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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終結(jié)篇(卷二十七)

      2017-05-13 17:17時未寒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17年4期
      關(guān)鍵詞:太子將軍

      時未寒

      【前文提要】

      龍蛇谷中,許驚弦與簡歌正在激斗,簡歌按藏心計沒有再過緊逼,任由許驚弦孤身追趕威赫王。隔云山脈中到處都埋伏著簡歌派去的殺手,許驚弦在密林中搜尋到了威赫王,而威赫王也解下面具與他真誠相待……

      第一章 解讀讖語

      聽到威赫王提及“天命讖語”,那種被看不見的命運之線層層束縛的無力感驀然涌上許驚弦的心頭,他呆了半晌,方才鼓起勇氣發(fā)問:“苦慧大師留下的那八句讖語到底是什么?”

      當年在京師清秋院因受亂云公子郭暮寒的欺騙,少年許驚弦一怒之下將《天命寶典》擲入火盆中,卻也因此而陰差陽錯看到了苦慧大師用藥水寫在封面上的八句讖語,但事發(fā)突然,只隱約記得幾個片段,第一句是“千古昊空”,最后兩句則是“勛業(yè)可成,破碎山河?!彪S后又聽鶴發(fā)與南宮靜扉無意透露,猜想當中尚有“神兵顯鋒”的字句,其余則一概不知。八句雖知其四,卻仍無法明白真正的意思。

      威赫王淡然一笑:“據(jù)說妄言此語泄露天機,必受天譴,恐有橫死之禍,我可犯不上為你冒此風險。”

      許驚弦氣苦:“聽說威赫王縱橫塞外,無往不利,千軍萬馬亦視若等閑,想不到卻對這些無稽之談如此畏懼?!?/p>

      “嘿嘿,不用你激我,這也不是什么無稽之談。苦慧大師精研武學多年,身體強健,雖已年屆七十,但至少尚有十數(shù)年的性命,他說出天命讖語后即在青陽山中坐化,不由人不信。此八句讖語事關(guān)四大家族、御泠堂與昊空門千年恩怨的了結(jié),唯有三派之人才知。

      “唔,唯一的例外大概只有家父生前好友北雪雪紛飛,而家父告訴他亦只想請他斟酌,決無泄露之意?!?/p>

      自從許驚弦踏入江湖,接觸到這三派的人物著實不少,可關(guān)于此讖語,每個人都對他諱莫如深,到頭來都以“妄言天機必受天譴”而推脫,令他心中惱怒莫名。仿佛這個秘密人人皆可知,唯他不能!忽然一動,問道:“且慢,你的說法有個極大的破綻,若是不能對人言,你又從何得知?”

      “許小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或是理解有誤,豈不想那八句‘天命讖語如果只能胎死腹中,縱然洞悉天機,卻又有何作用?所謂不能對人言,指的是不要對當事者提及……”

      “當事者?”許驚弦半信半疑,“明將軍亦是當事者之一,為何他又得知?

      “那是因為苦慧大師的徒弟,亦即明將軍的授業(yè)恩師妄念大師臨終前自知壽命將逝,所以告訴了他……”

      許驚弦心中一震,當年妄念大師死后,明將軍突然叛出昊空門,更是一反道家清靜淡泊之風,直奔京師求取功名,從此開始了他一統(tǒng)廟堂與江湖的霸業(yè),恐怕這與他知道了“天命讖語”有著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轉(zhuǎn)念一想,疑惑漸生:“苦慧大師在明將軍周歲之際來到鳴佩峰,并特意囑咐交與尋常農(nóng)家收養(yǎng),待其長大后方收為昊空門下,可見對他確是煞費苦心,在讖語中提及他并不意外。可是苦慧大師坐化時,連我義父都還只是個孩子,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又如何能成為當事者?”

      “嘿,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那么,關(guān)于‘天命讖語所預言之事,你可有了解?”

      許驚弦眉頭輕鎖:“實不相瞞,雖然四大家族與御泠堂中從沒有人對我真正提起過這八句讖語,但經(jīng)過一系列事件,譬如景成像借醫(yī)治傷勢之際廢去我的丹田,而雪紛飛老前輩力主讓我成為裂空幫幫主等,我可以大致猜出,此預言似乎與我和明將軍之間的決戰(zhàn)有關(guān)……可是,若論明將軍最強勁的對手,應該是暗器王林青林叔叔才是,又怎么會輪到我?”

      威赫王目中精光一閃:“你的猜想雖不中亦相差不遠矣,若能再大膽一些,便可找到真相了?!?/p>

      “小弟資質(zhì)愚魯,著實想不明白,還請國師指點迷津?!?/p>

      “嘿嘿,居然對我以國師相稱。你前倨后恭,無非就想知道天命讖語的虛實,看來只要我告訴了你,無論什么條件都可答應了?”

      許驚弦略一思索,誠心道:“我心中一直視宮大哥如親生兄長,之前對于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的南宮少堂主亦是心生景仰,所以只要不違俠道,不損國家大義,我可以答應你的任何要求?!?/p>

      威赫王嘆道:“由此可見這八句讖語在你心目中有多重要。但是你可想過,像這等虛妄預言,無論真假與否,一旦知道了都會影響自己對事態(tài)的判斷,從此縛手縛腳,全無快意,又有什么好處?須知人生有時不妨難得糊涂?!?/p>

      “話雖如此,但若不知真相,實是寢食難安。更何況我以為人的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手里,假如一輩子活在幾句讖語之中,豈不是味同嚼蠟。我寧可做一個努力抗爭命運而最終失敗的戰(zhàn)士,也不想成為一個表面成功其實只是受人擺布的傀儡。正所謂寧抗命而亡,不妥協(xié)而生!”

      “好一個寧抗命而亡,不妥協(xié)而生!”威赫王挑指而贊,青白的臉上突生血色,似也因此言而激情狂涌,“許小弟之言深得我心,若非為此,我也不必拋下御泠堂大好的基業(yè)而來到塞外重新開拓一片天地了?!?/p>

      兩人對視豪然大笑,這一剎那,縱然敵友難辨,但彼此心中皆不約而同地生出一份英雄相惜之情。

      威赫王感慨道:“也罷,我也不必對你開出什么條件,但憑此刻能與君放懷一笑,便可如你所愿?!?/p>

      許驚弦?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亩?,夢寐以求的秘密唾手可得,反倒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難道你就不怕受天譴么?”

      威赫王哈哈大笑:“方才那些話兒不過是試探你的心意,像我們這樣的人,豈會因幾句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語而更改本性。”

      那一刻,許驚弦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感激之情,并非因為威赫王寧受天天譴也愿意對他說出天命讖語,而是在威赫王的言語中,儼然把他當作是一個“同類”。南宮世家的每個人似乎都有一種天生的魅力,無論他言行是善是惡、是梟雄還是英雄,只要得其贊同即感與有榮焉。威赫王如此,宮滌塵亦是如此,不知那早已逝去多年的老堂主南宮睿言又是何等風采?

      威赫王一雙銳眼亮若繁星:“我且問你,像我們習武之人不分寒暑勤力苦修,為的到底是什么?”

      許驚弦朗聲答道:“匡扶正義,弘揚俠道!”

