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訊問室的大門,只見一個瘦小的女子低頭坐著,腹部微微隆起,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廖紅,不得不承認(rèn)她確實(shí)算得上是個美女,鵝蛋臉、大眼睛、柳葉彎眉,五官精致而出眾。
“我也是受害者”,廖紅神色凄涼,垂下眼低聲道:“十七八歲的時候,我在廈門打工,去外面找工作的時候,被一個溫州老板騙到了溫州,到了那邊后,我才知道他叫我過去,是要我賣淫。我不同意就挨打,我沒有辦法,只好就范?!绷渭t說。
廖紅說,那時候,她一天要接10個客人左右,每位客人收費(fèi)100元。那個老板說,賺的錢分她三成,但是到了最后,“他什么也沒給我”。
“窈窕淑女”從來不只有君子好逑,還有一些動了歪念的不良之徒。有一個叫李林的人找過廖紅幾次,經(jīng)過幾次身體接觸,李林看上了廖紅,只不過,李林是把廖紅看作了一棵搖錢樹。他打起了廖紅的歪主意。2008年的農(nóng)歷八月初八,那天正好大雨瓢潑,廖紅一個人在店里,忽然被人持刀架脖威脅,然后就被五六名男子綁上了一輛車,長途跋涉后,廖紅被關(guān)至溫州永嘉的一處出租房內(nèi),劫持她的人正是那位數(shù)次光顧的恩客李林。
“為了迫使我跟著他們做小姐,他叫人看著我,讓我聽話。我要是不聽話,他們就不給我飯吃,還用拳頭打我,關(guān)了半個多月。我一個女人,也沒有辦法,只好同意了?!睆拇艘院螅渭t就跟著李林輾轉(zhuǎn)杭州、溫嶺、金清等多地賣淫,差不多每半年就換一個地方。
2013年左右,李林在金清開了一家賣淫店,廖紅也就跟隨李林在金清做起了皮肉生意。
而隨著多年的朝夕相處,廖紅承認(rèn)自己對于李林的心理也慢慢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跟他產(chǎn)生了感情,想嫁給他,于是就做起了老板娘。后來,我們就確定了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碧釋彆r,廖紅坦誠,自己的生死都操控在這個男人手里,她感激他的照顧,也在乎他的安危,更依賴他的存在。
從強(qiáng)烈抗拒到逆來順受,廖紅說自己是認(rèn)命了。她覺得自己沒有文化,沒有其他工作,沒有收入,李林也不讓她回家。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李林,原本恨著的那個人反倒成了自己生命里可以依靠的大樹。
“后來我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也曾想過離開??墒?,他一直勸我,讓我留下來,并承諾給我加工資,還給我報考了駕校,上駕校、考駕照的錢也是由他出的。他安排給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在店子的對面看著,他給我配了一個對講機(jī)。我不學(xué)車的時候,就給店里望風(fēng)。如果我不答應(yīng),就一分錢都沒有。于是,我就同意了?!奔渝X了,活也輕了,也學(xué)會了開車,廖紅覺得自己的人生仿佛是開啟了一個新的階段。她又能到哪里去找這樣一份活少錢多的工作呢?
就這樣,在身子不方便接客的日子里,廖紅就在店外望風(fēng),看見警察過來,就用對講機(jī)通知店里的賣淫姑娘,讓她們趕緊關(guān)門;方便接客的日子里,廖紅就和其他賣淫女一樣排排站,供客人挑選,她每天平均接客七八個,多的時候一天要接客20多個。廖紅每個月至少有20天都在賣淫,賣身賺來的錢,事后都會被李林收走,李林不允許他所控制的任何一位姑娘身上留有私錢。
廖紅的日常吃住都和其他賣淫女在一起。有時候,廖紅也會勸姑娘們,給她們做思想工作、給她們洗腦,讓她們安心在這里做小姐。其他姑娘也有不聽話的時候,每當(dāng)其他姑娘不聽話,李林便會遷怒于廖紅,掐她脖子、拿工具打她,也是常有的事情。
賣淫不對,做幫兇也不對,對于這些道理,廖紅也都很清楚,但是李林平時說的那些甜言蜜語太好聽了。哪怕是她也隱隱約約地認(rèn)識到,李林的那些甜言蜜語不過是虛假的畫餅、空頭的支票、無解的毒藥,但廖紅還是心存著一絲絲的僥幸:也許、萬一,李林哪一天浪子回頭良心發(fā)現(xiàn)了呢;也許、萬一,常在河邊走也能不濕鞋呢;也許、萬一,他們真能逃脫了法律的制裁呢。
我看著眼前這個即將身陷囹圄的漂亮姑娘,突然有些同情她。在被拐騙強(qiáng)迫賣淫之前,她也是一朵純潔的白玫瑰,天真懵懂,和所有的少女一樣,她也曾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冀和憧憬,期待著屬于自己的白馬王子,期待著屬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和美好前程。在被騙賣淫后,她說自己曾經(jīng)心如死灰,一度破罐子破摔;再后來,她又期盼著那些說好的抽成收入,看在錢的分上,她是一忍再忍。跟著李林以后,她說,她也投入了真感情,她一度以為自己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所以,他說的那些話,給出的那些承諾,她都深信不疑。她期待李林能夠帶著她過上正常的生活,給她安全感,給她依靠和呵護(hù)。
當(dāng)被問及,李林為什么一邊和她保持男女朋友關(guān)系,一邊卻還讓她繼續(xù)賣身掙錢?廖紅把頭垂得更低了,她說自己經(jīng)濟(jì)上處于困境,精神上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強(qiáng)迫她、威脅她,她也沒得選擇。究竟是沒得選擇,還是已經(jīng)不想選擇了呢?這個問題,大概只有廖紅自己知道了。
在短短的兩個月的時間里,廖紅參與強(qiáng)迫賣淫400多次,容留賣淫300多次。法院的法槌應(yīng)聲而落,廖紅被判處有期徒刑7年。
面對自己將要承擔(dān)的刑罰,已是一個2歲孩子的母親且再次懷孕的廖紅,唯一擔(dān)心的是自己的孩子。失去了母親照顧的孩子,他們未來的路又將何去何從?誰又來照管她的孩子?看著這位年輕漂亮、為自己的孩子憂心的母親,辦案人員也是唏噓不已。(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