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吳才茂
摘要:在中國家祠文化·天柱論壇上,專家學者們以貴州清水江流域為中心,對祠堂、族譜等宗族文化進行深入挖掘與整理,探討其傳承與保護、開發(fā)與利用的方法、路徑及其實踐。論文比較集中地展示了清水江流域苗侗少數民族地區(qū)宗族研究的最新成果,為西南少數民族地區(qū)的宗族研究提供了新案例。
關鍵詞:宗族;祠堂;族譜;清水江流域;西南少數民族
中圖分類號:D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21X(2017)01-0130-07
2016年7月8日至9日,由凱里學院和天柱縣人民政府聯(lián)合主辦的“中國家祠文化·天柱論壇”在天柱縣召開,來自廈門大學、上海大學、中山大學、哈佛大學、西南大學、上海社科院、暨南大學、中南民族大學、江西師范大學、安徽師范大學、貴州大學、貴州師范大學、吉首大學等國內外30余所高校、科研院所和地方黨政部門的100余名專家學者參加了會議,會議共收到相關論文79篇,其中以清水江流域為中心的研究論文52篇,占66%。與會代表通過大會主題演講、小組專題討論等形式,圍繞宗祠及其開發(fā)與利用、族譜及其宗族教育、宗族組織與地方社會等方面進行深入探討,現將會議論文及發(fā)言綜述如下。
一、宗祠與地方社會研究
宗祠,又名祠堂,作為宗族的象征,它既是祭祀祖先的場所,亦為族中各種大型活動的公共空間。人類學家林耀華曾指出,研究宗族應該首先從祠堂入手,因為“家族的祠堂,原為家族的宗教機關,家族逐漸發(fā)展到宗族,祠堂也漸漸地擴張為社會的、經濟的、政治的、教育的機關了”[1]。
(一)宗祠研究
宗祠作為主題之一,得到了與會代表的熱烈討論。中國藝術研究院查振科博士探討了中國宗祠文化的社會價值,對當代宗祠文化發(fā)展的特點進行了分析,認為當代宗祠承擔傳統(tǒng)文化現代轉換的責任,要建立新型的家族與社會關系、家族內部人際關系,宗祠內應有與自身傳統(tǒng)一脈相承的現代生活內容。中國人類學民族學研究會黃忠彩秘書長討論了在宗親文化建設中政府的職能問題,認為要認清宗親文化的社會功能,注意宗親文化不是封建文化,政府對宗親組織、宗親活動要規(guī)范,把握好宗親文化發(fā)展的方向,要以法律和倫理道德為準繩,對宗親文化要劃底線,對優(yōu)秀成果要表彰和支持。吉首大學苑婉秋認為,宗祠供設祖先神主牌位,是祖先安靈之所,象征著祖先存在,因此,宗祠也就成為了祭祀祖先的場所。不僅是我國鄉(xiāng)土建筑中的禮制性建筑,還是鄉(xiāng)土文化的根,是家族的象征和中心。宗祠崇拜也就是一種祖先崇拜,所以宗祠崇拜強化了宗族的認同與凝聚力。浙江工業(yè)大學粟丹副教授以祠堂為視角,探討了如何建設孝道文化。貴州省社科院黃才貴研究員討論了宗祠文化與侗苗文化的關系。
在地方宗祠研究方面。吉首大學羅康隆教授對清水江下游宗祠文化與地方社會秩序進行研究,認為清水江下游宗祠文化刻載著清水江流域的木材貿易與人工營林業(yè)形成與發(fā)展的歷程,二者相互作用,使得宗祠文化成為清水江地方文化的標識。在木材流動的“江利”紛爭時代,國家對地方的治理依托了宗祠文化進行地方的“儒化”,在宗祠文化的規(guī)約下實現林地產權穩(wěn)定維護了該區(qū)域人工營林業(yè)的發(fā)展,地方社會精英在“文字入疆”的引領下,以林地契約與地方教育的方式規(guī)制了地方社會。使得清水江下游社會宗祠文化在地方有序化歷程中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進而推進了地方社會的進步與發(fā)展。江西師范大學梁洪生教授認為,宗祠內的祖先牌位、匾額、碑刻、戲臺及其相應建筑,是宗族的文化表達形式;在天柱地區(qū),為什么稱家祠而不稱宗祠或房祠?祠與宗族、房、家之間的關系等提出自己的見解。