      “嘿嘿,好一個裂空幫少幫主!說得如此大義凜然,卻根本打動不了我。”威赫王對許驚弦的答案嗤之以鼻,“在我看來,那些憑著武功去追求鏡花水月般虛名空利的人,皆是舍本逐末,落了下乘;而如你所言,那些所謂的懲強扶弱,也不過是替那些在紅塵濁世中掙扎的人們出一口于事無補的惡氣,又有何用?最多亦只算是中乘之境;人世匆匆,不過百年,何必忙著為他人做嫁衣,所以我只為自己而活,拼卻一生為之奮斗的,就是要破除那些冥冥之中強加給我們的宿命。這,才是真正的大乘之道!”他戟指朝天,陡然間神情變得倨傲無比,“都說天意難違,我卻偏偏要與這老天斗一斗,才不枉這一生!”

      許驚弦雖未必認同威赫王的觀點,但卻不由被他那充滿磁性的聲線、強烈的自信,還有那神情中噴薄欲出的狂熱所打動。若非立場有異,必會為他的豪邁氣概撫掌而贊!

      這一刻,許驚弦終于明白了南宮逸痕隱姓埋名、化身威赫王一切重新開始之后,為何又能在短短幾年內(nèi)由塞外崛起,漸成為當今最有影響力的幾個人之一!像他這樣一個天生擁有蠱惑人心氣質(zhì)的人,若再加上悟魅圖的策神之術(shù),誰人能抵擋得?。?/p>

      威赫王仰手望天,目光投在遙遠的浩瀚星空,如自問、似自勉:“人力終有窮盡,到哪里才是自己的極致呢?”

      被其言所感,許驚弦亦不由低低嘆息一聲。這或許就是威赫王、明將軍、暗器王等人終其一生所追尋的答案吧。他亦很想有一天能達到這樣的境界,拋去一切凡世俗事,為追求自身的極限而戰(zhàn)!

      兩人各懷心思,靜默良久。直到月沉西天,星光漸暗。

      威赫王開口打破寧靜:“其實在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那些疑問就一直縈繞在腦海中,卻始終理不出個頭緒,直到成年之后,才漸漸有所領(lǐng)悟。而這段時間,卻因忙于軍務與國事,幾乎不去想這些問題了,真是難得有這般空暇之機?!?/p>

      許驚弦笑道:“說起來倒要感激簡歌了?!?/p>

      “其實,最應該感激他的人,是你!”

      “何出此言?”

      “雖說我未必相信‘天命讖語,但一向敬重苦慧大師與昊空門人,不敢稍有褻瀆。若非此刻與你陷身困境,決不會告訴你?!?/p>

      許驚弦略一思索,沉聲道:“你是明知講出讖語會受天譴的說法,所以才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與老天賭一把么?”

      威赫王撫掌大笑:“想不到你倒是我的知己!不錯,我正是如此想。嘿嘿,明人不說暗話,你應該能看得出我告訴你讖語未必出于好心,更多是為了自己。簡歌性格狠辣,心志堅定,既然出手,就決不甘心無功而返,此次伏殺謀劃以久,你我需要打起萬分精神。假設(shè)我逃不得此劫,那就是老天勝了,自然一切休提。但若我告訴了你讖語后依然脫困而出,自信心將會有極大的提升,日后的修為可更精進一層。”

      許驚弦亦不相讓:“同樣,我央請你說出讖語亦是為了自己。曾經(jīng),我也不愿聽人提及這幾句話,甚至不愿去想起,因為害怕不可預知的未來會因幾句話而變得透明,害怕更多的厄運會隨之降臨。但如今,我學會了堅強和面對,若是心智受此沖擊而不亂,何事不成?”

      “看來你已做好了準備。”

      “請!”許驚弦長吸一口氣,靜待這個困擾他一生的驚天之秘。

      “‘天命讖語預言的不是個人恩怨,而是天下大勢?!蓖胀趺嫔怀?,望向許驚弦,聲音中透出刀劍般的銳利,一字一句道,“而你,就是與明宗越爭奪皇位的唯一人選!”

      “你說什么?”許驚弦大吃一驚,他從未想過自己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清水鎮(zhèn)孩童,竟在數(shù)十年前就成為了昊空門一代宗師苦慧大師眼中有資格爭奪天下的那個人!實在讓他難以置信,但如此一來,曾經(jīng)的一切疑問亦迎刃而解,那些知道天命讖語的人正是懷著各種各樣的目的,將他一步步推向了如今的境地!

      試想假如沒有這八句天命讖語,他的命運是否又會走向完全不同的軌跡?景成像固然不會廢他丹田,但像愚大師、花嗅香、水柔梳、雪紛飛等人恐怕也不會對他另眼相看,明將軍亦不會抱著扶敵自強之念而暗中相助自己,甚至宮滌塵也未必會與自己義結(jié)金蘭吧。

      若非這樣,也許他早就默默無聞地死在敵人手里,還能歷經(jīng)艱辛后重新習得絕世武功么?更遑論以弱冠之年坐上白道第一大幫的位置……

      他想到這里,忽覺萬念俱灰,難道從自己出生伊始,命運就早早被鎖定在那似偈非偈、難辨真假的讖語之中,成為一個不由自主被操縱的傀儡,所有的夢想、豪情、努力、掙扎都全如一場空幻的迷夢,人生至此,還有何意義?

      威赫王靜靜地凝視許驚弦,把他此刻所有面部表情與內(nèi)心情緒皆收于眼中,繼續(xù)道:“四大家族、御泠堂與昊空門三派之中,每個知道‘天命讖語‘的人對此都有不同的解讀,但唯有一點都是一致的:亂世將至,無論我們選擇什么立場,都是可以一展宏圖的最好時機!”

      許驚弦心情紊亂至極,幾近崩潰,對威赫王的話聽若不聞。但突然,更多的記憶涌上心間,他又想到了蟲大師、水柔清、葉鶯、多吉、童顏等人……他們都不知道“天命讖語”,與自己相知相交完全出于本心,沒有任何目的。更有暗器王林青,那個影響他一生、如父如兄的英雄,當初涪陵城初遇,兩人素未謀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許漠洋的義子,但卻甘愿與自己平輩論交,用他毫無做假的言行影響了自己的一生……

      無論“天命讖語”是真是假,他的人生也并非毫無意義,那些人、那些事都是他記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都會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無可取代的光彩。

      就算這個世間有多少他無法直面的丑陋與邪惡,但亦有更多的善良與公義,給了他重新站立起來的勇氣和信心!

