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萱

有這樣一支特制鋼筆：筆頭設(shè)計完美，刺入皮膚，受害者不會察覺。發(fā)明者吹噓，它是一件完美的暗殺工具，受害者只會覺得皮膚被蹭了一下，下一個瞬間便丟了性命——因為墨水囊中裝滿了有毒物質(zhì)。

如果要在水下進行刺殺行動，人們可能會用一只做了手腳的海貝，把它放在對方經(jīng)常潛水的區(qū)域，待他靠近觀賞，貝殼內(nèi)的炸彈就會引爆。又或者，可以直接送他一件感染了真菌的潛水服。

這并非好萊塢諜戰(zhàn)電影中的狗血橋段。英國情報學專家理查德·貝爾菲爾德寫作《政治暗殺簡史》一書時，查閱美國中情局資料，發(fā)現(xiàn)他們曾研究過上述手法，以刺殺古巴前領(lǐng)導人卡斯特羅。

“暗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政治行動?！必悹柗茽柕抡f。它可能挑起戰(zhàn)爭，帶來革命，甚至導致世界格局的變化。這些暗殺行動，在“國家”形成前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且“從未消失過”。到今天，一直在變化的，是暗殺的工具和方式。

在貝爾菲爾德看來，那些震驚世界的暗殺中，只有一小部分是自發(fā)事件，由患有妄想癥的精神病人發(fā)起，絕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由組織和陰謀集團進行的。而且，在現(xiàn)代重要的政治暗殺中，都會有政府情報或安全部門的身影。

比槍更好的暗殺武器

2003年11月3日，一輛汽車行駛在也門的沙漠里，車上坐著6個人，其中一人名叫卡伊德·哈爾西。他是本·拉登的前任保鏢，美國情報部門認為他是參與策劃襲擊美國一艘驅(qū)逐艦的罪魁禍首之一。

美國中情局追蹤哈爾西有數(shù)月之久，直到當天終于抓到一個機會。一架名為“捕食者”的無人機升空，帶著一枚反坦克的地獄火導彈。美軍基地的無人機操縱者一直等到哈爾西使用移動電話，才確認其身份。操作者按下遠程操作按鈕，導彈發(fā)射，哈爾西和他乘坐的汽車在沙漠里變成一堆焦炭。

進入21世紀，導彈是最好的暗殺突破者?！斑@些發(fā)達國家不必再擔心殺手變節(jié)和產(chǎn)生負面輿論了?！必悹柗茽柕赂嬖V記者。很多暗殺已經(jīng)不需要殺手在一線活動，只需要一個手機信號，就可以制造一起遠程暗殺，現(xiàn)在，“暗殺活動變得簡單而便捷”。

作為研究暗殺事件的專家，貝爾菲爾德也常與官方機構(gòu)互動。英國法醫(yī)科學學會和美國國家安全局舉辦國際會議時，都曾邀請他作為主講嘉賓。“最現(xiàn)代化的暗殺，殺手是無形的?！必悹柗茽柕抡f，“就好像這些無人機，其‘大腦位于美國內(nèi)華達州的空軍基地指揮室。如今美國和俄羅斯都擁有這種技術(shù)，能夠?qū)嵤┳坑谐尚У陌禋?。?/p>

在技術(shù)上，暗殺有了幾何倍數(shù)的進步。從公元前44年，尤利烏斯·愷撒大帝被劍刺死，到1898年，被稱為“茜茜公主”的奧匈帝國皇后被人用銼刀插入胸口而亡。早期階段，暗殺領(lǐng)導人等關(guān)鍵人物，利用刀與劍近身攻擊是不少刺客唯一的選擇。

而槍支被發(fā)明后，特別是易攜帶的手槍出現(xiàn)后，20世紀遭暗殺的國家領(lǐng)袖們更多是死在槍下。2008年，西北大學和麻省理工大學的研究者分類統(tǒng)計了1875年到2004年期間針對國家元首的298起暗殺活動，其中造成領(lǐng)導人死亡的59起案例中，55%的暗殺者使用了槍支。

1903年，塞爾維亞國王亞歷山大與其王后在臥室內(nèi)被發(fā)起政變的軍官槍殺。1908年，葡萄牙國王卡洛斯一世及其王子路易斯在里斯本遭槍擊身亡。此外，美國第35任總統(tǒng)肯尼迪、倡導不結(jié)盟運動的前印度總理英吉拉·甘地、前西班牙首相路易斯·布蘭科、前埃及總統(tǒng)薩達特、前韓國總統(tǒng)樸正熙等眾多領(lǐng)導人也都死于槍下。

