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教育對個人的影響

萬瑋攝

蘇霍姆林斯基曾經(jīng)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孩子們在一次遠足旅行的歸途中，向鄰村的一位老奶奶要水喝。老奶奶邀請孩子們到果園里去，并拿出蘋果和烤土豆款待他們。孩子們吃完食物之后，向老奶奶表示了感謝，然后就出發(fā)了。走了半公里多路的時候，孩子們突然想起：剛才在他們坐過的地方，把一些烤土豆的皮丟在地上沒有收拾。

于是，一場小小的辯論開始了。有的孩子不以為然，認為返回這么遠的路就為了拾那些土豆皮很不值得；有的孩子卻覺得應當回去收拾干凈。在老師的支持下，孩子們決定往回走，連那些少數(shù)認為不值得的孩子也跟著大多數(shù)人往回走。

這個事例充分展現(xiàn)了集體對個人的教育力量。蘇霍姆林斯基十分重視集體對個人產(chǎn)生影響，他把這看作一種非常細致的教育方法：

集體對個人產(chǎn)生的影響是一種非常細致的教育方法。毫不夸大地說，這是相互精神關系中的最為嬌嫩與脆弱的東西。當一個精神極其脆弱的人從絕大多數(shù)同伴的眼里看到一種對道德理想的向往，看到他們一定要攀登道德頂峰的強烈愿望時，集體就會成為一種真正使人上進的力量。

當那些想偷懶的孩子從其他孩子的眼睛中看到憤怒的神色時，他就不由得反思自己的行為，并在集體的感召下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不管他的這種改變是否緣于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最終他通過具體的行動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這就是集體教育的力量。

蘇霍姆林斯基雖然極其重視集體教育對個人的影響，但他又指出，集體對個人的教育作用應當是非常細致的，不應該讓學生感到，別人是在專門“整”他，是為了拿他作靶子來教育別人。他認為這種做法是在集體與個人的相互關系上可能出現(xiàn)的最不好的現(xiàn)象之一。因為一旦學生感到他成了別人的靶子，他就會對自己的命運抱著無所謂的、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他會將錯就錯、破罐破摔。

但在當下的教育實踐中，誤把學生當成“靶子”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有一個家長曾告訴我這樣一件事：

他的兒子上小學三年級，非常頑皮淘氣，喜歡運動。但有一段時間，兒子身體卻頻頻出現(xiàn)毛病，今天喊著肚子痛，明天叫著胃痛，不然就是頭痛。去醫(yī)院檢查，也沒檢查出什么毛病。那天，兒子又生病了，大清早就躲到衛(wèi)生間里，說是鬧肚子了。這次他下決心一定要讓醫(yī)院好好查查，看到底有什么問題。

折騰了大半天，檢查的結果還是一切正常。聯(lián)想到兒子的班主任曾多次叫他和孩子的媽媽去學校談兒子的情況，他知道兒子不太招老師喜歡，就開始懷疑：兒子頻頻生病，是不是不想去上學故意找的借口呢？

當晚，在他與孩子媽媽的一再追問下，兒子終于囁嚅著承認：他沒什么不舒服，就是不想去上學了。他和孩子媽媽又驚又氣，追問緣由，兒子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原來，班主任批評他不遵守課堂紀律，還說他影響別的同學。在教室最后一排專門放了一張桌子，讓他一個人坐在那里。做廣播操的時候，也讓他一個人站在隊伍的最后面。班里合唱團在學校演出，全班只有他一個人不能參加。因為班主任說他會影響隊伍排列，說不定唱著唱著就故意跑了調(diào)。班主任老師常常拿他做反面例子，告訴班里的同學，誰若是不遵守紀律、不好好學習，就要像××一樣受到懲罰，那時候××就有接班人了。兒子覺得非常丟臉，就不想去上學了。

聽了兒子的哭訴，做父親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他知道兒子很讓老師操心，也知道兒子成績差，好動，不遵守紀律，但沒有想到兒子心中竟有這么多的委屈和痛苦。做父親的心里充滿了悲憤，他想去學校找班主任理論一番，但考慮再三，他最終選擇了讓兒子轉(zhuǎn)學。

聽了這位家長的表述，我的心也很沉重。一方面是我深知班主任工作的艱辛與苦楚，有些孩子確實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心血；另一方面是我作為一個孩子的家長，非常能夠理解這位父親的心情，也許這個孩子身上確實有不少毛病——我也完全能夠想象為了教育這個孩子，教師所付出的努力，但我們也不得不說，這位教師在教育方式上毛病可能更多。這種教育方式的關鍵問題是，教師把學生孤立起來，讓他從集體中脫離出去，使他成了一個公開的靶子。在他的眼里，不光老師不喜歡他，處處“整”他，集體中的每一個人也都在笑話他，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教育別人，使別人不要像他這樣。在這種情況下，班集體就談不上對個人施加教育、產(chǎn)生良好的影響，而是成了一個讓他丟臉的地方，成了他的噩夢。

其實，對于班里其他孩子來說，這樣做也并非能夠如教師所愿，起到某種教育作用。這個孩子在班里的處境成了一種“震懾”，成了其他孩子高高在上、笑話他人的根據(jù)，而不是一種互相幫助、彼此奉獻的源泉，班集體也就失去了充滿善意、積極向上、彼此激勵、互相教育的良好氛圍。因此，我認為，集體對個人產(chǎn)生的影響不只是對個人的一種教育，也是對集體本身的教育。

優(yōu)秀的班主任都極其重視集體對個人的影響，也重視在這個過程中對集體進行教育。周老師是一位有著16年教齡的小學班主任，她曾經(jīng)給我介紹過一些自己做班主任工作的故事，我聽后很受啟發(fā)。在涉及集體與個人的互相影響上，她給我講了這么一件事。

她班上有一個女孩，性格十分內(nèi)向、羞澀，成績一般，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特長、愛好。周老師是一個十分細心的班主任，有幾次上課叫這個女孩讀課文，她聲音小得像蚊子，看上去有點膽怯、自卑。周老師很想幫助她建立自信，讓她走出個人的小天地，積極與同學交往。

她決定在班里召開一次“最美好的我”展示匯報活動，讓每一個學生都找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起初，女孩不知道自己擅長什么。經(jīng)過與女孩反復商量、探討，周老師發(fā)現(xiàn)女孩喜歡畫畫，便提議她可以展示自己畫得最美麗的畫。經(jīng)過近兩周的準備，女孩終于把一本圖畫書創(chuàng)作完成了。在班級展示匯報會上，女孩拿著自己創(chuàng)作的圖畫書走上講臺，一邊展示畫面，一邊朗讀上面的文字，全班同學都被女孩精彩的創(chuàng)作打動了。在熱烈的掌聲中，女孩微笑著走下講臺。雖然依舊有一絲羞澀，但在周老師看來，那種笑容要比以前明朗、開心得多。

聽了周老師的故事，我不禁想起了蘇霍姆林斯基的話：

集體教育的力量在于使每一個人都想要別人對自己有好的看法和好的評價。要努力做到，使每個學生在少年時代渴望在集體面前顯示自己的長處，并努力做到讓那些激勵的感覺長久地保留在學生的心中。

我想，周老師正是看到了每一個孩子內(nèi)心真實的渴望，那就是在集體面前展示自己的長處。每一個人都試圖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大家，這是集體教育的力量，也是個人教育的途徑，更是一個集體與個人彼此影響、共同向上的教育真諦。

（本文源自源創(chuàng)圖書《跟蘇藿姆林斯學當班主任》，閆學著，教育科學出版社出版）

（責任編輯 李敏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