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歐陽昱+崔鈺煒
摘要:澳華作家歐陽昱于2016年4月18日以英文采訪了阿里·克比·艾克曼,此為崔鈺煒的中文回譯。作為一名澳大利亞土著女詩人,阿里·克比·艾克曼以自己曲折的成長經(jīng)歷為切入點,與讀者分享自己的寫作經(jīng)歷,講述澳大利亞土著在歷史上、在當(dāng)前所遭受的苦難與歧視。同時,她也展示了自己對世界土著詩歌的熱愛,以及對土著詩歌的普及作出的努力與推動。目前,阿里無業(yè),居住在澳大利亞的阿德萊德,據(jù)悉,她剛剛斬獲“溫德姆-坎貝爾文學(xué)獎”,獲得價值215,000澳元的獎金。
關(guān)鍵詞:阿里·克比·艾克曼;澳大利亞土著詩人;土著文學(xué);世界土著詩歌
中圖分類號:I04文獻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1006-0677(2017)2-0044-08
問:阿里,你好。能否請你與中國的讀者分享一下,你第一次寫詩是什么時候,詩的內(nèi)容關(guān)于什么?
答:我和大多數(shù)上世紀(jì)60年代,在澳大利亞鄉(xiāng)村成長的孩子一樣,去教堂做禮拜是每周固定的任務(wù)。我喜歡閱讀《圣經(jīng)》里關(guān)于勇氣和道德的故事。每年圣誕節(jié),教區(qū)的每個孩子都會得到一本書。我家里有很多書,父母也很鼓勵我們閱讀,在學(xué)校時,我也喜歡寫作。最初,我的詩歌發(fā)表在學(xué)校的年刊雜志上,這對一個小孩來說,是非常激動人心的事。我是一個被主流白澳家庭收養(yǎng)的土著女孩,因此學(xué)校并非是一個時刻都讓我感到舒適安全的地方。種族歧視對我的影響巨大,它改變我的性格,使我放棄了夢想。
我十七歲時離家出走,去澳大利亞沙漠地帶一個非常偏遠的地方居住。我曾在跨大西洋鐵路線(Trans Atlantic railway line)邊紐拉博爾(Nullabor)的烏爾迪(Ooldea)生活過兩年。那里一度只有六個人住。沒有電視。每周六,我們從一節(jié)火車車廂上購買一周所需的生活用品,它就像一個搭起來的移動超市,沿著每條鐵路專用線運行,兜售商品。盡管如此,我在這片沙漠里找到了許多安慰,它使我遠離了在學(xué)校因為自己的土著身份而遭受的嘲弄和輕視。我在這里學(xué)到了在學(xué)校學(xué)不到的歷史;有關(guān)黛西·貝茨(Daisy Bates)留下的遺產(chǎn),和她與土著人一起創(chuàng)造的成果,有關(guān)在馬拉林加(Maralinga)進行的核實驗,被扣押的日本戰(zhàn)俘在這片荒漠中修建鐵路線。我覺得沙漠總能激發(fā)我的想象力和學(xué)習(xí)的好奇心。
后來,在2001年,我參加了在愛麗斯泉(Alice Springs)的原住民高等教育巴徹勒學(xué)院(Batchelor Institute for Indigenous Tertiary Education)開設(shè)的創(chuàng)意寫作課,并順利畢業(yè)。由此,我重拾對文學(xué)的熱愛。同年,我和兒子團聚了,因此,我的寫作素材很豐富。經(jīng)過了18年的等待,我終于成為了母親。
此前四年,我找到了自己的生母。她在堪培拉(Canberra)居住的時候,我們的原生家庭還在沙漠中過著傳統(tǒng)的生活。我母親說,她在烏爾迪(Ooldea)出生,對黛西·貝茨(Daisy Bates)有所了解,也經(jīng)歷過馬拉林加(Maralinga)核試驗并幸存了下來。
我留在沙漠生活。我深知它的地理環(huán)境,但這一次,我需要了解那些和我息息相關(guān)的東西,我的家庭和文化。無論是出于宣泄內(nèi)心的需要,還是為了自我成長,我似乎都無法停止寫作。我的原生家庭欣然接受了我的回歸,并與我分享了許多東西。我雖與他們素未謀面,卻很了解我們的村子,對此我的家人感到驚訝。那是一段非常美妙的時光,一段讓人深深感動,倍受恩寵的時光。我回到家了。
2007年,澳大利亞聯(lián)邦政府發(fā)布了《北領(lǐng)地突發(fā)事件應(yīng)對案》(Northern Territory Emergency Response),俗稱《干預(yù)案》(The Intervention)。這項法案(引自維基百科)對福利供給,法律執(zhí)行,土地所有制等措施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對北領(lǐng)地土著人社區(qū)猖獗的兒童性虐待及忽視做出指控,600名澳洲國防軍(Aust. Defence Force)士兵確保了法案的實施,直到2008年10月21日結(jié)束。自《突發(fā)事件應(yīng)對案》實施以來,那里的兒童再也沒有受到過侵害。
讓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原生家庭深受種族主義的傷害,是件可怕的事。他們把有滋有味的生活帶回給我,令我重獲生命的意義。為了反抗帶有種族主義色彩和不實的媒體報道,我不得不寫下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而這也促成了我當(dāng)前的寫作。我們古老的文化必須得到保護,我們的真相也需要被更多人了解。
問:你將個人經(jīng)歷寫成詩,有沒有給澳大利亞主流文學(xué)刊物投過稿?他們作何反應(yīng)?
