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的魚

很多時候，城市就像一片石頭森林，時而美麗繁盛，時而陰暗恐怖，充滿了機遇，卻又危機彌漫。人們就像穿梭其間的動物，有的生猛，有的羸弱，袒露著本能與欲望，接受弱肉強食的法則。影片《夜行動物》（Nocturnal Animals）開頭，夜幕下的洛杉磯燈火燦爛，迷漫著浮華與幻影交織的錯覺，如同一幅精美的油畫，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晨光初現(xiàn)，城市在稀薄的霧氣中展露全貌，散發(fā)出繁復而龐雜的氣息。影片故事在迷霧與光輝交織的城市布景中緩緩展開，看似迷人的清晨更像是一場悲壯人生的序幕。在奇異的冰冷氛圍里，壓抑的苦悶和錐心的疼痛撲面而來，這預示著電影將會是一個絕望且混沌不明的故事。

Susan在畫廊

冰冷的城市，媚俗的藝術

在外界看來，影片中的Susan無疑是一位人生贏家，她聰明，漂亮，有才華，成功經(jīng)營著一家畫廊，事業(yè)春風得意。她的家庭生活也令人羨慕，丈夫Walker英俊瀟灑，事業(yè)有成，和她堪稱一對璧人。Susan的生活異常奢靡，她居住在城市半山的豪華別墅里，可以看到洛杉磯城的迷人風光;她時常盛裝出席各類藝術派對，舉止高貴優(yōu)雅，倍受矚目。

盡管生活光鮮，Susan卻并不快樂。她被失眠癥所困擾，時常萎靡不振，需要濃妝來掩蓋倦容。畫廊的事業(yè)讓她毫無成就感，鮮見優(yōu)秀的作品，且要不時配合媒體進行低俗的炒作，這令她感到氣惱。而看起來近乎完美的家庭生活也不盡如人意，十多年的婚姻早已失去激情，她和丈夫之間的感情越來越冷漠。最近，Walker的事業(yè)出現(xiàn)了危機，這令他們的關系如履薄冰。

Susan對洛杉磯的藝術圈亦感到厭倦。在一場派對上，Susan看到，光鮮的外表下，每個人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臉上卻戴著虛偽的面具來掩飾一切。朋友的丈夫是同性戀，但這位妻子對此全無所謂，還認為這是一種良性的婚姻關系;藝術家們在餐桌上談論著低俗的話題，嘩眾取寵;大家彼此恭維，卻在背地里尖刻地嘲笑和諷刺對方。她看到，這個圈層的生活仿佛被一張華麗的絲綢遮擋著，卻難掩背后的頹敗與腐朽。Susan感到一陣厭倦，她和朋友Carlos交談，不經(jīng)意間吐露心聲。

Carlos： Lets talk about your opening （開幕式）. My favorite subject.

Susan： Not mine.

Carlos： The opening was spectacular last night.

Susan： Really？ Thats what you thought？

Carlos： What， you didnt？

Susan： No.

Carlos： I thought the work was incredibly strong. So perfect with all this junk culture that we live in.

Susan： Its junk. It is junk. Total junk.

Carlos： Darling， you are a big success. No one really likes what they do.

Susan： Then why do we do it？

Carlos： Because were driven. Maybe a bit insecure. We get into things when were young and because we think they mean something.

Susan： And then we find out that they dont.

Carlos： Oh， Susan， enjoy the absurdity （荒謬，荒誕） of our world. Its a lot less painful. And believe me， our world is a lot less painful than the real world.

Susan深知，被大眾追捧的作品并非真正優(yōu)秀，藝術家們往往會為了迎合大眾口味而進行創(chuàng)作，從而走向商業(yè)化的道路。倘若藝術作品不再是追求純粹的美，不再是雕刻時光、重塑靈魂、傳達思想……那藝術便容易變得媚俗。Susan一方面通過媚俗的藝術獲得大眾的認可，獲取社會地位和成就;另一方面，她唾棄這種成就，認為這是藝術家的墮落。Carlos的觀點則代表了大多數(shù)藝術家的態(tài)度，他們是玩家，深知游戲規(guī)則，服從并享受大眾消費所帶來的金錢、地位和榮耀。這是洛杉磯的上流藝術圈，也是藝術家們的名利場。盡管每一場聚會都如此庸俗不堪，但人們?nèi)詷吩谄渲?。Susan深切地體會到，藝術家的墮落是造成藝術平庸和世俗化的原因。盡管如此，她依然選擇成為其中的一分子。

