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江,清溪河,久違的冬陽。在簡樸的渡船上游覽兩岸竹林與一河綠水時,腦海里突然想起一段往事。
大概是十多年前,也是在綦江,也是在清溪河,也是冬天,也有渡船,一個朋友帶著我們去尋訪他當知青時落戶的村子。自駕的車停在河的此岸,我們搭乘渡船去到河的彼岸,沿著一坡山地往上登,待有些許細汗?jié)B出的時候,聽見朋友大聲與村民打招呼。不一會兒,家家戶戶的土屋門口都有人出來了。年紀大一點的,都興奮地叫出了朋友的名字,朋友也興奮地一一與他們握手、推搡、拉家常。有一個被我們稱為“小芳”的中年婦女,還特地去屋子里換了一身大紅的棉襖出來,臉上笑出燦爛的皺紋,這皺紋至今仍清晰如昨。記憶中,這是春節(jié)前的一個陰天。雖然天氣陰沉,卻仿佛有暖融融的陽光照進心底。
最動人的情節(jié)發(fā)生在我們離開的時候。一位質樸的老農(nóng)說要搭乘我們的車去城里。正好車里還有個空位,朋友便爽快地答應了。下山的時候,老農(nóng)背著一背簍沉甸甸的東西,我們想替他分擔一些,他堅持不讓。朋友一路和他敘舊,他的話甚少,憨憨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渡過河來,走到車前,朋友幫他把背簍放進后備箱,然后安排他坐后座,但就在此時,一個意外發(fā)生了,他憨憨地笑著說,自己并不需要去城里,背簍里的東西是他送給我們的,擔心我們不接受,路上又不好走,所以,特地送過來……朋友趕緊掏出錢來,但他堅持不受,說都是自家的東西,不值錢;說你走了這么久還記得我們,只是表達一點心意?,F(xiàn)在都還記得當時熱淚盈眶的感覺,而綦江,就以如此淳樸而善良的美好烙進了我的記憶。
游過清溪河,再登老灜山。在新年的明媚陽光里,我們沿著那條曲曲彎彎的山路抵達山腳。
抬眼望去,山不算高,卻有壁立千仞之勢。東道主告訴我們,這座看似平常的大山里,隱藏著諸多神奇的恐龍足跡化石!這些珍貴的化石距今已有8000萬年到1億年左右時間,被古生物學家命名為“中國綦江足跡”。
給我們做向導的是名叫劉照同的老人,他是老灜山下小村莊的村支書,各路專家云集老灜山考察恐龍足跡時,他全程參與,耳濡目染間,他似乎也成了半個專家,說起恐龍化石來頭頭是道,如數(shù)家珍。
沿著陡峭而齊整的石梯往上登,有一種神奇的穿越感。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還有類似于海洋生物的五顏六色。對此,劉照同用了一個文縐縐的詞語——滄海桑田,“專家說這里曾經(jīng)是海洋”。到達恐龍化石最集中的蓮花寶寨,他指著那些大小深淺不一的足跡說,右邊是恐龍老公走在前頭,左邊是恐龍老婆帶著他們的孩子緊隨其后。在他質樸的講述里,我們仿佛看到夢境般的浪漫畫面……
這又讓我想起了李白《夢游天姥吟留別》開篇的詩句,“海客談瀛洲,煙波微茫信難求”。李白筆下的瀛州乃傳說中的海上三座仙山之一,另兩座是蓬萊和方丈。我不知道“老灜山”得名的由來,但翻看歷代文人雅士詠老灜山的詩詞,卻多與“蓬萊”相連,譬如明朝楊太明有“遙望灜山兮……今日生蓬萊”,明代的重慶知府傅光宅有“灜嶺青天外……飛泉下蓬萊”,明朝方運熙的《灜山》里有“疑是蓬萊第一峰”,清朝蔣德馨的《灜山遠眺》里有“蓬萊咫尺如招手”等等,其仙風詩意與李白筆下的浪漫“瀛洲”似有千絲萬縷之連。
清溪河與老瀛山,淳樸的善良和自然的永恒,其折射的是不是一種質樸的浪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