答:2009年,我的第一本詩集《久別重逢》(Little Bit Long Time)由澳大利亞詩歌(Australian Poetry)出版,屬于該出版社的新詩人系列圖書。許多人鼓勵我投稿,比如,那些住在艾利斯泉和達爾文市聽我讀過詩的朋友,北領(lǐng)地作家中心(the NT Writers Centre)的朋友,特別是桑德拉·蒂博多(Sandra Thibodaux)主任,和我的創(chuàng)意寫作課老師特里·懷特比奇(Terry Whitebeach)。我的詩稿被征用,并獲得出版,令人出乎意料。當(dāng)時,我仍和家人住在沙漠里,對眼前這場文學(xué)之旅毫無想法。
我想,我的作品得到了主流的出版,更堅定了我作為一名作家的決心。畢竟,我需要他們成為我的讀者,了解我的感受以及它們產(chǎn)生的原因。在寫作時,我始終心懷對收養(yǎng)我的艾克曼(Eckermann)一家的敬意。我希望他們最終能理解我的心路歷程,雖然他們可能并不明白我早年游戲人生的態(tài)度。
有一點對我來說很重要,那就是我的原住民家庭能夠了解和支持我寫作。他們給我一種詮釋自己的智慧。我認為,我之所以能在澳大利亞主流文學(xué)雜志和刊物取得成功,是因為我的家庭幫我形成了簡練的文風(fēng),讓澳大利亞的主流讀者得以理解。我一定相信,我的讀者在閱讀時流下的眼淚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也正是這種真誠的回應(yīng),讓我繼續(xù)去寫。澳大利亞太需要這種治愈了!
問:說到“治愈”,我想起了“被偷走的一代”(the Stolen Generation)。這與“領(lǐng)養(yǎng)”過程有無關(guān)系?
答:被偷走的一代(the Stolen Generation)令人記憶最深的,也許就是“土著兒童與其原生家庭的強制性分離”,這種現(xiàn)象自殖民時代就已存在。有關(guān)文件已經(jīng)證明,這是一場由政府發(fā)起的行動,將土著兒童放入由澳大利亞白人經(jīng)營的機構(gòu)或是白人家庭里撫養(yǎng),以去除他們的土著性。這是赤裸裸的文化清洗;土著澳大利亞人也被視為一個奄奄一息的種族。政府在受到澳大利亞人權(quán)組織的質(zhì)疑時采取的策略,就是將其種族主義政策改名換姓。所以,領(lǐng)養(yǎng)政策成為了持續(xù)不斷的親子分離的催化劑。這種政策到今天仍在延續(xù),美名其曰“公益事業(yè)”。
我媽媽沒有跟隨她媽媽長大,我也沒能在我媽媽身邊長大,我兒子也是如此。這些政策導(dǎo)致我的直系家庭里的三代人受到連累。我們能一直平安地生活,是一種福分。在團聚中,我看到了我們的力量凝聚在一起,這不僅是個人的凝聚,也是文化的凝聚。
今天,政府仍然不顧土著人的人權(quán),繼續(xù)代表我們制定政策。雙方的磋商極少,我們的意見常常被忽略。我們的宗教和社會信仰受到忽視是最為重要的問題。政策的本質(zhì)沒有改變,貶低我們的核心精神,以及我們對土地的一種悠久的文化歸屬感——我們屬于這片土地,但它卻不屬于我們。
多少世代以來,澳大利亞土著人遭受的這種不尊重和刻薄的態(tài)度,對我們的幸福感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我之所以談到治愈的問題,是因為只有我的傳統(tǒng)家庭成員懂得治愈的方法,他們讓我回歸自我,提高了我的生活質(zhì)量,讓我享受現(xiàn)在的日子。這是怎樣的智慧和關(guān)愛!當(dāng)然,還有很多精彩的故事,講述了土著人的成就與成功。我認為,這一切都是土著人群的力量與愛促成的,并非出于政府的援助,雖然政府希望世人那樣認為。我祈禱將來有一天,名副其實的土著人的教育,教堂,醫(yī)療和博物館,能讓我們的子孫后代受到益處。但是,在一切成為現(xiàn)實之前,首先要解決的是我們在澳大利亞受到的種族歧視。
問:在你寫于2013年的回憶錄《不敢哭泣》(Too Afraid to Cry)中,你記述了一個感人的故事,真實而生動。不過,也有白人作家描寫過土著人的生活,例如,我手頭上有一本寫于1961年的《邊緣居民》(The Fringe Dwellers),其作者是內(nèi)妮·加雷(Nene Gare)。你覺得他們的寫作是否真實感人?你如何看待對這本書以及其它類似的書?
