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念

二月的上海天寒地凍，凌晨四點鐘起來，趕早班飛機去異地出差。車子在高架橋上飛馳，天色還未亮透，我疲倦極了。

在機艙坐定后，又陷入沉沉的睡眠里，直到空姐推著餐車走近，溫柔地把我叫醒。昏沉的意識慢慢清醒，我轉(zhuǎn)動著酸痛的脖頸，無意間撞見窗外翻滾的云海，視線被牢牢吸引。

2016年的年末，我接受了一份新工作，又回到曾經(jīng)迫不及待逃離的城市，開始嶄新而忙碌的生活。告別熟悉的講臺，我從零開始學(xué)習(xí)摸索，面對工作上的挑戰(zhàn)和困境，有很多無從下手的時刻。

臨近春節(jié)前的某天，因為翌日清晨趕著提交PPT文件，我整夜留在辦公室里，對著電腦屏幕，冷靜而麻木地按動鼠標敲擊鍵盤。眼睛酸澀得睜不開時，我關(guān)掉了所有的燈，蜷縮在沙發(fā)上，睡去又凍醒。

保安大叔站在走廊里敲著玻璃窗，抬了抬手腕的表盤，告訴我已經(jīng)凌晨三點，為什么還不回家。

我推開門，沖他打趣道：“作業(yè)還沒寫完，天亮就要交了，我得加油?！?/p>

漆黑的夜?jié)u明，115頁PPT終于完成后，我點擊發(fā)送鍵，走出寫字樓，去肯德基吃早餐?？Х鹊南銡鈸浔牵业拇竽X仍在轉(zhuǎn)動，想著還有哪些細節(jié)可以完善補充。

這對于一年半前的我來說，是無法想象的，23歲時怕孤獨怕單調(diào)，怕生活一成不變，很少會為一件事付出全部精力，爭取最好的結(jié)果。

大抵，這便是所謂的成長，基于逝去的青春、堆積的遺憾和落空的希望。

在異地的四天里，密集的會議從早到晚，牙關(guān)一直緊咬，在經(jīng)驗豐富的工程師面前假裝鎮(zhèn)靜，心里一直暗暗驚嘆，他們的專業(yè)與嚴謹，那是眼下的我，踮起腳尖也碰觸不到的高度。

每天晚上八點鐘后，是我最喜歡的時刻，因為那代表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我們可以忙里偷閑地去吃當?shù)氐拿追郏谂娘L里，開心地喝上一杯咖啡。

回滬的航班，在傍晚起飛，緊繃的神經(jīng)得到暫時的放松，我在萬里高空上，俯瞰燈火連綿的城市，心里有難以名狀的踏實與滿足。

察覺到自己的進步，在難關(guān)面前，不曾閃過放棄的念頭，知道事事不易，但正是因為這些需要付出努力的累累瞬間，才換得偶爾的片刻自由，讓我在能力范圍內(nèi)，給自己相對更好的生活。

白日里勤懇工作，夜晚讀書寫稿，周末下廚煮菜，和朋友們探訪城市的不同角落。我像是終于找到了，在上海生活的正確打開方式，燕子銜泥似的筑造著自己的小世界。

“原來具體地做事，是自我提升最快的方式，比坐在咖啡館里惆悵，跟朋友攀比、半夜披著衣服思考人生，有用多了。”

所以，盡管走下去吧，去爬山涉水，去看云看月，這一路上，鮮花自然會次第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