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 邱紅

摘要：提高能源效率是應對能源挑戰(zhàn)的重要措施。用戶往往不會選擇總成本最小化的節(jié)能技術，實際能效投資水平低于社會最優(yōu)能效投資水平，這個差距即“能源效率缺口”。導致能源效率缺口的原因包括市場原因、行為原因和其他原因三方面。能源效率缺口一般通過估計與用戶實際選擇行為一致的主觀貼現率即隱含貼現率來測度。離散選擇模型和特征價格法是估算隱含貼現率最常用的方法。大量經驗研究結果顯示，隱含貼現率的估算值顯著高于市場利率，說明能源效率缺口確實存在，但不同文獻得出的結果差異很大。對能效投資中的隱含貼現率進行Meta回歸分析，發(fā)現隱含貼現率的估算值受到研究采用的數據類型、研究方法及具體節(jié)能技術等因素影響?，F實中，能效標識政策、能效標準政策、資金支持政策、能源價格政策及鼓勵性政策等都有利于減少能源效率缺口。未來，可從研究視角、研究方法、政策設計等方面拓展相關研究。

關鍵詞：能源效率；能源效率缺口；離散選擇模型；隱含貼現率；Meta回歸分析；能源效率政策

中圖分類號：F206；TE0；X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分類號：1674-7089（2017）06-0056-13

《G20能效引領計劃》將提高能源效率作為新形勢下解決當前全球經濟持續(xù)低迷、傳統(tǒng)動能日益消退、能源需求普遍放緩等發(fā)展困難的有效途徑。梁靖雪：《加強能效合作引領全球能效提高》，《經濟日報》，2016年10月24日。推廣節(jié)能技術是提高能源效率的重要策略之一，但是，現實中具有合理回報率的節(jié)能技術往往推廣速度緩慢，能效投資不足，這種現象被稱為能源效率缺口（energy-efficiency gap）。Jaffe A B， Stavins R N， “The Energy-efficiency Gap What does it Mean？”Energy Policy， vol.22， no.10 （1994.10）， pp.804-810.國際能源機構（IEA）預測：2012年至2030年，在工業(yè)、交通運輸業(yè)、住宅業(yè)和商業(yè)部門，全球平均每年需投資960億美元（25年共24000億美元）來消除能源效率缺口。Yang M， Background and Literature Review on Energy Efficiency Gaps， London： Springer， 2013， p.14.該預測結果既反映了當前消除能源效率缺口任務之艱巨，又凸顯了能源效率缺口問題研究的重要性和緊迫性。

一、能源效率缺口的概念

能源效率意味著用更少的能源生產出一定數量的產品或提供一定的服務。Patterson M G， “What is Energy Efficiency： Concepts， Indicators and Methodological Issues，” Energy Policy， vol.24， no.5 （1996.05）， pp.377-390.比如，用緊湊型熒光燈替代白熾燈是一種提高能源效率的行為。對于用戶來說，選擇高效節(jié)能技術是一種能源效率投資，可以減少未來的耗能成本，但前期購買費用較高。因此，用戶是否選擇節(jié)能技術（產品）取決于前期費用和長期耗能成本之間的權衡，Gillingham K， Newell R G， Palmer K， et al， “Energy Efficiency Economics and Policy，” Annual Review of Resource Economics， vol.1， no.1（2009.10）， pp.597-620.從經濟學的角度看，能源效率投資是一個跨期決策問題。如果用戶以成本最小化為目標，則決策的目標函數可以寫成：Gerarden T， Newell R G， Stavins R N， “Assessing the Energy-efficiency Gap，”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2015， pp.2-3.

min Totalcost=K（E）+O（E，PE）*D（r，T）+Othercosts。 （1）

其中：Totalcost是節(jié)能技術（產品）生命周期內的總成本；K（E）是初始購買成本；O（E，PE）是年度耗能成本，E是年度耗能量，PE是能源價格；D（r，T）是現值因子（present value factor），取決于貼現率r和該技術的使用年限T；Othercosts表示所有其他成本。

根據這一決策框架，在提供同等產出或服務的前提下，最小化總成本的節(jié)能技術是用戶進行能源效率投資的最優(yōu)選擇。然而在現實生活中，用戶往往沒有選擇總成本最小化的節(jié)能技術。換句話說，與最優(yōu)水平相比，個體的實際能源效率投資不足。

進一步從全社會的角度來看，使用某種節(jié)能技術（產品）的總成本不僅包括技術（產品）的經濟成本，也應該包括能源消費的社會成本。如果能源價格中沒有體現社會成本，那么，在該能源價格下的能源效率投資水平將低于使社會總成本最小化的社會最優(yōu)能效投資水平。

Gerarden等將個體能效投資不足的行為稱為“能源悖論”，將社會能效投資水平偏低的現象稱為“能源效率缺口”。Gerarden T， Newell R G， Stavins R N， “Assessing the Energy-efficiency Gap，”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2015， pp.2-3.但是，大多數文獻并沒有對這兩個概念進行嚴格區(qū)分，本文將上述兩種情況下實際能效投資水平與最優(yōu)能效投資水平之間的差距統(tǒng)稱為“能源效率缺口”。Brown M A， “Market Failures and Barriers as a Basis for Clean Energy Policies，” Energy Policy， vol.29， no.14 （2001.04）， pp.1197-1207. Thollander P， Danestig M， Rohdin P， “Energy Policies for Increased Industrial Energy Efficiency： Evaluation of a Local Energy Programme for Manufacturing SMEs，” Energy Policy， vol.35， no.11 （2007.11）， pp.5774-5783. Allcott H， Greenstone M， “Is There an Energy Efficiency Gap？”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vol.26， no.1 （2012.01）， pp.3-28. Backlund S， Thollander P， Palm J， et al， “Extending the Energy Efficiency Gap，” Energy Policy， vol.51， no.51 （2012.08）， pp.392-396.