貴州師范大學徐曉光教授認為,天柱宗祠的特點在于:宗祠文化是漢族文化,由于清水江歷史變遷,侗族也有宗祠;宗祠是中國文化的產物,但天柱卻有少數民族的和中西合璧的宗祠;在對比北部侗族地區(qū)的宗祠與南部侗族地區(qū)的鼓樓后,認為兩者雖然建筑形式迥異,但其功能與組織形式是相同的。貴州大學馬國君教授對清水江流域宗祠概況及其功能進行探討,認為貴州省清水江流域目前留存歷史宗祠多而密集,其尤以天柱、錦屏兩縣為最;研究這些宗祠歷史和社會功能,對于探討其地方社會發(fā)展,挖掘歷史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服務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有著重要意義。吉首大學吳寒嬋認為,清水江流域的宗祠建筑有著極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其修建背景所體現出的是國家與地方的互動關系。而宗祠作為家族教育的主要場所,其族規(guī)族訓都對族人有很大的教育警省意義,直至今天依舊發(fā)揮效用。錦屏縣史志辦張繼淵對貴州錦屏宗祠文化進行探討,通過對貴州錦屏宗祠的修建、遺存狀況的初步考察,簡略敘述錦屏縣境宗祠的興起、分布、特征及其功能,以及探索當前形勢下宗祠文化的搶救保護、合理開發(fā)利用及轉型發(fā)展的路徑。錦屏縣學者楊秀源通過對貴州清水江下游宗祠興起、遺存及保護的考察,剖析這一區(qū)域宗祠的功能及其演變,并就宗祠作為承載祭祖溯源、聯(lián)宗收族、勸諭教化、宣示文化的平臺進行審視。聶振強認為天柱家祠文化是一種多元文化的復合體,主要體現為中原文化、西方文化與土著文化的相互融合。清水江家祠文化就是在這樣的歷史時代和大文化背景下,實現了民族融合和文化交流。吉首大學向蘭麗從國家、地方精英、民眾三個方面對清水江中下游流域宗祠文化形成的原因進行分析,認為宗祠文化的形成并非偶然,而是特殊歷史時期社會發(fā)展的必然需求。凱里學院姚德?lián)P對清水江下游拜祠祭祀進行初步研究,認為在拜祠祭祀過程中,可以對子孫后代進行道德教化,培養(yǎng)他們的倫理、秩序意識,心懷感恩,不忘宗族之源,從而增強宗族的凝聚力。此外,羅國惠討論了天柱縣宗祠文化的特色,吳厚征對天柱宗祠文化的內涵與社會功能進行了討論,姚敦屏對天柱宗祠文化保護與弘揚進行了思考,龍厚奎對天柱宗祠文化走進職校課堂進行了有益探討,羅福松討論了宗祠文化傳承與人才成長之間的關系,劉才洲對天柱宗祠文化的傳承與保護提供了思路。
在宗祠個案研究方面。吉首大學武佩以湘西州永順縣列夕村董氏家族為例,對宗祠文化的社會功能進行討論,認為宗祠文化不僅體現了中國人慎終追遠的孝思,而且對于族人人格的養(yǎng)成、家族內部凝聚力的形成甚至地方社會的穩(wěn)定都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吉首大學戴宇以貴州省冊亨縣八達村為例,探討了宗祠文化的地方化與社會功能,認為宗祠是族群延續(xù)過程中一個重要的文化標志,在漢族社會人們通過修建祠堂、在祠堂中進行一系列的活動來表現血緣關系的傳承,對于自我的認同,從而加強自身文化的認同;而在少數民族地區(qū)雖然沒有專門修建祠堂,但是通過其他方式依然存在宗祠文化,同時對于村中族群的生存同樣具有不可替代的社會功能。凱里學院管慶鵬以天柱縣高釀三寨《羅氏宗祠記》為例,對天柱地區(qū)羅氏源流、修譜、建祠、維修、春冬祭祀等宗族活動以及天柱地區(qū)羅氏祠堂供奉始祖之關系的分析研究,發(fā)現高釀三寨羅氏宗祠在某種程度上比羅氏其它宗祠發(fā)揮的作用更大,且有成為天柱周邊地區(qū)各房認同對象的趨勢。貴州大學王勤美博士以錦屏縣新化所村閔氏家族為中心,將家族發(fā)展歷史置于區(qū)域歷史脈絡之下,以清至民國不同時期的祠堂活動為主線,討論以祠堂為代表的空間物象如何成為家族權力的象征,并以此彰顯村落地方文化秩序和政治格局。天柱縣非物質文化保護中心蔣家林以天柱三門塘劉氏宗祠為例,對宗祠建筑特征與文化價值取向進行了思考,認為劉氏宗祠的設計具有中西文化風格,這種風格根源于明清時期開始對本地區(qū)具體實施統(tǒng)治、祖先來源于中原、設計建造者文化底蘊、劉氏家族經濟文化深厚的完美結合,暗含了從小家到國家、民族之間交往融合同化的現象。此外,劉慧橋以高釀鎮(zhèn)家祠為例,探討了天柱家祠文化的社會作用。周崇蕤、周道洪對天柱雷寨周氏宗祠進行考察分析。
