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馳疆+趙婧夷
他親歷抗戰(zhàn)、中美建交、香港回歸,與鄧小平對話,主編《習近平時代》。
82歲的熊玠在中美兩國的學界都享有聲譽,他的研究與政治息息相關(guān),學術(shù)的名望帶來了政界的人望,鄧小平、卡特、里根、馬英九這些名字都與他有過交織。
他的人生又與浩浩蕩蕩的80年歲月同起伏,一遷臺灣,再遷美國,何其不幸少年親見山河破碎,又何其有幸暮年親見大國復興。當我們在中美元首海湖莊園會晤、“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等連串大事的間隙里采訪他時,他借用《四郎探母》中的話說,“失落番邦近六十年”,終于看到了中國復興這遲來的公道。
無需向“有色眼鏡”解釋
熊玠第一次回到大陸,是在1979年的夏天——那年1月,“臺美斷交”,中美建交,鄧小平率團訪美。
那是一次至今難忘的久別重逢。當時,解放軍少將楊斯德邀請已加入美國籍的熊玠來大陸講學——上世紀70年代,臺海形勢仍然敏感,顧毓秀就因在1973年訪問大陸而在臺灣受到爭議。因此,熊玠提出3個請求:第一,不公開演講;第二,不住在風景名勝區(qū);第三,“你們好,我回來就寫你們好,我認為不好也照樣寫,不要到時候說我不夠朋友”。
“結(jié)果到了上海,我被安排住在興國賓館,只有我和太太兩個客人。三班人馬,8個鐘頭輪一次班,給我們提供服務。后來有人告訴我,那是毛主席多年前來上海住過的地方,之后就再也沒人住過了,所以大家還以為我是個神秘人物,見不得光?!毙塬d笑著回憶起這個誤會。
講學結(jié)束,臨別之前,楊斯德邀請熊玠以美國華僑的身份做政協(xié)委員。熊玠用山東話對山東人楊斯德說:“老鄉(xiāng),俺有‘三不做:第一,美國官俺不做;第二,臺灣官俺不做;第三,你們的官俺還是不做。俺一視同仁?!睏钏沟侣牶蠊笮ΑP塬d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說:“當時心想,如果做政協(xié)委員,回美國后再幫中國說話,就會被美國人戴有色眼鏡看了?!?/p>
36年后,2015年,習近平就任中國國家主席后首次對美進行國事訪問,熊玠受某出版社之邀,以主編身份參加編纂《習近平時代》一書,內(nèi)容是講述習近平從政經(jīng)歷、中國夢、“四個全面”戰(zhàn)略布局等。一開始,他也猶豫,擔心的依然是美國人的有色眼鏡?!昂髞砦蚁?,習近平在十八大以后提出的觀點,比如中國復興、弘揚優(yōu)良的中國文化、要懂得歷史,我都非常贊同,于是就同意了?!?/p>
2015年8月,也就是習近平訪美前一個月,《習近平時代》在美國出版,《紐約時報》上還登了整版廣告。
“書出來后,我注意了一下,中文版書評比較好,大都給五顆星;英文版差一點,四顆星?!辈盍说囊活w星,一方面是因為書中一些翻譯的瑕疵,比如“裸官”一詞很難翻譯,出版方約邀的翻譯將它翻成了“沒穿衣服的官員”;另一方面就是外國人的有色眼鏡。
“您會去和美國人解釋嗎?”
