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帥
人們到底是真的愛讀書,還是希望被別人認為自己愛讀書
在剛剛過去的4月23日第22個世界讀書日,不少人的朋友圈里,都出現(xiàn)了久違的書單分享,還有一本本嶄新的圖書被攤開擺拍的照片。
這種疑似對閱讀的高度渴望,與殘酷的數(shù)據(jù)形成了鮮明反差:2017年4月18日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發(fā)布的第14次全國國民閱讀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僅有1.7%的國民認為自己的閱讀數(shù)量很多;2016年國民人均手機日接觸時長為74.4分鐘,所用時間是讀書時間的3.7倍。
人們到底是真的愛讀書,還是希望被別人認為自己愛讀書?
從國內(nèi)大大小小知名書店的日常經(jīng)營情況來看,很多人并沒有把這些書店當作購書看書的地方,而是當作一個環(huán)境優(yōu)雅的公共場所,甚至是朋友圈里集贊照片的背景。他們多半是喜歡這里清新高雅的格調(diào),所到之處皆是按動相機的快門聲。
在廈門鼓浪嶼這樣的旅游勝地,一座彈丸小島上竟然有數(shù)家書店,可來來往往的游客會有幾人真心駐足閱讀?人們喜歡的是坐在陽光下,在一杯紅茶的曼妙香氛中,緩緩讀上兩行字,假裝自己是個資深讀客,而后轉(zhuǎn)身投入到窗外飄著導游旗的隊伍中。
一位媒體人曾經(jīng)回憶他的大學同學,畢業(yè)后做生意結(jié)識了許多身價上億的老板。同學讀書人的身份,讓那些有錢的老板在他面前很自卑。后來同學專門做起了給老板們配書的工作,老板不看書,但是需要書做裝飾,每隔兩個月還要換一次。一年下來,同學掙的錢比自己做生意掙的錢還多。
假裝讀書讓買書與看書在一定程度上變成了彼此獨立的兩件事。與真正讀書所獲得的樂趣相比,很多人不得不承認“書非借不能讀也”,如果能假裝讀過,也勉強不失一份可悲的虛榮。
假裝在讀書,成了人們在沒有讀書的愧疚中自我安慰的障眼法。它用虛榮心和零代價,平衡著許多人的心理訴求。用作家連岳的話來講,“買部iPhone,得攢幾個月錢;買輛好車,需要辛苦工作好幾年;買套好房子,押上一生的時間未必夠。假裝自己在讀書,成本幾乎為零。難怪它是最多人裝的事”。
2017年年初,亞馬遜中國發(fā)布了上一年度中國閱讀榜單及趨勢報告。報告清晰地闡釋了國內(nèi)讀者購買書籍的三大傾向。從單品熱銷擴散到作者系列叢書的大賣,到熱門影視劇、雨果獎帶動的購書風潮,再到紙質(zhì)書與電子書聯(lián)袂發(fā)力,看似繁榮的購書環(huán)境下,卻有隱憂。
2016年全年,當當網(wǎng)的圖書銷售額已經(jīng)沖到140億元的市場規(guī)模。其中,銷量達到1萬冊以上的圖書共4967種?!蹲凤L箏的人》以近百萬冊的銷量位居2016年暢銷榜之首,《解憂雜貨鋪》《我們仨(新版)》分列其后。這些書常年依靠榜單高位的吸睛優(yōu)勢,以及大量豆瓣讀書用戶的高分評價積累,“搶奪”了一批批持從眾心理的買書人,讓買書這件事也應驗了中國式過馬路的“扎堆”效應。這與亞馬遜的趨勢報告不謀而合。
買書成了一種集體性活動,人們在“一生必讀系列叢書”的推薦里深耕,唯恐自己在人群中間失去“高雅”話題的發(fā)言權(quán)。在“個性化閱讀”的時代,這樣的選擇無疑折射出人們對閱讀內(nèi)容的需求出現(xiàn)了斷層。大眾寧愿相信銷量數(shù)字,也不愿多花些時間在書店里挑選適合自己的書。
如果一味在假裝閱讀的風氣里自欺欺人,“附庸風雅”的假讀客們遲早會犯“我最喜歡的作家是春上村樹”這種低級錯誤。
從“把讀書放在首位”的以色列,到人均藏書100冊的德國,從“愛書勝于電視”的瑞典,到“世界讀書日”的發(fā)源國西班牙,再到“讀書立國”的鄰邦日本,讀書大國的閱讀氛圍是靠全民養(yǎng)成的。上至耄耋老人,下到咿呀學語的兒童,整個社會的讀書風氣是牢牢建立在獨立個體的精神需求之上的。
如果越來越多的人逐漸理解了,讀書是自己的事,不是“有文化”的人才會做的事,讀了書也不代表著會成為“有文化”的人,那么假裝讀書這種附庸風雅的行為,才會慢慢消失。真正用心讀書的人,才會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