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浚
她曾迷戀過巴黎塞納河畔與香榭麗舍的羅曼蒂克,卻最終如癡如醉堅守在中國,她是那個腐朽年代中稍縱即逝的絕代風華。
她生得并非完美卻神秘的五官,冰灰藍的眼眸中是妖冶冰冷的堅守。正是充滿幻想的年齡,正是以溫柔目光注視世界的年華,選擇遠走他鄉(xiāng),滿足對東方國度觸碰的渴望。
軌道一路延伸,東方面孔漸漸清晰,讓這個來自法國的女子,眼神中多了幾分迷茫。
“奧莎!”
一如那粗狂的聲音,依舊感性。趙熙德魁梧的身材半遮奧沙,古銅色的臉,在路燈下如此清冷。
中國的冷夜,沒有紙醉金迷,酒鋪的旌旗在冷風中僵硬,拉面館殘余的燈光折射在破舊的木招牌上,寒冷的光一路延伸,將他們的背影融入黑夜……
趙熙德在歐洲做生意時燃起了奧沙對于東方的渴望,瘋狂的追求以一種迷人的誘惑填塞奧莎的心。
她從尼斯帶來的銅色咖啡壺永遠流淌著溫軟細膩的情調(diào),一架木箱鋼琴演繹法國情愫,奧莎將自己對尼斯的懷念,裝點在趙家大院,讓封閉的小院里充斥著另一個世界。
1967年的1月,空氣里都是躁動的味道,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都可以挑弄奧莎的神經(jīng),細風掃過,奧莎不禁顫抖一下,各種“打倒”的口號質(zhì)疑著她 。
一行人強行闖入趙家大院,踏扁銅制咖啡壺,砸爛了奧莎的鋼琴,被燒損的紙頁從剪報本上脫落,呼呼啦啦的雀鳥驚慌飛到光禿的樹枝上,懂?不懂?
奧莎的眼神只剩下絕望,越發(fā)凌亂的腳步和額前垂下汗?jié)竦木砬l(fā)絲讓他愈來愈無力扶持殘存的自己。她潸然淚下,水洼里映著自己的面龐,輪廓清晰得越發(fā)殘忍。趙熙德緊鎖雙眉,平日里謙和的雙眸雜入了幾點灰塵,他轉(zhuǎn)向側(cè)面,滲出汗?jié)n的掌心搭在奧莎的肩上,撫慰她的悲慟。 奧莎和趙熙德被押到農(nóng)場去勞改,沒有咖啡和琴聲的日子消寂在苦澀的茶水中。
這時候,尼斯的鉆藍色的天空應該最美了……
“十幾年前這個季節(jié),我應該在Brunch小店里聽藍調(diào),看垂枝的南橘。”
趙熙德捋了捋奧莎的頭發(fā),無言笑對。微笑并不甜蜜,像是幾經(jīng)周折后委屈的苦笑。
“回尼斯吧,奧莎,那是你的家?!?/p>
奧莎緊咬著嘴唇,半晌不語,咸澀的淚滴周旋在嘴角。
1978年秋季。
或許是過于勞累,或許迫切夢回尼斯,她沉寂地睡去了,縱然一切有關(guān)尼斯的浮沉起落已不關(guān)風月。但,愛斯梅拉達街頭的藝術(shù),仿佛永遠都在奧莎心中,鎖在她的眉心里。
趙熙德在奧莎眉心淺淺一吻,送走了這位絕代風華奉給江南的法國女子。
他俯下身,附在奧莎耳邊:
“ 太太,你要回尼斯了,那里有你的陽光?!?/p>
趙家大院的門口,只停一輛靈柩車,沒有過往的磅礴氣勢,只有恰似法國民謠的溫情……
(指導教師 韓玉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