“不需要解釋。事實是強有力的,真理是可以說服人的?!彼卮鸬米孕?、從容。如同他在課堂上,面對美國學生“中國是不是魔鬼”的提問,他從不解釋,只是拿出事實和數(shù)據(jù)說話,比如人民幣匯率問題?!叭绻凑彰绹恼f法,中國把人民幣價值操控得很低,讓中國貨比較便宜地賣到美國,從而形成中國對美國的貿(mào)易順差,那么中國跟其他國家也應如此。但事實上,中國對東南亞諸國、俄羅斯、日本等都是逆差。這個事實擺出來,中國是不是魔鬼,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p>
同樣的智慧還表現(xiàn)在講授南海問題上?!皬膰H法眼光來看,中國在南海的立場是有理有據(jù)的,但跟美國學生講‘自古以來屬于中國,他們就費解。對他們來說,美國只有200年,追溯2000年他們覺得像神話,他們沒有這樣的時空概念。所以我就用一個詞:這是中國的歷史水域。他們就聽懂了,‘哦,中國在南海的申訴是有理的?!?/p>
紐約大學的教授每7年有一次長假,短則一學期,長則一整年。今年熊玠剛好休假,干脆應了新加坡出版商之邀,坐下來寫一本關(guān)于南海問題和中美關(guān)系的書。自從他撰寫了《大國復興》、主編了《習近平時代》兩本書后,海外學術(shù)圈對他多有關(guān)注?!霸杏《饶嵛鱽喌拇髮W請我過去當校長,一開始覺得莫名奇妙,后來想想應該是他們看到了由新加坡出版的《大國復興》英文原本。”
早在1987年熊玠與鄧小平交談時,兩人的話題就觸及了中國復興的方案設(shè)計。“當時鄧小平就回答我:‘我們這一代的職責,乃是使社會進入小康。我們下兩代的領(lǐng)導人,會知道如何為大眾帶來更好的文化建設(shè)與政治建設(shè)。那個時候我不懂,但現(xiàn)在我懂了。中國只在經(jīng)濟上強盛,還不是全面復興,一定還要有文化上興盛。鄧公這個設(shè)計是對的,今天也是這樣發(fā)展的——我1979年來大陸時,感嘆還是臺灣保留了中國文化,臺灣的中國人比大陸的中國人更像中國人。但如今再看,情況好像已經(jīng)是倒過來了?!?/p>
前半生在“戰(zhàn)火”中度過
熊玠笑言,自己的前半生是在打仗中度過的,從抗日戰(zhàn)爭到國共內(nèi)戰(zhàn);去了美國,又趕上美國打越戰(zhàn)。
他出生的1935年,抗戰(zhàn)烽煙已起,華北淪陷,熊家所在的河南開封雖是中原腹地,但也岌岌可危。熊家是書香門第,父親熊公哲當時任駐豫綏靖公署主任劉峙的秘書長,并在河南大學教書??v然時局已不可為,但父親對子女們的教育依然非常嚴格。那時熊玠最怕的不是上學,而是放假,因為每逢放假,父親便讓他在家里背《四書五經(jīng)》。父親對他講,只要背下來,意思長大就懂了。但熊玠不以為然,“記得初讀《孟子》,‘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我覺得非常新奇。一般‘君最大嘛,孟子講得怎么正相反?所以半懂不懂。那時候讀懂的和半懂不懂的,現(xiàn)在都還記得,倒是不懂的,就都忘記了?!?/p>
在熊玠眼中,父親是個非常愛國的人,對中國被西方欺負非常不滿,始終堅持中國文化、中國制度遠超西方的觀點,常常和推崇“新文化運動”的胡適唱反調(diào)。胡適認為,能造飛機大炮的文明就比不會造的文明要高明,熊公哲就批評他以物質(zhì)文明來衡量中西。熊玠也深受父親影響,自認與胡適“道不同不相為謀”。
熊玠愛史書,每當讀到列強侵華時,便潸然淚下。1938年5月開封淪陷,熊公哲隨國民黨的西遷大潮入川,轉(zhuǎn)投陳果夫麾下任職,并在西遷的中央政治學校繼續(xù)教書。陪都重慶的鳴鳴警報、隆隆炮火讓熊玠早早就認識到戰(zhàn)爭的殘酷。“我們聽到警報,就去防空洞占位子,但防空洞也人滿為患?!?941年6月5日的轟炸中,父母帶他去防空洞避難,結(jié)果洞內(nèi)已滿,一家人不得已躲在洞口?!皾h奸在外面叫喊,‘解除咯!解除咯!我們以為警報真的解除了,就離開了,但洞里的人聽不見?!比欢找u并沒有結(jié)束,沒多久,飛機又呼嘯而過,扔下無數(shù)的炸彈和燃燒彈,地面頓時一片火海,一家人趕忙找地方躲避。
空襲結(jié)束后,父親出去看了看,回來便和母親“咬耳朵”,說轟炸十分慘烈。離開時,母親抱起熊玠,用衣服蒙住他的頭,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但在轉(zhuǎn)移時,熊玠偷偷把衣服掀開一角,只見“這里掛一只手,那里掛一個腳”,慘景至今歷歷在目。第二天他們得知,那防空洞中的數(shù)萬人因為缺氧和踩踏也未能幸免于難,幾乎全部慘死洞中。這就是著名的“大隧道慘案”。
1948年,熊公哲奉命帶著全家遷往臺灣,熊玠在臺灣上了高中。起先他很討厭學英文?!拔也蛔鐾鰢?,為什么要學英文?”然而一次英語考試中,他成了3個班里僅有的兩名及格者之一,“年輕人受到了這樣的鼓勵,從此便對英文感興趣,更加努力,學得更好了”。高二下學期,大學聯(lián)考報名的前一天,熊玠聽說高二學生也可以以同等學歷報考大學,于是便決定報名試試。
考什么專業(yè)呢?熊玠思索了一番,只覺得中國備受欺辱,乃是因為沒有好的外交官,便想學外交,為國效力。然而臺灣并沒有外交系,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外文系。報了名,熊玠才意識到還有兩星期就考試了?!霸趺崔k?中文、英文都來不及準備,于是把三民主義溫習了一下,就硬著頭皮去考試了?!狈虐衲翘?,熊玠躲在外面不敢回家,怕聽到廣播唱榜,自己名落孫山,徘徊到晚上9點才回去。沒想到,一進家門,父母笑盈盈地對他說:“恭喜你考上了!”