(二)祠堂的開發(fā)與利用研究
在文化產業(yè)化的背景下,宗祠的開發(fā)與利用也成為與會人員討論的話題。宜春學院蔡宇安博士通過對祠堂文化建設歷程的梳理,認為將祠堂文化產業(yè)化運作是傳承和保護這一文化遺產的有效途徑,并提出祠堂文化產業(yè)化不應局限于資源型文化產業(yè)的“文化+旅游”模式,而應該引入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的“文化+科技”模式。吉首大學吳合顯博士通過對祠堂文化發(fā)展歷程的梳理,認為將祠堂文化進行產業(yè)化運作是傳承和保護這一文化遺產的有效路徑。同時,祠堂文化產業(yè)化不能局限于傳統(tǒng)資源型文化產業(yè)的“文化+旅游”模式,而是要引入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的“文化+科技”模式。上海后世博研究中心唐紀偉認為,祠堂文化涵蓋有祠堂、祠產、祠約、祠堂建筑規(guī)制、祠堂陳列格式、祭祀禮儀,以及宗譜家乘、行派世系、祖訓家規(guī)、傳記事略等廣泛領域,是中國重要的傳統(tǒng)文化,要充分發(fā)揮宗祠文化的當代價值作用。吉首大學李子怡認為,要客觀認識宗祠的價值功能及其現實意義,凝練其經驗和價值,是增強民族凝聚力、促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路徑。
而清水江流域宗祠的開發(fā)與利用問題,得到了多角度的建議。廈門大學黃順力教授認為,宗族文化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繼承與弘揚傳統(tǒng)文化是我們的職責。如何將宗祠資源轉化為文化資源、繼而再轉化為旅游經濟資源,以讓宗祠文化遺產“活起來”值得思考,只有精心打造民族文化、宗祠文化兩張名片,才能講好“天柱故事”。凱里學院曾夢宇教授認為清水江下游天柱地區(qū)擁有著以宗祠文化為主,以木商文化、民俗文化為輔的諸多旅游文化資源,開發(fā)和利用這些寶貴的資源,設計以“踏浪歷史、踏浪文化、踏浪清水江”為主題的“踏浪清江”宗祠文化主題旅游,可以成為利用歷史資源服務當代經濟社會發(fā)展的一種現實選擇。凱里學院麻勇恒博士認為豐足的宗祠文化,是天柱縣發(fā)展旅游業(yè)得天獨厚的資源優(yōu)勢條件。從旅游業(yè)發(fā)展的態(tài)勢來看,通過周期性地舉辦“宗祠文化節(jié)”等模式可望實現天柱縣厚重的“文化資本”向“經濟資本”的轉化,并激活縣域經濟社會發(fā)展的活力,進而促進天柱縣旅游市場的倍增式增長。凱里學院楊子奇副教授從非遺的視角,討論清水江宗祠文化的保護和利用,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宗祠文化,如何在當下現代化進程中得到有效的保護和利用,文章分析了當前清水江宗祠文化的保護現狀,并就保護途徑和利用價值方面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和主張。中南民族大學張麗珍以天柱三門塘為例,對民族特色旅游文化本真性進行簡要探討,意在尋找本真性文化和旅游產業(yè)化開發(fā)的結合點,促進民族特色旅游產業(yè)的發(fā)展。黔南民族師范學院吳文定教授以清水江流域為例,探討了祠堂文化的當代價值與開發(fā)利用。重慶市軒轅文化研究會謝超討論了做好祠堂文化陣地建設,促進天柱旅游創(chuàng)新發(fā)展。天柱學者袁顯榮對清水江下游宗祠文化的保護及如何使其適應新形勢發(fā)展做了有益的思考,天柱縣政協(xié)游浩波對天柱縣如何打造中國宗祠文化園進行了分析與探討。
二、族譜與地方社會研究
