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修
簡介:作為一位自帶破壞力屬性的老神仙,我不輕易出門,一出門就是狂風暴雨,山洪海嘯……某天我順手救了一個姑娘,結(jié)果她撲上來就要殺我,難道我出行必下雨的屬性終于還是不小心害死了什么人?可是,這姑娘看起來并不恨我啊,嗯……感覺還挺喜歡我的。
1.關(guān)于我的身份
我是赤松子,號太虛真人,是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最不受待見的神仙,原因是我的體質(zhì)跟屬性實在太過奇葩。
在神農(nóng)時候,我還只是下界的一個雨師,說來也怪異,我求雨從來不用開壇作法,無論是哪里干旱,我只要只身往那兒一站,不出一天,便會陰風陣陣,天雷滾滾,大雨傾盆。
所以一年下來,我?guī)缀醵际窃谌私绲母珊档貐^(qū)奔走,完全不能停留。記得有一次去東海赴宴,我在那里待了三日,豈料三日后一出海面,才發(fā)現(xiàn)東海暴雨,滔天巨浪,差點將沿海一帶的地界都淹掉。
從此之后,各路海神見到我跟見了閻王一樣。
做了神仙之后,仙界哪里下雨了,人家就說是太虛真人去哪兒做客了,弱水河泛濫了,也說是我過去晃了晃,要是三界一并大雨傾盆,不用說,定是太虛真人過大壽呢!
對于這種謠言,聽多了我總是忍不住咆哮:老子一年四季都在昆侖山待著呢,哪有那么多時間去折磨你們!
是的,為了防止生靈涂炭,我常年居住在昆侖山,但即便如此,依舊阻止不了別人抹黑我的步伐。
這日,我騎著仙鶴,正準備去找西王母喝茶。
退休老干部的閑散生活就是下下棋、喝茶聊天什么的,雖然我不認為自己年紀有多大,但成神至今,也有好幾萬年了。
這廂我前腳還沒出仙山,扭頭往山下一看,一個蠕動的物體闖進我的視線里,我揉揉眼,才發(fā)現(xiàn)那物體是個白衣小姑娘。
此時她正哼哧哼哧地往上爬,腰間拴著一根繩子,小臉憋得通紅。
幾乎是每年,都會有那么幾個想求仙求道的凡人妄圖登上昆侖山,其目的自然是為了見英明神武又神秘莫測的上古仙人,也就是我。
可是老神仙豈是那么好見的?
我瞅了眼半山腰上扛著大刀正嚴陣以待的山神,默默地為那小姑娘嘆了口氣,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碰巧了,仙鶴飛走的路線拐了個彎,繞著那小姑娘打了個轉(zhuǎn),又碰巧了,那姑娘腰間的繩子突然向下滑了一截,緊接著猛地斷開。
我眼皮一跳,那小姑娘尖叫一聲,然后迅速地順著峭壁筆直地往下掉,我那幾萬年沒動過的惻隱之心突然跳躍了一下,等我回過神來時,我已經(jīng)伸手撈了她一把。
小姑娘只見一只湖藍色的袖子橫空出現(xiàn),將她兜了個滿懷。我把她放在仙鶴背上,眉頭卻忍不住皺了起來。
這姑娘沒有仙骨,卻有一絲法力。這山壁陡峭,以她這微弱的修為,怕是很難安全爬到山頂,怪不得身上還栓根繩子。
我端坐著看她撫著胸口又是咳又是干嘔,尋思著找個地方把她放下,便伸手拍拍仙鶴的頭,那小姑娘順著我的袖子看過來,在看到我的那個瞬間愣了下神,然后就呆了。
對此,我毫不驚奇。
我雖然年紀不小,但論長相在仙界絕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面對眾仙女的明示暗示也總能推卻回去,或者干脆無視。
神仙也是有欲望的,但我一直清心寡欲。
我?guī)齺淼缴侥_,正準備把人推出去,不料這姑娘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睛閃亮亮的。
“你,你是雨神赤松子嗎?”
我微笑著點頭,心想,你不就是為了見我才險些喪命嗎?如今看我仙風道骨,還救了她一條命,也算挽救了一點我的形象吧。
可誰知,這姑娘前一秒還笑盈盈的,下一秒就迅速地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沖我門面襲來,面目猙獰道:“是你就好,得來全不費工夫,受死吧!”