答:我認為,自上世紀(jì)60年代或更早前,直到前不久,在澳大利亞白人作家中,一直存在一種描寫“黑家伙們”(blackfellas)的好奇心或者傾向。如內(nèi)妮·加雷(Nene Gare)所說,從“一個觀察者的角度”,她描寫了她與西澳大利亞的土著居民的生活,以及他們帶給她的影響,當(dāng)時,她的父親出任部長。我在二手書店里,找到幾本試圖描寫土著人的小說,書名都是像《土著男巫師》(The Sandshoe Kadaitcha)這樣不著邊際的名字。但大多數(shù)由非土著作家創(chuàng)作的文學(xué)作品,都是基于人類學(xué)觀點的,這才是問題所在。
當(dāng)一個來自不同文化和宗教教養(yǎng)環(huán)境的人,審視這種以文字記錄他人生活的行為時,文化和宗教上的細微差別,也會導(dǎo)致明顯的誤解。大多數(shù)人類學(xué)記錄有關(guān)土著人智力和智慧的陳述都不真實,且?guī)в袗阂?,比方說,文學(xué)抹殺了有關(guān)土著農(nóng)業(yè)的證據(jù),將我們歸類為狩獵者,或采集者,暗示土著人不關(guān)心,也不耕作土地。這種抹殺支持了無主之地(terra nullius)的觀點,英國人用這個術(shù)語命名我們的土地,使他們名正言順地在這片“荒地”上開拓殖民地。在1967年公投之前,我們一直被稱為非人類(non-human),動物群(fauna)和植物群(flora)。
身為一名澳大利亞土著作家,讓我感到異常興奮。過去十年間,土著作家們榮獲了澳大利亞頂級文學(xué)獎。阿列克西斯·賴特(Alexis Wright)和金·斯科特(Kim Scott)獲得了邁爾斯·富蘭克林獎(Miles Franklin Award),托尼·伯奇(Tony Birch)也被數(shù)次提名。《藍寶石》(The Sapphires)和《參孫與黛利拉》(Samson and Delilah)都是優(yōu)秀的土著電影,劇本非常精彩,因為這些文字的核心與靈魂都來自內(nèi)心深處,來自土著人的生活哲學(xué)。這是非我族文化所不能創(chuàng)造的獨特寫作。
問:你提到了阿列克西斯·賴特(Alexis Wright),據(jù)我所知,她是帶有華人背景的土著人。歷史記錄表明,中國人與土著人混居的歷史很長。你是否認為它豐富了文化與文學(xué)?
答:我知道阿列克西斯·賴特(Alexis Wright)是卡彭塔利亞灣瓦安伊部落(Waanyi nation of the Gulf of Carpentaria)的成員,她在昆士蘭(Queensland)的克朗克利(Cloncurry),跟隨外婆和母親長大。她是一位驕傲的土著女性,能稱她為朋友,也令我感到自豪。她的文筆熱情,技巧高超,能夠清晰地描述那些時至今日仍在影響土著人生活的事件,例如采礦。我記得2001年在愛麗斯泉(Alice Springs),當(dāng)時我還是創(chuàng)意寫作課的學(xué)生,我們將要拜訪阿列克西斯(Alexis),和她在艾利斯斯普林斯東邊的家(Eastside, Alice Springs),她也與我們分享了她的文學(xué)旅程,并給了我們一些建議。對于一個有抱負的作家來說,這真是精彩的回憶。
在19世紀(jì)40年代,第一批華人來到澳大利亞,到19世紀(jì)50年代中期,淘金熱(gold rush)促使華人的數(shù)量激增。到現(xiàn)在,一些家庭已屬于第六代澳大利亞人了。當(dāng)時的法律不允許有色人種(coloureds)和澳大利亞白人建立聯(lián)系,于是華人與土著人便開始通婚。
我了解北領(lǐng)地(the Northern Territory)達爾文市(Darwin)和松溪城(Pine Creek)的大多數(shù)家庭,因為我在那里生活了將近30年。他們在當(dāng)?shù)胤浅J苋俗鹬?,也對這兩座城鎮(zhèn)的特色作了很大貢獻。澳大利亞的每個主要市鎮(zhèn)都有唐人區(qū)(Chinatown precinct)。許多非小說作品(non-fiction book)肯定對此都有過描述。去閱讀一本關(guān)于兩種強大文化聯(lián)姻的小說,講述土著人與華人的聯(lián)姻,那將非常精彩。我確定,他們在早期經(jīng)歷過諸多排斥和種族歧視,盡管現(xiàn)在,這些強大的家庭已經(jīng)受到認可。
問:我記得你在三藩市的時候,曾經(jīng)談到土著印第安的親緣關(guān)系。能否請你詳細說一說?