      終于,許驚弦的眼睛亮了,挺直了身軀,迎向威赫王的目光,淡淡道:“既然我們都知道了‘天命讖語,那么,威赫王是否打算順應天意?還是一如你所說,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完成輔佐一人得天下的祖上遺愿,所以明知我是最佳人選,依然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看到許驚弦轉(zhuǎn)瞬之間神態(tài)的變化,威赫王心下暗驚:此子面臨心神上的莫大沖擊,卻能在短時間內(nèi)掌控情緒,霎時間信心盡復,固然有《天命寶典》之功,但亦絕非尋常。如果說之前他對天命讖語尚懷著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那此刻已有些半信半疑了。至少,苦慧大師能在多年之前就預言到這樣一個人物的出現(xiàn),思之不免心悸。

      威赫王沉吟片刻,方才開口道:“你既然是苦慧大師預言中的人,本不是我心目中的人選,可我又偏偏很想助你一臂之力,好看看四大家族那幫一心想助明氏傳人登基的偽君子是何表情,心中著實猶豫不定。正因如此,我自知并非最適合告訴你讖語的人,故只提概要,不講原句……”

      許驚弦甩甩頭,似乎如此就將所有煩惱都置于腦后:“無論你對我抱著什么期望,我會回報你何等態(tài)度,現(xiàn)在都最好暫先放下不提。若是我們不能脫出簡歌的魔掌,一切都是空口瞎話,如今之計,還是早些休息,養(yǎng)好體力吧?!闭f罷竟然以劍作枕,埋頭大睡起來。

      威赫王苦笑,望著環(huán)繞積雪峰巒的無盡黑暗,喃喃一嘆:“年輕真好,可以對一切都那么肯定,相信只要努力,任何事情都能被改變……”

      許驚弦并不若他表面上那么鎮(zhèn)靜,這一夜雜亂的夢境紛沓而來,他在一條漫長的道路上獨行,沿途遇見了許多人,大多是陌生面孔,每個人都對他許下豐厚的承諾,希望與之同行,但被他統(tǒng)統(tǒng)拒絕……

      他感覺自己更像是一頭生存在荒蕪世界中的獨狼,越過陡峭的山壁,穿過碎裂的巖縫,爬上堆疊的亂石,望向落暮的太陽。他渴望奔跑,渴望捕獵,渴望追逐夢想中的氣息。

      他就這樣一直走著,不回首,不旁顧,心中似乎有個隱約的目標,卻無法真切地抓住。不知過了多久,直至星辰升起又落下,江河奔流又枯死,山川挺立又崩塌;直至森林幻化,大地噴煙,整個世界開始旋轉(zhuǎn);直至滄海桑田,歲月更迭……他都始終要一個人走下去。

      因為,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有一個信念始終不變,那就是:無論上蒼賦予他什么樣的命運,他都只想做不受任何人牽制的最真實自己!

      第二章 三個誘餌

      沉碧閣是京師西郊外的一間園林,內(nèi)里池水環(huán)繞,繁花簇錦,庭院懸金掛玉,琉瓦珠檐,大廳雕梁畫棟,極盡奢華,更是藏于深山密林之中,丘屏壑阻,山掩水映,只有登在高處,方可隱約看到在大樹交相蔭覆下,那一片占地約二十余畝的華美景致。

      這里一向是王族邀約王公大臣商談秘議的地點,平日都閉門謝客,可一旦有來人,必是寶馬香車,兵卒簇擁,排場極大。但今日情形卻是有些不同,整個園林中空蕩蕩的,不但閣中沒有任何看守的護衛(wèi),甚至就連端茶送水的仆人也都被遣開。只有在遠離大門的百步外,孤零零地停著一輛馬車。

      包下一間園林并不算什么,有此手筆的人在京師可謂不計其數(shù),但能包下沉碧閣,除了銀兩外還需要非比尋常的身份,而能讓整個沉碧閣的人都暫時消失的,那更不是普通王孫貴族能辦到的事。

      初春的傍晚,空氣中總有著一股黏稠的味道,花的芬芳、草的清香、風的暖意,但在沉碧閣的大廳,一切都不復存在。

      盡管燈火通明,但只坐了三個人的廳堂依然顯得空曠而冷清。但每當三人目光交錯的一剎,卻又仿佛彌漫著風雨欲來的緊迫感,似乎在那梁柱轉(zhuǎn)角、明滅燭光的背后還隱藏著三百、三千、三萬人……

      事實上,這三個人的身后,幾乎包含了京師里舉足輕重的大半力量。

      坐在大堂右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藍衣人,乍望去難以分辨年紀,單看那額間縱橫的皺紋、頜下花白的長須、雍容華貴的氣質(zhì)、睿智深沉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已至天命之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老年人,但聽他的聲音神完氣足,看他行動矯健敏捷,仿佛身體里蘊藏著無數(shù)能量,又似正值青壯之年。尤其那一束烏黑的長發(fā)如匹練般從頭頂披至胸前,極顯氣度。

      左首坐著一位閉目養(yǎng)神的白衫人,他身形普通,面容普通,裝束也很普通,臉上還總是掛著一絲和藹的笑意,渾如一位心性善良的教書先生,但在瞳眸偶一開闔間,目光卻是鋒利如刀。

      上首主位是一位三十出頭的華服公子,面色白凈幾近透明,謙恭的神態(tài)下隱隱流露出威嚴與傲氣。

      今天在沉碧閣擺宴相邀的主人不是皇宮內(nèi)的王族,而是稱霸江湖數(shù)十年不倒,在京師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明將軍!

      而他的兩位客人,乃是皇太子與太子御師管平。

      說是宴請,其實無酒無菜,不過是幾杯清茶、幾碟點心。但三個人都心知肚明,真正值得他們品味的不是擺在桌上的美酒佳肴,而是他們要商談的朝政大事,更是隱藏在各人心中的秘密。

      自從南疆之戰(zhàn)后,明將軍久蟄不出,似有歸隱之意,不但將軍府的事務大部分交給水知寒去處理,就連上朝亦多是托病。

      所有人都以為他已老了,當年那個叱咤風云的大將軍終也抵不過歲月的流逝,但這半個月來,隨著塞外離昌國勢日益漸大,中原漢室倍感威脅,他又重新出山,整肅朝綱,彈劾奸佞,接連上奏請旨貶了十余位官員。弄得朝中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他的下一道奏章中是否會寫著自己的名字。

      寒暄過后,太子使個眼色,管平會意,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來時匆忙,這一份名單權(quán)做薄禮,還請將軍笑納?!?/p>

      “哦,卻不知是什么樣的名單?”

      “將軍大刀闊斧整頓朝綱,不免矯枉過正,惹得一些人不滿。近日就有三十幾位官員不知天高地厚,聯(lián)名上書,欲請皇上收回一些將軍的權(quán)力……”

      明將軍冷冷一笑:“看來我這幾年擺出退隱的姿態(tài),一些魑魅魍魎又蠢蠢欲動了。名單不必給我看,圣上沉疴未愈,目前一切皆由太子殿下主政,自然知道如何處理?!?/p>

      太子笑道:“將軍放心,離昌國的威脅近在眼前,正值倚重將軍之際,本宮當知輕重。那些官員多是這幾年新晉升的,不知你軍功卓著,積威猶存,否則誰敢輕捋虎須?”

      明將軍心下暗嘆,太子這番話恩威并重,頗有一代君王之風。比起四年前泰親王謀反之時那個張皇失措的太子,早已不可同日而語。略一沉吟:“法不責眾,只要找出背后主謀者即可,其他人網(wǎng)開一面?!?/p>

      管平點點頭,手腕輕輕一抖,名單如變戲法般收入懷中,旋即又從懷中掏出另一張紙:“離昌二十萬大軍駐扎在距離邊境一百二十里處的望海城,每日派出不少偵騎四處搜尋,像是在尋找什么人。而據(jù)秘報離昌國師威赫王半月前率十余親衛(wèi)前往無雙城左近,此際下落不明,將軍對此有何看法?”

