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萍
四月的柳絮飄飛,在微微刺眼的暖陽下輕盈柔軟得似一個個小小的精靈。它們天真好奇、單純無邪地在天地之間自由行走,它們是一顆顆不染纖塵的心,對這個世界張開懷抱。四月的記憶就這樣從江南水鄉(xiāng)的微涼晨風(fēng)中漸漸浮現(xiàn)出來了。
四月是油菜花開的季節(jié),生于農(nóng)村長于農(nóng)村的我對那片飄著花香的油菜地再熟悉不過了。小時候我不懂事,任性的我經(jīng)常肆意地奔跑在田野間,把一片片凋落的花瓣無情地踩進田埂的泥土里,隨手便采一大束金黃色的油菜花拿在手里、插在頭上,然后屁顛屁顛地跑去給外婆看。外婆是絕不會責(zé)備我的,頂多說些“油菜花不要摘,等結(jié)出的油菜籽成熟后可以榨油”之類的話。只是那時的我又如何會聽,依舊我行我素。有一次我看到外婆拾起一支被折下后丟棄的油菜花,端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松手,棄之土地。
我的整個童年里都有外婆的身影,外婆疼我、寵我,讓我至今都覺得我是她心中永遠的小公主。
搬家后,我家原來種田和種蔬菜的地全都用來修大馬路了。青黑的柏油路板著一張嚴肅的臉,橫在一間間老舊的房屋門前,通向那不可知的遠方。從此,只有外婆家老屋后那片不大的天地還可以讓我看到整齊的方塊稻田和黃的、白的菜粉蝶。
四月的羅漢豆開著小耳朵樣的小花,小時候我不會辨認,總是把卷起來的嫩葉錯當(dāng)成“小耳朵”。每當(dāng)這個時候,外婆就從黝黑的土地上直起身,扔掉手中不長的雜草,耐心地陪我在白色、紫色的花叢里一寸一寸地找、一朵一朵地認,使得后來我在與小伙伴們的尋花大賽中不再被嘲笑,小伙伴們也不再吐著舌頭說我“好笨啊”。
可是,伴隨著我漸漸長大,離家也越來越遠,我沒有那么多時間看望和陪伴外婆了。每當(dāng)四月的柳絮無意間飄到我的臉上,摩挲著我心底那個柔軟的角落時,那張擠滿皺紋的臉就在我的腦海里清晰起來。
我慶幸那個屬于人間四月的人至今還能佝僂著背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令我不自覺就能想起她給予我的種種溫暖。
外婆,任憑四月如何桃紅柳綠,也比不過你微微一笑帶給我的安心,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美的四月天。