答:19世紀(jì)30年代,阿富汗人從巴基斯坦(在印巴分離前)來到澳大利亞,他們的駱駝隊(camel trains)聞名于世,將重要物資運送到澳大利亞沙漠地帶最偏遠的地帶。他們把清真寺修建在澳大利亞的馬里(Marree),布羅肯希爾(Broken Hill),和愛麗斯泉(Alice Springs)的定居者營地。
我的很多親友都具有土著/阿富汗血統(tǒng)。促成這種親緣關(guān)系的原因,就是在當(dāng)時,有色人種(coloureds)和澳大利亞白人聯(lián)姻屬于非法行為。我想,大多數(shù)阿富汗駱駝夫最終都留在澳大利亞度過一生?;蛟S在某個階段,原住民中有人把種族混合看作一種恥辱,但我認為,即使在今天,這一點也不能被否認。書籍和紀(jì)錄片都促進了這些神奇歷史的發(fā)展。我也一直在思考,這段歷史是否未被現(xiàn)有的澳大利亞歷史記載,因為土著人與印第安人確實具有相似的面貌特征。我愿意做這樣的推測,這兩個大陸在岡瓦納古陸(Gondwana)形成前,就已經(jīng)連在一起,還有更多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歷史等待人們?nèi)グl(fā)現(xiàn)。
當(dāng)我第一次訪問加爾各答(Kolkata)的賈達沃普爾大學(xué)(Jadavpur University)的比較語言系時,我了解了在孟加拉語中,kobi這個詞的意思是詩人(poet)。因此,在我當(dāng)眾介紹我是阿里·克比·艾克曼,一位來自澳大利亞的土著詩人時,房間里一片騷動。語言在全球傳播的過程令我稱奇。最近,我的朋友基梵·辛格·儂基里(Kynpham Sing Nongkynrih),一位來自印度東北部的城市西?。⊿hillong),獲過獎的卡西族(Khasi)詩人告訴我,deadly一詞在當(dāng)代土著語和卡西族語中意思一樣,用于指一些特別好(very good)的事物。真是不可思議!
問:的確不可思議。你也談到了你出席過的,或者將要出席的第一次國際土著作家會議。能否說得詳細一些?
答:我和我的朋友,著名的穆里(Murri)詩人萊昂內(nèi)爾·佛嘎蒂(Lionel Fogarty),已經(jīng)受到邀請,將會出席今年晚些時候在墨西哥舉辦的第一屆世界土著詩歌節(jié)(the Worlds First Indigenous Poetry Festival),此次會議云集了來自世界各地80位土著詩人。屆時,國與國之間將會就財政支持的定案進行商討。因此,我希望這些會談能給我們帶來利益,這也將成為改變?nèi)松囊淮问录?/p>
我之所以感到激動,是因為在我想象中,這次詩歌節(jié)和大多數(shù)文學(xué)節(jié)相比,會帶來不一樣的漣漪作用(ripple-effect)。通常,詩人朗讀過他們的作品后,漣漪作用會波及到讀者。我的想象是,這次詩歌節(jié)的漣漪作用將會徹底倒轉(zhuǎn);在眾多土著作家讀完作品后,連鎖作用會凝聚在一起。土著詩歌將發(fā)出同一種聲音,因為所有的土著人在今天面對的問題是同一個。同化和殖民威脅著我們的土地和主權(quán),我們的語言,我們教育孩子的哲學(xué)實踐,以及保障我們身份的人權(quán),因此,我們的抗?fàn)庍€在繼續(xù)。我希望這次詩歌節(jié)是充滿感情的,能夠傾聽我們遭受的苦難,共同療愈我們的靈魂。
問:雖然我不懂任何土著語言,但我曾經(jīng)猜想過,土著語與漢語在某些疊詞上存在某種程度的相似,例如Woy Woy,Wagga Wagga等詞語,和漢語特別像,因為很多漢語表達都可以疊用,比如fengfeng huohuo(風(fēng)風(fēng)火火,意為十分匆忙)。一位來自香港的中國學(xué)者衛(wèi)聚賢(Wei Juxian)曾有以下言論,早在公元前592年,已有華人往返于澳大利亞和中國,我很想知道,這其中是否存在某些影響或聯(lián)系。
答:這個很有意思。有幾個土著語群的名字可以疊用,比如說,Wakka Wakka, Muthimuthi, Gubi Gubi, Goreng Goreng。在沙漠中部,我的家庭所在地,詞語的疊用也很常見。在皮善朱拉語(Pitjantjara)和楊庫尼賈賈語(Yankunytjatjar)中,詞語疊用以表強調(diào),例如,“tjukutjuku”,一點點一點點,意為“不多”。“tjulpuntjulpun”,野花野花,指許多野花。
關(guān)于華人早在公元前592年就已踏足此地的說法,我從未聽說,但我并不感到意外。我相信,很多地圖可以證明,在17世紀(jì),西班牙人,荷蘭人和葡萄牙人就已經(jīng)來到這里,遠比庫克船長(Captain Cook)和英國侵略來得早。在澳大利亞北部,土著人與麻卡仙人(Macassans)聯(lián)系緊密,他們彼此在文化上互通有無,十分友好。我聽說,在阿納姆地(Arnhem land)有一處麻卡仙人建造的石村遺址,常有麻卡仙人前往參觀。有關(guān)其他亞洲人也曾來過此地的說法,是合乎情理的。