二、產生能源效率缺口的主要原因

為什么實際能效投資水平達不到理論上的最優(yōu)水平？在能源效率投資目標函數的框架下，本文從三方面綜述其可能的原因。

（一）市場原因

1.不完全信息（imperfect information）

前文所描述的決策行為是基于完全信息假設的，即決策者清楚地知道其目標函數中所有變量的相關信息。然而，現實情形常常并不符合這一假設。在（1）式中，各種節(jié)能技術的價格信息（K）較容易獲取，而準確的能耗信息（E）則較難掌握。如果消費者不了解某種節(jié)能技術的性能及節(jié)能優(yōu)勢，Howarth R B， Andersson B， “Market Barriers to Energy Efficiency，” Energy Economics， vol.15， no.4（1993.10）， pp.262-272.也就不可能作出完全信息假設條件下最優(yōu)的節(jié)能技術選擇了。研究發(fā)現，給消費者提供更清晰、更易于比較的能耗信息能顯著提高消費者選擇節(jié)能技術的意愿。Hui Z， Bukenya J O， “Information Inefficiency and Willingness-to-pay for Energy-efficient Technology： A Stated Preference Approach for China Energy Label，” Energy Policy， vol.91， no.91 （2016.04）， pp.12-21.此外，信息的形式也會對決策產生影響，Heinzle S L， “Disclosure of Energy Operating Cost Information： A Silver Bullet for Overcoming the Energy-efficiency Gap？” Journal of Consumer Policy， vol.35， no.1 （2012.01）， pp.43-64.具體、生動和個性化的信息更容易被記住。Palm J， “Placing Barriers to Industrial Energy Efficiency in a Social Context： A Discussion of Lifestyle Categorization，” Energy Efficiency， vol.2， no.3 （2009.08）， pp.263-270.如果消費者認為能耗信息來源不可靠，他們就會傾向于選擇價格較低的高能耗產品。Ramírez C A， Patel M， Blok K， “The Non-energy Intensive Manufacturing Sector： An Energy Analysis Relating to the Netherlands，” Energy， vol.30， no.5（2005.04）， pp.749-767. Sanstad A H， Howarth R B， “‘Normal Markets， Market Imperfections and Energy Efficiency，” Energy Policy， vol.22， no.10（1994.10）， pp.811-818.

2.委托代理問題（principal-agent problem）

當節(jié)能技術的投資者不是節(jié)能技術的受益者時，委托代理問題便產生了，此時，決策目標函數中只包含初始購買成本，不包含耗能成本。一個典型的例子是業(yè)主與租戶——如果家電的耗能費用由租戶承擔，業(yè)主享受不到節(jié)能產品帶來的好處，依據成本最小化原則，業(yè)主就會選擇價格低（能耗高）的家電設備，即業(yè)主的能效投資不足。Jaffe A B， Stavins R N， “The Energy-efficiency Gap What does it Mean？” Energy Policy， vol.22， no.10 （1994.10）， pp.804-810. Hirst E， Brown M， “Closing the Efficiency Gap： Barriers to the Efficient Use of Energy，” Resources Conservation & Recycling， vol.3， no.4 （1990）， pp.267-281.

3.資金約束（credit constraint）

資金約束會阻礙能源效率投資。Golove W H， Eto J H， Market Barriers to Energy Efficiency： A Critical Reappraisal of the Rationale for Public Policies to Promote Energy Efficiency， California： Lawrence Berkeley Laboratory， 1996， p.10.由于節(jié)能技術的初始購買成本較高，若可用資金受限，消費者或企業(yè)即使知道后期收益能彌補前期投入成本，也無法進行能效投資。尤其是低收入家庭和小型企業(yè)，由于金融市場的信息不對稱，其融資成本可能更高。Decanio S J， “Barriers within Firms to Energy-efficient Investments，” Energy Policy， vol.21， no.9 （1993.09）， pp.906-914.在（1）式的框架下，這意味著上述用戶面臨更高的貼現率（r），實際能效投資低于最優(yōu)水平。

4.外部性（externalities）

能源生產和消費會產生環(huán)境污染、氣候變化等負外部性，而能源價格往往不包含緩解這些負外部性而產生的社會成本。由于能源價格偏低，即使消費者或企業(yè)選擇了個體最優(yōu)的能效投資決策，也會低于社會最優(yōu)的能效投資水平，產生能源效率缺口。Allcott H， Greenstone M， “Is There an Energy Efficiency Gap？”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vol.26， no.1 （2012.01）， pp.3-28.