新史學先驅梁啟超先生曾大聲疾呼,“盡集天下之家譜,俾學者分科研究,實不朽之盛業(yè)?!雹佗?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十五,《清代學者整理舊學之總成績》。可見族譜研究之重要。
(一)族譜研究
族譜對宗族的發(fā)展和結構具有重要影響,并成為宗族的憲章,因此,對族譜的研究成為本次論壇的一大熱點。上海社會科學院歷史所李志茗研究員對上海圖書館藏《武進青山門趙氏支譜》的文獻價值和歷史價值進行了分析,認為其盡管只是一種普通家譜,但特點明顯,不僅能夠考訂趙鳳昌身世,而且保存了其他足資挖掘的材料,也相當可貴,應該合理開發(fā)利用。貴州師范大學胡安徽博士以(黔南)《陳氏族譜》收載的《龍井河水碾記》為例,對族譜中的經濟史進行研究,認為《龍井河水碾記》是一則難得的貴州水碾資料,它不僅記載了貴州水碾的類型和特點,而且述及了水碾的工作效率與經濟效益,還彰顯了龍井河周邊良好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暨南大學黃忠鑫博士對婺源族譜所載清代旅粵商人傳記進行系統(tǒng)搜集和整理,分析了外貿刺激下的行業(yè)格局、商業(yè)風險與利益網絡,面對無數誘惑,規(guī)范商人的社會生活與行為,也對由商從政的案例進行探討,形成一幅徽商在廣州經營活動的全景圖景。
凱里學院副教授羅康智博士對家祠文化中的族規(guī)進行研究,通過對族規(guī)的制定特點、發(fā)布途徑、族規(guī)審理與執(zhí)行及其現實意義等幾方面闡述,深化對家祠文化研究,認為族規(guī)所發(fā)揮的作用不容忽視,或許可以成為今后探討和諧社區(qū)建構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貴州原生態(tài)民族文化研究中心秦秀強研究員、貴州師范學院龍宇曉教授以天柱侗族家譜為中心,討論了侗族民間家譜特征及其價值,認為在編纂形式、內容與修譜年代方面,侗族家譜有別于漢族家譜,如攀援漢族華胄,體例較為簡略,首修年代較晚;入譜的宗親由于分布在不同的區(qū)域,有的是侗族,有的是苗族,也就是說同一部譜中包含有侗族和苗族的宗親人口。這些特征揭示了侗族開放性和包容性的文化心理,體現了其間所具的凝聚民族間相互認同并共同認同國家的大團結精神。凱里學院姜明副教授通過對明代以來清水江下游地區(qū)族譜中傳記的類別和內容的梳理與分析,考察了這一地區(qū)士紳階層乃至以宗族為單位的民眾群體在建構祖先傳說、講述先賢故事,區(qū)分杰出人才類別過程中體現出來的社會演變軌跡和文化轉型的模式與方法。貴州理工學院劉秋美副教授運用從黔東南收集到的族譜,總結出族譜內容來自于族人真實的生活,介紹族人的生活經驗、居住方式及其價值取向,認為族譜的教育價值體現在道德教育和對當今社會的教化作用。凱里學院謝景連博士認為,明清以來,清水江下游地區(qū)出現的宗族組織是區(qū)域社會變遷背景下,適應經濟、社會發(fā)展的產物。宗族組織的出現,不僅突顯其功能性的一面,而且蘊涵的文化意義對區(qū)域社會的重組和再建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文章以地湖插花地社區(qū)為研究對象,以故事傳說與宗族譜系建構為切入點,試圖對明清以來清水江流域宗族組織的文化意義進行闡釋。凱里學院劉先榮以天柱縣為例,認為譜牒作為與歷史、方志互為表里的歷史典籍,不僅有較高的學術研究價值,而且對各個宗族和氏族的發(fā)展、變遷具有重要的紀錄和傳承作用。從中可以觀測出人們隨著時間流逝在經濟生活、政治變遷、文化生活、生態(tài)變化等方面的狀態(tài)和記憶。文章著重從家譜中家訓的傳導來論述民間家譜中家訓或是族訓對人們生活生產的影響和約束。黔南民族師范學院沈廣彩、歐陽大霖對清水江流域譜牒的文獻價值進行討論,認為清水江流域諸多家族均有家譜,這些家譜引官方文告以教育子弟,主纂者及歷代文人撰寫的序跋可彌補方志之缺,一些譜牒中收錄大量圖錄對于研究區(qū)域文化具有重要參考價值,不少文獻還體現出少數民族地區(qū)的先進思想,值得關注。