現(xiàn)在,在阿拉弗拉海(the Arafura Sea)海域捕海參是違法的。在達爾文市(Darwin),有很多印尼漁民因為非法進入該海域而被監(jiān)禁。在這些法律出臺之前,海參是很常見的交換商品。我想象過偶有發(fā)生的愛情故事,有關(guān)年輕的姑娘和情人一起,遠渡重洋,回到家鄉(xiāng)的故事。許多北部的土著人,從他們的父母和祖父母那里聽來這些故事,他們的祖輩曾經(jīng)親眼見證過這些美好的結(jié)合。我相信,更多這樣的故事將在未來得以證實,也駁斥了關(guān)于澳大利亞與外界初建聯(lián)系的白澳歷史觀點,如今,澳大利亞學(xué)校的課程中仍然存在這種觀點。歷史將會證明,在英國之前,許多不同的文化就已進入過澳大利亞,他們對我們的文化抱以友善與尊重,只有英國人,將戰(zhàn)爭帶到這片土地上。
問:多年來,白澳作家,例如扎維爾·赫伯特(Xavier Herbert)[著有《卡普里柯尼亞》(Capricornia)和《我的國家,可憐的家伙》(Poor Fellow, My Country)],帕特里克·懷特[著有《樹葉裙》(A Fringe of Leaves)和《乘戰(zhàn)車的人》(Riders in the Chariot)],托馬斯·肯尼利(Thomas Keneally)[著有《吉米·布萊克史密斯的圣歌》(The Chant of Jimmie Blacksmith)],蓋爾·瓊斯(Gail Jones)[著有《抱歉》(Sorry)],以及凱特·格倫維爾(Kate Grenville)[著有《神秘的河流》(The Secret River)],都曾在小說中塑造過土著人的形象。你認為他們的描寫真實嗎?或者,你也會覺得白人作家對土著人的描寫存在問題,最近有一篇名為《當(dāng)作家講述不屬于自己的故事時會發(fā)生什么?》(What happens when writers tell their stories that arent their own?http://www.theestablishment.co/2016/05
/19/the-harm-caused-by-writers-who-tell-stories
-that-arent-their-own/)的文章,指出了這個問題。如果你也認同,原因是什么?
答:非土著作家對描寫土著人的故事有一種熱情,對此,我一直感到好奇。我希望他們的寫作是出于一種良好的情感。在過去,雖然情況不總是這樣,但土著人也常被塑造成配角,充當(dāng)背景,并不是重要的社會成員。雖然不是一直如此,我們經(jīng)常被描述成野蠻人,令人恐懼的異教徒形象。我想,正是這樣的定位,強化了白人同化我們的需求,也強化了“土著人是澳大利亞的二等公民”這樣的刻板印象。
最高的藝術(shù)組織(The peak Arts body),即澳大利亞藝術(shù)委員會(the Australia Council for the Arts),制定了一系列與藝術(shù)家進行合作的協(xié)議,包括澳大利亞原住民寫作協(xié)議手冊(the booklet Protocols For Producing Indigenous Australian Writing),手冊里含有為當(dāng)今非土著作家制定的寫作綱領(lǐng)(www.australiacouncil.gov.au/symphony/
extension/richtext_redactor)。這些綱領(lǐng)強調(diào)了與土著社區(qū)接觸的重要性,突出了語群差異,以及包含了城市、鄉(xiāng)村和偏遠地區(qū)在內(nèi)的地理差異。但我懷疑,當(dāng)前的很多寫作并沒有參考這些綱領(lǐng),沒有從土著人的角度來保護事實與史實。
澳大利亞土著文學(xué)崛起得很快,近年來,有很多土著作家獲得了澳大利亞重要的文學(xué)獎。這些成績也為一些土著人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經(jīng)濟職業(yè)。這其中也體現(xiàn)了包容,我們(土著澳大利亞人)是一個具有包容性的藝術(shù)社區(qū),而且,我們正在重寫我們的歷史,任何一種可能歪曲我們的形象,對我們的文化造成損害的文學(xué)作品,我們都拒絕接受。
問:自1921年阿奇博爾德獎(Archibald Prize)設(shè)立以來,在95年的時間里,獲獎?wù)咭恢敝挥邪兹怂囆g(shù)家,沒有有色人種藝術(shù)家,沒有土著或華裔作家,也沒有帶任何民族背景的藝術(shù)家,有趣的是,白人藝術(shù)家在描寫知名的土著人時,很容易得獎。你如何看待這一點?
