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位于絲綢之路北線中段、今甘肅省白銀市境內(nèi)的烏蘭縣,旋置旋廢。始設于周武帝保定三年(562),可能廢于建德六年(572);唐武德九年(623)重置;建中四年(783),烏蘭縣境劃歸吐蕃。唐烏蘭縣所轄三鄉(xiāng),西境以白鹿烽(今景泰縣上沙沃鎮(zhèn)白墩子)為界。一鄉(xiāng),所轄范圍即縣城所在地及其附近,包括今景泰縣五佛鄉(xiāng)沿河一帶,還可能包括河對岸的靖遠縣發(fā)裕堡及北城灘;一鄉(xiāng),為唐代新泉流域,靠泉水耕作的新泉綠洲(即媼圍河谷綠洲區(qū)),主要為今景泰縣蘆陽鎮(zhèn)轄境,包括吊溝古城一帶;一鄉(xiāng),應即今景泰縣上沙沃鎮(zhèn)以東白墩子、大圪垯、天澇壩梁等鹽澤周邊地區(qū)。
關鍵詞:絲路北道;烏蘭縣;白鹿烽;北城灘;新泉
中圖分類號:K878.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7)02-0101-07
Abstract: Wulan County, which was located on the middle section of the northern route of the Silk Road within todays Baiyin City in Gansu Province, and which was established and abolished several times, can be associated with the historical changes at that time to the benefit of academic research. It was first established in the third year of the Baoding er(562)during the Northern Zhou and may have been abolished in the sixth year of the Jiande era(572). It was reestablished in the ninth year of the Wude era during the Tang dynasty and later came under Tibetan control in the fourth year of the Jianzhong era(783). In the Tang dynasty, Wulan County bounded the“Bailu Beacon”on the west and had three seats of jurisdiction spread over three townships: one in charge of the city seat and the nearby area, mainly including the riverside area in todays Jingtai and Jingyuan; one in charge of the New Spring Oasis area irrigated by the New Spring in the Tang dynasty(todays Yunwei River oasis), located in the modern town of Luyang in Jingtai; the third covered the salt marsh area to the east of Shawo town in todays Jingtai.
