多民族、多種族的移民國家而言,雖然有一套主流的文化價值觀,但是其他少數族裔特有的文化規(guī)范仍能得到保留,而且跟主文化之間有一定的相互交流,這就實現(xiàn)了文化以及更大領域的融合。對于中國而言,“土客”指涉的群體主要是城鎮(zhèn)戶籍居民和進入城鎮(zhèn)的農業(yè)轉移人口,兩個群體在文化的根基上沒有差異,但是中國幅員遼闊,地域文化鮮明,而且城市文化相比于農村文化更加強勢,所以就城鎮(zhèn)范圍而言,經濟發(fā)達地區(qū)的城市文化具有壓倒性優(yōu)勢,從農村進入城鎮(zhèn)的農業(yè)轉移人口相比于美國的少數族裔可能要面臨更大的文化壓力,從這個角度來說,談論和研究融入要比融合似乎更合適。
(二)“土客關系”研究中存在的問題
通過對現(xiàn)有城市融入研究的理論和視角的簡要梳理,“土客關系”研究中存在兩個需要指出的問題,這兩個問題源自于研究視角的缺失,不同的視角導致不同的理論,而視角的缺失就使得我們缺少認識和解釋完整世界的機會。“土客關系”的意涵意味著“土”和“客”之間的雙向關系,也就是無論涉及社會交往還是心理距離,都應存在由“土”向“客”以及由“客”向“土”的相向過程。前文在說明融入和融合兩個概念的差異時就指出了一個方向性的問題,中國國情下的“客”由于制度的關系,還不能向“主”施加文化上的影響力。在諸多方面,目前“客”的弱勢地位是顯而易見的,而且要改變這種弱勢地位可能要花相當長的時間,這個時間或許要用幾代人來衡量。從政策目標來看,新型城鎮(zhèn)化在現(xiàn)階段的首要任務是要完成1億農業(yè)轉移人口在城鎮(zhèn)落戶,而在落戶過程中以及落戶完成之后,由“客”轉為“土”的新市民能否很好地融入城市,有沒有可能存在同融入不同甚至相反的“融入”狀態(tài)?鑒于西方國家存在的區(qū)隔融合狀態(tài),我們也有可能遇到不但不能很好融入,而且還反向強化原有文化的可能性,這樣的研究視角不能缺失,我們必須對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進行前瞻性的研究。
關于另一個研究視角的缺失是指在“土客關系”的研究中缺少對“土”的關注,而本文作者曾經在一篇實證研究中嘗試予以補充。[9]新中國成立以來的城鎮(zhèn)化帶有較強的行政色彩,政府設定了城鎮(zhèn)化的目標以及實施措施,這對發(fā)展中國家而言較為常見,但是并不一定合理而且也未必能取得預想的效果,原因就在于忽視了市場和社會的作用。城鎮(zhèn)化這樣重大且深刻的人類社會變革需要合適且靈活的資源配置方式,除了傳統(tǒng)的計劃方式,市場的基礎性功能也不能忽視。至于社會,它有著自己的運行邏輯,對此也不能忽視。所以此次新型城鎮(zhèn)化啟動伊始,官方就強調了要發(fā)揮兩者的作用,其中將市場主導、政府引導作為基本原則之一加以體現(xiàn)。對社會的重視也放在了突出位置,提出在新型城鎮(zhèn)化進程中要加強和創(chuàng)新城市社會治理,鼓勵和支持社會各方面參與,實現(xiàn)政府治理和社會自我調節(jié)、居民自治良性互動。[10]從“土客關系”的角度來看,城市居民構成的城市社會是一個相對進步和發(fā)達的社區(qū)形態(tài),它是“客”將進入并試圖融入的環(huán)境,這種進入和融入無論從何種領域和層次看都會影響原有城市生態(tài),而原有城市居民對此會如何看待,又會作出怎樣的反應,這些問題都極有必要加以研究。因此,從“土”的角度開展的對“土客關系”的研究不可或缺。
三、未來“土客關系”研究的方向
農村居民和城鎮(zhèn)居民曾經被戶籍制度隔絕了幾十年,這種隔絕既是制度層面的,同時也是空間距離層面的。改革開放使人們可以自由流動,進入城鎮(zhèn)的農業(yè)轉移人口得以同城鎮(zhèn)居民共同工作和生活,面對面進行新的社會交往。新型城鎮(zhèn)化則促使戶籍制度進行深度改革,“土”和“客”前所未有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我們需要關注新型城鎮(zhèn)化進程中的“土客關系”,對它的研究還需進一步推進。
(一)從社會心理角度研究“土客關系”
隨著新型城鎮(zhèn)化不斷推進,可以預見農業(yè)轉移人口同原來的城鎮(zhèn)居民將可能更加頻繁地接觸,這些接觸可能是面對面的交往,也有可能是間接的,雙方將如何看待這些交往?這需要從社會心理的角度加以研究和把握。地域偏見在各種社會里都存在,而且人們對“陌生人”有本能的恐懼,這些普遍的社會心理在新型城鎮(zhèn)化進程中會否出現(xiàn),又將以怎樣的形式出現(xiàn)?這也是需要重點關注的研究問題之一。
(二)從社會交往角度研究“土客關系”
社會心理狀態(tài)是否有可能影響社會交往,或者是社會交往影響了彼此之間的社會態(tài)度?這二者之間的關系比較復雜,但是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舉例來說,如果一名土著居民對以農業(yè)轉移人口為主的新市民充滿偏見,他/她是否還會主動選擇同后者進行交往?而如果是一名新市民對土著居民充滿偏見,他/她又會怎樣呢?根據布勞的觀點,兩個不同群體的成員的群際交往的概率是不一樣的,而且概率只跟這兩個群體的規(guī)模有關,如果是這樣,兩個群體的社會交往會呈現(xiàn)出什么樣的特點?在新型城鎮(zhèn)化進程中,這些特點會不會變動不已?這些問題及其表現(xiàn)需要我們經常地觀察和研究。
(三)從文化相容角度研究“土客關系”
從城市化的角度來看,農業(yè)轉移人口的城市融入是主要方向,他們需要經歷市民化的過程才能更好地在城市工作和生活下去。城市融入當然是新型城鎮(zhèn)化的政策目標,但是在實踐中,我們要注意到其他的可能。帕克認為美國是種族“熔爐”,不同的文化可以融為一體,但是眾多的研究以及現(xiàn)實并不支持他的觀點。中國的“土”和“客”雖不是來自不同的文明和種族,但是兩個群體在現(xiàn)代化程度上的差異還是很大的,“客”相對于“土”處于社會經濟地位劣勢,而且這種劣勢恐怕要持續(xù)一段比較長的時間,在此過程中,“客”能否主動地吸收并適應城市文化?他們有沒有可能堅守原有的文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文化相容而非文化相融才更能恰當地描述這種狀態(tài)。進一步地,我們是否要修正城市融入的政策目標,或者采取哪些更加有效的方式促進他們的城市融入?研究這個問題不僅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而且也具有不可忽視的現(xiàn)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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