答:是的,我也注意到,近年來,阿奇博爾德獎(Archibald Prize)的參獎作品展現(xiàn)了更多知名土著人的形象。這些形象令人印象深刻,盡管都是男性。因此,我發(fā)現(xiàn)性別上的不平等是存在的,因為有很多堅強、美麗的土著女人都符合這樣的標(biāo)準(zhǔn):男性或女性,在藝術(shù)、文學(xué)、科學(xué)或政治上表現(xiàn)卓越,任何駐澳大拉西亞(Australasia)的藝術(shù)家均可描畫。我也十分確定,評委團不會邀請任何一位杰出的土著藝術(shù)家加入。我希望這一點不久將會改變。我很喜歡閱讀阿奇博爾德(Archibald)的參賽作品,因為我自己也是藝術(shù)家。
雖然我還沒去過中國,但我有幸參加過在巴厘島、曼谷、檳城、巴東以及印度的一些地方舉辦的文學(xué)節(jié)。我喜歡學(xué)習(xí)世界各地展現(xiàn)文化的方式,了解移民的不同層次,食物的歷史,以及有學(xué)養(yǎng)的人們身上的凝聚力與慷慨。我成長中的那些辛酸與不易,也同樣發(fā)生在村民們身上,我們對各自的文化、傳說故事以及當(dāng)代小說懷著同樣的尊重。越來越多的科學(xué)理論聲稱,土著澳大利亞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因此,我們是一個民族,但也屬于世界。作為一名楊庫尼賈賈語(Yankunytjatjar)詩人,我需要讓自己的詩歌與世界互動。我的座右銘是:去紀(jì)念我的痛苦,我也必須紀(jì)念你的。
后來我回到澳大利亞。我當(dāng)然期盼回到祖先的土地上,回到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但令我失望的,恰恰是澳洲社會。在那里,我?guī)缀鯊娭菩缘厣钤谝粋€僅宣稱擁有220年歷史的主流社會里,這個社會堅持無主之地(terra nullius)被侵占的主張,并繼續(xù)強制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化接受它的同化和約束。
盡管澳大利亞的財富世人皆知,但卻沒有國家土著博物館、大學(xué)或教堂,讓人們得到教養(yǎng),并分享我們的歷史,教育和神學(xué)。對我們神圣的土地持續(xù)不斷的過度開采,是另一個搶奪我們遺產(chǎn)的借口。這是敲詐勒索!土著人不得不生活在世界上最年輕的社會里,這個社會不斷地攻擊、剝削、掠奪和否定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化。在澳大利亞,我們當(dāng)代的財富與合法的地界都遭到了搶奪。白人代表我們實施統(tǒng)治,制定政策。在主流藝術(shù)界,例如阿奇博爾德(Archibald),仍然存在這種做法。然而,我們必須慶祝每一個帶有土著與多元文化元素的肖像畫成功進入這個頗為諷刺的國家獎的評選,同時,阿奇博爾德(Archibald)獎也能考量澳大利亞的治愈能力。
問:我們能否討論一下文學(xué)的影響力?在你閱讀過的作家里,你認為哪一位對你的影響最大?
答:我一生都在讀書,最喜歡讀傳記類小說。我朋友曾給過我一本加西亞·馬爾克斯(Gabriel Garcia Marquez)的《百年孤獨》(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那時,我才真正了解了想象的技巧。他所描寫的那個如夢般的世界廣闊而精準(zhǔn),著實令我驚嘆。然而(作為一個詩人),正是對安妮·邁克爾斯(Anne Michaels)的《漂泊手記》(Fugitive Pieces)的反復(fù)閱讀,使我在心中埋下一粒新的種子。書中有美味的散文,那種讓我想“吃掉”的、詩意盎然的散文。書中的自然就是情感散文,它仿佛對我大聲地說,“我在一個小房間里。一切都脆弱不堪。我稍稍一動就會打碎東西。我拿起什么,什么就融化?!彼木渥樱坪蹙褪菍ξ胰松目偨Y(jié)。