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奇斌
稀稀拉拉的幾串鞭炮炸響之后,老村恢復了往日的寂靜。老張嫂看了看時間,再次走到屋檐下向遠處張望。此時,夜色已濃,除了村口那盞昏黃的路燈,什么也看不到。
“喀喀喀!”屋里的老張頭猛咳幾聲,不耐煩地說,“別看了!都說不回來了!”
老張嫂心有不甘,繼續(xù)瞪大眼睛查看——雖然兒子已經(jīng)打來電話,說臨時有事不能回來過節(jié),她還是希望奇跡出現(xiàn)。
“吃飯!吃飯!”屋里老張頭沒好氣地催促道,“回來也是過節(jié),不回來也是過節(jié)?!?/p>
話雖這么說,但老倆口對著滿桌的酒菜卻沒有絲毫胃口,老張頭喝了碗悶酒,連菜也沒嘗一口就上床睡覺去了,老張嫂也只是胡亂扒了碗飯,一個盼望多時的節(jié)日就這樣草草收場。
夜深了,老兩口并排躺在床上沒有吭聲,卻都知道對方?jīng)]有睡。過了良久,老張嫂終于開口說:“還是老李頭命好,能和孩子一起過節(jié)?!?/p>
老張頭有些生氣地說:“兒子也叫你去過節(jié),你怎么不去?”
“你以為我不想啊……”老張嫂欲言又止,委屈地啜泣起來。
“別動不動就知道哭,煩不煩?。 崩蠌堫^抱怨了一句。隨后,他大概覺得自己的口氣太重,就把老伴攬在懷里輕輕拍打安慰。老張嫂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汪汪汪……”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張嫂突然聽到看門狗的狂吠聲,緊接又聽到有人走路的聲音。
老村里的民宅東一戶西一戶,分散得很,在老張頭家附近只有老李頭一家,平時很少有人路過。老李頭的老婆死得早,唯一的女兒在城里工作,老李頭又進城到女兒家里過節(jié)了,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老張嫂打了個激靈,連忙起身向窗外張望,結果看到老李頭家射出一道燈光。她連忙叫醒老張頭:“老頭子,老李頭家的燈亮了,該不會是賊子趁老李頭不在家偷上門來了吧?”
雖說老李頭臨走時并沒有特別交待,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早幫襯慣了,所以老張頭二話不說拿起一根搟面杖就向外走去,老張嫂忙不迭地要跟著出去,但被制止了。
老張嫂在屋里提心吊膽地等啊等,雖然老張頭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她卻感覺等了一整年,一見面就拉著老伴的手急切地問:“是什么人?”
老張頭有些無可奈何地說:“躲債的!''
老張嫂聽了摸不著頭腦:“躲債的怎么跑到老李頭家了?”
“這都不懂?就是老李頭自己唄!,'
“老李頭躲什么債?沒聽說他欠人家債???”
“還能是什么債?節(jié)債唄!我摸過去的時候,看見他正在廚房里扒冷飯,行李袋就擱在飯桌上。想來他并沒有去他女兒那里過節(jié),而是提了個行李包出去做做樣子,等到半夜三更的時候再悄悄地摸回來?!?/p>
“唉……”老張嫂難過地說,“他這是何苦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李頭那人好面子!子女過節(jié)不回家,這七節(jié)八節(jié)的,還不如通通取消得了。哼!”老張頭搖著頭,嘆著氣,輾轉反側,再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