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佛教盛行,盡管也有過滅佛運動,但在唐代不到三百年的歷史中,絕大部分時間佛教還是盛行的,比如武則天時期。佛教中有迎佛大典,需要抬著佛像巡行四方,即所謂行佛,行動中的佛。在這種佛事中,擱一石頭的佛,八個大漢都抬不動,怎么能上街呢?所以行佛要求佛像既要有體量感,又不能太重,這時夾纻佛(編者注:即脫胎的佛像)就應(yīng)運而生了??粗浅4螅州p,幾個人抬著就能夠巡行。
《資治通鑒》中有這樣一段記載:“初,明堂既成,太后命僧薛懷義作夾纻大像,其小指中猶容數(shù)十人,于明堂北構(gòu)天堂以貯之?!薄懊魈谩焙汀疤焯谩笔莾蓚€建筑。明堂落成以后,武則天命薛懷義做夾纻大像,在明堂的北邊專門建造一個天堂,把這座佛像擱在里頭。文獻(xiàn)記載中說那座佛像的小指里就能容納數(shù)十人,我們想象一下,小指里頭擱幾十個人,那這佛像得多大個兒?。渴窌涊d顯然夸張。今天已知最大的佛是樂山大佛,70多米高。樂山大佛的小指頭,估計像我這樣的人就能進(jìn)去一個,你想那夾佛得做多大個兒???不可能那么大,書上是夸張的描寫。寫書的人只知道當(dāng)時有一座非常大的佛像,也沒見過,只憑想象描繪,想了半天,就說小指頭里能待幾十個人,顯然是一種主觀猜想。記載雖有夸張,但還是給我們提供了一個信息:這座夾纻佛像的尺寸非常大。
可惜,這尊大佛沒過多久就被一把火給燒了。誰燒的呢?還是和尚薛懷義?!顿Y治通鑒》是這樣記載的:“時御醫(yī)沈南,亦得幸于太后,懷義心慍,是夕,密燒天堂,延及明堂?;鹫粘侵腥鐣?,比明皆盡?!碑?dāng)時有個御醫(yī)叫沈南,武則天也很寵幸他。這個薛懷義就吃醋了,人在吃醋的時候經(jīng)常干一些非理性的事。別說薛懷義,今天的人也這樣,一吃醋最少得摔一碗,對吧?那么,薛懷義就一把火把天堂燒了,燒了整整一宿,到天亮的時候全都沒了。
按理說,薛懷義的行為算是大逆不道吧?武則天得狠狠處置吧?武則天心胸有時也比較寬,就說:“得了,甭處置了,再蓋一個吧?!边@下好了,他們倆爭風(fēng)吃醋,就把咱們的國寶燒了。如果這座夾纻大佛能留到今天,那一定是舉世的國寶。當(dāng)然,留到今天,小指頭里能待幾十個人的記載肯定也不攻自破了。武則天為薛懷義開脫,拿寶貝不當(dāng)寶貝,可見當(dāng)時國力非常強盛,有錢,也就不計較了。跟今天摔一個碗就摔一個碗吧,明兒再買一個,是一個意思。
我們看到這一段歷史,有時還會有一些其他感受。比如對武則天來說,這事兒是愛情的力量,她沒有保護(hù)的概念,她就不知道燒了夾纻大佛在中國文物史上是多么慘痛的一件事情。她只知道底下的人爭風(fēng)吃醋,很可能心里還挺高興,不都是為了她嗎?
(摘自“馬未都新浪博客” 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