2014年,我有幸在英格蘭鄉(xiāng)村舉辦的萊德伯里詩歌節(jié)(Ledbury Poetry Festival)上見到安妮;她也是一位出版過作品的詩人。她給我的建議翔實深刻;我記得她說,“你需要在紙上仔細分析自己的本質(zhì)”。就是在那個周末,我產(chǎn)生了寫小說的想法,我現(xiàn)在剛開始寫。澳大利亞有越來越多的獲獎小說出自于土著作家之手;其中最著名作家,是阿列克西斯·賴特(Alexis Wright),金·斯科特(Kim Scott)和托尼·伯奇(Tony Birch)。我可以預(yù)見,在不久的將來,澳大利亞的土著小說將會被世界上更多人認可,并對新的讀者群產(chǎn)生影響。
我寫詩比較晚,當(dāng)時我剛與家人團聚,正努力重組我的人生。著名的澳大利亞詩人羅伯特·亞當(dāng)森(Robert Adamson)是我的良師益友,為我介紹澳大利亞詩歌史,和他最喜歡的詩人。羅伯特非常友善,并且樂于奉獻,他教我寫作的結(jié)構(gòu)與實質(zhì),同時鼓勵我形成自己的風(fēng)格。我們都熱愛自然,并對鳥類情有獨鐘。萊昂內(nèi)爾·佛嘎蒂(Lionel Fogarty)是土著澳大利亞最早的一位尚在人世的詩人。他的寫作風(fēng)格很抽象,對英語的使用具有一種對抗性。他拒絕被紙束縛。他大方地分享了30年來在海外參加文學(xué)節(jié)的經(jīng)歷,正是這份慷慨,幫我打開了通往世界土著詩歌的大門。我到處搜尋詩歌的譯本,大部分是亞洲詩歌與阿拉伯詩歌;這些詩歌創(chuàng)作的歷史和精神語境也是與我關(guān)系最為密切的。
科學(xué)已經(jīng)證實,土著澳大利亞擁有世界上現(xiàn)存最古老的文化,通過文學(xué),我就可以克服地理上的隔絕。萊昂內(nèi)爾(Lionel)和我已經(jīng)受到邀請,參加今年晚些時候在墨西哥舉辦的世界首屆土著詩歌節(jié)。能和萊昂內(nèi)爾(Lionel)一同出席,我感到非常榮幸,我知道,這將是一個足以改變?nèi)松闹卮笫录?/p>
問:談到這些亞洲詩歌與阿拉伯詩歌,有哪些書給了你有趣的影響?
答:我對阿拉伯與中國詩歌/寫作的好奇和理解,源于2014年我在愛荷華大學(xué)當(dāng)駐地作家,參與當(dāng)?shù)貒H寫作計劃(University of Iowa International Writing Program)時受到的影響。我在那兒見到了中國作家池莉(Chi Li)和來自香港的鄧小樺(Tang Siu Wa),以及一些阿拉伯作家,例如,沙特阿拉伯的阿杜拉·阿爾·維薩里(Addullah Al Wesali)、埃及的阿哈邁德·沙非(Ahmed Shafie)、敘利亞的基那那·伊薩(Kinana Issa),阿富汗的姆吉布·梅爾達德(Mujib Mehrdad)和巴格達的薩德克·爾·穆罕莫德(Sadek R Mohamed)。我們進行了深刻的探討,尤其我與幾位阿拉伯作家的討論,他們認為我的詩是“戰(zhàn)爭詩”。我向他們解釋了發(fā)生在我的土地和同胞身上,持續(xù)不斷的侵略的歷史,以及它如何影響了我的寫作。他們也同我解釋,并與我分享那些流傳數(shù)百年,來自文學(xué)的恩賜;以及流傳至今、堪比奇跡的古詩譯文。我們的部落民歌,舞蹈和藝術(shù)源遠流長,但令人難過的是,世人并未將這些視作我們留存下來的“文學(xué)”,我們身份的本質(zhì),或者能為我們的身份正名的解釋。
當(dāng)我想尋找新的東西閱讀時,我會用谷歌搜索一些網(wǎng)站,例如,國際詩歌網(wǎng)(International Poetry website)和倫敦的詩歌翻譯中心(Poetry Translation Centre)。我也經(jīng)常去二手書店,翻閱一些我沒讀過的詩集,去讀那些自動找上門的詩歌,它們能深化我對詩歌的認識,幫助我在沖突中求生存。
問:你的作品有沒有被譯成其它語種?如果有,作品的接受程度如何?