Keywords: northern route of the Silk Road; Wulan County; Bailu Beacon; Beichengtan; Xinquan
有關古代會州、會寧縣、烏蘭縣的研究,學者著墨多矣。近年來關于烏蘭縣址位于今靖遠縣雙龍鄉(xiāng)北城灘對岸景泰縣境的觀點,逐漸得到了學者的認可[1-5]。筆者已撰文《烏蘭縣址及相關問題新探》,就烏蘭縣、烏蘭橋、烏蘭關相關問題進行了探討{1},但烏蘭縣置廢的時間及背景如何,唐烏蘭縣三鄉(xiāng)轄境、范圍等,仍需要進一步探討。
一 烏蘭縣置廢
烏蘭縣,最早設置在北周時期。《舊唐書·地理志》載:
烏蘭,后周縣置,在會寧關東南四里。天授二年,移于關東北七里。[6]
《元和郡縣圖志》卷4載:
烏蘭縣(上,東南至州一百四十里)本漢祖厲縣地,屬安定郡,后漢屬武威郡,前涼張軌收其縣人于涼州故武威縣側近別置祖厲縣。周武帝西巡于此置烏蘭關,又置縣,在會寧關東南四里。舊城內(nèi)沙石不堪久居,天授二年移于東北七里平川置。[7]
《太平寰宇記》卷37載:
烏蘭縣(州西北驛路一百八十里,直路一百四十里,三鄉(xiāng)):本漢祖厲縣地,屬安定郡,后漢屬武威郡,前涼張軌收其縣人,于涼州別置祖厲縣。周武帝西巡于此,置烏蘭關,又置縣,在會寧關西南四里,后移東北七里平川置。[8]
“西南四里”應為“東南四里”,《太平寰宇記》誤。
近年有學者指出了立縣的具體時間為北周武帝保定三年(562)[9],蓋是年周武帝宇文邕西巡原州,登隴山{2}。此前一年,會州治所已經(jīng)遷移至鳴沙城(今寧夏中衛(wèi)縣境)。《元和郡縣圖志》記載:“鳴沙縣(上,東北至州一百二十里),本漢富平縣地,屬安定郡,在今縣理東二百里,原州,周保定二年于此置會州,建德六年廢郡,立鳴沙鎮(zhèn),隋開皇十九年置環(huán)州,以大河環(huán)曲為名,仍立鳴沙縣屬焉?!盵7]96則保定二年,移會州于鳴沙縣。
關于會州,史載“初,西魏置會州,后周廢。又于鳴沙置會州,隋大業(yè)三年州廢”[10]。
“西魏置會州”,應即宇文泰于大統(tǒng)十三年奉太子西征時置設。后周廢,當指北周保定二年“廢州改為會防”[7]97,隸鳴沙鎮(zhèn)。
這里有一個問題,就是《元和郡縣圖志》載會寧縣的設置是宇文泰為西魏丞相時,當指其大統(tǒng)十四年西巡時,連同會州一起設立。
《元和郡縣圖志》:“會寧縣,本漢鶉陰縣地,周太祖置會寧縣,屬會州,隋大業(yè)二年改為涼川縣,武德二年又改為會寧?!盵7]97宇文泰設立會州及會寧縣,未言設置烏蘭縣。
開皇十六年又重新置會寧縣,未言重設烏蘭縣?!端鍟さ乩碇尽份d:“會寧:西魏置會州,后周廢,開皇十六年(596)置縣?!盵10]812大業(yè)二年將會寧縣改為涼川縣,原烏蘭縣極有可能于此時并入鳴沙縣。出土墓志顯示隋大業(yè)時期,已不稱“烏蘭縣”而稱“烏蘭城”,屬于會寧郡鳴沙縣。上個世紀,曾在北城灘出土一方隋代磚墓志。上書“大業(yè)六年及會寧郡鳴沙縣烏蘭城。”[11]