槍雖然能夠致命，但在那些將暗殺作為技藝來研究的特工機構(gòu)看來，卻并非最佳工具。1954年，美國中情局曾專門為其特工編寫了18頁的培訓手冊，1997年該手冊得到解密，在他們看來，最簡單的工具通常是最有效的暗殺工具——一把錘子、斧子、扳手、螺絲刀、火鉗、菜刀，或者一個燈座等任何“硬的、有重量的、攜帶方便的”東西。這些武器有兩個優(yōu)點——隨處可得并且有“顯然無罪”的特點，能夠使刺客避免行動前或行動后因搜查而暴露的風險。

這也要區(qū)分不同情況。1950年中情局一位暗殺教練曾表示，槍支是女性刺客最好的武器，因為女性比男性要弱得多。槍支讓她們可以在“非?？煽亢捅容^安全”的情況下出色地完成暗殺任務(wù)。

“炸彈是最不可取的！”貝爾菲爾德說，這也是來自前述中情局暗殺教練的經(jīng)驗，因為這種中小型爆炸物非常不可靠，當遇到時間延遲、拋出炸彈精確度等問題時，很容易殺錯人，甚至有可能發(fā)生炸死刺客本人的情況。此外，炸彈濫用還有一個道義問題。執(zhí)行暗殺的刺客也是有道德標準的——暗殺是有針對性的，而非濫殺無辜。如果碰巧令旁人遇害，還會造成公共關(guān)系變化。

一個例子發(fā)生在1985年，因為核試驗遭到綠色和平組織抗議，法國決定派出特工將其抗議用的“彩虹勇士號”帆船擊沉。兩名法國潛水員將兩枚炸彈系在“彩虹勇士”的一側(cè)并引爆了第一枚炸彈，船體被炸出一個大洞，海水涌入，船長下令船員登岸。這正是法國方面希望看到的，他們并不想出現(xiàn)人員傷亡，只想破壞其設(shè)施。但沒想到，隨后，一些船員又回船收拾物品，這時第二枚炸彈才爆炸，隨船攝影師因此遇難。

參與此事的一名特工后來向媒體承認，這是一次“非常非常失敗”的行動，“導致了一位無辜人員的意外死亡”。更愚蠢的是，爆炸發(fā)生半小時后，兩名法國安全情報部隊特工返回現(xiàn)場收取裝備，守夜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并記下車牌號。隨后，他們乘這輛車返回時被新西蘭警方逮捕。其他的線索也很多：潛水員拋棄在港口的空氣瓶上帶有法國標志，其中一名法國特工身上藏著一本寫滿電話號碼的筆記本，當新西蘭警方撥通這些號碼時，發(fā)現(xiàn)是法國國防部的電話。

這起秘密暗殺最后變成了法國的一場公共危機，最終時任法國總統(tǒng)密特朗不得不向綠色和平組織正式道歉，法國政府則為此支付了700萬美元賠償金。

最受情報部門歡迎的工具之一是有毒藥品。巴勒斯坦政治領(lǐng)袖哈達德就死于投毒。他是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陣線組織前領(lǐng)導人，曾鼓吹對以色列采取恐怖襲擊，分別策劃并實施了兩起劫機恐怖行動。這惹惱了以色列情報組織摩薩德。

通過調(diào)查，摩薩德發(fā)現(xiàn)這位體重達200多斤的彪形大漢很愛吃巧克力。因此他們買通了一名巴勒斯坦人，讓他將帶有慢性毒藥的巧克力轉(zhuǎn)交給了哈達德。享用完美味的巧克力后，哈達德一病不起。1978年3月，哈達德因毒素積累而慢慢死去。

在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人們都以為他是自然死亡。直到2006年，美國《時代》周刊駐耶路撒冷記者克萊才在《反擊》一書中，詳細介紹了巧克力殺人的全過程。

以國之名

在莫斯科將亞歷山大·潘友新召回前，他還是蘇聯(lián)駐華大使。1953年3月10日，他由北京返回莫斯科，并“轉(zhuǎn)移到其他工作”——這通常是情報人員從公共職位轉(zhuǎn)回暗影中工作的委婉說法。