心碎的故事，久遠的記憶

這一天，Susan接到一封來自前夫Edward的郵寄包裹，里面裝著一封信和一份名為《夜行動物》的小說手稿。Edward在信中說這本書是獻給Susan的，將在春天出版。她有深夜不眠的習慣，曾被前夫稱為“夜行動物”。

又一個無眠的夜晚，Susan開始看《夜行動物》。故事的開端是一場愉悅的旅行，主人公Tony帶著美麗的妻子和處于青春期的女兒，開車前往美國南部的小鎮(zhèn)度假。一家三口在空曠的夜路上行駛，享受著夜晚的寧靜與愜意，不想?yún)s在途中遭遇一群流氓的騷擾。開始，他們的車被兩輛并行的汽車攔住去路，焦慮的Tony為此在后方按響喇叭催促，好不容易擺脫了擋道的汽車，卻不想得罪了車里的人。不久，其中一輛車向他們靠近，車上的幾人露出不懷好意的邪惡笑容。這時，汽車行駛到了荒涼的曠野，Tony的手機由于沒有信號而無法報警，沿途更找不到人幫忙，一家人心急如焚。不一會兒，Tony的車便被逼停在了路邊。隨后，那群流氓走下車，對他們?nèi)f般調(diào)戲和羞辱。為了保護家人，Tony不得已同對方周旋，卻寡不敵眾，被打倒在地?；靵y之間，他的妻子和女兒被人拉上車帶走，他則被一個男人押上了另外的車。

Susan被小說的文字和情節(jié)深深吸引，書中描述的親人間的分離令她感到一陣驚恐。她隨即打電話給在紐約出差的丈夫，想聽聽他的聲音。Walker的聲音很冷淡，明顯在敷衍她。敏銳的她更從電話中聽出，丈夫的身邊有另一個女人相伴。Susan意識到，他們的婚姻已經(jīng)走到了末路，瞬間萬念俱灰。

難眠的夜晚，Susan沉浸在無限的傷感里，繼續(xù)看手中的小說來打發(fā)時間。故事中，Tony在男人的威脅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著車?？蓻]過多久，他便跟丟了前車，還被男人拋下車。夜晚的曠野陰冷而荒涼，四處無人，妻子和女兒不知所蹤，突如其來的一切令Tony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他看到離開的車又駛了回來，于是急忙地躲避起來。他聽到車上的男人大聲呼喚他，說他的妻子正在尋找他。面對歹徒的引誘，他選擇了沉默，沒有站出來。他在杳無人煙的荒原里走了一整夜，才在清晨時分返回公路，找到人報警。當?shù)鼐貰obby負責了Tony的案件，和Tony一起前往事發(fā)地，尋找其妻女的蹤跡。經(jīng)過一番追查，他們最終在荒野中的一片廢墟之上找到了她們，只見兩人赤身裸體地躺在一起，已經(jīng)死了。

Edward的小說彌漫著悲傷和絕望的氣息，如同一片冰冷的潮水，將讀者卷入其中。Susan沉浸在作者虛構(gòu)的悲慘世界里，為主人公的遭遇感到痛心，又為一種看不見的人生命運而感到驚恐，內(nèi)心憂傷。她忽然間想起了Edward，記起多年前與他在紐約相遇的情景。那時，她剛從耶魯畢業(yè)，放棄了藝術家之路，在哥倫比亞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她和Edward是兒時舊友，兩人在雪花飛舞的異鄉(xiāng)街頭偶遇，感覺很奇妙。她得知，Edward剛從家鄉(xiāng)來到紐約參加大學面試，懷有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作家的理想。Edward笑起來很溫暖，眼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的身上有著藝術家的迷人氣質(zhì)，還有某種堅定和執(zhí)著，令她怦然心動。

那天，Susan向Edward說起自己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是虔誠的基督徒，思想古板而守舊;他們物質(zhì)至上，享受優(yōu)越的中產(chǎn)階級生活，要求子女也遵循他們的人生軌跡。哥哥由于是同性戀被迫與家庭決裂，母親更是處處想控制她的生活。Susan不自覺地流露出悲傷的情緒以及對未來的迷茫和擔憂。

Edward： Its funny， cause I always envied your family. I felt like such an impostor （江湖騙子） at school.