（二）行為原因

1.有限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

標準的經濟理論假設決策者能夠充分利用所有信息，精確計算成本收益，得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選擇。然而，現實中的決策者可能并不符合理性經濟人的假設。Kahneman D， “A Perspective on Judgement and Choice： Mapping Bounded Rationality，” American Psychologist， vol.58， no.9 （2003.09）， p.697.對于消費者而言，要如（1）式所示精確計算每一種節(jié)能技術的總成本并從中選擇成本最小的一種，需要具備很高的信息處理和認知能力。由于有限理性，大多數消費者在面對復雜決策時都會采取一些簡化策略（heuristic strategy），比如只考慮某一方面的因素。在能源效率投資的決策問題上，有限理性使消費者不能準確評估節(jié)能產品的長期收益，Allcott H， “The Welfare Effects of Misperceived Product Costs： Data and Calibrations from the Automobile Market，”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Economic Policy， vol.5， no.3 （2013）， pp.30-66.導致能源效率投資偏離最優(yōu)水平。Sanstad A H， Howarth R B， “‘Normal Markets， Market Imperfections and Energy Efficiency，” Energy Policy， vol.22， no.10（1994.10）， pp.811-818.

2.缺乏注意（inattention）

在能源效率投資決策的目標函數中，當前的購買價格和未來耗能成本的現值對于決策者具有同等重要的影響。而在現實生活中，消費者可能會更多地關注當前價格，忽略未來的耗能成本，從而不愿意選擇價格較貴的節(jié)能技術。這種現象有心理學的原因：注意力是一種稀缺資源，分配到較為顯著（salient）的信息上成本較小，而運用注意力搜集處理不顯著的信息則需花費較高的成本，如果信息搜集的成本比收益還大，那么，有意忽略部分信息也是一種理性選擇。Sallee J M， “Rational Inattention and Energy Efficiency，” The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vol.57， no.3 （2013.10）， pp.781-820.

3.雙曲貼現（hyperbolic discounting）

耗能成本發(fā)生在未來一段較長的時間里，在進行能源效率投資決策時，需要對未來的耗能成本進行貼現。標準的貼現理論采用指數貼現，其主觀貼現率（subjective discount rate）不會隨時間發(fā)生變化。

對貼現因子D（r，t），主觀貼現率的定義為D（r，t）t/D（r，t）。在指數貼現情況下，D（r，t）=exp（-rt），此時主觀貼現率為r，不隨時間變化。在雙曲貼現情況下，D（r，t）=11+rt，則主觀貼現率為r1+rt，隨時間的增加而減少。

然而，大量行為經濟學的研究表明，消費者進行跨期決策時存在雙曲貼現現象，Frederick S， Loewenstein G， ODonoghue T， “Time Discounting and Time Preference： A Critical Review，”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vol.40， no.2 （2002.02）， pp.351-401. Laibson D， “Golden Eggs and Hyperbolic Discounting，”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112， no.2 （1997.02）， pp.443-477.此時消費者的主觀貼現率隨時間減小。Benhabib J， Bisin A， Schotter A， et al， “Present-bias， Quasi-hyperbolic Discounting， and Fixed Costs，” Games and Economic Behavior， vol.69， no.2（2010.09）， pp.205-223. 雙曲貼現描述了人們的“現時偏向型偏好”（present bias preference），與指數貼現相比，雙曲貼現會賦予“現在”更大的權重而對未來考慮不足。Odonoghue T， Rabin M， “Doing It Now or Later，”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vol.89， no.1（1999.03）， pp. 103-124.由于節(jié)能技術的購買成本發(fā)生在現在而耗能成本發(fā)生在未來，雙曲貼現的消費者更希望節(jié)省目前的購買成本，從而導致能源效率投資不足。Heutel G， “Optimal Policy Instruments for Externality-producing Durable Goods under Time Inconsistency，”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vol.72 （2011.05）， pp.54-70.

（三）其他原因

1.隱含成本（hidden cost）

在能效投資決策的過程中，除了價格和耗能成本之外，還可能存在一些隱含成本，如信息搜集成本、安裝成本等。Nichols A L， “Demand-side Management Overcoming Market Barriers or Obscuring Real Costs？” Energy Policy， vol.22， no.10 （1994）， pp.840-847.理論上，在計算最優(yōu)能效投資水平時，由于這部分成本無法直接觀察，所以往往被技術專家所忽略；而在現實決策中，消費者或企業(yè)會考慮這部分成本，所以他們選擇的能效投資水平低于理論上的最優(yōu)水平。此外，節(jié)能技術的某些性能可能與現有技術存在差異，比如熒光燈雖然更節(jié)能，但其光譜與白熾燈不同，對部分消費者而言會影響使用效果，而這種影響也無法直接體現為成本。Stern P C， “Blind Spots in Policy Analysis： What Economics doesnt Say about Energy Use，” Journal of Policy Analysis and Management， vol.5， no.2 （1986）， pp.200-227. Ostertag K， “Transaction Costs of Raising Energy Efficiency，” Earthpolicy Org， （1999.05）.

2.異質性（heterogeneity）

在能源效率投資決策目標函數（1）式中，由于消費習慣不同，不同決策個體有不同的年度能源消費量（E），最優(yōu)能效投資水平也各不相同。也就是說，某種節(jié)能技術可能在平均意義上是最優(yōu)的，但是對于年度能源消費量較小的用戶來說，該技術可能就不是最優(yōu)的。Jaffe A B， Stavins R N， “The Energy-efficiency Gap What does it Mean？” Energy Policy， vol.22， no.10（1994）， pp.804-810.忽略決策個體之間的異質性，就可能高估最優(yōu)能效投資水平，從而得出實際能效投資水平偏低的結論。Bento A M， Li S， Roth K， “Is there an Energy Paradox in Fuel Economy？ A Note on the Role of Consumer Heterogeneity and Sorting Bias，” Economics Letters， vol.115， no.1（2012）， pp.44-48.