凱里學院吳才茂副教授以貞節(jié)與賢能為題,對族譜所見黔東南少數民族婦女的守節(jié)與傳記書寫進行探討,認為清代黔東南少數民族地區(qū)的族譜編修,體現了儒家文化在該地區(qū)的傳播及其影響。就少數民族地區(qū)婦女的入譜方式而言,與內地漢族并無差異,均是為人婦者方能入譜,作為女兒,除貞女外,一般并無入譜之權利。而對于貞潔烈婦傳記的書寫,與內地漢族亦無質的區(qū)別,均是贊頌與提倡守節(jié)之婦女,體現了少數民族民眾對儒家文化的認同。尤值注意者,清代中期以降,“賢能”女性的篇幅和數量逐漸增多,反映了在黔東南區(qū)域經濟發(fā)展的社會背景下,女性更為社會所重者,已由貞節(jié)轉向了對能力要求。凱里學院龍澤江副研究員從社會變遷的視角,對清代貴州清水江下游苗侗地區(qū)家族八景的文化意義進行闡釋,認為清代乾隆以降,貴州清水江下游儒家文教的推行,培養(yǎng)了苗族侗族知識精英群體,家族八景在此背景下產生。家族八景是社會變遷的標志,是宗族文化認同的體現,其中寄托著宗族士紳的人生理想。家族八景蘊含著民間風水習俗與宗教信仰,是宗族認同的家園象征。家族八景強化了宗族歷史記憶,增強了宗族的凝聚力。另外,天柱縣文物局楊仁炯對天柱縣碑刻中的族譜進行了分析,認為這些石碑族譜與其所處人文生態(tài)環(huán)境有著密切的關系,反映了苗族侗族的人倫道德禁忌和為人處世的倫理底線。田尚培認為家訓是譜牒文化中的靈魂。凱里學院楊學軍對天柱十甲楊的《楊氏族譜》進行了介紹。潘銀梅利用天柱湳頭上房《潘氏族譜》敘述了湳頭潘氏的源流。
(二)宗族教育研究
人才輩出,科甲蟬聯(lián)是宗族興衰榮辱的關鍵,人才培養(yǎng)是宗族是否能夠興旺發(fā)達的標志之一,各宗族非常重視宗族教育。上海大學陳勇教授考察蘇南義莊家族教育近代轉型的時代背景,認為近代蘇南義莊普遍重視家族教育,通過自辦莊塾,助束修之資;在清末廢除科舉、興學堂至民國時期,義莊是如何順應時代變化,擴大助讀、施教范圍,接受新學制,更新教育內容,開始由傳統(tǒng)向近代轉型。同時,從家族教育的社會化嬗變、家族教育目的和內容的近代轉化、家族教育組織機制的近代變革、家族教育逐步被納入地方教育管理體系等方面闡釋了近代轉型的主要表現。貴州大學楊軍昌教授認為教育是少數民族宗祠建立的文化基礎,探討了少數民族宗祠的教育載體與教育活動的關系,分析了清水江流域宗祠教育活動,闡釋了少數民族宗祠文化的時代變遷及其教育價值的當代訴求。西南大學李軍博士以福建邵武南部村落為中心,對清代以降閩北的家族教育及其近代轉向進行探討,認為清代以降,閩北地區(qū)的家族教育發(fā)展到相當規(guī)模和水平,并出現了近代轉向。族學并不是單純的教育事業(yè),它與宗族具有密切的關系,也是一種宗族組織形式。族學近代轉向體現了宗族面對晚清學制革新、科舉廢除局面作出的積極應對,其實質是宗族的近代變遷,是宗族適應力和延續(xù)性的外在表現之一。邵武南部村落的家族教育歷史跨越清代、民國,且相關的宗譜、碑刻史料和遺跡保存較好。這為我們研究清代以來的閩北家族教育的近代轉向提供了一個不錯的個案。安徽師范大學康健博士以理學、商業(yè)與宗族為題,對祁門韓楚二溪汪氏進行研究,認為祁門韓楚二溪汪氏為越國公汪華八子俊公支裔,為當地著姓望族。宋代以降,該宗族理學興盛,經商風氣盛行,乃至形成商賈世家。該宗族積極參與地方文化建設,理學名賢汪克寬入祀環(huán)谷書院,是官府與民間社會互動的結果。宣統(tǒng)年間合修的《韓楚二溪汪氏家乘》中表現出來近代新式教育形式,男女平權觀念等,都具有鮮明的時代進步特征,集中體現了該宗族積極參與了近代中國社會文化轉型過程。凱里學院李萍對清代以降族譜中所見家庭教育進行了討論,認為教育作為宗族社會的價值核心觀念之一,在地方社會歷史上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它不僅為國家培養(yǎng)人才,更為宗族權力地位的上升與鞏固打下了堅厚的基礎。