Susan： You did？ I thought I was the only one who felt like that.

Edward： You？

Susan： Yeah. I was so busy trying to be perfect and ...

Edward： And you dont feel that way？

Susan： No.

Edward： Thats exactly what makes you so perfect.

Susan： You are gonna be a great novelist， cause you have created a fictitious character in your head about …

Edward： No.

Susan： Yes.

Edward： No. I dont believe that. Whyd you give up on becoming an artist？

Susan： Because Im too cynical to be an artist. I think that to be really， really good， you have to come from some place inside that Im just not sure I have.

Edward： You underestimate yourself. Do you know that？

或許這么多年來，只有Edward能理解她。他溫柔地傾聽，并不急于安慰，而是鼓勵她遵循自己的內(nèi)心，勇敢地追求理想。世間最好的愛是理解和尊重。而最好的愛情是心意相通，彼此欣賞，既愛慕對方的閃光點，又保護彼此脆弱的內(nèi)心。那個美麗的雪夜，Susan找到了生命中最好的愛人，擁有了完美的愛情。Edward曾經(jīng)是女孩心中最美的夢。當Susan追憶往事，才發(fā)現(xiàn)他從未離去，仍然停留在她心中隱秘的角落，是她永恒的美好時光的象征。

幽暗的往事，冷酷的現(xiàn)實

Susan和Edward準備結(jié)婚時，遭到了母親的極力反對。母親說，Edward家境貧寒，與Susan門不當戶不對，認為他盡管才華橫溢，卻不具備成功的機遇和條件。她還將Edward性格上的自由和對藝術的敏感稱之為懦弱。簡而言之，母親認為他無法給予Susan優(yōu)越的物質(zhì)生活，希望女兒能夠嫁給有錢人。

Mother： Come on， Susan. I know you think that we dont care about the same things， but youre wrong. In a few years， all these bourgeois （中產(chǎn)階級保守特性的;粗俗的） things， as you so like to call them， are gonna be very important to you， and Edwards not gonna be able to give them to you. He has no money. Hes not driven. Hes not ambitious. And I can promise you， if you marry Edward， your fathers not gonna give them to you either.

Susan： No， youre right. Hes not driven the way that you would like him to be. But he is strong. Hes stronger than I am in a lot of ways. Just ... he just has a different kind of strength. That is all.

Mother： A different kind of strength？ And what kind of strength is that？

Susan： He has the strength to believe in himself and believe in me.

Mother： Susan， keep seeing him if you have to. Live with him. I dont care， but do not marry him. I understand what you see in Edward. I get it.

Susan： No， you dont. No， you dont.

Mother： Yes， I do. He is a romantic. But he is also very fragile. I saw that when his father died. Dont ... dont do this. Youll regret it. And youll only hurt Edward in the end. The things you love about him now are the things youll hate in a few years. You may not realize it， but you and I are a lot more alike than you think.

Susan： No， youre wrong. You and I are nothing alike.

Mother： Really？ Just wait. We all eventually turn into our mothers.

Susan反感母親的言論，忠于自己的內(nèi)心選擇，可母親的話卻如同魔咒般揮之不去。她天性中自由美好的部分如同明亮的陽光照耀她的心靈世界，讓她無所畏懼。然而，她隱約察覺到另一個自己，像一頭兇猛的野獸，在黑暗中沉睡。她本能地抵抗母親，不想讓她預言成真，同時也抵擋那個看不見的、隱匿于黑暗中的自己?；蛟S，她只是不愿承認，母親才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能看到女兒美好純真的心性中黑暗的部分。總有一天，黑暗中的動物會蘇醒，繁雜的欲望亦會萌生，她終會選擇與母親相同的人生道路。