3.選擇權價值（option value）

選擇權價值是指延遲投資所帶來的凈收益，即使這項投資從成本收益的角度來看是劃算的。選擇權價值來源于不確定性、投資的不可逆性和投資時間的靈活性。Dixit A K， Pindyck R S， Investment under Uncertainty，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4， pp.659-681.消費者延遲采納有效的節(jié)能技術，可能出于以下幾方面的考慮：一是對未來能源價格波動的擔心，如果能源價格下跌，就需要更長時間才能收回能效投資；二是新的節(jié)能技術在產品性能、服務配套等方面可能尚未成熟；三是能效投資會導致大量的沉沒成本，不能回收。Hirst E， Brown M， “Closing the Efficiency Gap： Barriers to the Efficient Use of Energy，” Resources Conservation & Recycling， vol.3， no.4（1990）， pp.267-281.由此，消費者采納這些節(jié)能技術的最低預期資本回報率（hurdle rate）高于普通投資。Hassett K A， Metcalf G E， “Energy Conservation Investment： Do Consumers Discount the Future Correctly？” Energy Policy， vol.21， no.6 （1993.06）， pp.710-716. Ansar J， Sparks R， “The Experience Curve， Option Value， and the Energy Paradox，” Energy Policy， vol.37， no.3（2009）， pp.1012-1020.

三、能源效率缺口的估算

（一）能源效率缺口的估算方法

如何估算能源效率缺口的大小呢？如前所述，能效投資是一個跨期選擇問題，消費者要實現總成本最小化，需要在前期購買成本和后期耗能成本之間進行權衡，這個選擇的核心是決策者的主觀貼現率。如果主觀貼現率顯著高于其他同等風險的市場利率（如貸款利率、存款利率、股票收益率等），則意味著決策者在能效投資方面要求比市場水平更高的資金回報率，其能效投資水平將低于根據市場利率計算得到的最優(yōu)能效投資水平，即存在能源效率缺口。

然而，研究者無法直接觀察到消費者的主觀貼現率，所以可根據消費者的實際選擇行為，基于總成本最小化或效用最大化原則推導出與實際選擇行為一致的主觀貼現率，這個貼現率被稱為“隱含貼現率”（implicit discount rate）。Klemick H， Wolverton A， “Energy-efficiency Gap*，” Encyclopedia of Energy Natural Resource &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vol.1（2013）， pp.74-81.隱含貼現率與市場利率之間的差異可以用來表征能源效率缺口的大小。現有文獻中計算隱含貼現率最常用的方法主要包括離散選擇模型和特征價格法。

1.離散選擇模型（discrete choice model）

把節(jié)能技術（產品）視為價格、能耗和其他屬性（attributes）的集合體，消費者根據從中獲得的預期效用來選擇使效用最大化的技術（產品）。對（1）式稍加變換，消費者的效用函數可以寫成：

U=β1 K（E）+β2 O（E，PE）+Otherattributes+ε。 （2）

其中：系數β1 和β2 分別表示產品價格和年度耗能成本的邊際效用，預期為負，Otherattributes表示研究者能觀察到的影響消費者選擇的其他產品屬性，ε表示研究者觀察不到的影響消費者選擇的其他因素。消費者選擇使其效用最大化的節(jié)能技術（產品）。

根據對ε分布的不同假設（I型極值分布或正態(tài)分布），可以得到Logit模型或Probit模型，并估計系數β1和β2。β2 /β1表示當節(jié)能技術每年節(jié)省1元耗能成本時，消費者現在愿意為之多付多少錢。根據β2 /β1=D（r，T），可以推出與消費者選擇行為一致的隱含貼現率r*。

2.特征價格法（hedonic price method）

此方法同樣將節(jié)能技術（產品）視為一系列屬性的集合體，并認為產品的市場價格反映了消費者對這些產品屬性的支付意愿。建立特征價格方程：

K（E）=αO（E，PE）+Otherattributes+ε。 （3）

系數α同樣反映了當節(jié)能技術每年節(jié)省1元的耗能成本時，消費者現在愿意為之多付多少錢，令α=D（r，T），可以推導出隱含貼現率r*。

（二）隱含貼現率的估算結果

關于能源效率投資隱含貼現率最經典的研究可以追溯到Hausman的文章。Hausman J A， “Individual Discount Rates and the Purchase and Utilization of Energy-using Durables，” Bell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10， no.1（1979）， pp.33-54.基于離散選擇模型，他以家庭為樣本對空調購買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發(fā)現消費者在選擇空調時的平均隱含貼現率大約是20%，高于市場利率水平。