      “管兄是否有些舍本逐末了?”明將軍淡然一笑,“威赫王一向行蹤詭秘,難辨虛實,但只要盯住那二十萬大軍的動向,就不怕離昌國的詭計?!?/p>

      管平嘆道:“我漢室兵多將廣,資源豐富,雖然離昌鐵騎弓馬嫻熟,以一敵百,但亦難以撼我分毫,相比之下,足智多謀的威赫王才是最大的威脅,此人一日不除,朝廷寢食難安啊。”

      明將軍道:“若能殺此一人而解除兩國隱患,當是最善之策,但據(jù)說威赫王身懷異術(shù),帳下高人無數(shù),只怕尋常人根本近身不得。何況離昌軍民視之若神,一旦知曉是被我中原高手謀害,只怕會不顧一切出兵尋仇,大軍壓境。所以固有除他之心,卻不能草率從事,尚需從長計議,假如管兄有行刺之意,最好提前告知我一聲,免得行動不利反而打草驚蛇。”

      “嘿嘿,我手下可無將軍的蓋世武功,豈敢貿(mào)然造次!”

      “如此最好!”

      管平又道:“沈從龍出使無雙城,卻在中途與憑天行兵分兩路,據(jù)說憑兄僅帶了兩名隨從,由塞外繞道而行,不知這是出于將軍的授意還是他自行決定?”

      神芒在明將軍眼中一閃而逝,漠然道:“這是我的命令,至于詳細的計劃等他回京后自會稟報朝中?!?/p>

      管平不置可否地一笑,又抽出第四張紙:“平西公子出使離昌,按說本可于近日到達離昌國都,但他卻在隔云山脈左近按兵不動,不知做何打算……”

      明將軍截斷他的話頭:“平西公子此次出行乃是管兄與葛公公力薦,為何反來問我?何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相信桑公子有他的道理?!?/p>

      “本來這幾件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湊巧都發(fā)生在同一時間,亦都在我中原與離昌接壤之地,倒是令人玩味。”

      明將軍毫不客氣:“管御師不必打馬虎眼,想說什么直言無妨。”

      太子冷靜的聲音輕輕響起:“聽說將軍從府中找到一個來自塞外的遠古寶物,并派沈從龍隨身攜帶,不知有何用意?而威赫王突然離開中軍前往無雙城,是否也與此有關(guān)?”

      管平亦接口道:“聽說那件寶物還是塞外九族的神器,若是威赫王得此物后當可迅速一統(tǒng)離昌全境。假設(shè)真到了那一天,只怕離昌大軍犯我中原也就迫在眉睫了。”

      明將軍似是猝不及防地一怔,呵呵笑道:“想不到太子殿下的消息如此靈通。”

      太子蒼白的臉上并沒有流露出得意之狀,神情淡然:“若是連京師中發(fā)生的事情都不知曉,本宮又有何資格日后掌管全國?!?/p>

      明將軍低頭沉思,良久不語。

      太子與管平交換一個眼色,看來這一擊確是命中了明將軍的要害。

      “唉,看來將軍府也并不若我想像的那么無懈可擊?!泵鲗④娊K于發(fā)出一聲長嘆,低聲道,“既然太子殿下都知道了,我也就不需隱瞞。此寶名為金角鹿冠,確是塞外流傳多年的上古至寶。它的功用是否有管兄說的那么大,不日即見分曉……”

      太子與管平都卻不知道,這一切只是明將軍故意擺出的姿態(tài)。他早知將軍府中藏有各方勢力的耳目,并把金角鹿冠的消息有意泄露給幾個人,目的就是為了今日之局。

      管平問道:“那么,請問將軍打算把這個金角鹿冠交給誰呢?小弟有一個很不好的猜想,卻是不便說出口,只等將軍澄清。”

      明將軍冷冷道:“你猜得不錯,我確有把金角鹿冠送交給威赫王的打算,但卻不是拱手送上,而是要讓他自以為巧取豪奪而來?!?/p>

      太子面色一沉:“若非將軍為我朝立下過汗馬功勞,本宮定會以為你生有二心了?!?/p>

      管平亦嘿嘿一笑:“當年宮滌塵借蒙泊國師之言,給小弟封了一個‘管平之策,但卻依然看不懂將軍的用意,實在是名不副實呀?!?/p>

      明將軍不疾不途:“金角鹿冠是一把雙刃劍,威赫王運用得當固然可以更壯聲威,但亦有可能驕氣橫生倉促用兵被我所挫。當今之計,與其待離昌國羽翼漸豐,還不如迫其與我軍速速決戰(zhàn),太子殿下以為如何?”

      太子目光閃爍,低沉的音調(diào)倍顯陰鷙:“呵呵,本宮不通兵法,一切憑將軍運籌帷幄。不過此事可務要保密,一旦被那些心生腹誹的官員得知,免不了又要上疏說將軍有里通外國之嫌疑了。”

      “無妨,我有一物可堵上他們的嘴?!泵鲗④娢⑽⒁恍?,右手一翻,掌心中赫然有一枚純白透明的晶體,小石般大小,呈水滴狀,飄散著淡若晨霧的輕煙,就像是一顆美人流下的淚珠,仿佛還殘留著眼瞼邊的溫度,映在他那瑩白如玉的手掌之中,幾不可見,“此物名喚‘噬心之淚,由西域傳入中土,因價格昂貴,極少使用。此物無聲無味,毒性卻是極大,只需一點混入酒水之中,就可瞬息間致人于死地,中毒者外表看來全無異狀,渾若暴斃,就連仵作剖尸亦難辨真假,可謂不露痕跡謀殺的最佳物品……”

      乍見“噬心之淚”,太子面色大變,管平的臉上亦閃過一絲陰霾,勉強打個圓場:“憑將軍的聲望與武功,根本無須用什么毒藥,就足以令所有反對者閉嘴了?!?/p>

      “不錯,習武之人最恨毒藥,因為那是女子與小人的武器?!泵鲗④娔坏穆曇衾镫[露鋒芒,意味深長,“所以,即便萬不得已,我也不想看到類似的情形再次發(fā)生。太子以為然否?”

      廳內(nèi)霎時靜了下來,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太子臉上陣青陣紅,喃喃道:“將軍金玉良言,本宮銘記在心,須臾不敢忘?!?/p>

      就在幾日前,元月十五元宵節(jié),太子在皇宮中設(shè)宴。依往年的慣例,此際皇宮內(nèi)都會張燈結(jié)彩,大設(shè)宴席,款待皇后與嬪妃,一些朝中重臣亦會受邀,但當朝皇上病重已久,臥床數(shù)月不起,故不點燈火,而太子以給父皇沖喜為名設(shè)宴,但僅限于宮中,另外還請了幾位親王與公主。

      那一顆“噬心之淚”則是太子暗中準備好,交給一位早就收買的小太監(jiān),令他暗地下在皇上的酒杯中。

      老年人重病未愈,興奮過度而引發(fā)沉疾,原也尋常?;噬像{崩,太子即可登基,總攬大權(quán),一切都順理成章。

      但是,就在元宵節(jié)當夜,那名小太監(jiān)突然無緣無故地失蹤,“噬心之淚”亦不知去向,太子做賊心虛,疑神疑鬼之下,不敢再嘗試,當晚一切如常,之后也只當那小太監(jiān)事到臨頭害怕而逃,只得等待下次機會。

      卻萬萬想不到,這一枚丟失的“噬心之淚”竟會出現(xiàn)在明將軍的手里。

      明將軍心中暗嘆,半個多月前,晉王山與駱清幽的會面,讓他知道了太子有弒父登基的想法,從那一刻起,他就著意觀察太子府的一舉一動,幸而及時察覺了太子的計劃,令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擄走那位小太監(jiān),并秘密處死。而有意留下了這枚“噬心之淚”,就是要給太子的一個警告。這也是他今日邀約太子與管平來此的目的之一。

      明將軍這些年雖久居將軍府,卻對朝中與江湖事知曉得一清二楚,官場腐敗,幫會林立,民心漸失,更有離昌國對中原虎視眈眈,在目前的情形下,相比老邁昏庸的皇上,年富力強、勵精圖治的皇太子更適合統(tǒng)領(lǐng)天下。只不過,明將軍自幼失父,被放于農(nóng)家收養(yǎng),四大家族、御泠堂與昊空門三派對他態(tài)度雖恭敬,卻僅是臣屬,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或許一直渴望著一份親情,所以他決不允許弒父這樣的行為出現(xiàn),這份心結(jié)卻是不便對外人言了。

      太子面色羞慚,坐立不安,再說了幾句客套話后,匆匆告辭。

      明將軍送走太子與管平,回到廳中,獨坐于燈火下,忽發(fā)聲道:“下一個客人何時能到?”