《元和郡縣圖志》“會州條”:
會州(會寧:下府,開元戶三千五百四十,鄉(xiāng)六。元和戶):《禹貢》:雍州之域。古西羌地,周太祖為西魏相來巡,會師于此,土人張信罄資饗六軍,太祖悅,因命置州,以“會”為名。周武帝保定二年廢州,改為會寧防。隋開皇元年改防為鎮(zhèn),武德二年討平李軌,置西會州。貞觀八年以此州倉儲殷實,改為粟州,其年又為會州,天寶元年改為會寧郡,乾元元年復為會州。[7]97
再次出現(xiàn)“烏蘭縣”,已到了唐武德九年(626):“會州會寧郡,上。本西會州,武德二年以平?jīng)隹ぶ畷庢?zhèn)置。貞觀八年以足食故更名粟州,是年又更名。土貢:駝毛褐、野馬革、覆鞍氈、鹿舌、鹿尾。戶四千五百九十四,口二萬六千六百六十。縣二:(有新泉軍,開元五年廢為守捉。)會寧(上。本涼川,武德二年更名。開元四年別置涼川縣,九年省。有黃河堰,開元七年,刺史安敬忠筑,以捍河流。有河池,因雨生鹽。東南有會寧關),烏蘭(上。武德九年置。西南有烏蘭關)?!盵12]縣城“西南有烏蘭關”,應為天授二年烏蘭縣址遷移至會寧關“東北七里平川”后縣城與關城的方位。
武德九年設立烏蘭縣,與當時唐與突厥的關系發(fā)生變化有密切關系。是年四月,突厥擾朔、原、涇等州,李靖擊退之。六月,玄武門事變,李世民掌國家實權;七月,柴紹破突厥于秦州;八月,突厥、吐谷渾皆遣使請和;隨后,又有“渭水之盟”。九月,頡利獻羊馬,不受{1}。一系列事件說明唐與突厥的力量對比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太宗世民掌實權后,改變了高祖對待突厥的忍讓政策,在取得了軍事勝利后,唐加強了對絲綢之路的控制,北道安全形勢好轉,因于此時重設烏蘭縣。
《通典》載:
會州(今理會寧縣。)古西羌地。秦屬隴西郡。漢屬金城、安定二郡地。后漢屬金城、武威二郡。西魏置會州,后周廢。隋屬平?jīng)隹?。大唐平李軌后,置會州,或為會寧郡。領縣二:會寧(漢枝陽縣)、烏蘭(漢祖厲縣地。后周置烏蘭關。武德末置縣)。[13]
出土資料也證實了文獻記載。靖遠縣博物館收藏北城灘出土唐代磚墓志一塊,擬題《唐顯慶五年(660)十月廿九日會州烏蘭縣人□□□與亡妻合葬磚銘記》,編號為館藏0221號,磚長37cm、寬17.5cm、高6cm。錄文如下:
1 會州烏蘭縣人□永
2 徽五年七月廿八日亡妻
3 入(?)(?)顯慶五年正月十八日
4 亡其年十月廿九日合葬
5 為銘掌在墓額為記{2}
碑文中“□”系人名;“入(?)(?)”系墓主妻名。
此外,1976年在相同之處出土了另一方墓志,上有“大唐故左驍衛(wèi)翊府、翊兵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以天寶七載仲春旬□□□于烏蘭縣之私第,春秋六十有七”字樣[11]12。安史之亂后,隴右精兵被抽調(diào)平叛,河西空虛,吐蕃乘機攻占之。廣德元年(763)“吐蕃入大震關,陷蘭、廓、河、鄯、洮、岷、秦、成、渭等州,盡取河西隴右之地”[14]。烏蘭縣在此時被吐蕃攻占而淪陷。建中四年(783),唐與吐蕃清水結盟,明確將黃河以西土地劃歸吐蕃:“因薦鎰以中書侍郎為鳳翔隴右節(jié)度使,代朱泚與吐蕃相尚結贊等盟于清水。將盟,鎰與結贊約,各以二千人赴壇,所執(zhí)兵者半之,列于壇外二百歩……蕃國守鎮(zhèn)在蘭、渭、原、會,西至臨洮,又東至成州,抵劍南西界磨些諸蠻,大渡水西南,為蕃界,其兵馬鎮(zhèn)守之處州縣,見有居人,彼此兩邊見屬漢諸蠻,以今所分見住處依前為定。