隨后，許多學者對能源效率投資中的隱含貼現率問題開展了經驗研究，很多學者發(fā)現了高于市場利率的隱含貼現率。

Gately D， “Individual Discount Rates and the Purchase and Utilization of Energy-using Durables： Comment，” Bell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11， no.1（1980.spring）， pp.373-374. Ruderman H， Levine M D， Mcmahon J E， “The Behavior of the Market for Energy Efficiency in Residential Appliances Including Heating and Cooling Equipment，” Energy Journal， vol.8， no.1（1987.01）， pp.101-124. Dreyfus M K， Viscusi W K， “Rates of Time Preference and Consumer Valuations of Automobile Safety and Fuel Efficiency，” The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vol.38， no.1（1995.04）， pp.79-105. Ewing G， Sarigllü E， “Assessing Consumer Preferences for Clean-fuel Vehicles： A Discrete Choice Experiment，” Journal of Public Policy & Marketing， vol.19， no.1（2000.03）， pp.106-118.Revelt和Train采用Mixed Logit模型，運用調研數據估算得出消費者在選擇不同類型冰箱時的隱含貼現率為39%。Revelt D， Train K， “Mixed Logit with Repeated Choices： Households Choices of Appliance Efficiency Level，”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vol.80， no.4 （1998.07）， pp.647-657.Min等搜集了183位參與者的陳述偏好數據來研究影響消費者選擇燈泡的因素，并建立離散選擇模型研究消費者選擇燈泡的隱含貼現率，他們發(fā)現知道燈泡能耗信息的消費者的隱含貼現率為100%，而不知道燈泡能耗信息的消費者的隱含貼現率高達560%。Min J， Azevedo I L， Michalek J， et al， “Labeling Energy Cost on Light Bulbs Lowers Implicit Discount Rates，” Ecological Economics， vol.97， no.385 （2014.10）， pp.42-50.周慧等收集了南京市居民在選擇各種類別、各種能效水平熱水器時的陳述偏好數據，構建多項式Logit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結果表明，居民為了年均耗能成本下降1元愿意多支付3.16元，即30%的隱含貼現率。周慧、張瑩杰：《居民家庭節(jié)能投資中的能源效率缺口》，《中國人口·資源與環(huán)境》，2015年第4期，第132-140頁。Horne等以1150名加拿大人為調查對象，建立多項式Logit模型估算出他們在選擇車輛時的隱含貼現率為22.5%。Horne M， Jaccard M， Tiedemann K H， et al， “Improving Behavioral Realism in Hybrid Energy-economy Models Using Discrete Choice Studies of Personal Transportation Decisions，” Energy Economics， vol.27， no.1 （2005.01）， pp.59-77.Mau等在不同市場假設下，對混合動力電動汽車和氫燃料電池車的購買行為進行調查，從而研究加拿大消費者對新能源汽車技術的偏好，估算結果顯示隱含貼現率為21%—49%。Mau P， Eyzaguirre J， Jaccard M， et al， “The ‘Neighbor Effect： Simulating Dynamics in Consumer Preferences for New Vehicle Technologies，” Ecological Economics， vol.68， no.1 （2008.01）， pp.504-516.但是，也有部分研究得到的隱含貼現率值相對較小，如Allcott和Wozny利用1999—2008年的交易數據研究發(fā)現消費者選購汽車的隱含貼現率約為15%。Allcott H， Wozny N， “Gasoline Prices， Fuel Economy， and the Energy Paradox，”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vol.96， no.1003 （2010.03）， pp.779-795.

此外，不同收入群體的隱含貼現率存在顯著差異，貼現率隨家庭收入的增加而下降。Train K， “Discount Rates in Consumers Energy-related Decisions： 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Energy， vol.10， no.12 （1985.01）， pp.1243-1253.如Hausman發(fā)現，年收入分別為6000、10000、15000、25000、35000、50000美元的家庭購買空調時的貼現率分別為89%、39%、27%、17%、8.9%、5.1%。Hausman J A， “Individual Discount Rates and the Purchase and Utilization of Energy-using Durables，” Bell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10， no.1 （1979）， pp.33-54.Berkovec在研究供暖系統(tǒng)時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收入在1000美元的家庭的貼現率為56%，收入為60000美元的家庭的貼現率僅為14%。Berkovec J， Hausman J， Rust J， Heating System and Appliance Choice， Cambridge： MIT Energy Laboratory， 1983，p.83.針對汽車的研究發(fā)現，家庭收入在12000美元以下的貼現率為12%，而收入在20000美元以上的家庭的貼現率為5%。Train K， Qualitative Choice Analysis： Theory， Econometrics， and an Application to Automobile Demand， Cambridge： The MIT Press， 1986， p.665.針對照明燈的研究也發(fā)現，收入在30000美元的家庭的平均貼現率為182%，收入為75000美元的家庭貼現率為36%。Min J， Azevedo I L， Michalek J， et al， “Labeling Energy Cost on Light Bulbs Lowers Implicit Discount Rates，” Ecological Economics， vol.97， no.385 （2014.10）， pp.42-50.

可以看出，現有研究得到的隱含貼現率估計值的變化范圍很大。為進一步揭示隱含貼現率估計值的影響因素，本文繼續(xù)對能效投資隱含貼現率的文獻進行Meta回歸分析。

四、隱含貼現率估算結果影響因素的Meta分析

（一）Meta回歸分析方法

不同于傳統(tǒng)文獻綜述的定性研究，Meta分析是指對具備特定條件、同課題的文獻進行定量綜合分析。Meta回歸分析是建立在Meta分析基礎上的多元回歸分析方法，有助于解釋研究結果不一致的深層原因。Stanley T D， Jarrell S B， “Meta-regression Analysis： A Quantitative Method of Literature Surveys，” Journal of Economic Surveys， vol.19， no.3 （2005）， pp.299-308.Meta回歸分析方法首先要搜集與研究主題相關的文獻，依據一定的標準選出符合要求的實證類論文，然后從這些文章中提取適合分析的統(tǒng)計量進行回歸。Meta回歸分析的被解釋變量為文獻估算結果（如參數估計值、t值等），解釋變量為代表樣本特征、變量選擇、研究方法、發(fā)表年份和國別等方面的特征變量。由于這些描述文獻特征的變量大多是不連續(xù)的，所以自變量常采用虛擬變量的形式。彭俞超、顧雷雷：《經濟學中的META回歸分析》，《經濟學動態(tài)》，2014年第2期，第126-131頁。