就這樣,15歲的熊玠踏進了臺灣大學外文系的大門?,F(xiàn)在回憶起來,他覺得這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拔遗_大畢業(yè)后不久去了美國,后來又在哥倫比亞大學學國際法。這專業(yè)英文不好沒辦法學,因為國際法大部分是基于案例法,上課一個禮拜要看一兩百頁的英文案例,英文不好就無法消化。當時班上有兩個中國同學跟不上,考試前就請我吃飯,讓我給他們講一講。但一學期下來,有上千頁的內(nèi)容,我怎么講?最后這兩個中國同學全被刷掉了,所以我很慶幸本科念了外文系?!?/p>
“如果臺獨惹起戰(zhàn)爭,美國將不干涉”
1972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破冰;1977年,卡特出任美國總統(tǒng),一年后宣布與中國完成建交談判;1978年12月,兩國發(fā)表《中美建交聯(lián)合公報》,一個月后,中美建交。整個上世紀70年代,作為與大陸和臺灣都有密切接觸的留美學者,熊玠見證甚至參與了中美關(guān)系的極速變化。于他而言,那是常常猝不及防的10年,也是奠定了歷史走向的10年。
卡特一上任,要跟大陸建交,想找些學者談談這其中的問題,熊玠也是在那時與卡特有過接觸。當時,兩群人神經(jīng)極度緊張:一是美國國會議員,二是當時在美國的臺灣“外交官”們。終于,1978年底,卡特在沒有通知國會的情況下發(fā)表了《中美建交聯(lián)合公報》,全美震動,臺灣官員們更是措手不及。
事實上,卡特在上任之初,曾向國會保證,如果在他任內(nèi)要改變對華政策,一定會事先通知國會。所以,當他在1978年直接宣布與臺灣“斷交”,將在臺北設(shè)立“美國在臺協(xié)會”,并希望在3月1日前通過他所擬的處理未來美臺非官方關(guān)系的“綜合法”草案時,國會對卡特政府未如約事先通知非常不滿。因此,國會將卡特的草案完全拋棄、另起爐灶草擬《與臺灣關(guān)系法》。
熊玠回憶:“在《與臺灣關(guān)系法》起草時,我常常去旁聽。有一天,參議院外交安全委員會主席法蘭克·邱池問了一個問題,他說美國要賣防御性武器給臺灣,是為了幫助保護臺灣安全;可是萬一臺灣搞‘臺獨,惹來一場戰(zhàn)爭的話,美國應該怎么辦?議員們發(fā)表意見,最后,邱池以主席身份做總結(jié)說,‘如果臺灣搞臺獨,惹起一場戰(zhàn)爭,美國將不干涉。”熊玠表示,這一細節(jié)多年來鮮為人知,蔡英文當選臺灣地區(qū)領(lǐng)導人后,“臺獨”之聲高漲,他才把這一細節(jié)披露出來。
1979年4月10日,經(jīng)美國總統(tǒng)卡特簽署,《與臺灣關(guān)系法》以美國內(nèi)法形式生效。一時間,這部由美國單方面制定、違背《中美建交聯(lián)合公報》的所謂“法律”引起諸多爭議。熊玠認為,美國國會堅持了某些條款,“譬如賣防御性武器給臺灣這一點即是。不過有一點,我認為很值得驕傲。那就是當時我們幾個學者與美國國會打交道時,反復強調(diào)‘一個中國,在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之后,千萬不能有制造‘兩個中國的舉動。所以我的大前提是——只有一個中國。”