其黃河以北,從故新泉軍直北至大磧,南至賀蘭山駱駝嶺為界,中間悉為閑田,盟文所有不載者,蕃有兵馬處,蕃守,漢有兵馬處,漢守,不得侵越,其先未有兵馬處,不得雜置并筑城堡耕種?!盵6]3547-3548則此時烏蘭縣早已不在唐朝統(tǒng)治之下了,烏蘭關作為吐蕃與唐的實際控制分界線,在吐蕃控制之下。吐蕃統(tǒng)治時期,烏蘭縣境仍為吐蕃向黃河東岸會州、原州、朔方等地區(qū)蠶食的重要跳板和橋頭堡。吐蕃軍隊曾依烏蘭關與唐軍對壘,架橋東侵,在相持了一段時間后,終于在元和期間架橋成功,并“筑月城圍守之。自是朔方御寇不暇,邊上至今為恨”[6]3686。
自此至宋元符二年(1099)的300多年間,烏蘭縣境一直處在吐蕃、西夏等諸多勢力的控制之下。直到元符二年,吐蕃各部落內(nèi)亂,“邊廝波結兄弟三人及首領仆從二百余人并所管蕃兵六千一百四十八人來降”[15],加之宋夏神堆之戰(zhàn)宋勝,宋西部邊防形勢好轉,宋軍才重修會寧城?!端纬聦崱费浴斑M筑修復”:“會州:元符二年收復烏蘭縣。案《文獻通考》:唐置會州,領會寧、烏蘭二縣,廣徳后沒吐蕃,宋元符二年始進筑修復,割安西城以北六寨隸會州,崇寧三年置縣曰敷文。此云收復烏蘭縣,仍唐舊名,似下文有脫佚?!盵16]
《輿地廣記》卷16載:“烏蘭縣,本漢祖厲縣地,屬安定郡,東漢屬武威郡,晉省之,后周置烏蘭關,唐武徳九年置縣,后州沒吐蕃,皇朝收復,今縣一?!盵17]《宋朝事實》等雖言“收復”,但可能實際控制的時間很短,只是恢復了會寧縣,未必重新恢復烏蘭縣?!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只記載修筑會州城、割安西城以北六寨隸屬[15]12208,12222,不言恢復烏蘭縣。
《文獻通考·輿地》“會州條”載:
會州:古西羌地。秦屬隴西郡。漢屬金城、安定二郡地。后漢屬金城、武威二郡。西魏置會州,后周廢。隋屬平?jīng)隹?。唐平李軌后,置會州?;驗闀幙?。屬關內(nèi)道。領縣二(會寧、烏蘭)。廣德后,沒于吐蕃。宋元豐五年二月,熙河路加“蘭會”二字,時未得會州。元符二年五月,始進筑修復;八月,割安西城以北六寨,隸會州。崇寧三年,置倚郭縣曰敷文,隸涇原路。建炎后,沒于金。紹興三十一年收復,旋失。領縣一:敷文。[18]
此處明確只有一個“敷文”縣,均不言收復烏蘭縣,則宋人棄置烏蘭縣一帶明矣。雖后世史家言“修復”,但只置一“倚郭縣”敷文,未必即恢復烏蘭縣并有效管理。
事實上,廣德以后,烏蘭關一帶處于吐蕃統(tǒng)治管理下,建炎初,敷文縣沒于金;西夏崛起后,烏蘭關地處宋和西夏交界處,更多時候在西夏控制之下,也是西夏和宋貿(mào)易的通道之一。因此,在五佛沿寺發(fā)現(xiàn)西夏文《金光明最勝王經(jīng)》就不足為怪了[19]。
二 烏蘭縣轄境
需要注意的是,《元和郡縣圖志》中有“本漢祖厲縣地”一句,說明今景泰五佛鄉(xiāng)一帶漢代屬于祖厲縣,而今景泰蘆陽鎮(zhèn)一帶則屬于媼圍縣。祖厲縣跨河而治,因此,東漢時期劃歸武威郡管轄。后人根據(jù)漢武帝“西臨祖厲河而還”的記載,認為“又按本紀,西臨祖厲河而還(祖音置,厲音賴)。按祖厲屬安定郡(今為會州烏蘭縣),蓋武帝是行所極也”[20]。這樣,關于景泰境內(nèi)早期設縣的線索就較為清晰了?!靶兴鶚O”一詞蓋形容武帝臨河而返也。元狩二年(前121)秋“以其地為武威酒泉郡”{1}。武威郡領縣十,即姑臧、休屠、武威、宣威、鸞鳥、蒼松、涼州、揟次、樸勷、媼圍。媼圍為武威郡管轄最東端。