2.舊怨
不管我的人品如何,但功績是有目共睹的。我與天地共生,這世間存在多久,我就為它帶來過多久的甘霖雨露,因此,我不相信我會有仇家。不,應該說,我不相信我會有這么弱的仇家。
那姑娘撲上來,第一刀扎偏了,等她的第二刀扎過來時,我一皺眉,她就利落地彈飛出去,在地上滾了滾,然后一動不動。
當真不是一般的弱。
我欲轉(zhuǎn)身離去,結(jié)果那姑娘一把從背后撲上來,抱著我的脖子就不撒手了,最郁悶的是,這人箍住我之后就立馬又死過去了一樣,一言不發(fā),我半天都掙脫不開。
這到底是何等的深仇大恨!
我不耐煩了,卻又不忍傷她,最后只好把她帶回昆侖山。
昆侖山仙氣繚繞,我的府邸上下砌滿了水玉,當真步步是金。
這姑娘醒來后又下意識地從懷里掏東西,我無視她奔放的動作,面無表情地把匕首往桌上一摔。
“別找了,你……”
我想問我到底什么時候得罪過她,誰知她當下一把拿起匕首,寶貝似的護在懷里,還順便截去了我的話頭:“你……當真是雨神赤松子?”
我點點頭,同時心想,這人莫非是故意裝作和我有仇的模樣,目的其實是接近老神仙我?
那姑娘呵呵一笑:“我叫段無名。”然后,她瞬間收回笑容,“我來要你的命?!?/p>
我差點被她氣笑了,耐著性子問她:“那請問本尊是何時何地為何事得罪了你?如果本尊沒記錯的話,方才我還救了你的命。”
無名姑娘一扭頭,眼神閃爍。
“當年你還是雨師的時候,曾路過一處仙山,你在那里停留了兩日。兩日后,暴雨淹沒了整座仙山,生靈涂炭,死傷無數(shù)!”
此話一出,我著實驚到了,尤其是她說出最后一句時。
果然,又是這變態(tài)屬性惹的禍,但是——
但是我怎么就不記得了呢……
不過不記得也是應該的,紅塵往事,時隔萬年,我早就遺忘了大半。
“整座山上,只有我一個活口?!睙o名姑娘繼續(xù)抹眼淚。
我無語地看著她,幽幽地開口:“我成仙已過萬載,姑娘活過了這么多年,想必也是修道之人,難道你還敵不過那區(qū)區(qū)雨水?你且說來,你那山上,都存活著些什么?”
段無名一愣,舔了舔嘴唇。
“花鳥魚蟲。”
“嗯。”我挑眉,“然后呢?”
“梅林松竹……”
“接著說。”
“以及我……”
我有些難以置信,甚至都快蒙不住這層仙風道骨的皮了。
“你就為了這么一件沒有死傷過一個人的事情記恨了我?guī)兹f年?你是來搗亂的嗎……”
無名姑娘厚著臉皮一抬頭:“花鳥魚蟲也是生命!”
“罷了罷了?!蔽覔]揮袖子,“趕緊趁著天黑之前下山吧,就你這一番胡鬧,碰上個脾氣不好的神仙,你早就沒命了。”
三、
萬萬沒想到,我下的逐客令卻讓無名姑娘有了留在昆侖山上的念頭。
或者說,她本來就有這個念頭,她此番來,其實是來抱大腿的吧。
我無奈地看著賴在我榻上撒潑打滾、捂著胳膊卻說大腿疼的無名姑娘,終于意識到自己是拾了個麻煩回來。
“就算我們沒有仇怨,那你剛才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理應報答!”她一拍大腿,擲地有聲地說道。
“我無須你報答……”我扶額。
“那不行,我父親從小就告訴我要知恩圖報,一定要給恩人回報以千百倍的溫暖?!?/p>
這……理是這么個理,但你不覺得你精分得太快了嗎?前一刻還說要我的命,這會兒就真摯地說要報恩我,姑娘你可否覺得你的臉未免太大了些?饒是我一個神仙也扛不住??!
“或者……”她欲言又止地咬指甲,鼓著腮幫子看我。
我點頭示意她有話快說。
“或者你跟我一起去趟西玄山,取一樣東西?!?/p>
我微瞇著眼睛,說:“你對恩人的報答就是讓他助你找寶貝?或者,這才是你纏著我的真正目的?!?/p>
段無名眨眨眼,又迅速地滾在榻上撒潑打滾哇哇亂叫起來:“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毀了我的仙山,害我沒法修煉,你得負責!”