“關(guān)于‘一個中國原則,我覺得還要給馬英九記上一功,他在‘任期內(nèi)堅持并拓展了‘九二共識,成功推進了兩岸關(guān)系的發(fā)展?!笔熘塬d的人都知道,他最出名的學生,莫過于前臺灣地區(qū)領(lǐng)導人馬英九。早在上世紀70年代,馬英九在紐約大學攻讀法學碩士時,熊玠與他就有過不少來往,“后來他到哈佛念法學博士,編了份叫《波士頓通訊》的報紙,常常給我打電話討論臺灣和大陸的問題,問文章能不能登,言論正不正確,可不可以這么講”。
熊玠還是馬英九婚禮上的介紹人。“我認識他父親,家教很嚴,他從小就聽話。他當選臺灣地區(qū)領(lǐng)導人但還沒有上任的時候,我們約在臺北見面。他到酒店來看我,我就特意找了個會客室。電梯一打開,他先出來,之后才是保鏢。我說,應該先讓保鏢出來啊。可見他這個人沒什么心機,沒有防人家會害他。”
與鄧小平的“推輪椅之約”
很少人能像熊玠一樣,一生中參與如此多的歷史時刻。而他講得最動情的一個歷史時刻,乃是與鄧小平的“推輪椅之約”。
1986年,熊玠收到經(jīng)中國駐聯(lián)合國代表團轉(zhuǎn)來的訪問大陸的邀請,并得知有可能見到鄧小平。但熊玠因突發(fā)腦溢血,行程推遲到1987年。7月,他從紐約出發(fā),飛抵北京,隨即由火車專列送到了北戴河。熊玠笑言:“火車專列據(jù)說是‘四副兩高的待遇哦!”
一到北戴河,熊玠就受到鄧小平的接見,并與鄧小平進行了單獨對話(旁邊還有一位記錄人員)。因抗戰(zhàn)時期在重慶住過8年,熊玠能講一口地道的四川話?!耙灰娒?,我就用四川土話同鄧公寒暄。鄧公一聽就笑著對我說,‘熊教授,你的四川話比我的還土。我聽后,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油然而生?!?/p>
鄧小平對熊玠說:“熊教授,我可不可以請你坐在我的左邊?”隨后解釋說,他右耳聽力不好,左耳有助聽器,聽得更清楚。熊玠笑道:“可以,只要你不把我打成左派!”鄧小平大笑,又問:“熊教授,我可不可以抽煙呢?”熊玠說:“當然可以,我怎么敢說不可以呢?”說完,兩個人都笑了?!八茉溨C,很幽默,一點架子都沒有。他的平易近人絕不是裝出來的,完全是一種自然流露?!?/p>
鄧小平與熊玠從天下大事談起,談美蘇關(guān)系、中蘇關(guān)系,再談中美關(guān)系,一步步縮小到臺美關(guān)系,兩岸關(guān)系。“臺灣問題不只涉及臺灣與大陸,還牽扯美國,所以要找個對三方關(guān)系都熟悉的人來談,我想是因為這樣,鄧公才找到我?!?個半小時的交談,讓熊玠對鄧小平的睿智領(lǐng)略了更多,而最讓他感動的是鄧小平的心胸。“我問他,你搞改革開放,放學生出去留學,如果他們不回來了怎么辦?鄧公說,100個人里回來5個就夠了。這是多么開闊的心胸!如今‘海歸越來越多了,只要中國爭氣,就不怕學生不回來。”
交談后,鄧小平請熊玠吃晚飯。熊玠不喝酒,鄧小平自己喝了8杯茅臺,事后還送了熊玠一瓶?!澳瞧烤莆业浆F(xiàn)在還存在地窖里,也沒打開過,舍不得啊,太珍貴了?!?/p>
吃飯時,鄧小平突然問熊玠:“你剛剛說你老太爺(父親)多大年紀?”
“我老漢(父親)他今年94歲?!毙塬d用四川話回答。
“1997年香港回歸,我也正好94歲,我要到香港跑一趟,我一定要去香港看看,就是坐著輪椅也要去。”
趁著愉快的氣氛,熊玠問鄧小平:“那我能不能推著您去?”
鄧小平當即說:“你跟我有約了,你1997年推我去香港!”