      大堂中掛著的匾牌后突然閃出一張臉,眉心間一顆黑痣,在明滅不定的燭火下,顯得陰狠而冷漠。

      鬼失驚道:“剛剛接到線報,劉丞相半炷香時分前已過了朝陽街,預計還有半個時辰可到沉碧閣?!?/p>

      原來明將軍等待的下一個客人,正是朝中文臣之首:丞相劉遠。

      明將軍笑道:“沒想到太子被我揭穿秘密后如此驚惶失措,忙不迭地匆匆離開,不然本可以讓劉遠早些趕來?!?/p>

      鬼失驚道:“太子應是天良未泯,所以心生愧疚,不敢久留。如此看來,至少近期內(nèi)他不會再打皇上的主意了。”

      明將軍沉聲一嘆:“你太小窺太子了?;首逯硕加兄H穗y以想像的自信,只要下定了決心就會不顧后果地去做,但他們又有一個最大的弱點,特別看重尊嚴與榮譽。一旦計劃泄露,未必會易轍更張,但一定會及時亡羊補牢。如果不是將軍府有足夠?qū)固痈膶嵙?,他一定找機會殺我滅口。太子的羞慚未必是出于良心,而是被人窺破機密后,偏偏又無可奈何的惱怒?!?/p>

      鬼失驚不語,心中卻想是否正因為明將軍亦算皇族后裔,所以才會這么懂得太子的心理。

      明將軍泰然一笑:“不談太子,令我感興趣的是管平的態(tài)度。第一,元宵夜下毒多半是出于他的計劃,但卻遠較太子更沉得住氣;第二,金角鹿冠本是要交給平西公子桑瞻宇,好在塞外另集勢力對抗威赫王,而管平正是此計劃的參與者之一,卻佯裝毫不知情,甚至對太子也沒有說破,而聽到我欲把金角鹿冠交給威赫王時,亦絲毫沒有流露出心頭的震驚。他真的是忠于太子么?還是另有圖謀?嘿嘿,希望這一次我能試出他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一只信鴿飛入廳中,明將軍長身而起:“劉遠到了!”

      而鬼失驚則不聲不響地重新沒入匾牌之后,連一絲塵埃也沒有驚起。

      若不是身材太過瘦小,僅從面相來看,劉遠一點也不像個文官,這位當朝丞相年約六十七八,一頭白發(fā)罩在不怒自威的國字臉上,配著鐵犁式的短髯、長劍形的濃眉、端直的鼻梁、緊抿的雙唇,更像是一個武將。只有望見他那一雙小而渾濁的眼睛,才能夠感覺到一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年人的孱弱。

      但明將軍卻深深了解,外貌給人的印象全都是錯覺。作為一個能夠在朝中身居要職,并且屹立多年而不倒的兩朝元老,劉遠的為人決不像外表那么粗豪,他的心思更不像他的眼神那么渾濁。

      在明將軍還是一個垂髻孩童時,劉遠已是名動京師的大狀元,才華橫溢、出口成章,隨后派往宮中藏書的浩塵閣成為一名大學士,深得先帝的信任,并將皇太子——即當今圣上交予他培養(yǎng)學識,雖無正式的稱謂,但其實就是太子御師,一個四十年前的管平。

      隨后前皇駕崩,當今天子登基,力排眾議,拜劉遠為相。自此飛黃騰達,一躍成為朝中文臣之首,許多人都懷疑一個從未經(jīng)歷官場浮沉之人,能在丞相這個位置上呆多久,但四十多年過去了,其間經(jīng)歷了北城王兵變、封隘侯叛亂、泰親王謀反諸多事件,朝臣換了又換,唯獨劉遠穩(wěn)如泰山。

      表面看來,劉遠從不加入任何一方勢力,但每個勢力都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當年京師五派相爭,他似乎只充當一個中間人的身份,多次擔當明將軍與魏公子之間的調(diào)停,魏公子失勢身死后,泰親王竭力拉攏他,但事后證明,他其實卻是站在太子的立場,并與明將軍聯(lián)手暗中控制禁軍,一舉擊破泰親王。此人似乎有一種天生的嗅覺,總能在風云變幻的多方角力中,找到最終的贏家。

      劉遠踏入大廳,未語先笑:“想不到今日將軍有雅興,約我來此??催@里山水相宜,風景獨好,頓覺心情暢美,適而忘憂,著實感激不盡。”誰又知在他恭謹?shù)膽B(tài)度、溫良的笑容背后,藏著多少機心?

      明將軍伸手相請:“朝中事務繁忙,劉丞相日理萬機,自是不能理解我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心態(tài)了?!?/p>

      劉遠一挑濃眉:“將軍似是話中有話啊。為何老夫仿佛聽出了一點急流勇退的意思?”

      明將軍嘆道:“劉丞相果然目光如炬,在下不過稍有感懷,竟就被你瞧出些苗頭來?!?/p>

      劉遠含笑落座,輕輕說道:“但愿那只是老夫的無端猜測。將軍身為朝中股肱之臣,又正值年富力強,本是為國效命的最佳時期。可不像我這樣一個年老體衰的糟老頭子,只想著含飴弄孫,享盡天年了?!?/p>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泵鲗④婇L嘆一聲,輕呷一口茶,“在下可不比丞相,大半輩子都在戎馬之上,時時須得率軍征殺戰(zhàn)場,哪有機會得享天年?如今離昌國勢大,與中原漸成水火,一旦戰(zhàn)事將起,就再無此賞景啜茶的悠閑了?!?/p>

      劉遠試探道:“莫非將軍有了厭戰(zhàn)之心?”

      “那倒不是。馬革裹尸、為國捐軀當是我輩本色,豈有厭倦之意?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旦失手被敵所乘,豈不成了國家的罪人?”

      “將軍太謙虛了,你征戰(zhàn)多年,未嘗一敗,立下軍功無數(shù),當是我天朝抵御外夷的不二人選。只要將軍一日尚在,離昌斷不敢貿(mào)然來犯?!?