美國《生活》雜志多年后的一篇文章透露，回到莫斯科后，潘友新開始從事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為后斯大林時代的重大暗殺行動訓練精選的殺手，該暗殺行動代號名稱為“萊茵河行動”。

歷史上，蘇聯(lián)情報機構(gòu)內(nèi)有一個專門部門，從事綁架、暗殺與其為敵者，它是一個超過200人的穩(wěn)固機構(gòu)，掩藏在政府“特別任務(wù)管理”的外衣下。斯大林去世前，這個部門被稱為“暗殺局”，此后又被稱為“九處”和“對外情報局十三處”。因為“盛名”遠揚，它還贏得了“血污局”的稱號。

盡管蘇聯(lián)“暗殺局”一直在好萊塢電影里出現(xiàn)，被人津津樂道，貝爾菲爾德卻認為它名不副實，“上個世紀60年代后，這個機構(gòu)幾乎毫無建樹”。在他看來，相較而言，英、美、法當時的暗殺行動要更為有效。

美國歷史上共有四位總統(tǒng)死于暗殺（林肯、加菲爾德、麥金萊、肯尼迪）。此外還有包括羅斯福、杜魯門和里根在內(nèi)的五位總統(tǒng)遇刺后幸免于難。但該國總統(tǒng)下令或者知曉的暗殺，要遠遠超過這些數(shù)字。

“美國自1945年以來，秘密進行的暗殺事件，幾乎沒有間斷過?！必悹柗茽柕抡f，到了上個世紀80年代后期，美國政府甚至不再費心掩蓋其暗殺行動，“并且在非常公開的場合表達刺殺卡扎菲、薩達姆和本·拉登的意圖”。

在2002年10月1日的白宮記者招待會上，白宮發(fā)言人稱，布什政府鼓勵美國人刺殺薩達姆。他認為，“消耗一顆子彈”會成為最有效的解決辦法。外界也因此稱之為“8美分方案”——因為購買一顆子彈的成本為8美分。

美國總統(tǒng)曾經(jīng)發(fā)布行政令，認定政治暗殺非法。1976年，時任美國總統(tǒng)的福特發(fā)布了11905號行政令，要求“美國政府雇員均不得參與或協(xié)助參與政治暗殺”。此后幾屆總統(tǒng)都重申過這道命令，卡特甚至還曾將“政治”一詞去掉，擴大禁令范圍。1981年，里根發(fā)布的12333號行政令，是美國總統(tǒng)最后一次發(fā)布禁止暗殺的行政令。等到克林頓時期，暗殺行動開始恢復。

“9·11”事件后，美國白宮表示，禁止暗殺的前總統(tǒng)命令并不影響美國在自衛(wèi)中采取這樣的方式。

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最終能夠成功擊殺本·拉登，得感謝小布什。2001年10月，他簽署了一項有關(guān)情報問題的決定，指示中情局可以采用“隱蔽的致命行動”摧毀本·拉登及其基地組織。

即便如此，在現(xiàn)代國家中，堂而皇之地使用暗殺手段的國家并非美國，而是以色列。貝爾菲爾德說，自建國以來，暗殺一直是以色列實施公共政策的一種手段。甚至總理都曾負責過具體暗殺行動。伊扎克·沙米爾和埃胡德·巴拉克兩位總理，都曾是暗殺行動的負責人。

1973年，一位濃妝艷抹、頭戴烏黑假發(fā)的“女士”與其“情人”手挽手混過了貝魯特警察的耳目。“她”的懸臂式文胸中裝的是手榴彈，寬大而時尚的手提包里塞滿了自動武器和爆炸物。這名戴假發(fā)的“女子”就是后來的以色列總理埃胡德·巴拉克。

他和同僚們策劃了近代以來最大膽的一場暗殺，他們潛入三位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高官居住的公寓大樓，殺死了那兒的所有人，包括一名高官的妻子和三名保鏢。在這場暗殺行動中，還有一名叫尤尼·內(nèi)塔尼亞胡的人，他是后來另一位以色列總理的兄弟。

以色列很多國民似乎也認可這種暗殺行為。2010年，以色列暗殺成員在迪拜的酒店房間暗殺了哈馬斯領(lǐng)導人馬哈茂德·馬巴胡赫，嫌疑人分別持有英國、愛爾蘭、法國、德國和澳大利亞的假護照。事情曝光后，這些國家對以色列表達了強烈不滿。但在以色列國內(nèi)，人們卻大肆慶祝，一家零售連鎖超市，甚至從一位參與暗殺的警察那里獲得了監(jiān)控錄像，并模仿暗殺錄像制作了一個電視廣告，標語是“被擊斃的價格”。