為赴“97之約”,從1996年開始,熊玠就四處打聽去香港講學的機會,爭取到了在嶺南學院(現(xiàn)香港嶺南大學)做客座教授的職位。許多人勸他去個更有名的大學,熊玠不在乎,因為機會難得,必須把握當時唯一的空缺——他和學校一次性簽了3年的合約。就這樣,他一邊等待與鄧小平重逢,一邊研究香港問題。然而天不遂人愿,鄧小平在香港回歸前去世,熊玠只能獨自赴約?!班嚬梢浴s,我不能!”
1997年7月1日,熊玠作為貴賓來到香港會議展覽中心,觀禮中英兩國政府香港政權(quán)交接儀式。他坐在臺下,看著五星紅旗緩緩升起,流下了眼淚。
一轉(zhuǎn)眼,今年已是香港回歸20周年。在他看來,今日香港的前途,仍然在鄧小平設(shè)計的“一國兩制”的架構(gòu)之下。
“當然外國甚至‘臺獨都不希望‘一國兩制在香港成功。更有國外基金出了重金鼓勵諸如‘占中以及‘港獨的運動。這只會給香港幫倒忙。”
中國今日之復興,絕不致造成“修昔底德陷阱”
前年,熊玠主編《習近平時代》一書,除了搜集許多歷史資料,對習近平的從政經(jīng)歷以及當下中國的發(fā)展都有了新的認識:“習近平的青年經(jīng)歷、他的發(fā)奮圖強,都讓我印象深刻。了解了他的經(jīng)歷,我真是覺得孟子那句話說得恰當——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他知道中國社會的癥結(jié)在哪里,所以才有如此大的改革決心,才有如此強的反腐力度,如此轟轟烈烈?!?/p>
時值“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在北京召開,熊玠說:“正如鄧小平在形容中國改革開放時的名言‘摸著石頭過河,習近平的‘一帶一路倡議也有一個不斷探索完善的過程。他清醒地認識到,未來的世界,不是單個國家之間的競爭,而是地區(qū)與地區(qū)之間的競爭,‘一帶一路把歐亞各國經(jīng)濟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讓所有國家獲得更大發(fā)展空間。英國做不到的,蘇聯(lián)沒做到的,美國不想做的,中國正在努力做?!?/p>
熊玠發(fā)現(xiàn),習近平酷愛讀書,“他顯然認識到中國先人的智慧。他堅持與鄰為善、以鄰為伴,堅持睦鄰、安鄰、富鄰,突出體現(xiàn)親、誠、惠、容的理念。這是深通《易經(jīng)》與《孫子兵法》。中國今日的優(yōu)越在于經(jīng)濟動力,而‘一帶一路、亞投行、金磚國家新開發(fā)銀行的構(gòu)思,都是基于同一個戰(zhàn)略考慮,即要與美國進行‘不對稱的競爭。并用‘以大事小的中國哲理和氣度來幫助其他民族,尤其是弱小民族的共同發(fā)展?!?/p>
今天的中國已經(jīng)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對此,不少人抱著“修昔底德陷阱”的思維看待,認為中美難免陷入沖突。熊玠卻提出一個新穎的視角——自古希臘以來,所有的“修昔底德陷阱”,均是由第一次崛起的國家與原有的霸主爭奪領(lǐng)導權(quán)而起。但中國今日的興起,并不是第一次。
他曾深入研究中國歷史,根據(jù)英國著名經(jīng)濟學家安格斯·麥迪森所收集的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中國在公元713年至1820年的1000多年中,曾擁有世界上最大的GDP,這個數(shù)據(jù)比歐洲各國加起來都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在11至13世紀,中國已有了重量生產(chǎn)與機械化生產(chǎn)的能力。鄭和15世紀下西洋時,統(tǒng)領(lǐng)的是250只大型船只和2.7萬人,這個規(guī)模18世紀海軍最強大的西班牙也無法與之相比。
“那是中國的第一次興起。故現(xiàn)在是中國的第二次興起,也就是復興。所以,中國今日之復興,絕不致造成‘修昔底德陷阱的問題?!毙塬d說。
在采訪的最后,我們問道:“您年輕時目睹‘國破山河在,之后一步步見證中國的復興之路?;仡欉@些歷史起伏,國運滄桑,您心中有何感慨?”
“中國在經(jīng)過帝國主義蹂躪100余年后,終于再度挺胸抬頭。在‘失落番邦近六十年的我,主要的感觸可以用5個字來形容——遲來的公道?!毙塬d如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