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吳軍
《紅樓夢》中,賈寶玉從薛寶釵身上聞到了一陣涼森森、甜絲絲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氣。薛寶釵說,她是早起吃了冷香丸才有的香氣。
冷香丸是《紅樓夢》里薛寶釵服用的一種藥。薛寶釵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千金小姐,她既有大家閨秀的風范,又有嫻雅淑女的嬌容。然而,這位寶姑娘美中不足的是,從小有一個喘嗽的毛病。為治此病,一個癩頭和尚給薛寶釵介紹了冷香丸這種藥。
薛寶釵吃了冷香丸,身上就有了一種幽幽的香氣。此香神秘,隱蔽,深長,靜謐,色重,有著綿綿的甜,卻又濃烈而寒氣逼人。讓人不禁想起現(xiàn)代作家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其中寫道:“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毖氣O身上冷香丸的這種冷香,也有些渺茫,和林黛玉身上的天生暖香相比,此香是冷的,可愛又可畏。
不過,冷香丸對薛寶釵來說是有益無害的,她體態(tài)豐腴、雍容華貴,而冷香丸的藥性偏涼,她吃了冷香丸這藥不靈驗才怪呢!假若讓先天不足、弱不禁風的林黛玉來服用冷香丸,恐怕就沒有什么益處了。
曹雪芹在《紅樓夢》里為薛寶釵開的冷香丸這藥,配伍和炮制都嚴謹認真,獨具匠心,令人嘆服,耐人尋味。
配制冷香丸,要用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開的白芙蓉花蕊十二兩,冬天開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蕊于次年春分這一天曬干,一齊研好;又要用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diào)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的蜂蜜,十二錢的白糖,制成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瓷壇內(nèi),埋在梨花樹根底下。若發(fā)了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的黃柏煎湯送下。
這便是冷香丸了。
冷香丸是來之不易的,除了官宦顯貴門第,怕是誰也沒有這閑心能收集齊如此之多的花蕊,更別說四時的雨、露、霜、雪了。而且,冷香丸的藥引子和取水也非同尋常,除了薛寶釵這樣的豪門小姐,平民百姓是難以消受得起的。
薛寶釵的身上始終透著個“冷”字。她成熟大方,論才、論貌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但她身上的“冷”讓人只能對她敬而遠之,真是可惜了她的才情。
生活中,有很多男男女女理想中的戀人總是高不可攀的,就像冷香丸那樣——似多種名花之精華的凝聚。只是,這在現(xiàn)實中是極難找到的。即使有,美則美矣,香則香矣,只可惜卻常常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