      “不然,正是因我有不敗之名,所以才更有一些人妄想一戰(zhàn)功成,獲得擊敗我的無上榮耀,恐怕威赫王正是其中之一。而最關(guān)鍵的是我征戰(zhàn)多年,許多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的套路皆被敵人所熟悉,并進行有針對性的研究,一旦戰(zhàn)事發(fā)生,我全無把握。對劉丞相我也不須相瞞,明某非懼戰(zhàn),而是懼戰(zhàn)而不能勝?!彼m是有意用這番話造成劉遠的錯覺,但也并非無的放矢。他早懷疑威赫王就是遠赴塞外失蹤多年的御泠堂少主南宮逸痕,假設(shè)懷疑成真,威赫王對他的了解遠非他人可比,與之對戰(zhàn)沙場,他縱然沒有失去信心,但也確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所謂善騎者墜于馬、善泳者溺于水、善飲者醉于酒、善戰(zhàn)者歿于殺。”劉遠沉吟道,“我可以理解將軍的心理。但縱觀我朝上下,除了將軍之外,實在找不到另一個可以替代的人選?;蛟S年輕將領(lǐng)中不乏帥才,但資歷不夠,亦難以服眾。不過好在離昌國新近平亂,威赫王擊敗政敵諾顏察,還須休養(yǎng)生息,一時無暇南犯,趁著這段時間倒是可以著重培養(yǎng)一些人材。老夫雖是文職,但好在交游廣泛,倒是識得幾個軍中的少年英杰,屆時可以推薦幾個人,看能否入得了將軍的法眼……”見明將軍聞言若有所思,又笑道,“不過么,就算將軍雖有退隱之心,卻只怕怎么也免不了隨軍出征,哪怕你作為副手,但憑將軍百戰(zhàn)百勝的威名,亦足抵十萬大軍了?!?/p>

      明將軍正容道:“威赫王之所以是威赫王,就是因為他常常做出乎他人預料的事。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安頓國內(nèi),再徐圖外侵,但極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不得不防?!?/p>

      劉遠怔了一下:“文武有別,老夫就根本未曾想過這一點。將軍眼光長遠,所言極是。但依將軍意思,如何才能防患于未然?”

      “中原地大物博,藏龍臥虎,京城駐軍中或許并無堪用的帥才,但京城之外就未必盡然了?;蛟S我最終仍不免與威赫王一戰(zhàn),但在此之前,我希望能有人先挫一下他的鋒芒?!?/p>

      劉遠問道:“看來將軍心目中已經(jīng)有合適的人選了?!?/p>

      “無雙城地處離昌與中原接壤,楊云清雖是草莽出身,但自幼熟讀兵書,能力決不在一代名將之下。此人素有壯志雄心,奈何偏安一隅,難有發(fā)展,更無機會大展宏圖,而威赫王一旦南侵,首當其沖就是無雙城,只怕這正是楊云清苦等多年的機會。他名義上是外臣,其實仍不過是個幫派首領(lǐng),但只要朝廷給他合適的禮遇,師出有名,必當拼死效力。”

      “這一點我可奏請皇上安排,只要楊云清真有本事,就算給他一個藩王的頭銜也不為過。但是……”劉遠猶豫道,“無雙城兵少將寡,與離昌數(shù)十萬大軍對抗無異以卵擊石,而一旦朝中派出重兵前往,恐怕又會給威赫王一個進犯的借口,實在有些為難。”

      “這一點我已有了計劃,朝中先靜觀事態(tài),無需派兵。離昌國雖一統(tǒng)塞外,但未必人人歸心。塞外民族眾多,情形復雜,威赫王這些年征戰(zhàn),也惹了不少仇敵。可以利用其余部族對離昌國的不滿,助無雙城力抗威赫王?!?/p>

      劉遠渾濁的雙目射出一道細細的光芒,低聲道:“前段時間沈從龍出使無雙城前,聽說在將軍府停留了半天,想必已得將軍面授機宜?!?/p>

      “呵呵,劉丞相可聽說過金角鹿冠么?”

      “哦,這是什么東西,老夫還是首次聽聞?!?/p>

      明將軍心中暗笑,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就有意把這個信息泄露給劉遠,他此刻不過是故意裝傻。當下耐心地把金角鹿冠的來歷與效用給劉遠解釋了一番,末了又道:“制造金角鹿冠的塞外九族如今雖大多沒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九族與塞外許多部族通婚聯(lián)姻,暗地里隱藏的勢力不可小視。一旦楊云清得到金角鹿冠,并在合適的時機憑此物號召塞外九族的殘部,足有能力與威赫王一較高下?!?/p>

      劉遠撫掌大笑:“將軍高瞻遠矚,老夫佩服。”

      “為收奇效,金角鹿冠在無雙城出現(xiàn)之前,此事務必秘密進行,所以明某才請丞相單獨前來。”

      “老夫省得將軍的用意?;厝ゾ蜁埵ド习抵邢轮冀o楊云清。唔,無雙城地處北疆,昔日有北城王,如今就給他封一個北境王,將軍意下如何?”

      明將軍大笑:“明某一介武夫,這般咬文嚼字的事自是由丞相定奪了?!?/p>

      送走劉遠,明將軍重回堂中坐下,輕輕吁了一口氣,第二枚誘餌已經(jīng)布下,哪一條才是真正會上鉤的魚呢?不知為何,盡管在訂下計劃之前他并無偏見,但此刻他卻真心的希望那條上鉤的魚是劉遠,而不是管平,更不希望是第三個人。

      鬼失驚的聲音打斷了明將軍的沉思:“聽到將軍暗示有退隱之心,劉丞相似乎正中下懷,忙不迭地考慮替代你的人選呢?!?/p>

      “他的長子在南陽為官,次子是長安的城守,三子在江南為政,怕是有意將其中一人召至京師……”明將軍不屑一笑,“身為丞相,劉遠的文官算是做到頭了,目前唯一的野心就是掌控軍權(quán),我就是要利用他這個心思,給他一點可望而不可即的甜頭,不然他又怎會那么配合我?”

      更聲隱隱傳來,已至亥時。

      廳外傳來叮叮兩聲輕響,鬼失驚如輕煙般掠起,又復如鬼魅般飄回。他手中握著兩支竹管。這是將軍府派出的暗探,由竹管附在短箭之上射出,相隔數(shù)十步亦可傳遞信息。

      明將軍拿起一塊點心放入嘴里,又喝了一口茶,悠然道:“看來我們下一個客人有消息了?!?/p>

      鬼失驚展開第一支竹管,愣了愣,面有難色:“宮中傳來線報,客人跟丟了……”

      明將軍絲毫不以為忤:“那里是他的老巢,若不跟丟才是怪事。若我所料不差,這個客人會在到達這里之前有意讓我們重新發(fā)現(xiàn)他的行蹤?!彼蛧@了一聲,“這個客人我一直不以為意,也一直最忽略他,但如今想來,看似忠心為國、對任何人都無威脅的他,才是最能攪動京師這潭死水的一股潛流……”

      能被明將軍如此推許的第三位來自皇宮的客人,又會是誰呢?

      鬼失驚赧顏道:“是屬下無能,我這就親自去察看?!?/p>

      “不必,你留在這里更有用?!?/p>

      鬼失驚不解:“憑將軍的武功,今日的來賓就算一起聯(lián)手也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何須我在此?”