曖昧的命令和笨蛋特工

2016年11月25日去世的古巴前領(lǐng)導人卡斯特羅，是個傳奇人物。在坊間傳聞中，他最精彩的履歷之一是前后一共逃脫了638次暗殺。

事實上，這個說法水分很大。包括前文提到的貝殼炸彈等計劃在內(nèi)，很多暗殺計劃并沒有付諸實施。

據(jù)貝爾菲爾德在《政治暗殺簡史》一書中透露，暗殺卡斯特羅的想法最瘋狂的時期是肯尼迪政府時代?！爱敯讓m對中央情報局施加壓力后，‘瘋狂的方案接二連三地被提出?！必悹柗茽柕聦懙?，肯尼迪向中情局下令，“擺脫”卡斯特羅。命令逐級傳達，壓力也隨之增大。

“擺脫”是一個很曖昧的詞。中情局局長赫爾姆斯在國會作證時曾表示，在美國總統(tǒng)面前，“暗殺陰謀不會以任何正式的方式得到授權(quán)”。針對他國領(lǐng)導人的暗殺計劃，只會以委婉的方式提出。

在眾多刺殺卡斯特羅的計劃中，還包括一個與黑手黨合作的方案。赫爾姆斯把這個方案反饋到時任司法部部長羅伯特·肯尼迪那里，表示已經(jīng)向一個黑手黨組織老板吉安卡納支付了15萬美元，準備找個槍手實施刺殺行動。這個行動當然也并未成功。

“二戰(zhàn)結(jié)束以來，利用別人進行暗殺的模式一直占主導地位”，貝爾菲爾德發(fā)現(xiàn)，很多情報組織都學會了“讓別人替他們?nèi)プ鲶a臟的工作”。另一個原則是，只要可以，就要安排一個替罪羊。

畢竟，在以法治為基礎(chǔ)的社會，很多暗殺是見不得光的，而且，即便是設(shè)計完美的暗殺任務(wù)，也仍然存在失敗的可能。如果沒有想好退路，暗殺者很可能被牽涉其中。

貝爾菲爾德分析了眾多暗殺案例后發(fā)現(xiàn)，各家情報機構(gòu)中都不乏笨手笨腳的傻瓜。而且，世界安全和情報部門具有所有大型組織機構(gòu)的缺點：官僚內(nèi)訌普遍存在，并伴隨著急劇上升的平庸無能。甚至世界上很多情報機構(gòu)都有數(shù)量相當?shù)淖砉?、心智失常者和強迫癥患者。而暗殺能否成功，不僅取決于目標的機敏程度，更依賴于前期計劃的周密性和特工的專業(yè)性。

1973年7月，以色列摩薩德認為他們已確定，造成11名以方人員死亡的慕尼黑襲擊事件的背后主謀阿里·哈?！に_拉馬生活在挪威的一個小鎮(zhèn)。兩支摩薩德行動小組共計15人被派往當?shù)?，他們跟蹤薩拉馬和女友并在其回家途中將其當街打死。

但死者并非那位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全身中彈、躺在路上的是一名摩洛哥服務(wù)員艾哈邁德·布石基，他已懷孕的女友站在旁邊，無比震驚。很短時間內(nèi)，挪威警方就羈押了這支暗殺隊伍中的6個人，其中有人在最初的審訊中就交待了一切。挪威方面順著口供找到了一連串線索，包括留有以色列大使館安全頭目直撥號碼的碎紙片和一把他們在巴黎安全藏身處的鑰匙。這場行動也成為摩薩德歷史上的奇恥大辱。

雖然各國情報組織都會出現(xiàn)失誤，但在幾個大國中，法國的暗殺失誤可能要更多一些。除了前文提到的“彩虹勇士”爆炸事件外，法國特工毒殺非洲喀麥隆政治家穆米埃的行動，也出了一堆紕漏。一位法國情報官員以記者名義接近穆米埃，并在他的開胃酒中投下鼠藥。結(jié)果，制造這種毒藥的醫(yī)生提煉不精細，毒性沒有達到預期，而投毒者又用錯了劑量。穆米埃雖然中毒，但一直到兩周后才在極度痛苦中死去。