為研究能源效率投資隱含貼現率估算結果的影響因素，本文參考Stanley和Jarrell的Meta回歸模型，Stanley T D， Jarrell S B， “Meta-regression Analysis： A Quantitative Method of Literature Surveys，” Journal of Economic Surveys， vol.19， no.3 （2005）， pp.299-308.并結合現有文獻的實證研究，建立以下模型：

IDR=β0+β1 Choice+β2 SP+β3 Panel+β4 X+ε。 （4）

其中，IDR是文獻中得到的能效投資隱含貼現率估算值，解釋變量均為虛擬變量，Choice表示文獻所采用的研究方法是否為離散選擇模型，SP表示文獻數據是否為陳述偏好（stated preference）數據，Panel表示文獻數據是否為面板數據，X是表示文獻所研究的所有產品類型的向量，ε是誤差項。

（二）數據來源

為獲取Meta回歸分析所需的數據，一方面，從關于能效投資貼現率的綜述性文章中查找引用的論文；Train K， “Discount Rates in Consumers Energy-related Decisions： 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Energy， vol.10， no.12 （1985.01）， pp.1243-1253. Frederick S， Loewenstein G， ODonoghue T， “Time Discounting and Time Preference： A Critical Review，”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 vol.40，no.2（2002.06）， pp.351-401.另一方面，利用Bing、Google Scholar等搜索引擎和Science Direct、Springer Link、JSTOR等數據庫，以“energy efficiency gap”“discount rate”“energy paradox”“energy efficiency investment”等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在得到的文獻中進一步選擇研究具體節(jié)能技術（如車輛、家電等）隱含貼現率的文章，去掉研究一般時間偏好貼現率的文章。當一篇論文采用同一種方法、對同一種產品有多個貼現率估算值時（如不同收入群體的貼現率不同），則選擇平均貼現率；如果一篇論文中采用不同方法、針對不同對象進行估算，就同時選取多個結果?；谏鲜鰳藴?，本文最終收集了1979—2017年發(fā)表的41篇文獻，整理出55個關于能效投資隱含貼現率的研究樣本。限于篇幅，本文未能列出全部樣本數據，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向作者索取。變量含義及描述性統(tǒng)計見表1。

（三）關于隱含貼現率的Meta回歸分析結果

確定了模型和數據之后，本文借鑒Percoco和Nijkamp的方法，Percoco M， Nijkamp P， “Estimating Individual Rates of Discount： A Meta-analysis，” Applied Economics Letters， vol.16， no.12 （2009.07）， pp.1235-1239.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對（4）式進行回歸，結果見表2。

由表2可見，能源效率投資隱含貼現率的估算值受到研究方法、數據等因素的顯著影響，且結果穩(wěn)健，不同設定下的模型得到的估算結果（符號與顯著性）基本一致。

Choice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與特征價格法及其他方法相比，采用離散選擇模型估算出的隱含貼現率更小。理論研究發(fā)現，特征價格法所估算的支付意愿實際上是消費者邊際效用加權平均值的比值，其中的權重正是離散選擇模型（Logit）得到的消費者選擇概率的函數，選擇概率不確定性越大的消費者（邊際消費者）被賦予的權重越大。Wong M， A Tractable Framework to Relate Marginal Willingness-to-pay in Hedonic and Discrete Choice Models， Working Paper， 2015.也就是說，只有當消費者不存在異質性時，兩種方法得到的估算值才會完全一致。

Panel對應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采用面板數據比采用截面數據得到的貼現率更低。采用面板數據的優(yōu)點在于固定效應可以吸收誤差項中所包含的觀察不到的產品屬性，這些產品屬性可能與模型中包含的其他變量（如價格等）相關，從而避免了變量內生性帶來的系數偏誤。Allcott H， Wozny N， “Gasoline Prices， Fuel Economy， and the Energy Paradox，”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vol.96， no.1003 （2010.03）， pp.779-795.換句話說，如果不控制內生性問題，隱含貼現率的估算結果會偏高。

SP對應的系數顯著為負，這意味著利用陳述偏好數據估算出的貼現率低于利用市場交易數據得到的貼現率。陳述偏好數據由研究者通過實驗設計、調查問卷等形式得到，被訪者對虛擬的能效投資問題進行回答；市場交易數據則來自消費者在市場中的真實行為。產生這種差異的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被訪者面對虛擬問題的回答與其實際行為不一致；二是陳述偏好數據一般由實驗設計生成節(jié)能技術的屬性組合，避免了變量內生性的問題。如前所述，采用面板數據可以處理模型中變量內生性的問題，因此，為進一步驗證兩種可能原因均存在，模型2在模型1的基礎上增加了SP和Panel的交互項。結果顯示，交互項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與已經控制內生性的市場數據相比，采用陳述偏好數據會得到更高的隱含貼現率估算值，這個差異可以歸因于被訪者回答問題與實際行為的不一致性。而SP的系數仍然顯著為負，說明與沒有控制內生性的市場數據相比，采用陳述偏好數據得到的隱含貼現率較小，這個差異則來源于陳述偏好數據縮小了內生性問題帶來的偏誤。