在天柱地區(qū),無論是從傳統(tǒng)教育中的蒙學教育、擇業(yè)教育還是新式教育,都可看出天柱地區(qū)人民對家庭教育的重視,以及對家庭教育的強烈追求,從中可以感受到重視人才的深厚思想觀念。貴州大學欒成斌博士認為,明清伴隨西南區(qū)域的改土歸流,為尋求文化認同進而達到國家認同的路徑,十分注重宗祠在內的基層文化設施如社學、義學等建設,邊疆民眾出于各種考量也往往主動認同。需要指出的是,民眾基于自發(fā)的文化認同進而國家認同所實現的向心力,遠比明清基于功利性統(tǒng)治策略而構建的強制認同,其生命力與影響力更為久遠。
三、宗族與地方社會秩序研究
(一)宗族組織的建構研究
在清水江流域宗族組織建構方面。凱里學院李斌教授以清水江下游地坌村現存的碑刻和多次編修的《彭氏家譜》為史料,探討了彭氏宗族組織的建構歷程。認為彭氏家族在遷移與定居地坌的過程中,通過祠堂修建、族譜編纂、族產置辦和祭祀儀式逐漸開始了宗族化運動。對這一宗族構建過程的細節(jié)分析也不難發(fā)現,少數民族地區(qū)宗族組織的發(fā)展,也離不開地方士紳階層的努力,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清水江流域宗族建構的類型,從而力圖揭示少數民族地區(qū)宗族組織的建構歷程。貴州大學張澤宇以廈寨羅氏宗族為例,探討了明清時期清水江地區(qū)的宗族建構與社會變遷。認為清水江地區(qū)被納入王朝國家體系之后,地方社會在通過科舉獲得國家所賦予的政治資源,逐漸建構起以宋明理學為模式的宗族組織,并以此為平臺在鄉(xiāng)村社會中推廣儒家禮儀以重建鄉(xiāng)里秩序。在此過程中,國家進入到了地方社會之內,而士紳與宗族也成為了國家架構下基層權力的重要延伸與補充。黔南民族師范學院歐陽大霖副教授認為,清水江中下游少數民族聚居地區(qū)留存諸多宗祠,各家族之間保存了較多的古本家譜,同時還有聚族而居的村落、固定的家族墓地,是該區(qū)域少數民族民眾家族意識得以彰顯的主要載體,更是各家族實行內部管理的重要依據。凱里學院劉月紅以移民角度為切入點,以清水江下游地區(qū)的族譜為原始材料,從族譜中的人群源流進行初步分析移民入黔路徑與類型,并試圖通過群體的遷移來解釋清水江下游地區(qū)出現宗祠的原因,以及宗祠修建對清水江下游地區(qū)的意義。貴州大學林芊教授對錦屏縣文斗上下寨姜氏三大房進行系統(tǒng)分析,認為在文斗地區(qū)占主導地位的姜氏沒有建立自己的祠堂,這與同在清水江流域的其他村寨凡村皆有宗廟的社會生活形成巨大反差。原因何在?值得認真思考。三明學院余達忠教授以“酸湯苗”為個案,認為由于苗疆的開發(fā)和漢文化的輻射,湘黔桂邊區(qū)已經演化成以漢、苗、侗族群為主體,眾多少數族群犬牙交錯雜居混處的多族群區(qū)域。清水江流域的宗族,是由江右地區(qū)遷徙到清水江下游區(qū)域的漢族移民直接推動而形成的,酸湯苗其實是漢族人群進入清水江流域后,在族群互動中形成的新族群。漢文化的輻射和影響,使這一區(qū)域的文化由氏族部落文化向封建宗族文化過渡。清水江流域宗族文化的興起和興盛,本質上是這一區(qū)域在近代時期走向國家化進程的一個重要歷程。
在湘西宗族研究方面。吉首大學劉慧運用人類學田野調查、歷史過程比較和地方文獻整理等方法,對永順縣列夕鄉(xiāng)的家族遷移史進行了訪問調查、了解列夕五大外來姓氏是如何在列夕發(fā)展的。吉首大學羅琳以董柳躔墓志銘為例,試圖分析其中的家族觀念,從而窺探民國時期家族制度對人的行為與思維的影響。吉首大學張琴詩以列夕董氏碑林董柳躔遺訓為例,探尋宗族文化中蘊含的優(yōu)秀文化遺產,并分析它與現代文化的關系。吉首大學崔雅春、黃萍華以列夕地區(qū)為例,討論了家族勢力對社會的影響。認為各大家族之間存在婚配關系,故有親緣關系,彼此往來密切,家族之間也會產生摩擦與碰撞,家族勢力的發(fā)展對當地社會經濟、文化、軍事等有多方面的影響。
(二)宗族組織與社會秩序研究