答:我的詩歌曾在克羅地亞,波蘭,印度尼西亞,西班牙和俄羅斯出版過。但我與譯者或出版商多半沒有溝通,因此,我只能信任這些譯本,希望它們能反映我對生活的文化觀。
2013年,我受穆里杜拉·納特·查克羅波蒂(Mridula Nath Chakroborty)[文學(xué)共享(Literary Commons)]的邀請,去印度加爾各達的賈達普大學(xué)(Jadavpur University)參加比較文學(xué)系舉辦的文學(xué)翻譯秋季班。我和12名學(xué)生一起度過了美好的一周,我的作品經(jīng)他們譯成了孟加拉語。關(guān)于我的作品和翻譯的過程,我增加了許多了解。我們?yōu)g覽了幾百張存在硬盤里的照片,參與者得以近距離地觀看我的生活與我的土地,他們在照片里找到了我詩歌中的情感,分享了我的喜怒哀樂。我喜歡寥寥數(shù)日,我們彼此就像朋友一樣平等交談的感受。在研修班即將結(jié)束的發(fā)言里,我得到了“雞皮疙瘩”(Goosebumps)這個綽號,因為學(xué)生朗讀了他們翻譯的我的詩,譯得十分細致豐富。這是一次美好的經(jīng)歷,最終帶來了《被漠視傷害》(Broken By Neglect)這本雙語詩集的出版,里面收錄了我的40首詩。
2015年,為了這本詩集的發(fā)行,我和穆里杜拉(Mridula)返回賈達普大學(xué)(Jadavpur University),并參加了在加爾各達舉辦的阿皮捷文學(xué)節(jié)(the Apeejay Literature Festival)。我也去了新德里(New Delhi),在那里出席年度新工具講座(the annual Navayana Lecture),并慶祝由新工具出版社(Navayana Press)出版的我的詩體回憶錄《不敢哭泣》(Too Afraid To Cry)的首發(fā)。作為文學(xué)共享項目(the Literary Commons project)的一部分,我們乘火車去拉賈斯坦邦(Rajasthan),出席齋蒲爾文學(xué)節(jié)(the Jaipur Literature Festival)。
這又是一次極好的經(jīng)歷。我喜歡聽傳統(tǒng)語言和詩歌的翻譯。原語或母語能捕捉那些表達人在社會中相互交織的詞語,關(guān)于人與人之間充滿愛意和相互了解的關(guān)系。母語詩歌觸動了我的靈魂。
問:你目前的寫作進展如何?當(dāng)你給主要的出版商投稿時,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
答:目前,我正在做兩個項目。一個是我的詩體小說《深紅色月亮》(Ruby Moonlight)的續(xù)集,名為《希望穿越》(Hopes Crossing),主題是關(guān)于屠殺的。我嘗試去寫澳大利亞的種族主義引起的災(zāi)禍,以及220年前英國入侵后,土著人依舊延續(xù)的苦難。我想寫種族主義在日常生活中的影響,寫它如何影響了我的家庭和我們的群體。澳大利亞土著人仍舊屈服于政府制定的種族主義政策,因此,我們需要提高意識,接受事實,為了改變現(xiàn)狀進行一次堅定而有效的對話。澳大利亞政府并不忠于人權(quán)協(xié)議(the protocols of Human Rights),我覺得藝術(shù)團體做得最好,突出了這些依舊存在的種種不公。
我的另一個項目,是首次嘗試寫小說。我會把一個故事當(dāng)作小說來寫,展示土著人民與世界各地的其它文化間強有力的聯(lián)系。小說講述的是居住在兩個沙漠地帶的民族之間的愛情故事,以及文化的重疊和雙文化關(guān)系的美。我覺得,在當(dāng)前的政治環(huán)境下,這一點很重要,因為澳大利亞(在我看來)對于這個國家的新居民來說,是很年輕的。我們對待難民的方式不僅難堪,而且常常很殘酷。最常見的一句口頭語,就是你從哪里來,就滾回哪里去;這種污辱甚至是對著土著人大聲喊出來的,他們是這片土地的原住民。我懷疑大多數(shù)澳洲人是否了解殖民的真實歷史,因此,我希望更多故事被書寫,去教育人們,去更正那些課本上記載的錯誤的澳洲史。
我很辛運,能和出版者保持良好的關(guān)系,這兩個項目都已得到出版者的認可。我也有興趣找一個印度的出版者出版我的小說。
問:謝謝你回答所有的問題,最后,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答:我喜歡閱讀世界各地的土著文學(xué)作品。當(dāng)另一個國家的讀者說,我的一首詩十分契合他們的文化,以此來夸贊我,我覺得很幸福。我愿意鼓勵每個人,去發(fā)現(xiàn)和閱讀不屬于自己文化的詩歌。去閱讀那些用智慧的手寫下的詩歌,因為它們可以用文學(xué)改變?nèi)说睦斫?。去結(jié)交生理上的、情感上的,以及智力上的新朋友。這將是一種真正的幸福。
(本次通過電子郵件進行的英文訪談始于2016年4月18日周一晚11點44分威斯康星州的麥迪遜,結(jié)束于2016年8月1日周一晚8點47分澳大利亞墨爾本。)
(責(zé)任編輯:莊園)
An Interview with Ali Cobby Eckermann
[Australia] Ouyang Yu
and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by Cui Yuwei
Abstract: Ouyang Yu, an Australian-Chinese writer, conducted an interview in English with Ali Cobby Eckermann on 18 April 2016, which was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by Cui Yuwei. As an aboriginal Australian poet, Ali Cobby Eckermann starts with her life experiences, shares with the readers her accomplishments in writing, and elaborates on the sufferings of the aboriginal Australians in the history and in modern age. Meanwhile, she demonstrates her love for indigenous poetry of all cultures as well as her efforts to promote it worldwide. Currently, Ali lives in Adelaide, unemployed, and has just won Windham-Campbell award, a literary prize of A$215,000.
Keywords: Ali Cobby Eckermann, Aboriginal poets in Australia, Aboriginal literature, indigenous poetry in th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