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直樹
我感到一陣冷風吹來,頭部仿佛被凍住,意識模糊的次數(shù)也開始變多,這恐怕是受高度的影響吧,我們正在漸漸接近那排斥一切有生命物體的高度。我往喉嚨里灌著出發(fā)后因為忙于瑣事而忘記喝的熱水,將口袋里的巧克力往嘴里放了一塊,告訴自己的身體:“我還活著!”在越過4000米的高度之后,我戴上了蓋到耳朵的紅帽子與拴著橡膠松緊帶的透明塑料制成的氧氣面罩。
窗外僅有的是滲著白色的藍,此時生命也看不見了,似乎是鉆進了云層里。由于受濕氣的影響,氣球上升的速度開始變得特別緩慢,看來我們必須要早點突破這個云層。
我們雖然繼續(xù)操作著燃燒器,但怎么也無法從云層中掙脫出來,在這和比想象中厚得多的云層的戰(zhàn)斗中,我們消耗掉的燃料超過了之前的預算,這件事在之后造成了嚴重的后果,但此時我們根本沒有去考慮這件事的閑工夫。
不久,我們從云層中鉆出來之后,那里便是綿延的無聲空間。燃燒器的轟鳴停止之后,周圍的聲音就消失了,窗戶上布滿了因為云層里的濕氣而結(jié)的霜,基本看不見外面的任何東西了。
我從頭頂?shù)奶齑疤匠鲱^,看見了一個藍色的世界。因為不知這沒有距離感的藍究竟延伸至何處,眼睛的焦點也不知道該放在哪里才好。從這里再往上的高空里究竟還有什么呢?恐怕之前的熱氣球駕駛員也這樣思考過。然而,再往上的空間不再是人類可以生存的領(lǐng)域。如果經(jīng)不住誘惑,蠟制成的翅膀就會熔化掉。
GPS的數(shù)值顯示,我們的時速超過了200公里,高度是8200米,處在高空氣流的正中間。達到這么快的速度,想必吊籃應該會搖擺晃動吧,其實不然,因為熱氣球已經(jīng)與風融為了一體,所以吊籃一動也不動,只有一種漂浮著的感覺。
我三番五次地在小小的地圖上確認現(xiàn)在所處的地點,但即便是我們像風一樣迅速地移動,在地圖上表現(xiàn)出來的所在地也遲遲不肯向前。漸漸地,隨著太陽西斜,被日光曬得暖暖的吊籃內(nèi)的溫度開始驟降,套在三層手套里的指尖與防寒羽絨靴內(nèi)的腳尖也開始變涼了。太陽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我們,與此同時,前所未見的蛾眉月也出現(xiàn)了。透過頭頂?shù)奶齑?,我看見蛾眉月?lián)u晃著。從意識到時間在流逝的那一刻開始,我已經(jīng)切實地感覺到我來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摘自《最美的旅行從冒險開始》中信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