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樹上還是樹下的花朵,在去年都不如一盆野草帶給我驚艷之感。
我不是把曾記錄了四季海棠花事的花盆,棄在陽臺角落了嗎?雖說花葉無蹤影了,可盆中殘土猶存。暮春時分,一個午后,我去陽臺曬衣服,無意間低頭,發(fā)現(xiàn)這摞花盆的最上一盆,有銀線似的東西在閃光。我湊近一看,原來是一棵細若游絲的草,從干硬的土里飛出來了!它已生長了一段時日了吧,有半根筷子長了。因為是在板結(jié)如水泥般的土里頑強鉆出來的,缺光少水,它看上去病懨懨的,單細不說,草色也極為黯淡。
我想一棵草再折騰,也開不出花兒來,所以感慨一番,澆了點水,算是善待了它,由它去了。
那期間我忙于裝修新居,忙于外出開會,在家時雖也去陽臺舀米取面,晾衣曬被,但哪會顧及一棵草的命運呢。它就在無人的角落中,掙扎著活。直到七月下旬我參加香港書展歸來,打掃陽臺時,才發(fā)現(xiàn)它已成了氣候。盆中的野草不是一棵,而是七八棵了,它們相互攙扶著,努力向上,疏朗有致,綠意蕩漾。這盆不屈不撓成長的野草,終于打動了我,我把它搬到臥室的南窗前,當(dāng)花兒養(yǎng)起來。
有了陽光的照拂,有了水的滋養(yǎng),野草出落得比春花還要漂亮。它們像一把插在筆筒的鵝毛筆,期待我書寫著什么。有時我會朝它吹上一口氣,看野草風(fēng)情萬種地起舞,將穿窗而入的陽光,也攪得亂了陣腳,窗前光影繚亂。還有時我會含上一口清水,“噗——”的一聲,將清水噴射到野草上,看它仿佛沐浴著朝露的模樣。我就這樣與野草共呼吸,直到哈爾濱的菊花,在濃霜中耷拉下腦袋,所有戶外的花兒,在冷風(fēng)中折翼,我居室的野草,依然自由舒展著婀娜的腰肢。它仿佛知道我嫌它不能開花似的,居然長出花莖,開出幾株穗狀的米粒似的花兒,如一面面耀眼的小旗子,宣示著它的春天。
這盆欣欣向榮的野草,直到年底,才呈頹勢。先是開花的草莖,變得干癟,落下草籽。跟著是花盆外緣的野草,朝圣般地匍匐下身子。到了春節(jié),野草大都枯黃,只有中央新生的草,仍是綠的。它就這樣一邊枯萎一邊生新芽,所以直到如今,這盆野草,依然活著。
(節(jié)選自遲子建《野草的呼吸》,有改動,題目為編者加)
寫法點撥
這盆野草之所以給作者留下驚艷之感,是因為它們的生長環(huán)境是那樣的惡劣,而長勢卻是如此的欣欣向榮。生長“在板結(jié)如水泥般的土里”,缺光少水,無人無津,但它頑強地從土里鉆了出來,雖然看起來病懨懨的,但是由一棵長成了七八棵,“相互攙扶著,努力向上,疏朗有致,綠意蕩漾”“它就這樣一邊枯萎一邊生新芽”,這樣一對比,野草生命力的頑強定能震撼人心。
小練筆
同學(xué)們,你們是否看到過生長在石縫中的小草?是否觀察過百折不回的螞蟻?它們對生的渴望,是否觸動了你呢?結(jié)合自己的經(jīng)歷,談?wù)勀愕母惺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