模型3進一步加入了表示不同節(jié)能技術類型的虛擬變量（以汽車作為對照組）。結果顯示，空調的隱含貼現率估算值顯著低于汽車的隱含貼現率，而熱水器及供暖設施的隱含貼現率估算值則顯著高于汽車，其他產品的隱含貼現率估算值與汽車沒有顯著差異?？梢?，不同節(jié)能技術（產品）的隱含貼現率估算值確實存在差異，這與Train的研究結論是一致的。Train K， “Discount Rates in Consumers Energy-related Decisions： 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Energy， vol.10， no.12 （1985.01）， pp.1243-1253.但是，已有文獻并未對導致這種差異的具體原因進行經驗研究。一種可能的原因是消費者對于不同節(jié)能技術（產品）能耗信息的掌握程度有所差異，從而導致在節(jié)能技術的投資行為上存在差異。

五、應對能源效率缺口的政策

（一）能效標識政策

能效標識是一種信息標簽，通過向消費者直觀地提供產品的能耗信息能減少能源效率投資中的信息不完全問題，Howarth R B， Haddad B M， Paton B C， et al， “The Economics of Energy Efficiency： Insights from Voluntary Participation Programs，” Energy Policy， vol.28， no.6 （2000.06）， pp.477-486.

從而引導和幫助消費者選擇高效節(jié)能的產品。Truffer B， Markard J， Wüstenhagen R， “Eco-labeling of Electricity-strategies and Tradeoffs in the Definition of Environmental Standards，” Energy Policy， vol.29， no.11（2001.09）， pp.885-897.實證研究發(fā)現，消費者傾向于購買帶有能效標識的節(jié)能產品。Sammer K， Wustenhagen R， “The Influence of Eco-labelling on Consumer Behavior-results of a Discrete Choice Analysis for Washing Machines，” Business Strategy and the Environment， vol.15， no.3（2006.09）， pp.185-199. Shen J Y， Saijo T， “Does an Energy Efficiency Label Alter Consumers Purchasing Decisions？ A Latent Class Approach Based on a Stated Choice Experiment in Shanghai，”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 vol.90， no.11 （2009.08）， pp.3561-3573.Newell和Siikamki對各種信息標識進行了比較研究，他們發(fā)現簡單的關于節(jié)能技術經濟價值的信息是引導消費者進行更多能效投資的最重要的因素，關于節(jié)能技術的物理耗能量及碳排放信息雖然也有一定的附加作用，但效果要弱一些。Newell R G， Siikamki J， “Nudging Energy Efficiency Behavior： The Role of Information Labels，” Journal of the Association of 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Economists， vol.1， no.1 （2014.12）， pp.555-598.

（二）能效標準政策

政府可以通過規(guī)定最低能源效率標準來提高節(jié)能產品的市場準入門檻。最低能效標準可以禁止不合格的產品進入市場，促使消費者購買節(jié)能產品。Mcmahon J E， Turiel I， “Introduction to Special Issue Sevoted to Appliance and Lighting Standards，” Energy and Buildings， vol.26， no.1 （1996.12）， pp.1-3.Mahlia等基于馬來西亞家用冰箱的市場交易數據研究能效標準政策對馬來西亞居民購買冰箱的影響，發(fā)現最低能效標準顯著提高了家用冰箱的能源效率，且居民從中獲益。Mahlia T M， Masjuki H H， Saidur R， et al， “Cost-benefit Analysis of Implementing Minimum Energy Efficiency Standards for Household Refrigerator-freezers in Malaysia，” Energy Policy， vol.32， no.16（2004.11）， pp.1819-1824.此外，歐盟出臺的白熾燈禁令加快了高效節(jié)能燈的普及。Mills B， Schleich J， “Household Transitions to Energy Efficient Lighting，” Energy Economics， vol.46 （2014.08）， pp.151-160.

（三）資金支持政策

前文已提到，資金約束是造成能源效率缺口的原因之一。政府對符合一定能效標準的節(jié)能產品給予一定金額的現金補助（財政補貼）或稅收減免（稅收優(yōu)惠政策），有助于解決消費者因缺乏資金而無法購買價格高昂的節(jié)能產品的問題。針對美國市場的研究表明，補貼政策能有效提高節(jié)能電器的銷售比例。Datta S， Filippini M， “Analysing the Impact of ENERGY STAR Rebate Policies in the US，” Energy Efficiency， vol.9， no.3 （2016.06）， pp.677-698. Datta S， Gulati S， “Utility Rebates for ENERGY STAR Appliances： Are They Effective？”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 Management， vol.68， no.3 （2014.11）， pp.480-506.

（四）能源價格政策

從靜態(tài)最優(yōu)化的角度看，提高能源價格會增加耗能成本，促使用戶選擇更加高效的節(jié)能產品。但是研究發(fā)現，能源價格上漲對于能效投資與能源消費的影響并不十分顯著。Jacobsen G D， “Do Energy Prices Influence Investment in Energy Efficiency？ Evidence from Energy Star Appliances，”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 Management， vol.74（2015.09）， pp.94-106. Rapson D， “Durable Goods and Long-run Electricity Demand： Evidence from Air Conditioner Purchase Behavior，”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vol.68， no.1 （2014.07）， pp.141-160.一種可能的原因是當能源價格上漲時，廠商通過更大幅度地降低高能耗產品的價格來抵消耗能成本上漲帶來的負面影響。Cohen F， Glachant M， Sderberg M， The Impact of Energy Prices on Energy Efficiency： Evidence from the UK Refrigerator Market， Centre for Climate Change Economics and Policy Working Paper， no.203，2015.此外，信息對能源價格的影響也具有重要的調節(jié)作用，充分掌握能耗信息的家庭比不了解能耗信息的家庭對能源價格的上升更為敏感。Jessoe K K， Rapson D， “Knowledge is （Less）Power： Experimental Evidence from Residential Energy Us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vol.104， no.4 （2012）， pp.1417-1438.消費者對于不同類型能源價格上漲的反應也存在差異，比如相比較于不含稅油價的上漲，相同幅度的汽油稅的上漲對消費者減少汽油消費量的作用更為顯著。Li S， Linn J， Muehlegger E， et al， “Gasoline Taxes and Consumer Behavior，”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Economic Policy， vol.6， no.4 （2012.07）， pp.302-342.