“暗殺的非預期后果”

暗殺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不同人有不同的見解，比如英國前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就曾認為，暗殺從來不會改變歷史進程。

這話未免武斷。20世紀最重要的一次政治暗殺發(fā)生在1914年。奧匈帝國王位繼承人斐迪南大公前往薩拉熱窩參加軍事演習檢閱，期間，他雖然幸運地躲過了炸彈襲擊，卻沒能逃過一名激進民族主義者的火槍。這場暗殺直接造成歐洲本已緊張的局勢再度升溫，一戰(zhàn)由此爆發(fā)。

二戰(zhàn)期間，希特勒曾遭遇過不少于50次的暗殺，如果有一場能夠成功，歷史一定會被改寫。

事實上，很多暗殺活動實施前，策劃者就謀劃好了未來的形勢走向?！盎亟M織之所以幾次想要暗殺巴基斯坦總統(tǒng)穆沙拉夫，正是因為他們知道穆沙拉夫的情報部門和軍隊中都存在現(xiàn)實主義者和激進組織分子的分歧。”貝爾菲爾德分析道，他們相信，如果能殺死穆沙拉夫，就會給巴基斯坦國內(nèi)的基地組織支持者以極大鼓舞，“從而使國家爆發(fā)有利于他們（極端主義）的伊斯蘭革命”。

雖說這些暗殺活動都有其預期，但暗殺后引起的連鎖反應(yīng)，常會超出策劃者的可控范圍。1942年的一個清晨，納粹黨衛(wèi)軍高級首領(lǐng)海德里希，在去位于捷克首都布拉格辦公室的路上，遭遇了一場暗殺行動。

10點30分剛過，當海德里希的車子在街角減速轉(zhuǎn)彎的時候，年輕的刺客約瑟夫·加比?？巳拥舸笠?，舉起司登沖鋒槍準備進行近距離射擊。他扣下了扳機，但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槍筒堵住了。

海德里希沒有意識到他中了埋伏并讓司機將他帶到安全的地方，他認為加比?？耸俏ㄒ坏拇炭?，于是起身拿起手槍打算還擊。這時候，第二名刺客詹恩·庫比斯向車子投了一枚手榴彈。手榴彈并未投入車中，而是在車后輪處爆炸了。榴霰彈被炸得到處都是，彈皮擦中了海德里希?；靵y中，海德里希和司機跳出車子并向逃跑的刺客開槍。

海德里希跑過街道，卻突然摔倒了。雖然兩次刺殺都已失敗，但手榴彈內(nèi)藏的肉毒桿菌毒素，終于完成了對海德里希的最后一擊。

刺客原本希望借此打擊納粹組織，但海德里希的死亡卻嚴重刺激了納粹高層。納粹黨衛(wèi)軍開始對布拉格進行報復性清理。之后的一個月里，一輛標有“刺殺海德里?！钡幕疖囕d著千名猶太人離開布拉格去了集中營，后來又發(fā)了兩列火車。

暗殺海德里希的行為不但沒有削弱納粹的力量，反而適得其反。貝爾菲爾德稱之為“暗殺的非預期后果”。

“刺殺總統(tǒng)肯尼迪這樣的名人雖然刺痛了公眾的神經(jīng)，但對國家?guī)缀鯖]有什么影響。另一些刺殺的影響則要經(jīng)過較長時間才能顯現(xiàn)。”貝爾菲爾德告訴記者，比如，1981年，埃及前總統(tǒng)薩達特的遇刺僅被認為是由一小撮不重要的宗教狂熱分子造成的一個中東政壇上的小插曲。但很多年過去了，人們才意識到，薩達特被殺后，埃及國內(nèi)極端主義愈加猖狂，而參與刺殺薩達特的埃及極端主義頭目艾曼·扎瓦西里，后來更是攜自己領(lǐng)導的“埃及伊斯蘭圣戰(zhàn)”組織與本·拉登合流。有分析人士猜測，文化程度較高且老成的扎瓦西里，長期以來都是基地組織真正的幕后大佬?！斑^了那么多年，人們猛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一枚埋在埃及政治深層中的定時炸彈已然開始倒計時，并將在2001年9月11日引爆恐怖主義暴行?！?/p>

〔本刊責任編輯 袁小玲〕

〔原載《看天下》201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