在宗族維護地方社會秩序方面。貴州原生態(tài)民族文化研究中心王宗勛研究員以清水江下游錦屏縣魁膽侗寨為考察對象,從法律、族規(guī)與款規(guī)款約的互滲及作用的角度,探討國家意識和漢族宗族文化進入侗族地區(qū)以后,國家法律、宗族族規(guī)與當地傳統(tǒng)習慣法——款規(guī)款約的互相滲透、互相揉雜及對當地社會秩序維護的作用問題,為民族地區(qū)宗族研究和社會管理提供個案參考。凱里學院高揚以明理、息訟、睦族為題,對明清以降清水江中下游地區(qū)宗族解決糾紛問題進行初探,認為明清以降,清水江流域形成了一套獨特的區(qū)域管理機制,出現了“國法”與“民法”、“法情”與“人情”相互交融、相互適應、相互調整又相互依賴的獨特的原生態(tài)文化現象。宗族作為解決糾紛的首要承擔者,在清水江中下游地區(qū)發(fā)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苗族“賈理”、侗族“款”這樣的民間習慣法加之受儒家文化影響的倫理思維,宗族在處理糾紛、解決日常事務中的作用甚至遠遠超過中原地區(qū)。凱里學院蒲濤博士認為,家族與基督教的關系是中國基督教以及家族研究的一個重要的課題,通過對清水江上游“黑苗”基督教群體家族與教會的考察,發(fā)現黑苗基督教會是以家族為組織單位的,家族是他們傳承信仰的載體,教會的組織邏輯也體現了傳統(tǒng)家族的運作邏輯,教會與家族形成一種互相嵌入的關系,成為維系基督教在“黑苗”地區(qū)生存和發(fā)展的基礎。
風水是宗族考慮的重要事項。懷化學院姜又春博士以生活在懷化辰溪縣羅子山一帶的七姓瑤作為考察對象,主要以七姓瑤之一的《蒲氏族譜》為中心,探討蒲姓族譜中的“風水”書寫與社會整合的文化關聯(lián);七姓瑤族譜中的風水書寫以“得風藏氣”為目標,強調方位,重視女性先祖的風水記載,尤其注重風水權屬的記載;風水表征著七姓瑤的社會整合,龍脈即為父系祭祀群體的血緣象征,是宗族內部團結的文化符號;不同時期風水地的“統(tǒng)合”與宗族的“分——合”模式具有某種對應關系,對風水地的祭祀成為各房支族人身份認同的強化力量。凱里學院李鵬飛以碑刻資料為主,輔以契約文書、族譜等其他材料,論述了清水江下游苗侗等族人民的風水信仰,在水口、后龍、龍脈、陰地等陽宅、陰宅風水方面的一些理論與具體實踐。
另外,除上述比較集中主題之外,本次會議還討論了宗族對婚姻、民俗、信仰方面的影響。例如凱里學院劉宗碧教授對中國古代婚姻演變與姓氏源流問題進行討論,認為我國以漢族為中心有自己獨特的姓氏文化,文章從中國古代婚姻演變的視角,考證并分析了我國姓氏發(fā)展的源流,解答了歷史上姓氏形成的問題,對于理解中國歷史、婚姻制度、姓氏命名以及宗祠文化等提供了新思路。凱里學院劉興祿教授認為,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家族是重要的民間社會組織,是構成社會的基本單位。家族,不僅是社會發(fā)展的產物,而且它本身又是重要的民俗事象。宗族是多個在地域上相鄰或不相鄰的家族按譜系確認一個共同始祖的血緣組織,由祖廟、祖墳和宗譜(民間所謂總譜)維系。近世中國,家族和宗族很難區(qū)分,常?;煊谩R话愣?,家族是一種實體性的組織,宗族是家族的聯(lián)合體。家族職能分對內和對外兩種。所有內外職能,都通過一系列的民俗事象表現出來。家族關系由血緣關系與姻緣關系構成。家族成員集體參與的民俗活動主要有三種類型,即與家族成員相關的人生禮儀、家族救助活動和家族祭祀。中山大學博士生王健以流動與不動為題,對18世紀以來柳霽的祖墳散葬現象進行探討,認為清水江流域今存一種獨特的祖墳空間布局——散葬,通過對傳說和族譜的田野解讀,該現象可能一方面與空間上的風水信仰相關,另一方面與歷史上的人群流動引發(fā)的地權宣示相關。也就是說,在清水江流域,不動的(散葬的)祖墳背后有著一段流動的歷史。貴州大學戴澤軍從證據角度,討論了清水江文書的功能與作用。
四、結語