《漢書》記載:“武威郡(故匈奴休屠王地。武帝太初四年開。莽曰張掖):戶萬七千五百八十一,口七萬六千四百一十九??h十:姑臧(南山,谷水所出,北至武威入海,行七百九十里),張掖,武威(休屠澤在東北,古文以為豬野澤),休屠(莽曰晏然。都尉治熊水障。北部都尉治休屠城),揟次(莽曰播德),鸞烏,撲(莽曰敷虜),媼圍,蒼松(南山,松陜水所出,北至揟次入海。莽曰射楚),宣威”[21]。不包括屬于祖厲縣的烏蘭一帶。
“安定郡(武帝元鼎三年置):戸四萬二千七百二十五,口十四萬三千二百九十四,縣二十一?!盵21]1615《水經(jīng)注·河水注》:“河水東北流,經(jīng)安定祖厲縣故城西北……又東北,祖厲川水注之?!盵22]陳守忠先生據(jù)此認為,西漢的祖厲縣城“在今靖遠縣城以西、黃河南岸的和靖地方。這里是‘絲綢之路的重要渡口之一,名虎豹口。”[23]果若是,則有一個矛盾的地方:即西漢祖厲縣不包括今景泰蘆陽、吊溝一帶(屬媼圍縣),卻包括了更遠的今景泰五佛一帶。這種矛盾的出現(xiàn),應該來自《元和郡縣圖志》中“本漢祖厲縣地”這句話。漢祖厲縣如果包括唐烏蘭縣轄地,一定不會舍近求遠,而將河西之景泰縣五佛一帶納入?;蛘邼h代的祖厲縣境包括了黃河東岸的今靖遠縣雙龍鄉(xiāng)的發(fā)裕堡、北城灘一帶,因此,才有是語。因此,漢代祖厲縣轄境應該沒有過河,而媼圍縣轄境則包括了今五佛一帶。
東漢時期,武威郡增加了三個縣。《續(xù)漢書》:“武威郡(故匈奴休屠王地,武帝置。雒陽西三千五百里):十四城,戶萬四十二,口三萬四千二百二十六;姑臧、張掖、武威、休屠、揟次、鸞烏、樸、媼圍、宣威、倉松、鹯陰(故屬安定)、租厲(故屬安定)、顯美(故屬張掖)、左騎(千人官)?!盵24]“張繡,武威祖厲人,驃騎將軍濟族子也?!盵25]亦說明此時祖厲屬武威郡。
晉初不設祖厲、媼圍二縣,“武威、媼圍二縣《晉志》不載,似于晉初省”[26]。這是因為這些地區(qū)處在河西鮮卑或羌人的統(tǒng)治之下。直到前涼時期,張軌才僑置祖厲縣于原休屠城,即后來所稱之馬城是也{2}?!扒皼鰪堒壥掌淇h人于涼州故武威縣側近,別置祖厲縣”[7]98?!皠e置”者,在別處另設也。按張軌所置祖厲縣,為僑置,是將漢祖厲縣、媼圍縣人遷至原匈奴休屠城別置祖厲縣。對此,鄭炳林先生已有論述[27]。
媼圍一帶再次設縣,名烏蘭,已到了北周時期。唐武德九年,恢復烏蘭縣,轄三鄉(xiāng),但沒有記載三鄉(xiāng)的名稱?!短藉居钣洝逢P于涼州:“涼州……東南至會州烏蘭關四百里,從關東南至州一百二十里……西至甘州五百里……東北至會州烏蘭縣界白鹿烽三百五十里?!盵8]2936《通典》:“武威郡(東至會寧郡六百里……東北到會寧郡烏蘭縣界白鹿烽三百五十里。去西京二千一十里,去東京二千八百七十里。戶二萬五千六百九十三,口一十二萬八千一百九十二)?!盵13]4552
白鹿烽,當是一烽燧,如是烽燧,且大體符合350里的距離,當屬今景泰縣境上沙沃鎮(zhèn)的白墩子烽燧或紅灣子烽燧了。