      明將軍哈哈大笑:“你以為我留你是當護衛(wèi)么?我只是想借你的眼力從我不曾留意的角度重新觀察他們,而最重要的,我希望你能接觸到將軍府最核心的機密。我知你不擅權(quán)謀,所以這些年來,我也不想用那些事來分你的心,但是到了如今,我身邊真正稱得上忠心耿耿的人,著實不多了?!?/p>

      鬼失驚冷漠的臉上泛起一絲感動,那顆大痣亦在隱隱跳動:“將軍……”

      明將軍并未抬頭,卻似乎已把鬼失驚的神情看在眼里,一擺手:“你我之間,從最初見面伊始,就有著旁人無法理解的信任,所以一切客套話都無須多說。講下一個情報吧?!?/p>

      鬼失驚吸口氣,展開第二支竹管:“水總管又去了那個地方?!?/p>

      明將軍揚眉:“是眼看著他進去的?還是只估計著方位猜測?”

      “情報上詳細注明,是親眼目睹他進去的。”

      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地方”,乃是流星堂的地道。

      當年“良辰、美景、清風、明月、林青、水秀、白石、黑山”八方名動齊聚京師,除了閑云野鶴不受虛名所累的暗器王林青、琴瑟王水秀、潑墨王薛風楚三人外,另五人皆有朝中所授予的職位,追捕王梁辰是刑部四大名捕之首,妙手王關(guān)明月、登萍王顧清風皆是太子府中的教頭,牢獄王黑山則是地牢之主,唯有機關(guān)王白石得了一個掌管流星堂的閑職。

      然而,外人所不知的是,身兼四大家族英雄冢傳人與御泠堂紫陌使雙重身份的機關(guān)王白石才正是最受朝廷重用的人。流星堂由皇上親自降旨在京師北郊荒野外修建而成,名義上是替王公貴族打造一些精巧機關(guān)與煙花爆竹之類的小玩意,事實上卻是暗中研究與制造禁衛(wèi)軍的火器,并借機關(guān)失靈或會殃及左近的原因?qū)⒏浇鼣?shù)百戶居民強行遷出,乃是京師幾處禁地之一。雖然占地不大,但內(nèi)里卻暗藏乾坤,在地下修建了無數(shù)四通八達的地道。

      絕頂之戰(zhàn),白石因中簡歌的詭計,間接害死了琴瑟王水秀,欲化解四大家族與御泠堂恩怨的抱負亦隨風而去,心灰意冷之下不告而別,流星堂亦就此埋沒。因久疏打理,半年后發(fā)生火藥燃爆,將流星堂化成了一片廢墟。因恐還會發(fā)生爆炸,方園五里之內(nèi)都禁止任何人來往。

      但是,流星堂雖毀,其下的地道依然存在,只是出入口皆被碎石所阻。而水知寒就在那里秘密建立了一支心腹部隊。人數(shù)約在二十人左右,皆是隱姓埋名的高手,具體情形不詳。

      而水知寒之所以能得到開放流星堂的赦令,與明將軍今日要見的第三位客人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明將軍沉思,良久才道:“說說你看到這個情報后最直接的想法?!?/p>

      鬼失驚道:“憑水總管的武功,決不可能被人跟蹤那么久而不知道,要么會想辦法擺脫,要么就出手解決掉跟蹤者。既然不動聲色,想必心知肚明將軍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所以索性不聞不問?!?/p>

      “你分析的極是。依你看,他到底是胸中無私,還是有恃無恐呢?”

      鬼失驚垂首道:“失驚與水總管皆是將軍的手下,此事不宜由我評判。”

      明將軍哈哈大笑:“你總是這般直腸直肚,一如你的武功,狠辣有余,靈動不足。此事知寒對我只字未提,恐怕他早就想好如何應對我的懷疑,一直在等我問他,而我也大致猜出了他究竟想做什么,只是想看看他會不會主動告訴我?!?/p>

      鬼失驚道:“只要將軍下令,我今晚就去探個虛實?!?/p>

      “不用。這只是我與他之間耐心的比拼,還遠不到一分高下的關(guān)頭?!?/p>

      鬼失驚沉默無言,明將軍若有所思。寂靜像一張無形的幔布籠罩著沉碧閣的大廳,唯有蠟燭爆起燭花時發(fā)出“嗶剝嗶剝”的聲響,一如暗夜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屋頂一聲輕響打破了廳中的沉寂,暗探再度傳來信息。

      鬼失驚正要去取回竹管,明將軍卻一擺手:“不必了,客人已在百步之內(nèi)?!?/p>

      鬼失驚側(cè)耳細聽,果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奇特的腳步聲,卻不能如明將軍般準確地判斷出距離,心中暗暗佩服。當下再度閃入匾牌后。

      那腳步聲之所以奇特,是因為左右兩記足音全然不同,一如柳絮飛花,沾地無聲,另一如石落泥塵,發(fā)出砰砰巨響。乍然聽去,只聞重音,定會以為來人行動遲慢,但若仔細分辨,便知對方行動極快。

      明將軍自言自語般輕笑道:“這個老狐貍絕非招搖之人,平日甚至刻意隱瞞武功,唯恐惹人嫉恨,今晚怕是有意如此好叫我識破,到底是出于謹慎還是細心,或是另有巧妙,只怕除了他自己誰也看不透?!?/p>

      說話間來人已踏入沉碧閣,輕車熟路地直奔大廳而來。

      事實上閣內(nèi)看似空無一人,卻隱伏著幾名將軍府的手下,但明將軍與鬼失驚未發(fā)出暗號,故也并不阻攔,任由來人直闖進來。

      廳門一開,卻是一位衣衫破爛的乞丐,蓬頭垢面,滿臉胡渣,手持一個破碗,佝僂著背,望著明將軍眨眨眼睛,神態(tài)狡黠:“大人發(fā)發(fā)慈悲,賞幾個小錢吧?!甭曇羲粏o力,正似餓了幾天肚子后的衰弱。

      明將軍先愕然,復大笑:“如果公公每次出現(xiàn),都能給我這么大的驚喜,我一定時常約你。”

      乞丐亦是一笑,直身而起,手在臉上輕輕一抹,雜亂的胡須紛然而下,露出細嫩不輸少女的皮膚:“有勞將軍久候?;蕦m雜事繁瑣,耳目眾多,不得不謹慎行事?;蛟S過不了多久,將軍就可天天見到老奴了?!甭曇舳溉蛔兊眉饧毝J利,就像一枚足以刺穿耳膜的繡花針。

      明將軍今日所請的第三位客人,是皇宮內(nèi)院的總管,葛公公!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鬼失驚心頭打了個突。葛公公身為太監(jiān)總管,除非明將軍做了皇上,否則怎能天天相見?莫非在暗示他亦知曉明將軍有奪取皇位的念頭?皇上本就對明將軍功高震主大感忌憚,哪怕空穴來風亦會大做文章,若再加上葛公公在一旁添油加醋,后果難料。

      明將軍對葛公公的暗示渾如不覺,目光盯在落在地上的那一把幾可亂趁真的假須上:“難怪我的手下跟丟了公公,原來竟有這般高明的易容術(shù)?!?/p>

      “那將軍又如何認出了我?”

      “嘿嘿,我與公公投緣,自是有些感應的。”兩人一起大笑。

      其實明將軍并未能及時識破葛公公的易容,但他身上那股混合著香水與老年人獨有的酸腐氣息卻提醒了他,但這份實情卻是不便明言了。

      閑聊幾句后,漸漸納入正題,明將軍巧妙地把話鋒轉(zhuǎn)向塞外之局,葛公公嘆道:“離昌國漸成心腹大患,圣上龍體欠安,本不虞讓他為此操勞,但偶一上朝,必會聽到各路大臣議論紛紛,主戰(zhàn)派與主和派各呈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老奴只會忠心服侍圣上,這等國家大事卻是一概不懂,縱想為他分憂,奈何有心無力。所以今日得蒙將軍相約,心甚歡喜,只想聽聽將軍有何高見?”