20世紀以來,宗族研究已經取得突出成績,新史料、新方法、新觀點不斷涌現,尤其是歷史學與人類學結合的“華南學派”,開創(chuàng)了宗族研究的新模式。但宗族研究也存在明顯不足,如存在“南強北弱”、研究漢族多而少數民族少等現象,這些現象制約了我們對整個宗族研究的理解與把握。常建華在總結近年來宗族研究成果時,認為宗族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尤其是明清宗族研究,但“以往的宗族研究主要集中在閩粵與江南,現在的研究遍及華中、華北地區(qū)”[2]?!熬涂臻g來說,宋以后宗族的研究北方較南方薄弱,而南方華中較華南和華東薄弱;更重要的是應該加強不同區(qū)域和類型宗族的比較研究”[3]。在談到少數民族宗族研究時,只提到了鄂西、湘西土家族以及廣西仫佬族和瑤族。三篇綜述均未提及貴州或者黔東南相關的苗族、侗族宗族[4]。①①按常建華近撰《近年來明清宗族研究綜述》(《安徽史學》2016年第1期)一文,已經開始注意到了清水江流域宗族的研究狀況。
自21世紀以來,隨著清水江文書的整理與出版,清水江流域成為新的學術熱點之一,數十項以清水江流域為研究對象的國家社科基金立項,其中尤以中山大學、貴州大學、凱里學院三家單位共同中標2011年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課題“清水江文書整理與研究”為標志,清水江流域研究漸次成為顯學。②②有關清水江文書的研究,其綜述具體可參見徐曉光、龍澤江:《貴州“錦屏文書”的整理與研究》(《原生態(tài)民族文化學刊》2009年第1期)、馬國君等:《近六十年來清水江林業(yè)契約的收集、整理與研究綜述》(《貴州大學學報》2012年第4期)、程澤時:《清水江文書國內外研究現狀述評》(《原生態(tài)民族文化學刊》2012年第3期)、張應強:《清水江文書的收集、整理與研究芻議》(《原生態(tài)民族文化學刊》2013年第3期)、吳才茂:《近五十年清水江文書的發(fā)現與研究》(《中國史研究動態(tài)》2014年第1期)、錢宗武:《清水江文書研究之回顧與前瞻》(《貴州大學學報》2014年第1期)、謝景連:《清水江區(qū)域社會與清水江文書研究現狀簡述》(《懷化學院學報》2014年第2期)等。此次會議也展現了凱里學院清水江歷史文化研究團隊在宗族研究方面的部分成果,為西南少數民族地區(qū)的宗族研究提供了新案例,同時,我們凱里學院也力圖為區(qū)域性的“清水江學”走出貴州、走向全國和世界作出應有的貢獻。③③ 清水江學一詞首先由貴州大學張新民教授提出,他認為,清水江學是敦煌學、徽學之后,又一獲得學界普遍認同的地域性專門學問。具體可參見《清水江文書的整理利用與清水江學科的建立——從<清水江文書集成考釋>的編纂整理談起》(《貴州民族研究》2010年第5期)、《走進清水江文書與清水江文明的世界——再論建構清水江學的題域旨趣與研究發(fā)展方向》(《貴州大學學報》2012年第1期)、《共同推動古文書學與鄉(xiāng)土文獻學的發(fā)展——清水江文書整理與研究四人談》(《貴州大學學報》2012年第3期)等?!顿F州大學學報》編輯部開辟“清水江學”專欄,并將相關研究論文集結,于2016年8月由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出版,具體見楊軍昌主編《清水江學研究》(上下冊)。
限于水平和篇幅,我們在作綜述時,難免掛一漏萬,不妥或不當之處定有不少,敬祈作者見諒、方家批評指正。
參考文獻:
[1]林耀華.義序的宗族研究[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0:266.
[2]常建華.近十年明清宗族研究綜述[J].安徽史學,2010(1):104.
[3]常建華.二十世紀的中國宗族研究[J].歷史研究,1999(1):162.
[4]常建華.近十年晚清民國以來宗族研究綜述[J].安徽史學,2009(3):8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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