好樣的,我又從恩人變成惡人了,這角色切換不要太快,無名姑娘的翻臉速度當真是迅猛。
幾萬年的閑散時光早把我磨得沒有脾氣了,我也算是心疼她這胡說八道又用力太猛的架勢,雖然她說的話是真是假還有待考證。
總之,最后我一合扇軸,說:“去便去吧?!?/p>
西玄山是上古十大仙山之一,其中奇珍異寶無數(shù),不知道這無名姑娘是瞧上了哪個寶貝,還非得找個厲害的神仙陪著。
當然,如果本仙能稍微硬氣一點的話,也不至于攤上這倒霉差事。
上山期間我曾問她,是哪個不懂事的給她取了這么個名字,她的回答卻是,是她自己取的,原因是,她爹平時太忙,自家閨女出生兩年后才驚覺自己又多了個女兒,當她長到如花似玉的十八年華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女兒沒取名字。
聽到這里,我只覺得這爹真是缺心眼,同時不知為何,心里隱隱有些異樣的熟悉感,沒有名字的姑娘,這人設(shè)怎么感覺有一絲似曾相識。
無名姑娘沒有多言,等我們到達山頂?shù)臅r候,風云突變。
本來明亮和煦的天空突然烏云滾滾,時不時一道驚雷劈過,涼風簌簌,不出一刻必有大雨。
這就是所謂的“太虛效應”吧,我無奈地笑笑。
修仙修道之人必定不會怕這雨,最多身上被打濕,可等我扭頭看向無名姑娘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跟我一樣,半片衣角都未沾上雨水。
這就奇怪了,只有帶著水玉的人才能避開雨水,難道她剛才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在我府里的地上摸了一塊?
仿佛感受到我目光里的探究,她從袖子里摸出一塊水玉,舉到我跟前。
“這個,你可認得?”
認得,水玉而已,但……
“這不是我府里的水玉,色澤太暗淡,有些年頭了。”我淡淡地說。
段無名似乎有些著急,手再往我跟前湊了湊。
“你再仔細看看,當真不認得?”
我淡然地拍開她的手,說:“不認識的東西,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無名姑娘低了低頭,邊轉(zhuǎn)身邊幾不可聞地嘟囔道:“那你為何不多看兩眼,許是忘了呢?”
我微微愣了愣,聽這語氣怎么感覺有點……低落?
4.中招
是我想多了吧,畢竟這幾萬年來我經(jīng)常想多,何況無名姑娘變臉極快,我自然把這一瞬間的心思拋到了腦后。
但是,我怎么都沒想到,西玄山上那么多寶貝,她要找的卻偏偏是避塵珠。
這世間,哪個地方有這避塵珠,那個地方的水流必會逆行,同時它也是水玉的克星。
我成仙之前,便是服食水玉,才換得一身仙骨,因此,我對這避塵珠也是忌諱得很。
段無名盯著那避塵珠,秀麗又干爽的長發(fā)四散,我挪了挪步子,心里有不太好的預感逐漸冒頭。
我實在是大意了,隨便一個陌生凡人的死纏爛打就能讓我掉以輕心,哭喊幾句就讓我隨著她離開仙山,現(xiàn)在想來真是荒唐至極。
“赤松子,那水玉,你當真是不記得了?”她突然問,接著從懷里摸出之前用來攻擊我的匕首,“這個,也不記得了?”
這兩樣東西,縱是掏空我前世今生的記憶,也沒有半分的重合度,我面目凝重地看著她,語氣也不再散漫:“絲毫都不記得?!?/p>
段無名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對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那你是真忘了,還是刻意忘掉的?!?/p>
“要是刻意,那只能是那段記憶太過痛苦,如果不是,就證明那無足輕重。但無論哪種,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因為忘記了?!?/p>
我壓低嗓子胡說八道,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之前我不信,現(xiàn)在我信了,這姑娘八成跟我是真的有仇。
剛跑沒兩步,空中突然襲來一股強大的氣流,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我施法抵抗,法力卻被彈了回來,差點傷著自己。
這下是真麻煩了。
我一回頭,避塵珠沖著我的門面飛了過來,我好不容易躲開,身后卻突然纏繞上來一根繩子,將我捆了個結(jié)實。
段無名走了過來,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我苦笑:“我與你究竟有何仇怨,莫不真是為了那一山的草木?”