      明將軍道:“歷代中原與外夷相爭,縱占得上風,但塞外地勢廣大,民風剽悍,既無法同化,亦難以根除,過不了幾年又會卷土重來。而最令人頭疼的,還有西邊的吐蕃國蠢蠢欲動,戰(zhàn)亂一起,或會趁火打動,一旦到了那時,不但天下黎民百姓受苦,就連我大好河山也有可能落入外族之手。所以,若無萬全的準備,與之開戰(zhàn)實乃下策?!?/p>

      葛公公抬目望來,顯是有些吃驚明將軍的態(tài)度:“將軍的意思,仍是主和么?”

      “不錯。去年平定南疆,北地又起禍亂,連年征戰(zhàn),實是勞民傷財。離昌國勢雖強,但新平內(nèi)亂,立足未穩(wěn),當今之計,仍是安撫為善。待我國力強盛后,再討伐不遲?!?/p>

      “話雖有理,但如何安撫卻是個難題,若是對方開出條件我等就答應,豈不有失泱泱大國的風范?”

      “那就由我們先開出條件。免得貪得無厭的外族提出割地賠款等無理要求?!泵鲗④娪朴频?,“聽說威赫王廢了離昌太子穆答,立二王子安吉為王儲。那安吉王子年方十八,正值婚嫁之時,若是能有我天朝公主下嫁,想必會倍覺歡喜。而我國能與離昌聯(lián)姻,吐蕃的威脅亦可迎刃而解,可謂是一舉兩得。葛公公以為如何?”

      “咳咳,老奴只是個內(nèi)侍,哪有自己的主見?不過私下里倒是覺得此計頗妙,回去就把將軍的計劃如實告訴圣上,由他定奪。”

      明將軍卻是搖頭:“我之所以找公公來,而不是在朝會上奏請圣上,就是不想讓他為此操心。而太子一意主戰(zhàn),若是被他探到風聲,只怕更會橫生波折。而這一切只是明某目前的想法,畢竟尚不知離昌國的態(tài)度,和親之事未必能成功,既然能得到公公的贊同,那么此事最好先在暗中進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待有了幾分把握后再稟報圣上不遲。你看如何?”

      “呃,老奴體諒將軍憂國憂民之心。此事或可暫時隱瞞一段時間,卻不可長久。唔,楠公主今年十五,生得秀麗端莊,賢淑知禮,倒是不錯的人選。不過公主出嫁非同小可,還必須要過皇后那一關(guān),這一點老奴倒是可心替將軍略盡綿力,先探一下皇后的口風。”

      “如此甚好,就請公公替我多美言幾句?!?/p>

      “不過……”葛公公欲言又止。

      “公公有話請講,無須顧忌?!?/p>

      “將軍方才說離昌國態(tài)度不明,萬一我朝派人和親卻被拒絕,那可就騎虎難下,勢必開戰(zhàn)了……想必憑將軍的謀略,對此應該早有預計?!?/p>

      “不瞞葛公公,前些日子出使無雙城的欽差沈從龍沈大人,就曾得我授意,暗中將與離昌國高官商談和親之事,并會奉上足可令他們動心的信物。至于詳細經(jīng)過么……”說到這里,明將軍有意停了下來。

      葛公公恍然大悟,連連搖手:“具體事宜將軍不必多說,老奴心中明白?!?/p>

      雙方心照不宣地一笑。

      明將軍心里知道,第三枚誘餌已成功放了出去。

      送走葛公公,已近子時。

      鬼失驚猶豫道:“將軍真信得過這個太監(jiān)么?看起來他似是對你言聽計從,誰知道心里做何盤算?”

      “在京師這個地方,每個人都不是傻瓜,但聰明人又竭力想把自己扮成一個傻瓜?!泵鲗④娔灰恍?,“我一直以為,如果劉遠是一把看似生銹、卻不定什么時候直插對手要害的寶劍,那么葛公公就是另一把深藏在皇宮內(nèi)院的刀。知道為何這樣說么?”

      鬼失驚想了想:“刀與劍不同,僅有一面開刃。刃薄如紙,鋒銳難擋,刀背鈍沉重厚,仿佛完全沒有危險?!?/p>

      “正是如此!”明將軍嘆道,“看起來刀遠不如劍的鋒芒畢露,但它卻有著獨特的狡猾與偽裝。葛公公就是這樣一個人,你說我能信得過他么?”

      “那將軍就不怕他轉(zhuǎn)頭出賣了你?”

      明將軍笑道:“你無需懷疑,他肯定會出賣我,關(guān)鍵在于,他把我出賣給誰?”

      這,才是他布下這三枚誘餌的真正用意!

      明將軍正色道:“從現(xiàn)在起,塞外的情報完全由你掌控,不得讓‘十面來風插手,并且在第一時間通知我。”

      “這,水總管只怕會有異議?!?/p>

      “放心,我會用合適的理由另行安排,他就算有不滿,也只好繼續(xù)‘忍下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諒他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與我公然反目?!?/p>

      “將軍府那幾個朝太子等人通風報信的內(nèi)奸如何處理?”

      “裝作無視!”

      明將軍冷然道:“內(nèi)奸的身份如果變得透明,那就毫無威脅,甚至可以被我所用。最怕的,是那些還隱藏著的內(nèi)奸?!?/p>

      鬼失驚剎那間醒悟過來:同樣一個金角鹿冠,明將軍卻給了管平、劉遠、葛公公三個不同的答案。只須監(jiān)視塞外的軍情,就可猜出威赫王對此事的反應。明將軍的目的,是要在這三個人當中找出真正與離昌國暗中來往的內(nèi)奸。

      “可是,你不是下令讓憑天行把金角鹿冠伺機交給威赫王么?以憑天行的忠誠,就算對此有疑問,也會盡力完成,屆時管平、劉遠和葛公公自然知道這是將軍的試探之計了?!?/p>

      “記得我給憑天行傳令時,你也在場,可還記得那時發(fā)生了什么事?”

      鬼失驚的思緒回到了那一天,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那是小雪初晴的一個午后,明將軍先是放出飛鴿傳書,給憑天行下達了令鬼失驚亦難以理解的命令,隨即當夜悄然離去,直奔恒山……

      鬼失驚冷漠的臉上涌出一絲難得的笑意:“是因為那個小子么?”

      明將軍哈哈一笑:“正是。那小子恰好亦會趕去無雙城,算來總有機會與天行遇上,他兩人在軍中可謂生死之交,而天行性情忠厚,對我的強橫的命令雖不敢違逆,卻必是心火郁結(jié),多半會告訴那小子,以他自命俠義的少年心性,決不肯坐視不理。嘿嘿,再加上宮滌塵與何其狂亦會去無雙城,這一出好戲如何收場連我也無法預知,一切就看天意吧?!?/p>

      他們口中的那小子,當然就是正在隔云山脈中,與威赫王并肩相抗簡歌與桑瞻宇的許驚弦!

      (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空氣 郵箱:kongqi110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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