看到Edward的小說，Susan不可控制地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時光，想起他孩童般純真的臉、敏感而脆弱的眼睛，想起他的溫柔與體貼、善良與堅貞……她曾問他為何要執(zhí)著于寫作。他說，為了保留生命中易逝的一切，讓它們永垂不朽。他是雕刻時光的詩人、優(yōu)秀的藝術家，他在用靈魂寫作。他的作品不是媚俗，而是記錄人生的意義和生命的價值。Edward擁有的一切正是Susan丟棄的美夢和理想。忽然之間，她想見見Edward，于是發(fā)郵件約他見面。

回到現(xiàn)實生活，Susan又回到焦慮的狀態(tài)。每一天，當她衣著華麗地穿梭在工作的畫廊，獨自走過空空蕩蕩的冰冷樓道，走過那些晦澀難懂的藝術作品，穿梭在戴著虛偽面具的人群之中……那間巨大的充滿藝術氣息的畫廊就像一座冰冷的墳墓，將她埋藏其中。她就像一只華麗精美的瓷器娃娃，或一具冷冰冰的行尸走肉。她感覺自己的生活脫離了原本的軌道，盡管她得到了一切，卻得不到快樂。當她獨自站在豪華的半山別墅窗前，邊喝紅酒邊看窗外的風景，城市的璀璨燈火如同天上的繁星閃耀，她卻只感到一片暗灰的死寂。

Edward在小說中寫到，面對妻女慘死、兇徒逍遙法外，Tony的生活陷入了無邊的黑暗。有一天，他接到Bobby電話，說找到了犯罪嫌疑人。通過Tony的指證，警方確定了其中一名疑犯。Bobby還查到，案件的主犯是一個叫Ray的混混，一切皆因他而起。他們立即去找Ray，并在其荒野的家中找到了他。然而，Ray拒不承認所犯的罪行，還囂張地用言語挑釁Tony。Tony憤怒地揮出拳頭，將Ray打倒在地。他憎恨眼前的兇手，又責怪當初的自己沒有勇氣站出來抗爭，悔恨、愧疚、憎恨……所有情緒積累到一起，讓這個隱忍的男人痛哭失聲。

完美的復仇，人生的迷霧

Susan記起，她和Edward的婚姻不久便產(chǎn)生了裂痕。有一次，Edward將自己的作品給她看，期待她的回應。她卻認為這樣的作品難以成功，令Edward大為光火。她知道，Edward所追求的并非功利的成就，他一直用靈魂在創(chuàng)作，想寫出震撼心靈的作品。然而，她漸漸地不再滿足于眼下的生活，不滿意丈夫永遠在路上，走不到成功的彼岸。她想要富足的生活，想要光鮮的人生，想要一個可以帶領她或與她并肩前行的愛人。在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Edward選擇保持理想的純粹，永守初心;而她逐漸明白，現(xiàn)實是殘酷的，于是選擇了妥協(xié)，接受了世俗的價值觀。

Susan對Edward日漸不滿，這時她在學校遇到了Walker，對他一見傾心。Walker英俊且迷人，重要的是，他對人生有著完整的規(guī)劃，未來更有前途。不久之后，她便和Walker走到了一起，向Edward提出分手。

Susan： No， were not right for each other.

Edward： We are perfect for each other.

Susan： No， were not perfect for each other， Edward. We may be perfect for each other if we didnt live in the real world， but I live in the real world and I need a life that is more structured. I need a future that is more structured. I want to be the person that you want me to be， but I just cant.

Edward： You are. You are.

Susan： I cant be that.

Edward： Hey， no， stop.

Susan： I， I really wanted to be this person that you thought I was. I really did， but Im just not that person. Im， Im cynical. Im pragmatic.

Edward： No， look ...

Susan： No， I am. Im a realist.

Edward： Youre afraid. Youre afraid.

Susan： No， Im not afraid.

Edward： Weve been through this so many times before.

Susan： Im not scared. Im not scared. Im unhappy.