能動用神器者,法力必定不低,我不知道她為何裝出一副法力微弱的樣子,但她確實聰明,知道捆仙繩對我沒用,特地找來了縛妖索,我一時半會是掙脫不開了。
段無名不說話,漸漸地,我的眼前泛起一層薄霧,她嬌小的身軀逐漸變得模糊,朦朧間,她的嘴巴動了動,我仿佛聽到她在喚:“赤誦子……赤誦子……”
我愣了下,赤誦子是我成仙之前的名字,我也已經(jīng)很多年沒對人提起過。
再一眨眼,她抬手就是一掌,我只覺額頭一陣劇痛,眼前便黑了。
暈過去之前,我悲從中來,當真是舊怨啊,可我到底干了什么?
5.麻煩纏身
我怎么都沒料到,我成仙多年,也有給自己惹上麻煩的一天。
再醒來時,我置身于一處島嶼,說是島嶼,從東邊看向西邊也不過一眼工夫,小得可憐,但此時我被困在此處,身旁全是結(jié)界。
段無名坐在一張墨玉長椅上看著我。
大手筆啊,有錢人啊,這張椅子比得上東海的一半資產(chǎn)了。
她一抬手,袖子滑下去,露出一串珠子。我凝眸,這是東珠啊,非一般的有錢人。
我也懶得廢話了,沖她一揚下巴:“說吧,我們什么仇什么怨?!?/p>
她笑瞇瞇的,開心得像個孩子:“無仇無怨,你是我的恩人呀!”
“如果你報恩的方式是將恩人打暈捆起來并帶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的話,那我們還是當仇人吧?!蔽冶罎⒌?。
“不急不急,我說的不是這次,是上次?!?/p>
她打了一個響指,海里突然蹦出來一條蛟龍,嘴里銜著一塊紅火的玉一般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遞到她手上,她再打一個響指,那龍便利落地滾回水里了。
很強勢,她使喚東海蛟龍跟打發(fā)寵物一樣。
“上次你救我,是在三萬年前,你還沒成仙的時候,你路過一座山,碰巧山洪暴發(fā),你從泥流中救起我?!彼拥乜粗遥滩蛔⊥皽惲藴?。
“后來你給了我一塊水玉,說凡人帶著便會不怕水了,你記得嗎?”
我:“我能說我完全不信嗎?”
記不記得是一回事,這姑娘滿嘴胡言亂語,我算是見識到了。
“我是無名啊,炎帝的小女兒。”她蹦起來喊道。
“……”
我驚訝地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怪不得,怪不得她有那么多奇珍異寶,怪不得神獸見她跟老鼠見了貓,如果是真的,那這身份著實驚到我了。
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這名字還是你給我取的!”她繼續(xù)喊道。
好吧,原來那個缺心眼的是我。
見我一臉茫然,外加從眼底透露出來的不相信,段無名怒了。她一揚手,紅玉飛上半空,然后從她袖子里又飛出避塵珠,二者瞬間融合在一起,最后直直地砸向我。
“我找了你三萬年,就算你什么都不記得了,沒關(guān)系,我會讓你想起來?!彼蛔忠痪涞卣f,突然,她又低頭,像是咬著牙一樣。
“早知道,應該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
我好無語啊,佛祖啊,這有個變態(tài)啊!她要把我賣到山區(qū)當老婆?。?/p>
我驚慌失措但又躲閃不過,讓那玩意兒砸了個正著,瞬間,我感覺整個人被燒起來一樣,身上灼熱異常,每一寸皮膚都像被火燎過,疼得鉆心。
段無名雖然看著我受苦,但表情并沒有放松,而是跟我一樣仿佛在經(jīng)歷什么最痛苦的事一般,就像這火也燒在她身上。
我覺得她不像裝出來的,但如果她不忍我受傷,又為何要這么做。
“你忍一忍,只要火玉跟避塵珠融了你體內(nèi)的水玉,你就能想起成仙之前的事情了!”她忍不住出言安撫。
這話聽到我耳里卻是晴天霹靂,霎時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
“火玉是能融了水玉,但我的根骨就是水玉,等你融完了,我差不多也死透了?!蔽胰讨@心般的疼痛,啞著嗓子說道。
此話無疑也是一道霹靂,我苦笑地看著眼前目瞪口呆的姑娘,意識一點一點地抽離。
突然,段無名騰空而起,一掌撤開我身上的結(jié)界,帶著強大的吸附力量,她想把火玉跟避塵珠吸走。
但流傳了千萬年的寶貝豈是吃素的,我只覺得越來越痛苦,絲毫沒有緩解,她著急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看在眼里,竟然有點不忍心。
她眼神一凜,猛地往我身上一撲,將我抱了個滿懷,我心下一驚,身上的灼熱竟然瞬間少了大半。
我下意識地伸手想推開她,她痛苦的臉離我太近,看得我心頭莫名一顫,手臂卻沒有力氣。
段無名用自己的身體吸走了一半的熱量,我的腦袋逐漸清明,她的表情卻越來越痛苦。
我一把推開她,手上的力道還挺大,她飛出幾步,趴在地上縮成一團。
“自找的?!蔽矣脦撞豢陕劦穆曇粽f著,然后頭也不回地飛回了昆侖山。
6.難不成我水逆?
