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戈
如果說,去年9月底開啟新一輪樓市調控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對調控措施的嚴厲程度和持續(xù)時長,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的話,那么,現在應該清醒過來了。包括購房者尤其是投資投機性購房者,以及房地產開發(fā)商。
如你所知,此輪調控除了過往的限購限貸限價外,還增加了新的措施,即限售。大約有18個城市對新購買的房子(含所謂商住房和商品住房),要求持有一定年限才允許轉讓。很明顯,這是為了防止短時投機的“關門”做法。
我想討論的是商品房限價。這不是此輪調控的創(chuàng)新,早在多年前就有幾個城市這么做了。說到底,這是在房地產領域的價格管制。比較有意思的是,商品房價格,多數城市是由房地產主管部門,少數是由發(fā)改委來管理,也有極少數城市是由物價局來管理。這都能找到法律依據,《價格法》或《房地產法》。
商品房限價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事前限價,即在土地出讓時就在招標文件里規(guī)定,在該幅土地建設的商品房,銷售時不得超過多少錢,即所謂限價商品房。北京市今年出讓的商品住宅用地,未來的商品住宅大多數是限價的。
一種是事中限價。這是最常見的做法。即房企在申請商品房預售許可證時,主管部門要求該項目售價不得超過多少錢。并且,已經從預售擴展至現房銷售。與土地出讓合同約定的事前限價相比,事中限價對房企的影響更大一些,因為缺乏可預期性。
會不會出現一種事后限價,即在二手房轉讓環(huán)節(jié)的限價?不好說。按理說,二手房交易主要是C2C的交易,最具市場化,很難管制,很難限價。但極少數幾個大城市進入2017年以來的一波上漲,是由二手房帶動的,主管部門應該也在思考有何辦法予以遏制。
商品房是市場化程度較高的領域,但這并不意味著可以放任其自由發(fā)展。理論上說,在穩(wěn)定的市場環(huán)境下,商品房價格應該是由供求決定。問題在于,過去10多年的房地產市場化突進,住房的投資屬性被持續(xù)放大,扭曲了供求關系,從而令價格信號失靈?!胺孔邮怯脕碜〉?,不是用來炒的”,正是對這種失衡現象的厘定。
跳出行業(yè)來看,房地產固然在投資、消費層面扮演了重要角色,也是稅收的重要貢獻力量;但另一方面,它也占據了巨大的資源,尤其是資金資源。銀監(jiān)會主席郭樹清4月21日在銀監(jiān)會一季度經濟金融形勢分析(電視電話)會上說,房地產相關貸款(含以房地產作為抵押、擔保)的占比已經超過了總貸款的三分之一,個別銀行的房地產相關貸款占比甚至超過了50%。即是證明。
有人說,資本是逐利的。相對而言,房地產貸款在很多金融機構仍是優(yōu)質產品,金融機構對房地產有著強烈的偏好。這就是為什么,在所謂資產荒的背景下,房地產仍是金融和泛金融機構難以割舍的配置。但權重過大,潛在風險也大。所以,不僅要提高二套以上住房的首付,而且要清理、規(guī)范進入房地產市場的資金。
對一批市場個體來說,過去多年,他們從商品房投資中獲得了巨大利益,同樣形成了強烈的市場偏好。這種偏好有傳染效應,進而會對社會文化心理產生不健康的侵蝕作用。
舉個例子。最近分別有幾位朋友問我,能否買到杭州的某項目和北京的某項目。一打聽,原來這兩個項目的在售商品房都是因為限價,而以遠低于市場預期的價格對外發(fā)售。100套房子,恨不得有1000位客戶在排隊,項目負責人最大的困難是如何拒絕。
當然,剛需購房者會認為,這是入市的難得機會;有投資偏好的個體,則認為是又一次獲取額外收益的良機。要知道,這還是在熱點城市實施嚴厲限購限貸的前提下。但他們總能找到辦法,譬如以孩子、父母甚至遠房親戚的名義。
我一再重申,經濟結構的調整,有賴于降低房地產所占經濟資源的權重,尤其是資金資源的權重;校正扭曲甚至畸形的住房消費和投資文化,必須削減人們對住房投資超額收益的預期。當市場信號紊亂、投資偏好失常的情況下,祭出強硬的行政之手實為不得已。
目前,一二線熱點城市的房地產市場,基本穩(wěn)定下來了。在我個人看來,這為深化房地產領域的改革提供了難得的窗口期。沒有人能預測這個時間有多長。但可以肯定的是,像過往10多年那樣輕松取得住房投資超級收益的時代,正在遠去。
我愿意承認,本文標題里的關鍵詞“經濟學”,其實可以替換為我們在大學里學的“政治經濟學”。4月25日中央政治局會議提出,要加快形成促進房地產市場穩(wěn)定發(fā)展的長效機制。對此,我抱有殷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