對于Susan而言，Edward曾經(jīng)的迷人之處最終成為她厭倦的理由。她心中的野獸蘇醒了，另一個她在黑暗中醒來，強悍而生猛。她最終選擇屈服于內(nèi)心的欲望，將人生讓給黑暗中的猛獸。從此之后，她變成了真正的夜行動物，吞食繁華都市的幻影，在世俗的虛榮中昂首前行。那個純真的自己被丟棄在黑暗的深處，和她的愛情埋藏在一起。她終究走上了與父輩們相同的道路，成為自己曾經(jīng)所憎惡的人。

為了和Walker更好地在一起，Susan打掉了她和Edward的孩子。那是一個雨夜，她從醫(yī)院出來，坐在Walker的車上。這時，她看到車窗外的Edward，他站在冰冷的雨水里，神情悲痛，傷心欲絕。那是刻骨銘心的一幕，她與曾經(jīng)的愛人相見，卻要面對丑陋卑劣的人性。她毀滅了美好的生命，切斷了與他的關聯(lián)。她也摧毀了他，粉碎了他的理想人生。那是他們共同的葬禮，埋葬了彼此最好的曾經(jīng)。多年以后，她得到了全世界，然而她的華麗人生背后卻隱匿著一個黑暗、冰冷的世界。Edward絕望的眼神永遠地留在了她的心中，成為她生命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和錐心之痛。

小說接近了尾聲。殺人兇手Ray由于證據(jù)不足被撤銷控訴，讓Tony很憤怒。警官Bobby告訴Tony，他身患絕癥，不想看到兇手逍遙法外，提議私下解決Ray。一心復仇的Tony接受了提議。于是，兩人找到了Ray和另外一名同伙，將他們帶到Bobby的家中。Bobby開槍殺死了其同伙，Ray卻趁機逃走。Tony追蹤而至，在荒野的小屋里找到了他。在與Ray的打斗中，Tony開槍殺死了他，卻也誤傷了自己，最終丟了性命。小說就此畫上了句號。

Edward的文字像一柄鋒利的劍，刺進Susan的內(nèi)心，Tony和Edward的形象在她的心中重疊到一起。他們都是溫柔善良的人，卻被冷酷的世界所傷害。小說中的Tony失去了至愛，走向復仇之路，最終也走向毀滅;Edward的理想主義和執(zhí)著終究敵不過現(xiàn)實的殘酷?，F(xiàn)實生活如同小說中的蠻荒世界，或許生命中最美好的理想和愛終究會被冰冷的現(xiàn)實所摧毀，最終暴尸荒野。Edward通過文字，讓Susan看到在黑暗中受傷的心靈，在命運中煎熬的靈魂。倘若，Susan當初無法體會Edward的痛苦，那么此時她能體會了;倘若，她當初認定愛人無法成為生活中的強者而厭棄他，那如今她看到了一個藝術家的靈魂和才氣是如此的動人。Edward的作品喚回了Susan遺失的那顆天真、敏感的心，喚回了她美好的天性與自我，也喚回了她的愛和柔軟的感情。

Susan收到了Edward的回信，說愿意與她相見。那一夜，Susan穿上了優(yōu)雅的禮服，化上了精致的容妝，但她隨之又撫去了嘴上的艷麗口紅。她想以最初的模樣去見他，讓一切重新開始。在華麗的餐廳，她坐下來等他，但最終他都沒有出現(xiàn)。他曾對她說，真愛只有一次，也許失去后便不會再來。曾經(jīng)，她愛過他，也傷害過他，毀滅了他們最好的愛。如今，他用一場缺席來回敬她，以此告訴她：失去的一切，將永不再來。或許，這便是他對她的復仇。然而，沒有一場復仇能有美好的結(jié)局，就像小說的結(jié)尾，最終只會兩敗俱傷。人生就像一座錯綜復雜的城市，撥開迷霧，依舊看不清全貌。

影片《夜行動物》用冷峻的鏡頭語言講述了一個理想與現(xiàn)實的故事，卻沒有給出人生的答案。理想和現(xiàn)實永遠是兩難的選擇。許多人在冷酷的現(xiàn)實面前繳械投降，擯棄美好的理想和柔軟的感情，成為自己所憎惡的人;有些人硬著頭皮走到最后，卻也落得傷痕累累，狼狽不堪。在世俗的生活面前，光鮮的人生也許令人稱羨，可在無常的命運面前，從來就沒有贏家。你永遠不知道，哪一種人生更快樂。然而，真愛只有一次，美好的時光亦值得珍惜，因為失去之后，或許永不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