再者,唐人度測烏蘭關在涼州東南側,而白鹿烽在東北側,則白鹿烽不在烏蘭關至涼州垂直線上。那么,此烽所處位置,要滿足兩個條件:距離涼州350里,在涼州東偏北。而武威以東唐程三百五十里左右、在今景泰縣上沙沃鎮(zhèn)白墩子村有一漢代烽燧,名“白墩子”(筆者所居故鄉(xiāng)附近,頗熟悉),白墩子村因之而名,北緯37°23′55.8″,東經(jīng)104°04′26.7″,海拔1559m,東有紅灣子烽燧、西有紅墩子烽燧,均為漢代烽燧,后重修,地處絲綢之路北道沿線。其紅墩子烽燧南數(shù)百米有漢代遺址,筆者已考定為漢代居延置處[28],頗疑此烽正是白鹿烽。白墩子即白鹿烽也。當?shù)厝司鶎⒎殪莘Q之為“墩”。
如此,則以當時形勢而對唐烏蘭縣境域作一臆測:
一鄉(xiāng),所轄范圍應該即縣城所在地及其附近,包括今五佛鄉(xiāng)沿河一帶居民,天授二年(691)縣城搬遷“關東北七里平川”處,不會沒有居民,其范圍或者包括了今北城灘唐城的居民。之所以將北城灘一帶納入烏蘭縣,是因為此處出土數(shù)方墓志,墓主均言烏蘭縣或烏蘭城。這就產(chǎn)生了一個新的問題:會寧關屬于烏蘭縣管轄嗎?這可能與唐代關隘的管理有關,就是屬于中關的會寧關,其管轄權為會州而非烏蘭縣、會寧縣,因而被稱作“會寧關”。P.2507《水部式》殘卷:“會寧關有船五十只,宜令所管差強了官檢校,著兵防守,勿令北岸停泊。自余緣河堪渡處,亦委所在州軍,嚴加捉搦。”{1}“委所在州軍”一句,透露了會寧關的管轄權在州軍而非縣。
一鄉(xiāng),應該為唐代新泉(又名大沙溝、紅崖溝)流域,靠泉水耕作的新泉綠洲區(qū),主要應為今景泰縣喜泉鄉(xiāng)(喜泉鄉(xiāng)新泉村附近馬灘有漢代墓葬區(qū))、蘆陽鎮(zhèn)轄境,包括吊溝古城這一帶。這一帶,從新石器時代即有人類居住,曾發(fā)現(xiàn)過新石器時代的墓葬[19]695[29],唐大足元年(701)涼州都督、隴右諸軍州大使郭元振,曾在位于新泉綠洲區(qū)的吊溝設置新泉軍,顯然,這是烏蘭縣的主要組成部分[30,31]。
一鄉(xiāng),應即今景泰縣上沙沃鎮(zhèn)以東白墩子、大圪垯、天澇壩梁等鹽澤周邊地區(qū)?!锻ǖ洹分^“會寧郡烏蘭縣界白鹿烽”,則烏蘭縣西界至白墩子。這些地方,唐代應該沒有或少有農(nóng)田,這一地區(qū)地勢低洼,可能唐代時期為湖泊,至今仍有鹽池,或者只有畜牧業(yè),絲路沿線通道上有一些泉水和漢代遺址。如今之蘭大農(nóng)場附近之青崖子,不僅有泉水,而且有漢代烽燧(青崖子墩墩);青崖子西南、今蘭化農(nóng)場東約300米處,亦發(fā)現(xiàn)漢代遺址。筆者與景泰縣文化館寇宗棟、蘇運來曾前往考察,撿拾到了漢代灰陶及鐵器殘片(似為鍋釜殘片)。天澇壩梁有井水,兩處早先或有居民,在今景泰縣上沙沃鎮(zhèn)紅灣子附近有漢代烽燧(紅灣子烽燧)。此鄉(xiāng)是渡過烏蘭津后西行的主要經(jīng)過區(qū)。
將這些地方納入到烏蘭縣管轄,是否體現(xiàn)了這樣的用意:保證境內(nèi)絲路暢通,需要一定的牧區(qū)以便放牧驛畜?這樣,對唐代烏蘭縣轄境似亦可大致推斷:東至黃河沿線(或包括東岸北城灘一帶);西至今上沙沃北境之蘆草井(津)、黑山一線;北與今景泰縣境大致相同;南至今蘆陽鎮(zhèn)轄境,包括了今喜泉鄉(xiāng)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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