我在山上布下了一層又一層的結(jié)界,然后關(guān)門專心養(yǎng)傷。
我自認為這么多年來潔身自好,若真如那段無名所說,在我成仙之前我們曾有瓜葛,可是為何我一點關(guān)于她的記憶都沒有。
自古就沒有成仙失憶這一說,況且,該記得的,我都記得,難不成真如我自己說的,因為想忘記,所以忘得干干凈凈?
段無名死不了,如果她真的是炎帝之女。
頂多受一點苦楚,但那也是她自找的。
幾萬年來,我早已習慣了身邊空無一人,并非上天讓我孤獨,而是我自己不想有伴,我不想打破這種現(xiàn)狀。
既然不想打破,那段無名的存在就很沒有必要。
她沒有現(xiàn)身,但我做不到發(fā)覺不了她的存在。
比如,某天早上,在臥房門口發(fā)現(xiàn)一株巨大的靈芝,我都懷疑它比我的年紀還大。
再比如,某天午睡起來,案上多了幾個大蟠桃。
之后就是天山雪蓮,雪山寒玉,各種珍貴得要死的藥物,讓我無法抑制地升起一種被包養(yǎng)的錯覺。
“我好歹是個神仙,用不著這些東西也能很快好起來。”我對著空氣說道,“倒是你,你沒有仙骨,到底只是個凡人,我們沒有可能。”
從她的眼神,以及奮不顧身解救我,到現(xiàn)在的種種行為,我還能看不出她喜歡我的心思嗎?只是回憶啊回憶,回憶永遠只屬于一個人,很難共同存在于兩人的腦海里。
自那以后,段無名就不見了,我樂得清靜,大半個月后,我穿戴整齊地準備出門遛個彎,卻不巧來了個不速之客,一腳將我的大門踢了個七零八落。
好事多磨,難不成我水逆?
我嘆氣,迎面沖進來一個魁梧的男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炎帝。
他怒氣沖沖地打退我的仙侍,一扭頭看向我,眼神凌厲又霸氣。
“赤松子,你好狠的心??!”他說,“無名為你受了那么多苦,到頭來你還讓她去送死!”
等等!她受了什么苦,我又何時讓她去送死呢?
這些問題還沒問出口,炎帝一掌過來,我剛好躲開。
我還是凡人的時候,炎帝的戰(zhàn)斗力就甩我好幾條街,他成仙還比我早一百多年。而后,我喜靜他好動,我閑散他好戰(zhàn)……
總的來說,我打不過他。
“三萬年前,她為你失了仙骨,如今你成了神仙,倒是把她忘得一干二凈,良心何在!”
這都什么跟什么!我施法抵抗,但無奈實力懸殊太大,炎帝的掌風沖著我的腦袋襲來,轟隆一聲,我頓覺昏沉。
7.陳年舊事
腦袋一陣劇痛,夾雜著暈眩,霎時間我連眼睛都睜不開,迷糊間只感覺一些陌生的畫面時不時躥出來,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最后拼湊成無數(shù)的畫面,在我眼前跟心頭一一晃過。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漸漸冷靜。
其實,如果一個人下定決心忘記一件事,那任何讓他想起來的過程都無疑是痛苦的。
我逐漸冷靜下來,站立在原地,屏氣凝神。
我與段無名,的確相識在三萬年前,那時我還是雨師。她沒有撒謊,我的確是在山洪中救出她,之后她就黏上我了,我走哪兒,她跟哪兒。
那時的我并不討厭她,但是我一心只有脫胎換骨,趕緊成仙,于是我拼了命地服食水玉,最后卻在飛升的瓶頸時走火入魔。
那時,她為我天上地下地奔走,一刻不停歇地為我尋找寶物,只希望我能趕緊突破魔障,她在我面前好言好語地安撫,而我卻看著她冷笑:“你給我滾!”