（五）鼓勵性政策

Thaler和Sunstein首次提出了鼓勵性政策（nudging policy）的概念，即以非強制性的手段引導人們主動改變行為。Thaler R H， Sunstein C R， Nudge： Improving Decisions about Health， Wealth and Happiness，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8， pp.158-159.Lehner等指出，鼓勵性政策對于促進可持續(xù)消費和構建環(huán)境友好型社會是一項強有力的政策。Lehner M， Mont O， Heiskanen E， “Nudging-A Promising Tool for Sustainable Consumption Behavior？” 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 vol.134 （2016. 10）， pp. 166-177.能源消費反饋是鼓勵性政策的方式之一，有關部門定期以賬單的形式告知居民使用能源的情況，引導人們關注和了解自己的能源消費情況，促使居民進行節(jié)能投資。許多研究發(fā)現這種反饋能有效減少能源消費。

Gleerup M， Larsen A， Lethpetersen S， et al， “The Effect of Feedback by Text Message （SMS）and Email on Household Electricity Consumption： Experimental Evidence，” The Energy Journal， vol.31， no.3 （2010.07）， pp.113-132. Gans W， Alberini A， Longo A， “Smart Meter Devices and the Effect of Feedback on Residential Electricity Consumption： Evidence from a Natural Experiment in Northern Ireland，” Energy Economics， vol.36， no.3 （2013.03）， pp.729-743. Schleich J， Klobasa M， Golz S， et al， “Effects of Feedback on Residential Electricity Demand-findings from a Field Trial in Austria，” Energy Policy， vol.61， no.4（2013.05）， pp. 1097-1106.

設置默認選項（default setting）也是提高家庭能源效率的一種鼓勵性政策，Carroll G D， Choi J J， Laibson D， et al， “Optimal Defaults and Active Decisions，”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124， no.4 （2009.11）， pp.1639-1674.比如“智能電網”中峰谷電的默認設置能使家庭在電力需求高峰時段自動降低用電量。

六、結 論

提高能源效率是應對氣候變化、推動經濟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途徑。中國政府把提升能效置于能源戰(zhàn)略的優(yōu)先地位，在能源發(fā)展“十三五”規(guī)劃中將能源效率作為約束性指標，加快發(fā)展方式轉型。然而，在現實生活中，具有合理回報率的節(jié)能技術往往不被用戶廣泛采納，存在能源效率缺口。針對能源效率缺口，已有研究的焦點集中于三方面。

第一，能源效率缺口到底有多大？關于這個問題，國內外學者利用家庭、企業(yè)等不同類型的數據進行了各種實證分析，得到的結果并不一致。本文的Meta回歸分析結果顯示，隱含貼現率的估算值與研究所采用的數據、研究方法等因素密切相關。與其他研究方法相比，采用離散選擇模型估算出的隱含貼現率較小，利用面板數據比利用截面數據估算出的貼現率低，基于陳述偏好數據得到的隱含貼現率低于基于市場交易數據得到的結果。因此，未來可以改進數據搜集方法，比如利用數據挖掘技術獲得更為豐富的數據集；或者不斷改進研究方法，如找到更好的工具變量來控制內生性問題；或者發(fā)展新的計量技術實現更有效的估算，使研究結果更為穩(wěn)健。Allcott H， Greenstone M， “Is There an Energy Efficiency Gap？”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vol.26， no.1 （2012.01）， pp.3-28.

第二，產生能源效率缺口的原因何在？早期的研究更多的是從市場失靈的角度加以解釋，如不完全信息、委托代理問題、資金約束等，對決策行為的描述以傳統(tǒng)的理性經濟人模型為主。然而，越來越多的學者注意到產生能源效率缺口背后的行為影響因素，以行為經濟學為主要分析框架，通過探索決策行為過程，不斷提出導致能源效率缺口的深層次原因。從行為角度研究能源效率問題已成為該領域的一個重要趨勢。Allcott H， Mullainathan S， “Behavior and Energy Policy，” Science， vol.327， no.5970 （2010.03）， pp.1204-1205. Gillingham K， Palmer K， “Bridging the Energy Efficiency Gap： Policy Insights from Economic Theory and Empirical Evidence，” Review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Policy， vol.8， no.1 （2014.11）， pp.18-38.

第三，提高能源效率的政策應如何設計？已有研究顯示，能源效率缺口在決策個體之間存在顯著的差異，而現有政策大多以提高總體能源效率為出發(fā)點，沒有考慮到政策對不同群體的不同影響，因此，如何設計有針對性的政策是未來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此外，在政策的形式上也可以有所創(chuàng)新，運用行為科學的研究結果設計行為干預政策，以更低的成本改變人們的行為，這個研究領域還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Allcott H， Mullainathan S， “Behavior and Energy Policy，” Science， vol.327， no.5970（2010.03）， pp.1204-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