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獨立思考
2017年1月14日,中國著名語言學家周有光先生在北京辭世,享年112歲(虛歲)。周有光曾出版多部專著,105歲仍保持很大的閱讀量;從經(jīng)濟學家到語言學家,他亦能游刃有余。在親友眼中,他是和藹有趣的長輩;在鄰居眼中,他是平易近人、記性特別好的老頭。他那間不過八九平米的小書房,曾被外甥女稱為“知識的汪洋大海”。從1906年到2017年,這位大作家沈從文口中知識淵博的“周百科”,給世人留下了一段傳奇人生。
周有光在很多回憶中都提及這樣一個故事:他在圣約翰大學讀書時,學校閱覽室的中英文報紙?zhí)貏e多。有一次,周有光在那里看報紙,碰巧一位英國老師也在那里。這位老師把周有光和另外幾位學生叫到外面去聊天,問大家平時怎么看報紙。周有光很納悶老師的這個問題,看報就看報,還要“怎么看”?老師說:“看報有看報的方法。每天看完報紙,要問自己:今天這些消息中,哪一條是最重要的?第二個問題:為什么這一條新聞最重要?最后還要問自己:這條新聞的背景是什么?如果不知道,就去圖書館查書,最容易的辦法就是查百科全書?!边@一番話讓周有光受益頗深,“我后來就按照他這個方法來看報,很快就感覺到進步得非??欤野炎约旱纳詈腿澜绲幕顒舆B成一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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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經(jīng)濟學家,再是語言學家,最后是思想家,年齡之于周有光,只剩下為他涂抹金色的意義。他的人生沒有上下半場,也沒有高潮低潮,只有一直向前、不斷上揚的征程。
人生的至高境界
楊絳先生的一生歷經(jīng)沉浮滄桑,然而她卻始終以輕盈的姿態(tài)來承擔生命的沉重;她居于精神的“高處”,卻以“不爭”的品格尋“平處”而居;她的文字樸素平實,卻又雋永風趣,哀而不傷,滿載著“走在人生邊上”的智慧、豁達和俏皮。
楊先生《我們仨》一書中這樣寫道:“我們這個家,很樸素;我們?nèi)齻€人,很單純。我們與世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我們稍有一點快樂,也會變得非??鞓贰!痹凇拔母铩敝?,她們一家與世無爭,為避免犯錯誤、惹是非,就離群索居,親近自然,甚至與頤和園后山的松樹交上了朋友。即使錢鐘書先生做社科院院長期間,他也不要辦公室,不要秘書,深自斂抑,不爭出頭?!短眉X德》的翻譯出版,為楊先生帶來了極高的社會聲譽,各種禮遇接踵而來,西班牙還授予她“智慧國王阿方索十世大十字勛章”。對于這一切,她都淡然受之,然后復歸于零。錢先生去世后,楊先生更是返璞歸真,謝絕一切榮譽、地位、特殊權(quán)利等,心如止水,讀書自娛。中國社會科學院授予她榮譽學部委員,她沒有接受;英國牛津大學艾克塞特學院(ExeterCollege)推選她為榮譽院士,她也婉拒了……她居住多年的北京三里河寓所,依然是水泥地、白石灰墻,沒有經(jīng)過任何裝修,連陽臺也沒有封閉。有人問她原因,楊先生風趣地回答:“為了坐在屋里能夠看到一片藍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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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爭,不僅是一種知足保和、樂天安命的人生境界,更是一種洞達人生的清明智慧。楊先生的興趣在讀書和學術(shù)上,自然要力避一切可能的干擾。她曾說:“細細想來,我這也忍,那也忍,無非為了保持內(nèi)心的自由、內(nèi)心的平靜。”
“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簡樸的生活、高貴的靈魂是人生的至高境界。”楊先生如是說。然而,中國先賢卻告訴我們,“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正是對楊先生的傳神寫照。
精致的利他主義者
李佩先生去世了,享年99歲。她的一生堪稱傳奇,做了很多利國利民利社會的大事業(yè)。她是“兩彈一星”元勛郭永懷的遺孀,被稱作“中科院最美的玫瑰”“中關(guān)村的明燈”“年輕的老年人”。她和李政道一起幫助中國第一批自費留學生走出國門。當時沒有托福、GRE考試,她就自己出題,李政道在美國選錄學生。81歲那年,她創(chuàng)辦中關(guān)村大講壇,從1998年到2011年,總共辦了600多場。她請的主講人也都是各個領(lǐng)域的“名角兒”,比如黃祖洽、楊樂、饒毅等。