“我從來不需要你,以前不需要,以后你也沒機會。”
“你是有受虐傾向嗎?給你把匕首自盡好了,不要在我面前晃!”
面對我的惡語相向,段無名只是繃著張臉,但依舊不離我寸步。
到飛升那日,我跳進熔爐。
段無名卻以為我是走火入魔,失足墜入熔爐,她驚慌失措地跟著撲了進來,仙骨被煉化得幾乎粉碎,她卻一直攥著我的手,不愿放開。
真傻啊。
最后,我突破飛升,她萬劫不復。
那把她護寶貝一樣護在懷里的匕首,是我隨手扔給她的,現(xiàn)在想來又是心酸又是無奈。我那么刻意地想傷害她,這傻姑娘卻都忍受了。
之前被火玉弄得險些死過去,她也是不管不顧地撲上來救我,還有說什么想把我藏起來,什么亂七八糟的……
她忍不了的,大概只有我的遺忘。
我深吸一口氣,頭疼欲裂,皺眉望著炎帝,這個忘了給自己女兒取名字的人。
“那她現(xiàn)在……”
炎帝沒好氣地說:“她突然跑到渤海去找海神,要剔去人骨,植入仙骨,她這幾萬年都沒有說過要做神仙,太虛真人,你究竟又對我閨女說什么了?你知道剔骨有多危險嗎?”
我說了什么?我說神仙和凡人不可能在一起,所以,這姑娘就要當神仙。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傻。
“你要是對她還有一點憐憫,就趕緊去阻止一下,她要有什么危險,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了不得的仙人!”
炎帝氣哄哄的,我握拳,一甩袖子瞬間就消失在他面前,往渤海飛去。
心急如焚的我自然沒有心思去想,為何炎帝神通廣大卻不在第一時間去阻止段無名,而是來找我。
8.挾美人而遨游
等我找到段無名的時候,她虛弱地掛在柱子上,骨頭也不知道被剔了幾根,海神一邊捂著臉不忍心,一邊又不得不抬手剔骨。
我猛地沖上去擋在她前面,硬是擋住了那一下,瞬間背上痛得直冒汗。
很好,終于能為她受傷。
段無名抬眼看我,眼里似有光芒,我忍著疼痛,抬手斷開捆著她的玄鐵鏈子,將人擁入懷中,然后立刻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我此時的感覺說不上是愧疚居多還是悔恨居多,反正感受到手上的人那如同沒有骨頭一樣的柔弱觸感,我只覺得一陣顫抖。
段無名噘著嘴:“你帶我去哪兒,我的骨頭都剔得差不多了,你說的我是人你是神仙,我倆才不可能,要是我成了神仙,你可不能再不理我?!?/p>
我笑笑:“我隨口一說,你也信,是不是被騙一百次你也依然信?”
她哼哼唧唧地在我懷里蹭著:“那也不至于,可是你何時騙過我?”
“三萬年前,我說我情愿你自盡,也不要你纏著我,是騙你。我說我不需要你,也是因為走火入魔了腦子不正常,才說這樣騙你的話,可是你都信了。”
段無名的眼睛睜得不能再大,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你想起來了?”
“嗯?!蔽覜_她笑,手微微擁緊。
“那我不管了,這次不準再丟下我,你去哪兒,我去哪兒?!?/p>
“好?!蔽矣鋹偟卮鸬馈?/p>
“可是,這不是回昆侖的路啊?!?/p>
“回什么回,先帶你安骨頭去!”
“唔,然后呢?”
然后?
我略思索了下,結(jié)果剛一出海面,迎面一陣海風吹來,抬頭只見陰云密布,幾乎瞬間,暴雨夾著海嘯就開始泛濫。
懷里的人顫了一下,我低頭看她,只見她又是驚慌又是可憐巴巴地睜大著眼:“我的水玉不見了!”
我微微瞇眼,不太高興的樣子,說:“不是喜歡我喜歡得死去活來嗎?這么重要的東西也能弄丟?”
段無名瞬間急了,委屈地看著我。
這么一看,老神仙的臉瞬間繃不住了,我沒忍住笑了笑:“沒關(guān)系,以后,我就是你的水玉。”
沒錯,一塊行走的大水玉!
再一看,我家姑娘的臉紅撲撲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開心。
我心情前所未有的輕松,感覺就像郁積多年但一直未察覺的心病終于解開,我沒有顧忌了,我也不想孤單了。
“然后啊,抱明月而長臥,挾美人而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