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海
正值夏季,得閑回鄉(xiāng)下老家游玩。
這天下午,一場雷陣雨后,霞光滿天,空氣透著涼爽。我走在鄉(xiāng)間的水泥路上,貪婪地深吸著城里少有的新鮮空氣,陶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中。突然,為眼前一小片綠綠的甜蘆粟所吸引——那青翠欲滴的桿葉,經(jīng)過雨水的沖擊、洗禮,越發(fā)顯得綠意盎然。用隨身攜帶的鑰匙鏈上的小折疊刀砍下一根品嘗,咬一口,齒頰間頓覺一波甜蜜的浪花襲來,不由得令人閉上雙眸,全神貫注地細細體味。一根甜蘆粟竟貯積了這么大的能量,其清香的滋味,輕輕地沖擊著我的牙齒,一浪又一浪,掠過舌尖,直往心底奔涌。頓時,有關(guān)甜蘆粟的記憶如電影鏡頭般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
甜蘆粟是上海崇明島的特產(chǎn),我的家鄉(xiāng)原本是沒有的。據(jù)說,是移居于蘇北的上海人,將其移植過來的。其實,種植蘆粟并不復(fù)雜。每到春天,把蘆粟下種,一周后長苗,然后把幼苗移植到田間地頭種植即可。它對土壤沒什么要求,適應(yīng)能力、生長能力都極強,基本不需要人們照顧。經(jīng)過兩個多月陽光雨露的滋潤,蘆粟通常能長到兩米高,如果肥料充足的話,甚至能長到三米。一到夏天,就能看見田間地頭到處都是碧綠的蘆粟“木秀于林”,一排排、一列列錯落有致,好像古代士兵的長槍;它們伸著碧綠的葉子迎風(fēng)招展,更似一片濃郁的青紗帳。
家鄉(xiāng)人愛嚼甜蘆粟。房前屋后只要有空地,就會種上。記得小時候,沒有什么零食。甜蘆粟是我們并不豐富的食物資源中的奢侈品。每次吃時,孩子們會先在甜蘆粟的分節(jié)處狠勁地咬上幾口,然后兩手用力將其掰折。捏著一節(jié),剝殼撕皮,邊咬、邊嚼,邊慢慢吮吸清甜的汁水。生怕一口咽下,既解不了饞,又欺騙不住饑餓的肚子。甜蘆粟的甜味很干凈,不膩且爽口。甘甜的汁水帶著草木的清香,是納涼時最好的解暑食品。
甜蘆粟皮薄肉嫩,清甜中帶有青草的香氣。與甘蔗的甜不一樣,甘蔗是根上甜,蘆粟是梢上甜,越是吃到梢上越甜。往往吃一根不過癮,起碼要吃三五根。吃蘆粟不像吃甘蔗,要用刀削皮,只要用牙咬住皮的邊緣從上往下撕掉即可。關(guān)鍵是手和嘴巴要配合好,手不能握住撕動的皮,不然會弄破手。露出里面嫩白的莖后,美美地咬下去,嚼得稀里嘩啦響——清香甘美的汁液會順著喉嚨滲透到身上的每個細胞,咽進肚里一陣涼爽,滿臉汗水很快就消退了。炎熱的夏天,勞動回來,吃上一根甜蘆粟,透心的涼爽,不亞于喝一杯冰鎮(zhèn)飲料,方便又解渴。
近些年來,由于農(nóng)村土地集約化管理,再加之種植蘆粟也賣不出什么好價錢,種蘆粟的人越來越少。蘆粟也就漸漸淡出市場,成為稀罕之物了。唉,想想不久可能吃不到蘆粟了,心便像丟失了件好東西似的,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