當年,郭永懷、李佩夫婦受錢學森邀請從美國康奈爾大學回國。郭永懷為中國第一顆導彈熱核武器的發(fā)射忙碌著。1968年12月4日,在試驗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要線索后,他在當晚急忙趕到蘭州乘飛機回北京,飛機卻在西郊機場降落時失事。
據(jù)力學所的同事回憶,得知噩耗的李佩極其鎮(zhèn)靜,幾乎沒說一句話,克制到令人心痛。郭永懷走后沒兩年,十幾歲的女兒去內(nèi)蒙古下鄉(xiāng)當知青,李佩到合肥中科大繼續(xù)接受審查和勞動改造。政治的湍流一次次把她卷進旋渦。更大的生活湍流發(fā)生在上個世紀90年代,唯一的女兒也病逝了。老人默默收起女兒小時候玩的布娃娃,幾天后,她像平常一樣又拎著收錄機去中國科學院上英語課去了,只是聲音沙啞。
當國家授予郭永懷先生“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后,李佩托一個到合肥的朋友,把這枚獎章隨手裝在行李箱里,捐給了中國科學技術(shù)大學。
在李佩眼里,沒有什么是不能舍棄的。
幾年前,她捐給力學所和中國科學技術(shù)大學各30萬。沒有任何儀式,就像處理一張水費電費單一樣平常。“捐就是捐,要什么儀式?!彼f。
而李佩先生客廳里的茶幾還是60年前回國時家里的陪嫁。早年從美國帶回的手搖計算機、電風扇、小冰箱,捐了。郭永懷走后,寫字臺、書、唱片,捐了。李佩先生一生教學的英語教案,捐了。汶川大地震,挽救昆曲,為智障幼兒園,她都捐錢。有后輩說她對待名利的樣子,就像居里夫人把最大額的英鎊當書簽,把諾獎的獎杯隨意給孩子當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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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佩先生的生命如此耀亮,在于她百年的人生,都在為事業(yè)奉獻,在給予他人無私幫助中度過。這樣的人生更加有分量,更加值得大書特書。
“生活就是一種永恒的沉重的努力?!崩钆逑壬睦吓笥选⒅袊茖W院大學的同事顏基義先生,用米蘭·昆德拉的這句名言形容李佩先生。李佩先生見過太多的是是非非、潮起潮落,在她生命豐盈的時候,拋開個人苦難,盡全身心之力投入到偉大的事業(yè)當中,造福于國家社會,是一個精致的利他主義者。
像小學生一樣崇拜兒子
老舍先生在教育孩子方面,只有兩個字:無為!他不看重功課,也沒有強迫兒子舒乙學貫中西,子承父業(yè),甚至還希望舒乙長大后當木匠或是車夫。
但是,舒乙卻學了理工科,老舍非常高興,竟然還生出些小得意。因為,當時理工科是建設(shè)國家最實用的。那時的人們常說:學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每當理工科同學到舒乙家玩時,老舍總會拿把小椅,像一名小學生,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聽他們講話。他們說到哪,老舍的眼神就跟到哪,還在小筆記本上恭敬地寫寫畫畫。后來,老舍還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可喜的寂寞》,表達對兒子及其同學的無限崇拜之情。
舒乙大學學的專業(yè)是研究如何從木材里提煉酒精。學文的老舍就更不懂了,所以他最崇拜兒子舒乙。
有朋友到老舍家來,他會像小孩子一樣不失時機地向朋友炫耀:“我兒子比我強啊!他懂得怎樣用木頭來造酒,你們說,神不神?”等朋友們要凳子坐的時候,老舍笑呵呵地賣個關(guān)子:真不巧,你看我們家的桌椅板凳,全被我兒子劈掉造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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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文學泰斗,老舍先生沒有架子,虛心向晚輩學習,連他愛炫耀的小缺點,也帶有幾分孩子般的小情趣。
老舍先生的“無教育”勝似“有教育”,如同一片廣袤蔥嫩的原野,一群小羊仔在自由自在地啃草,至于小羊仔們喜歡啃草根還是摘草葉,選擇三葉草還是婆婆丁,牧羊人不管,那是它們自己的事,只要無毒無害就可以了。結(jié)果,舒乙這只小羊仔,在“放養(yǎng)”的自然環(huán)境下,在科技兼文藝方面成長為萬眾矚目的“領(lǐng)頭羊”。
(本版由張大倩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